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谁言男神不易得 作者:山有嘉卉 文案: 其实就是个老板娘终于把男神变成自家老板的故事╮( ̄▽ ̄)╭ 初遇时。 沈易:“宋嫤言,我有喜欢的人,虽然我们没有在一起,可是她在我心里。” 宋嫤言:“真巧,也有一个人在我心里。” 那个人就是你!你个呆子不知道就算了,还敢惦记别人<(`^′)> 经年后。 宋嫤言:“沈易,我要去给私厨找个老板了。” 沈易:“你觉得我怎么样?” 我来当啊,不仅不收工钱还倒贴全副身家啊老板娘ㄟ( ▔, ▔ )ㄏ 本文食用指南: 1.文中有大量美食出没,请带好纸巾观赏,制作方法均来自百度百科! 2.本文不虐,绝对甜甜哒! 3.本文绝对不坑……绝对不会出现更到一半作者跑路的情况!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宋嫤言,沈易(沈铮循) ┃ 配角:晏明月,路柠,南琛(南风),方浔(浔阳),程珮珈(和歌) ┃ 其它:美食,配音 ================== ☆、酸梅汤(上)(捉虫)      七月,H市的天气愈发的热了,盛夏的阳光把地面烤得火辣辣的,路上的行人寥寥无几,就算有也是脚步匆匆。   H大对面那家叫私厨的店里,宋嫤言正在跟来店里做兼职的兼职生林钰抱怨道:“这种天气还让不让人活了,热死了!”   林钰把盘子往吧台上一放,凑了过去,“那你现在在找什么?”   宋嫤言的手指对着平板电脑划来划去,“我要找一首清心咒,烦死了。”   店里另一个兼职生陆廷从后厨出来,见她们俩站着,也过来凑个热闹,“哎哟现在这天气,就是在屋里坐着蒸桑拿,床上躺着铁板烧,路上走着要是带上点孜然就是道好菜了。”   宋嫤言一听就有些叹气,刚想说话,就听见门口的风铃响了起来,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闲聊。   三个人一起往门口看去,就见一个穿着银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的男人走了进来,他的手拨开门口处挂着的串珠门帘,露出清朗干净的眉目,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意,分花拂柳似的悠闲,门口的风铃叮咚叮咚的响了起来,宋嫤言不由得有些恍惚。   林钰见了他连忙道:“沈老师好。”   陆廷接着问道:“现在放暑假了,沈老师怎么还来学校?”   沈易在他们面前站定,笑了笑,“才刚放暑假,若是我没记错,你们的成绩应该还没有出,我就是回来登记成绩的。”   林钰在H大文学院读汉语言文学,吐了吐舌头,“幸亏我没修您的课。”   在H大读美术的陆廷也附和了一句:“沈老师,你就不能给大家放放水啊?”   沈易挑了挑眉,不置可否的笑笑,他那一门《广告心理学》的确是有很多学生背地里都说他太严了,多一分都不给云云。   他的声音很好听,不紧不慢的男低音,却干净温润,像质量上好的暖玉握在手里的厚重温和,“现在我给你们放水,到时候工作了客户就给你们放水,愿意吗?”   林钰和陆廷俱是摇了摇头,相对着耸了耸肩不说话了。   宋嫤言此时回过神来,看着沈易,笑问道:“今天天气热,沈老师来一杯冰镇酸梅汤?”   “……好啊。”沈易愣了愣,似乎是没想到会有酸梅汤,但也很快就应了下来,然后转身往常坐的位置走去。   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有几个客人走了进来,宋嫤言说了句欢迎光临就示意林钰和陆廷去忙了。   她在吧台后面坐下,目光扫了一眼坐在靠窗的角落里的沈易,又迅速的低下头去做自己的事。   说来她和沈易的缘分,已经可以追溯到几年前了。   五年前宋嫤言在Z大毕业,辗转到了H市落脚,在H大校门口盘了这个小小的店面卖面包,花光了她前些年出版小说赚到的所有积蓄,不过大约是面包做的还不错,生意还算可以,晏明月和沈易就是常客。   晏明月原先是在附近一家公司做文员,常来买面包吃,来的多了就和她熟悉起来,一来二去的,竟也成了好友。   后来晏明月说:“要不我辞职,咱俩一起开店算了,卖面包加咖啡。”   宋嫤言当时正在考虑要不要在店里加卖些什么,想了想,觉得可行,就同意了。   计划了一番后,晏明月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她,由着她找了装修队来,叮叮当当了两个月,面包店变成了有座位有吧台的咖啡店,兼卖各种西点蛋糕。   开张的时候又因为宋嫤言一时兴起,竟然还加上了各种小吃,感觉瞬间就变得有些奇怪了,可是宋嫤言却道:“管它呢,开心就好。”   过了大约一年,宋嫤言琢磨着生意还可以,就给店换了名字,叫做私厨,偶尔会有H大的学生来做兼职,直到两年前林钰和陆廷先后来到私厨。   晏明月问过这个名字的来由,宋嫤言想了想,又望望天,“我一直都以为这里是我的私家厨房啊……”   至于另一个常客沈易,也是因为他是H大的老师,常常过来买个面包做早餐,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沈易听说她是Z大毕业的时候,还有些奇怪,“怎么你辛苦读了个名牌大学的临床医学,不去医院上班?”   宋嫤言当时不甚在意的摆摆手,道:“读书是兴趣,我可没想过做医生,我怕害死人家。”   后来是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上沈易的呢?   宋嫤言已经想不起来了,她就只记得自己喜欢他,熟了之后有一天她开玩笑似的对他道:“沈老师,我可真喜欢你啊。”   沈易当时被她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变得有些慌乱,“你……你……”   宋嫤言也不说话,就这样玩笑似的着看向他,直到他定了定神说:“宋嫤言,你喜欢我也没办法,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只是喜欢你每天给我送钱来而已。”宋嫤言听了之后立即翻了个白眼,“我也有个喜欢的人了呀,你多什么心。”   “……哦。”沈易长舒了一口气,似乎是放下了心头大石,抹了把汗,有些为自己的自作多情感到尴尬。   只是他不知道宋嫤言的心里是怎么想的,他也不知道宋嫤言心里的失落。   有多少的喜欢总是要借着开玩笑,我们才能也才敢说出口。   宋嫤言失落归失落,但是却觉得自己对沈易也还没到非他不可的地步,所以也就不存在情伤一说了。   她仍旧日复一日的做着自己的工作,时至今日,私厨里卖的东西除了咖啡和西点,后来又加了中式点心和甜品,宋嫤言甚至专门在菜单里加了一栏的广式糖水和岭南小吃。   这个下午很悠闲,沈易坐在角落里,林钰端了杯冰镇酸梅汤过来,他摸了摸杯壁,问道:“现在就有冰镇酸梅汤了?”   “前几天才加进菜单里的。”林钰一五一十的解释,“嫤言姐说太热了,冰镇酸梅汤是解暑的好东西呢。”   她说完又问:“沈老师还要点什么?”   沈易拿过桌上的杯子,“我先想想,待会儿再叫你吧。”   林钰点点头,回到吧台边上,就踮起脚弯着腰凑到宋嫤言的耳边道:“嫤言姐,沈老师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又不是第一次听到。”宋嫤言白了她一眼,挥挥手道:“去去去,别挡着我的光线。”   林钰就笑嘻嘻的往后厨去了,沈易抬头看了她们这边一眼,又抬头去看墙上挂着的白板。   私厨原来的菜单很别致,厚厚的一本,图片是晏明月拍了印上去的,字则是宋嫤言握着小狼毫亲手写上去的别致又好看。   沈易是见过的,第一次见到这本菜单的时候,几乎被吓了一跳,问过宋嫤言后才敢确定是她手写的,这份心思让他感叹了好久。可是后来,宋嫤言几乎是悲催的发现东西太多了,时常有人点了没有做的东西,她根本就忙不过来,于是自暴自弃的开始了另一种经营策略。   店里的餐牌变得只有咖啡和奶茶果汁,原有的点心被删去,改为以白板上列出的今日供应为准,宋嫤言立刻就轻松了。   他原以为她这么任性,早晚会做不下去的,可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他从后面看起,见到一道蛋黄酥,想想觉得金黄色的肯定很诱人,于是抬手招了林钰过来,结果林钰一看他要的蛋黄酥,就有些为难,“这个啊……沈老师等等,我问问嫤言姐。”   说着她又跑回了吧台前,去和宋嫤言说话去了,沈易一愣,心道也许这道点心是没有的了。   别看私厨的点心种类多,却因为是手工制作,数量一向不多,每天也就固定几个种类,而且还有季节限制,就像冬天的时候她不会做芒果糯米糍一样,客人是来了有就能吃得上,没有就要么点其他的要么下次再来,宋嫤言从来没有过为了哪个人又中途重新做一道点心的事情。   沈易摇了摇头,觉得有些遗憾,刚想要重新点另一份点心,就看到林钰端了个碟子过来给他,碟子上放了两个他要的蛋黄酥。   林钰笑着解释道:“嫤言姐才学会做蛋黄酥不久,工序也很麻烦,做得不多,本来已经没有了,可是听说是您要,嫤言姐就把她留来自己做下午茶的那份拿给您了。”   沈易怔了一下,“……那、多谢。”   林钰摆了摆手,笑着走了,沈易抬眼去看吧台那里,见到宋嫤言沮丧的拿着一个只削了一半皮的苹果在啃。   沈易低下头去,拿起一个蛋黄酥吃了一口,酥皮里头是绿豆沙和咸蛋黄,口感细腻,咸甜适中,他不由得笑了起来。   他认识宋嫤言那么多年,她会做那么多好吃的点心,却偏偏连削苹果皮这样的事都学不会。   吃过点心,沈易从单肩公文包里拿出电脑,先是查了查邮件,然后确定了一下未来几天的行程。   他和几个网配圈里的朋友要去录音棚去给一部网络小说配音,据说原著很火,他们也很久没有出过有声小说了,于是买了版权来制作。   这算是沈易不多的业余爱好之一,他从大学开始进入这个圈子,从默默无名到小有名气,再到后来的偶尔接到商配,不知不觉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   当年把他带进这个圈子的人,已经离开了这个圈子,他们的十年之约,也已经过去了。   宋嫤言啃完了苹果,把果核丢到垃圾桶里,转过身在玻璃窗口那里探头叫陆廷,“阿廷,你给我拿一杯冰镇酸梅汤呗。”   这个窗口是宋嫤言用来催单用的,偶尔通过这里瞄一眼后厨的情况,陆廷和林钰都习惯了她的声音突然出现。   陆廷给她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问道:“嫤言姐,明月姐去哪儿了?”   “不知道,可能……”宋嫤言摇摇头,“听说她有同学聚会,可能是去聚会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PS:比原本预计的时间要早了点回来…… 这是用手机更的文……别嫌弃<( ̄︶ ̄)/ 这个文不会像之前那样日更了,因为时间不允许……但绝对绝对不会坑……请看我真诚的目光(*?︶?*) 然后……打滚求收藏求评论(*/ω\*) 抱歉,突然发现“阮瑜”这个名字在前台会显示错误……为了阅读方便……将她改为“林钰”……希望不要再出错了(T_T)我真不是伪更(╥﹏╥) ☆、酸梅汤(中)   宋嫤言喝完了酸梅汤,撑着下巴透过珠帘看门外的行人,觉得有些无聊。   私厨的地理位置很好,对面是H大,往上走不远是一个不大的喷泉广场连着公园,附近还有所高中,除此之外,还有栋写字楼,都是些杂志社出版社之类的文化企业,人流量相当可以了。   私厨的左边是一家精品店,卖一些女孩子喜欢的首饰挂件什么的,店主是个年轻的女孩子,每天都要来私厨打包个下午茶。   右边是一对年轻的小夫妻开的花店,老板是个插画师,老板娘插花尤其好看,养了一只通身银色的叫毛球的蓝眼睛美国短毛猫,连人带猫都爱来私厨串门,宋嫤言还请他家老板画过几幅画装裱了挂在墙上,自觉看起来逼格高了一个梯度不止。   当年花光了积蓄盘下店面之后,宋嫤言一度提心吊胆,生怕亏个血本无归,幸好虽然偶有赤字,但也止步于偶有。   宋嫤言从一上大学就开始写网络小说,开始没人看,咬着牙把这份爱好坚持下来,权当是忙碌的学习间隙的消遣,后来慢慢开始有人看得上她的小说,出版了几个之后攒了些钱,才有了私厨的前身。   这几年她越来越懒惰,每天除了和晏明月一起做些点心,写东西的时候越来越少,近段时间都没动过一个字了。   前段时间有个以前的小说被一个据说很有名气的广播剧社团买了版权,这还是自己的小说第一次变成有声的,总觉得很是有点意思。   宋嫤言胡思乱想的坐在那里,突然听到有个人说话,“……宋嫤言,你有在听我说话吗?”   宋嫤言一惊,回过神来,见到沈易站在自己面前,拍了拍心口舒了口气,又抬手摸了摸耳后,“吓死我了,做什么?”   “大白天的你发什么呆。”沈易笑着打量了她一下,“我说,给我来杯酸梅汤。”   “哦。”宋嫤言收回手摸了摸鼻子,转身在窗口冲正在吃芒果班戟的取酢酩道,“偷吃的阿瑜,给沈老师再来一杯酸梅汤。”   林钰被她吓了一跳,连忙放下手里的食碟,从冰桶里舀了一杯酸梅汤递过来,“嫤言姐,给。”   宋嫤言把酸梅汤端过来递到沈易手里,问道:“沈老师要放假了吧?”   “嗯。”沈易点了点头,又补充了一句,“新学期见。”   宋嫤言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有些惆怅,这几年的时间过下来,她从没问过沈易到底心里头藏了一个谁,也不敢去问。   他总是一个人,宋嫤言看着他每次走进私厨,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偶尔有个伴,不是同事就是学生。   宋嫤言想,也许是自己没见过他其他的朋友,跟他的工作圈无关的朋友,就像他那句“开学见”一样,自己不过是跟他无关的人罢了。   就算熟悉,也只是熟悉的陌生人。   隔壁的毛球从门外跑进来,宋嫤言从桌上的食碟里掰了一块肉松小蛋糕给它,看它叼着蛋糕跑到了门边去趴下,就又坐回了椅子上。   晏明月恰好这时回来,宋嫤言看见她进来,就说了一声:“呀,阿月回来了。”   晏明月却没有应她,一脸的气呼呼,径自进了后厨,片刻后端了杯冰水出来,噼里啪啦就对着宋嫤言发牢骚,“嫤言我同你讲,我没见过这样的人的,以前读书的时候吧她就爱针对我,现在也还是……”   宋嫤言有些愣,听了好大一会儿才知道她在说什么,无非就是从前高中念书的时候有个关系不好的同学,都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了,同学聚会不说一笑泯恩仇,反而对着晏明月冷嘲热讽,说她到现在不结婚是没人要,死命的炫耀她大学没毕业就嫁了的富二代老公和大钻戒。   晏明月哪里是没人要,她的男朋友在美国读生物学博士,只是知道的人不多罢了,宋嫤言有些哭笑不得的道:“你傻啊,你不会跟她炫耀美帝啊,换了我,一准说很多生物学领域哪个新研究跟生活里哪个什么有关,哪个有名的大牛说了什么,完了再说是我男朋友告诉我的,埋汰死她……”   “……我怎么就没带你去跟我唱双簧呢。”晏明月心里的火气似乎灭了不少,她咂摸了一下嘴,有些悔不当初。   沈易刚好走过来,听到她们的对话,不由得笑了出来,宋嫤言转过身看见他,不由得有些讪讪的,“……沈老师要走啦?”   沈易点点头,“该回去了。”   他又对晏明月点了点头,刚要走,就又转身看着宋嫤言,极认真的道:“若是说那些话的时候再夹几个专业名词或是英文,对方就更听不懂了。”   说完这句话,沈易才施施然的出了门,依旧是不紧不慢的样子。   “……”宋嫤言却被他哽得说不出话来,明明声音清润如泉水,表情也认真正经,话的内容却四六不搭。   晏明月在一旁端着杯水笑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嫤言,刚才沈老师是在说笑话么?”   “……笑话?”宋嫤言喘了一口气,看也不看她,“你告诉我笑点在哪里。”   这个下午快要过去了,外头的阳光也没有中午那么烈了,这条路种了一路的香樟树,已经过了花期,枝头点缀着没成熟的果子。   店里的客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林钰和陆廷从后厨出来,第一句话竟然问的是:“嫤言姐,我们今天晚饭吃什么?”   宋嫤言无语的抚了抚额,“阿钰啊,你整天就惦记着吃,小心没人要啊。”   陆廷背过身去偷笑,林钰看看他又看看宋嫤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晏明月抢先道:“你说阿钰这样,难道你不是?”   “……我怎么可能是。”宋嫤言不悦的眯了眯眼,抬了抬下巴斜着眼看她。   晏明月扭了扭手指,又戳了她的脸颊一下,“那你说,你不惦记吃的?那本菜单变了多少次了,你有人要了?”   “……”宋嫤言一哽,半晌才道:“阿月你太坏了,又戳我痛处!”   宋嫤言拍了拍桌子,站起身来,“今天晚上做红烧鸡,你不惦记吃的,就不要吃好不好?”   “……不要,其实我也惦记吃的。”晏明月眨了眨眼,伸手要去拉宋嫤言,却被她躲了开去,连忙改口道。   林钰追着宋嫤言进了后厨,留下陆廷看着晏明月,小声的道:“明月姐,你这也太没节操了吧。”   “你不懂。”晏明月状似深沉的拍了拍陆廷的肩膀,语重心长的教导道:“跟饿肚子比起来,掉节操已经连九牛一毛那一毛都比不上了,都是小事……”   陆廷:“……”   太阳开始下山的时候宋嫤言和林钰准备好了晚饭,私厨靠里边那面墙的一张桌子上,摆了四菜一汤,陆廷凑过去一看,叹了一句:“怪不得我妈说让我暑假继续过来呢,伙食简直比家里还好。”   林钰听了之后跟见了革命同志似的跑过去和他握手,晏明月“嗤”了一声,“你们那点出息……哎,别偷吃啊……”   宋嫤言端了四碗米饭出来,抿着嘴笑了笑,“快吃饭吧,别闹了。”   宋嫤言真的做了红烧鸡,还有蒜香肉末烧豆腐和清蒸鲤鱼,外加一个清炒菜心,汤是玉竹瘦肉汤,晏明月“啧”了一声,“汤是好喝,不过昨天喝的也是这个吧?”   宋嫤言喝汤的手顿了顿,“玉竹养阴呢,正对气候,不喜欢的话明天喝冬瓜排骨汤好了,总要喝适合的才好。”   “……我终于肯定,你的专业没白学。”晏明月摸了摸鼻子,半晌才道。   陆廷听了之后撇撇嘴,“明月姐,嫤言姐做八珍糕的时候你也这么说的。”   “就是,都确定好多次了,做茯苓糕的时候你也说过这话。”林钰接着补了一句。   晏明月一哽,“……你们俩不补刀会死啊?”   几个人正在说话,门外的风铃又响了,大家下意识的向门口看去,宋嫤言惊讶的道:“沈老师?你……”   沈易似乎是没想到他们正在吃晚饭,不由得有些踌躇,站在门口有些尴尬,不知道要不要进去,“我……”   “怎么了?”宋嫤言站起来走过去,问道。   看着她关切的表情,沈易很快就镇定了下来,解释道:“我好像落了这东西在这里,回来找找。”   “落了东西?”宋嫤言一愣,“……落了什么?”   “一支钢笔。”沈易一面说一面走进来,在他之前坐的位置上找了找,半天才舒了一口气。   “找到了?”宋嫤言小心的问了一句。   沈易愣了愣,“嗯,找到了。”    ☆、酸梅汤(下)      宋嫤言打量了他一眼,脸上万分庆幸的表情,拿着钢笔的手握得指节有些发白,而那支钢笔似乎已经有些年头了。   这应该是一支很重要的钢笔,也许具有某些重要的意义,宋嫤言在心里如是想到。   不过不管她的心里在想什么,脸上却不露声色,她笑道:“找到了就好,沈老师吃饭了么?”   沈易一愣,“啊?没、没有……我马上就回家了……”   晏明月听了却道:“哎呀,沈老师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吧,我们也才刚开始呢。”   “不用了……”沈易推辞道。   陆廷却走过来硬是拉着他在桌边坐下,扶着他的肩膀道:“沈老师别客气啦,权当是尝尝我们嫤言姐做点心以外的功夫嘛,她和明月姐不一样哟,明月姐除了咖啡和点心就不会别的了呢。”   “喂,你夸就夸,不要拉我垫背啊。”晏明月伸手“啪”的拍了一下陆廷的后脑勺,反驳道。   沈易抿唇笑了笑,朝着宋嫤言点了点头道:“那……劳驾。”   宋嫤言就笑了笑,露出了两个浅浅的酒窝,转过身去后厨给他拿饭,心里突然就涌起了一阵又一阵的欢喜。   沈易吃过很多很多次宋嫤言做的点心和饮料糖水,却是第一次吃到她做的饭,却觉得无比的熟悉。   他抬头诧异的瞟了一眼宋嫤言,见她正低头喝着之前没喝完的汤,眼神就闪了闪。   陆廷把一碗汤放到他的面前,“来,沈老师先喝汤,这是玉竹瘦肉汤,嫤言姐说玉竹养阴润肺,适合现在喝。”   “……多谢。”沈易一愣,又抬眼飞快的看了一眼正在和阮瑜低声说话的宋嫤言,心道果然符合她的风格。   也许是学的专业养成的习惯的缘故,宋嫤言做的东西一般会比较注重时令,比如今天刚喝到的冰镇酸梅汤,除了夏天什么时候都不会有。   清润鲜甜的汤水入口,沈易不由得翘了翘嘴唇。   这一顿饭,就在偶尔说说话中过去了,算得上宾主尽欢,饭后宋嫤言端了酸梅汤和西瓜过来,沈易慢慢的喝着,突然问道:“宋嫤言,这个酸梅汤的做法……你可以……”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问道:“沈老师想自己煮?”   沈易却以为她不愿意泄露了方子,连忙解释道:“是想给妈妈,家里有小朋友老是喜欢喝冰镇可乐,这个酸梅汤酸酸甜甜的,估计他会喜欢,如果不方便就算了。”   “这样啊……”宋嫤言恍然大悟似的点点头,“也不是什么秘密,沈老师请等等。”   她说着就起身去了吧台,拿了笔和纸趴在那里写下了配方,然后回来递给沈易,交代道:“做好后放进冰箱冰镇一下就好了。”   沈易接过那张纸,看了看,抬头笑道:“多谢了。”   宋嫤言不置可否的摇了摇手,“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沈易抿了抿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这个话题就终止在这里,几个人又换了个话题,聊起了近来娱乐圈的大小八卦。   九点的时候打烊,沈易帮着把桌椅整理好才走,宋嫤言走在最后,沈易却特地停下来,问她:“要送你吗?”   “啊?不……不用了……”宋嫤言怔了一下,“我和阿月就住在附近,我们一起回去就可以了。”   顿了顿,她又道:“要是沈老师不麻烦,劳烦你把阿钰和阿廷送回去吧?”   沈易颔了下手,“好,那你们小心。”   宋嫤言冲他们点了点头,拉了晏明月转身就走。   走到半路,晏明月突然说:“嫤言,我怎么觉得沈易今天有点不一样?”   晏明月背着人的时候从不叫沈易做沈老师,宋嫤言已经见怪不怪了,她踢了踢脚下的小石子,“有什么不一样……跟平时见到的一样啊。”   “……是吗?”晏明月疑惑的嘀咕了一句,可是她也真的想不出到底哪里不同来。   她们走过两天街道,回到了合租的公寓。年代有些久远的老房子,被她们自己装饰成日式风格的两室一厅,虽然是蜗居,但也尚算舒适。   宋嫤言回到自己房间,床边的沙发上还放着她昨晚看的书,是沈易以前送给她的一本《色彩心理学》。   她从来没有看懂过这本书,即便它已经被她翻阅了许多次,连书页都卷了起来。   就如同她从来不曾真的了解沈易一样,即便认识这么多年,她对他的喜好已经知之甚多。   宋嫤言临睡前躺在床上和妈妈打电话,“阿妈,你和我爸身体好不好?”   宋嫤言的家在江南的一个小城,母亲却是当年从岭南嫁过去的。在宋母的老家,那里的人称呼母亲总是叫“阿妈”,甚至叫“妈子”,宋嫤言小时候难得去外婆家,每次去时外婆都会和她讲以前的事,大多是关于宋母小时候的,开头总是“你阿妈”,然后如何如何,次数多了,她便也习惯了这样叫母亲,觉得亲昵又有趣。   “好好好,有什么不好的。”宋母嗓门大,听起来中气十足的样子,“我昨天还和你爸去爬山咧,比你这种光吃不动的小年轻好得多了。”   宋嫤言有些哭笑不得,可是还没说话就听到母亲放低了声音问她:“囡囡,你同我讲,你谈恋爱了没有?”   “没有。”宋嫤言撇了撇嘴,“阿妈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喜欢上我吗?”   大约是宋母性格开明的缘故,宋嫤言自小就什么事都和她讲,也常常能够从她那里得到有用的意见,比如在沈易这件事上。   宋母愣了愣,有些痛心疾首的道:“哎哟你怎么这么差劲,都那么久了,你还……哎呀没有办法啦,一个人喜欢你的时候,你放个屁都是香的,要是不喜欢你,你脱光了站在他面前他都不看你的。”   “阿妈!”宋嫤言有些尴尬,忙低声叫了一声,“你怎么比喻得那么粗俗……”   宋母“呵呵”了两声,“粗俗?人活一世,就是吃喝拉撒男欢女爱占了大多数,你想高雅也要等你有条件了再说!”   宋嫤言不做声,她的心情蓦地变得糟糕了起来。   宋母不管她,继续道:“囡囡,你今年二十七岁,明年后年大后年,你的岁数变大,我和你爸也变老,我没关系的啊,可是你要为你爸想想好不啦?”   宋母一着急,冒出来的话就不知道带了哪里的口音,换作是平时宋嫤言早就笑出来了,可是现在她却一点想笑的感觉都没有。   她咬了咬嘴唇,嗫嚅着道:“可是……阿妈,我不甘心……”   “不甘心?”宋母叹了口气,“不甘心有什么用,这世上那么多夫妻,谁能保证他们个个都彼此相爱?”   “你和爸爸就是……”宋嫤言嘟囔了一句。   宋母嗤笑了一声,有些得意,“那是我们,你又没有我命好,我有什么办法。”   宋嫤言一哽,半晌才道:“阿妈,我想……总之,我答应你的事不会变的,到时候……到时候要是他还是不喜欢我,我就回去相亲。”   “……你真是犟到死,和你爸一样一样的!”宋母骂了一句,喘着气又道,“我不管你,反正我又见不到你的脸,不然我一鞋底抽过去。”   宋嫤言讷讷的,大约知道自己惹恼了母亲,不敢再做声。   等到要挂电话的时候,宋母叮嘱了一堆的事,诸如注意安全不要吹太多空调要多煮些汤来喝之类的,末了仍旧叹着气道:“囡囡,你怎么就这么傻……”   宋嫤言放下电话就落下了眼泪,她是傻,可是又有什么办法,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喜欢上沈易的,明明已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偏偏他的心里又有个比她出现得更早的人。   “阿妈,我喜欢他,可是他有喜欢的人,也许一世也等不到,我等他,等到我二十八岁生日,如果我们还不能在一起,我就不等了。”   这是她几年前对母亲说过的话,如今七月,离她二十八岁生日,还有大约还有八个月。   第二天早晨开门,沈易却突然来了,宋嫤言看见他就愣了愣,“沈老师怎么来了,不是说新学期见的么?”   “这句话要收回……”沈易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宋嫤言,今天还有没有肠粉,给我来一份,外面卖的都没你这里的正宗。”   阮瑜和陆廷还没有来,晏明月去采购了,她只好亲自去后厨端了份普宁肠粉放到他的桌子上,“我的也不正宗啊。”   沈易看了她一眼,笑笑,忽然道:“宋嫤言,你不要再叫我沈老师了,这样我觉得我们距离太远了。”   他的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今天的肠粉味道不错一样。   宋嫤言愣了半晌,才问道:“……怎么了,叫你沈老师……有什么不对么?”   “没有不对。”沈易摇了摇头,“可是那样我和你始终亲近不起来,觉得很可惜。”   宋嫤言眨了眨眼,没说话,他的表情很认真,一丁点开玩笑的样子都没有。   “我比晏明月认识你要早,可是你对我却始终客气。”沈易似乎有些遗憾,又有些不满。   宋嫤言张了张嘴,又闭上了。能说什么呢,说她其实是在克制自己?还是说她害怕自己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无法抽身?   她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了下去,视线落在碟子里的肠粉上。普宁肠粉是众多肠粉中的一种,宋嫤言尤其喜欢它的汁,可是除了她自己,没人知道。   就像她对沈易的感情一样。她的手轻轻的抖了起来,心里蓦地涨满了委屈,酸酸的,说不出来的难过。 作者有话要说:  PS:以后会多多更新哒…… 惯例求收藏求评论(づ ●─● )づ ☆、菠萝包      沈易在早上特地过来吃一份肠粉,可是宋嫤言却不那么愉快,店里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私厨”的顾客通常大多是H大的学生,放了假后客流量就会少很多,沈易来的时候店里就只有宋嫤言一个人。   他默默的吃完一份肠粉,坐在卡座的沙发上看向柜台,宋嫤言正低着头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易看着她额前垂落的碎发,突然就有些恍惚,后来又想起昨晚收到邮件来。   邮件是远居澳洲的路柠发给他的,邮件里描述了澳洲的冬天和他们一家去滑雪的旅行,末了问他:“阿易,我在澳洲很开心,你呢,你找到你的维纳斯了吗?”   邮件最后附上了他们去滑雪的照片,照片上的路柠紧紧的依偎着她那高大的银行高管老公,身前还站着一个三岁左右的蓝眼睛的小男孩,还有一条雪橇犬。   她的笑容比以前还要灿烂,脸上都是幸福的光芒,看向丈夫和孩子的眼神柔软而温暖,沈易看得心里一恸。   这种幸福,他大约永远没有办法给她,即使他爱她。   他看着宋嫤言想起路柠的问题,有种荒唐的想法一闪而过,随即又摇头苦笑着作罢,他自认是个君子,无论如何也做不出这样不负责任的事来。   宋嫤言不知道在看什么,看到后来一面看一面不住的撇嘴,沈易看得好笑,忍不住叫了一声:“宋嫤言。”   “……哎、哎?”宋嫤言吓了一跳,慌忙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就有些发愣。   沈易忍不住笑出声来,低沉的笑声轻微,很快就隐没在空气里,偏偏宋嫤言耳朵尖听见了,脸不由得“腾”的红了起来。   “你为什么会做那么多的岭南小吃?”沈易笑着问道。   宋嫤言从吧台后站了起来,从身后的小窗口上端了碗双皮奶放到他的面前,顺势坐了下来,“不是说过么,我母亲是岭南人,我也是在G市念的大学,会做这些有什么奇怪的。”   她笑着觑了沈易一眼,见他随意的点了点头就低着头一言不发的挖着碗里的双皮奶,有些好笑的道:“你一个大男人怎么喜欢吃甜的?”   “……嗯?”沈易抬了抬头,看她一眼又低了下去,“吃甜的有什么不好,吃甜的心里有欣快感。”   “然后年纪轻轻就糖尿病要终年吃药也是很有欣快感的。”宋嫤言没好气的“嗤”了一声,眼睁睁的看着沈易哽得说不出话来。   宋嫤言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沈老师暑假有什么计划?”   “叫沈易我就告诉你。”沈易一只手撑着下巴,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宋嫤言一哽,“好吧,沈易……你暑假有什么计划?”   “做课题、查文献、写论文……”沈易叹了口气,“有空再和猪朋狗友吃饭瞎聊天。”   宋嫤言笑了笑,转头去看外面灿烂的太阳,看梧桐树在地上的斑驳投影。   沈易顺着她的目光看了出去,半晌笑着问她:“宋嫤言,你还记得我们怎么认识的吗?”   “……当然。”宋嫤言收回目光看向他,“你还欠我一个菠萝包的钱呢。”   沈易第一次走进宋嫤言的店里是在她的面包店刚刚开张的第二天早上,那时店面很小,卖的面包种类也很少,他看了好一阵才对宋嫤言道:“那个……老板娘,麻烦给我一个菠萝包。”   宋嫤言把菠萝包装好递给他,“两块五,谢谢。”   沈易点了点头就去掏口袋,可是却没找到钱包,等他意识到自己没带钱包出门之后,表情立即变得有些尴尬,颇不好意思的道:“不好意思啊,我忘记带钱包了,你看……”   宋嫤言微笑着看着他,以为他会把面包还回来,可是却没想到他接着道:“你看……这个面包钱我能不能……我能不能先赊着帐……”   宋嫤言的笑容一僵,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   “我不会赖账的,真的,我就是对面大学的老师,明天早上我一定把钱拿来给你……”沈易见她不信,忙解释道。   宋嫤言定定的看着他,面前的男人一身得体的西服,面容干净俊朗,声音也很动听,她下意识的就要相信他。   沈易见她发愣,就冲她的眼前挥了挥手,“老板娘,老板娘?”   “……嗯?”宋嫤言回过神来,胡乱的点了点头,“好吧好吧,答应你了。”   沈易松了口气,对她道了谢就匆忙又回了车子里,然后飞快的消失在宋嫤言的视线里。   就是从那天开始,沈易成了宋嫤言店里的一个常客,又渐渐成了她生命里一个无人替代得了的符号。   沈易想起这件事,也觉得好笑,“你现在多久不做菠萝包了?”   “也做啊,菠萝油没有菠萝包怎么可能做得成。”宋嫤言微微一笑,早年的菠萝包早就换成了菠萝油,一种和菠萝包一样是港岛特色食品的中间夹了块厚切黄油的点心。   沈易眼角弯了起来,声音变得有些飞扬,“对对对,那个极好吃。”   宋嫤言扯了扯嘴角,“可是胆固醇和热量都高,吃多了你要……”   “宋嫤言你真是够了……”沈易摇了摇头,没什么耐心听她说这些。   宋嫤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却不说话。   “宋嫤言,你说过你在等你喜欢的人,你还在等他吗?”沈易忽然收了笑容,声音变得有些低沉。   宋嫤言怔住,看他的目光变得慌乱而无措,她连忙低下了头,“不知道……”   她想说还在等,可是又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要是说不等了,又有违她的心意,索性应了个模凌两可的答案。   沈易愣了愣,又问:“那你还喜欢他吗?”   “……喜欢吗?”宋嫤言歪了歪头,用小指的指尖摸了摸眼角,“喜欢啊,可是……等不到了吧……”   话说到最后,宋嫤言的声音低了下去,像是在喃喃自语,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沈易看着一臂之隔的对面的女孩子落寞的脸,她没有哽咽,也没有红眼眶,却偏偏让他觉得一阵的难受。   他忍不住伸出手去,落在了宋嫤言的头顶,“别太难过,求不得、爱别离,人生八苦我们总要尝一尝,也才算不枉此生。”   宋嫤言眼眶忽的一热,抬头看着他强笑道:“沈易,你怎么像是看破红尘了?”   “不对,是我如今懂得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意思。”沈易顺手揉了揉她的头顶,“要是实在辛苦,换一个来喜欢吧,我们一起换一个人吧。”   宋嫤言猛地睁大了眼睛,目光闪烁的看了他一眼,“……你、你还要压着我的头多久?”   “咳咳……不好意思……”沈易瞳孔一缩,忙收回了手,有些不好意思的扯了扯嘴角,声音变得有些奇怪。   宋嫤言对他声音的变化很敏感,就问道:“你喉咙不舒服么?”   “……没、没有。”沈易一愣,忙端起桌上的水杯,以此来掩饰自己的失态。   正在此时,门口传来一阵大呼小叫,“嫤言姐,快来看,明月姐买了好大的虾哎,今天我们吃油焖大虾还是吃干锅虾?”   宋嫤言站起身来,对着刚进来的陆廷翻了个白眼,“天气那么热,还吃这些,你嗓子要不要了,白灼虾好了。”   林钰从陆廷的背后跳了出来,抱着她的手臂晃啊晃,“嫤言姐,不要嘛,白灼虾没有油焖的好吃……”   宋嫤言撇撇嘴,眼神扫过一旁的沈易,忽然道:“那做糖醋虾好不好,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沈易一听,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可是很快就有暗了下去,似乎觉得有些可惜,看得宋嫤言在心里笑得打跌。   可是等她看到晏明月除了带回来日常所需的材料外还带了大半桶的虾回来时,怎么都笑不出来了。   她顾不得沈易就在一边看着了,拿起一本杂志就往晏明月身上拍去,“阿月你是不是傻,你是不是傻!”   “喂喂!”晏明月忙不迭往后躲,“那个老板说要是我都买了他可以一斤便宜一块钱呢,这一桶能便宜几十块呢!”   她一面说一面讨好的看着宋嫤言,把宋嫤言看得欲哭无泪,“可是阿月……我们吃不完啊……”   沈易在一边笑得倒在桌上,此时却突然插了句话,“你可以做鲜虾云吞面和虾饺。”   宋嫤言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美得你们……”   私厨供应的点心和下午茶以宋嫤言每天开门之前写在墙上那块白板上的为准,因为都是按照时令和具体准备的食材来决定当天的品种,所以有很多制作很麻烦的食物是很少会出现的。   例如鲜虾云吞和虾饺,因为宋嫤言觉得挑虾线麻烦,于是它们就很少会出现在白板上,沈易有幸吃过后一直惦记着。   不过与其说是惦记着那碗面那个饺子,不如说是惦记着宋嫤言的手艺,他总是觉得宋嫤言手下出来的食物能让他感到温暖。    ☆、云吞面与虾饺   晏明月去采购,却带回了一桶的虾,把宋嫤言气的火冒三丈,却把沈易和陆廷他们几个笑得快要内伤。   宋嫤言见他们都在笑,晏明月则是一脸的无辜,不由得怒从心来,“笑什么笑,不许笑!赶紧干活,不然谁都没得吃!”   沈易难得见到她在自己面前七情上面的样子,没觉得惊讶,倒是觉得忍俊不禁,忙和陆廷把东西都搬到后厨对面的小房间去。   小房间和后厨隔着过道相对,旁边是洗手间,小房间的门上挂着一个岭南建筑模样的挂饰,似乎是某个景点的纪念品。   沈易推开门的时候看见挂饰动了动,竟然笑了起来,陆廷在后面碰了碰他,“沈老师别站着啊,快进去快进去……”   沈易身子一闪,陆廷抱着一箱子的东西就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啊哟……累死我了……”   “这都是些什么?”沈易疑惑的打量着箱子问道。   陆廷打开箱子把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一一放进储物柜,“都是平时要用的材料啊,沈老师您看,淡奶油、方糖、黑白淡奶……都是要用的。”   沈易顺着他的手看向高高的储物柜,一层一层逐渐被这些东西挤满,墙角边上还有个铁制的储物架,放满了瓶瓶罐罐和小坛子,他走了过去,却看不大清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陆廷见他好奇,就主动解释道:“那是嫤言姐的调料,各式各样,国内的国外的都有,坛子里是她亲手腌的小菜,还有她泡的果子酒……”   他说到这里,像是想起了什么,忙跑到门口冲着厨房里喊道:“嫤言姐,你去年泡的樱桃酒能喝了哎,我们今晚喝两杯吧……”   厨房里头林钰和宋嫤言正在清洗那些虾,听到他的话,林钰扭过头来嘲笑他:“你一个大男生喜欢喝樱桃酒这样的甜酒,害不害臊?”   陆廷听了立刻把头缩了回来,冲着沈易摊摊手无奈的笑笑。   沈易眼角的余光扫过对面的门口,透过门口垂挂着的门帘,他好像看见宋嫤言往他这边看了看,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笑意让他觉得有些赧然,忙转过头去避开了。   小房间虽然面积小,但是因为有个开向后面小巷子的窗户,采光还算可以。趁着光亮,他能清楚的看见室内的陈设,除了储物柜和置物架,还有一张不大的沙发床和两张沙发椅并一个高脚茶几。   似乎这里也充当了休息室的功能,至少沙发床上的枕褥是这么告诉他的。   等陆廷忙完了手里的工作,沈易和他一起出到了外面。店里来了客人,晏明月正在煮咖啡,有客人说要一份港式奶茶和一客菠萝油,晏明月只好有些无奈的笑笑,解释道:“真不好意思,今天没有菠萝油了,老板娘正在里面准备今天的午餐,所以您看……”   来人似乎是常客,不在意的道:“那就来杯奶茶吧,哎老板娘,你们今天午市有什么特别吗,怎么……”   “哎哟,今天买了好多虾回来,老板娘说今天提供鲜虾云吞面,您待会儿要来一份吗?”晏明月伸出手指挠了挠额角,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沈易看了一眼她背后的取餐窗口,已经被宋嫤言从里面关上了,看不见里头的动静是什么。   过了一会儿阮瑜从里面出来了,晏明月从工作台后面把客人点的咖啡递给她,问道:“里面忙完了?”   “没有呢。”林钰摇了摇头,“才刚开始,嫤言姐在挑虾线。”   晏明月一听,眨了眨眼,又看看站在吧台边上的沈易,无辜的撇了撇嘴。   沈易微微笑了一下,抽身去了后厨,他拨开门帘,喊了一声:“宋嫤言。”   背对着他的身影愣了愣,有片刻的停顿,他走近过去,看见她已经又开始有条不紊的处理着手里的鲜虾了。   只见她一手拿起一个鲜虾,另一只手拿了根牙签,从虾头和虾身的连接处向下数第三个关节处用牙签穿过虾身,轻轻的往外挑把靠近虾头处的虾线挑了出来,再慢慢的把整条虾线拉出来,然后把整只虾丢到一旁的脸盆里。   沈易看着她仔细的动作,忍不住叹了口气,“难怪刚才晏明月拿了虾回来你要生气,真是麻烦。”   他的声音似乎有些惆怅,宋嫤言忍不住分神看了他一眼,“又不用你动手,那么多感慨做什么……”   “谁说的。”沈易解开了外套随手放在门口的凳子上,“我来帮你。”   宋嫤言一惊,手一抖就被牙签刺到了手指头,她“嘶”了一声,皱着眉去看沈易,“你……你开什么玩笑,要是把你衣服搞脏了,怎么洗?”   “不要紧的。”沈易撸了撸衣袖,露出精壮的小臂,看得宋嫤言目光一闪。   她微微挪开了视线,撇了撇嘴道:“随你了……”   沈易挑了挑眉,笑道:“是不是还要剪掉虾须什么的?”   宋嫤言低着头状似在认真挑虾线,头也不抬的点了点,沈易就开了水龙头,拿着剪刀剪掉虾长须、虾刺、虾脚,挑虾线,又对着清冼头部内脏部位,一只虾就算清洗完了。   宋嫤言忙碌的间隙偷眼去看沈易,见到他白色的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低头噙着笑,似是在做一件很享受的事,她不由得笑了起来,觉得似乎这恼人的虾线也没那么讨厌了。   鲜虾清洗完了之后,宋嫤言取了一些来切段,五花肉用料理机打成末,和鲜鱼露、绍酒、香油、胡椒粉以及姜末拌匀成馅。   云吞皮是刚刚打发陆廷去附近的菜市场买回来的,宋嫤言取了一张皮,馅包在中间位置,从一端朝对角折去,再由左、右两侧拉回集中,捏紧,放在案板上就是一个云吞了。   沈易看得很是惊奇,“这云吞原来是这么做的啊,哎,和抄手一样啊。”   宋嫤言“噗嗤”的笑了出来,“这东西各地叫法不一样,川渝一带叫它抄手,湖北称包面,江西叫清汤,广东人就会把它叫云吞。”   沈易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蠢,不由得有些尴尬,只好连连点头表示受教。   宋嫤言又问他:“你要不要来试试怎么包?”   “不、不用了……”沈易忙摇手拒绝,可是却仍旧站在灶台边上看着,似乎并不想离开。   宋嫤言没空理他了,包云吞的动作飞快,汤锅里的骨头汤开始“咕噜咕噜”作响了,案板上已经挤满了云吞。   宋嫤言把火调小,转身去起锅炒鸡蛋,一面炒一面吩咐沈易帮忙把菠菜切碎,然后她又把切碎的菠菜放入开水中烫了烫,和鸡蛋倒在了一起。   再把刚才做云吞时准备好了的肉末和切成大段的虾仁也放进去,加入料酒、胡椒粉、食用油拌匀成馅,澄粉用开水和面,和好后不忘加一些猪油进去,最后用纱布盖着醒一会儿。   沈易看得发呆,“……这么麻烦啊?”   宋嫤言揉了揉发酸的手臂,“对呀,所以我才很少做啊,做几个人的还好,做几十个人的就难了。”   过了一会儿她开始包饺子,这个沈易倒是会,于是饶有兴致的在一旁帮忙,然后把一笼笼虾饺上锅蒸。   宋嫤言看着一笼只有五个的虾饺,笑着问道:“传统的虾饺,以一口大小,半月形,十二道褶为标准,沈易,刚才你做的合格了?”   沈易一愣,忙又伸头去看看,甚至还伸手数了数,然后颇为沮丧,“有些合格了,有些……唉……”   “也不要紧了,馅是我调的面是我和的,口味没问题,应该不会有人纠缠这些小细节的。”宋嫤言歪着头笑。   她说完又转过身,打开了小窗子,喊了一声晏明月,晏明月很快就跑出了吧台,沈易弯下腰,从窗口处看见她在白板上的今日供应里写上了“鲜虾云吞面”和“虾饺”。   正值饭点,很快就有客人点单,宋嫤言把云吞和面放进水开了的铝锅中煮,另起一锅加入大骨汤、韭黄丝、海米、紫菜和盐,在碗底放上五颗云吞再铺上面,然后浇上大半碗的面汤,晏明月从窗口把一碗碗的面端走,再由取酢酩和陆廷送到每个食客的面前。   宋嫤言做的不多,还要留出他们自己的午饭,鲜虾云吞面和虾饺很快就卖完了,陆廷送完最后一碗就连忙把它们的名字从白板上擦掉了。   沈易看着他的动作,回头对宋嫤言叹道:“亏得我抱紧了你这根大腿,不然岂不是没得吃了?”   “呃……”宋嫤言一愣,随即有些慌,忙眨了眨眼把头扬向一边去,“看你这么诚心的份上,老板娘我就勉为其难的让你抱抱大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每次吃云吞我都只吃鲜虾馅的,幸亏只是对大量的虾过敏~~做法来自百度百科~~~ 以后周末会有日更,如果没空会事后补回来…但因为课程安排得极蛋疼,周一到周五只能是随机掉落了~~~ 最后惯例求评求收~~~么么哒(づ ̄ 3 ̄)づ 幸好才第五章就发现了错误,不然不知道要改到什么时候︿︵︿ ☆、陈皮绿豆沙      晏明月拎回来的鲜虾被宋嫤言做成了私厨的招牌鲜虾云吞面和虾饺,很快就卖光了。   宋嫤言靠在流理台边上,垂着头揉着自己的手臂,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地面。   沈易站在离她只有一臂远的地方,扫了一眼流理台上的盆盆碗碗,“等下再帮你一起收拾?”   “不收。”宋嫤言愣了愣,鼓了鼓脸,“让阿月来收,谁让她一次买那么多回来。”   她抱怨的样子像个跟小伙伴闹别扭的小孩子,沈易轻轻摇了摇头,笑道:“好罢,老板娘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走到蒸锅前,掀开了锅盖,“宋嫤言,我们什么时候吃饭,肚子都已经饿得咕咕叫了。”   宋嫤言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想要说什么,于是就又合上了嘴巴,默默的转过身去煮云吞面。   店里的客人已经少了很多,宋嫤言和沈易端了面和虾饺放到晏明月他们面前,“喏,午饭。”   只有大半碗的汤让面条保持了弹性又不至于过干,韭黄丝增添美味的同时还带来了鲜脆的口感,沈易觉得这样一手筷子一手调羹的吃着面的感觉,就像是给味蕾做了个SAP一样舒服。   虾饺皮薄馅厚,透过透明的饺子皮能看见虾仁的样子,沈易夹了个饺子咬了一口,突然又想起宋嫤言包饺子时翻飞的手指来。   这是他三十余年来的第一次,第一次在厨房里做的饺子端上客人的餐桌,再吃进自己的嘴里,总觉得有种奇异的感觉。   他环顾了一下四周,几年前他第一次走进这里时,是个很小的店面,除了面包什么都没有了,可是如今这里却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了,柚木色的桌椅红色的沙发垫,门口和屋角的绿植,温暖又清新。   他是看着这里一点一点变成如今的样子,我看着宋嫤言一点一点变成如今的模样。   这种心情让他觉得有些微妙,以至于后来沈易偶尔会想,他和宋嫤言人生的转折,是不是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的。   “你在看什么?”宋嫤言从厨房端了糖水出来,见他四处张望,有些疑惑的看了他一眼。   沈易帮她把托盘里的绿豆沙分别放到每个人的面前,脸上的笑容似乎带了些怀念,“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这店倒是变成了茶餐厅了。”   宋嫤言还没说话,晏明月就笑了起来,“谁说不是,你看看,人家的甜品是高大上的蛋糕,我们倒好,是绿豆沙。”   宋嫤言用调羹搅了搅碗里的绿豆沙,“这个不好吗?”   林钰和陆廷是说好的,晏明月不说话,沈易是一愣,然后道:“只是没想到而已。”   “我念书的时候压力非常大,第一次去到陌生的城市,连话都听得半懂不懂,当时连学校门口都不怎么出。”宋嫤言歪着头,手肘撑在桌子上支着下巴,“后来有了男朋友,他是本地人,也是同实验室的师兄,有空的时候他会带着我出去玩,去吃很多好吃又地道的小吃,和他在一起的日子里,我飞快的熟悉并且爱上那座城市。”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十分的柔和,像是又一层光晕把她笼罩住了一样,沈易看得一愣,他从没见到过这样的宋嫤言,充满了回忆的魔力。   他忍不住问道:“你是那个时候学会做这些小吃的?”   宋嫤言点了点头,“我记得有一次我和他去到一家店,那家店在一条七拐八拐的小巷子里,是一家很小的很简单的茶餐厅,老板是香港人,东西都很地道,料放得足足的,来的客人都是附近的街坊,老板甚至能叫出他们的名字来……”   她顿了顿,继续道:“那家店开门的时间不是很固定,但是中午之前一定开了的,老板是个很随性的人,想旅行了就关门立刻去,有什么吃的要看老板当天的心情和有什么材料,去的次数多了,会发现他总是坐在门口的吧台那里,偶尔和食客聊聊天……”   “你们知道吗,那个小店,就像是个游离于世界之外的地方。”宋嫤言放下手看着他们,“就像深夜食堂里的那家店,似乎有很多的故事很多的人生。”   晏明月听得一愣一愣的,“嫤言,你果然是个写故事的……”   陆廷是个吃货,不然他也不会暑假还来店里打工,听了半天重点全在茶餐厅上,“哎……姐,他家茶餐厅都有些什么啊?”   “……咱们有的他都有,咱们没有的他也有。”宋嫤言撇了撇嘴,“他家的厨房比我们的大一倍有余,还有烤炉,明炉烤鸭烧鹅味道极好,反正我是不会的。”   陆廷一听,一边滴口水,一边大叹可惜可惜。   林钰倒是少女情怀爆棚,拍了拍陆廷,转脸问宋嫤言:“嫤言姐,你和那个师兄最后怎么样了?”   “最后能怎么样,要是能怎么样我可能就不在这里了啊。”宋嫤言愣了愣,然后释然的笑笑,“后来我们就分手了,再也没有一起去过那家店,现在……前段时间听以前的同学说起他,说他申请到了国家自然科学基金,也成了家,事业家庭双丰收……”   “啊……”林钰很遗憾的撅了撅嘴,替宋嫤言打抱不平,“那个人真没眼光,谁能比咱们嫤言姐好。”   宋嫤言的笑容大了些,伸手揉了揉林钰的脸,“傻姑娘,感情的事情,往往不能够用各种标准来衡量的,你和一个人遇见彼此,然后能为了对方放弃以后能遇到的更好的人,是种缘分。”   “就像是这些平凡的食物,有人觉得我这家店既卖咖啡西点,又卖糖水小吃,不伦不类的,可是也有些人觉得,哎呀还可以,下里巴人阳春白雪各有各的好处,入了眼了就是好的。”宋嫤言笑了笑。   她舀了一调羹的绿豆沙,手腕一翻,看着它从上方像细细的水流一样落回碗里,“这碗绿豆沙,豆子泡了六个小时,原料除了绿豆就是一点陈皮和方糖调味,可是却要大中小火煮够一个小时甚至更久,中途要一直守着不时的搅拌和捞起绿豆壳,水和豆的比例不能差太多,更不能用料理机打碎了来煮,考验的就是那份耐心和火候,可是就是这样的一份东西,有人爱到每天都要吃,有人恨不得没见过它……”   林钰和陆廷似乎听不大懂,只是不置可否的“哦”了一声,晏明月是扭过头去看窗外的阳光,只有沈易愣了愣,回过神后又看了她好几眼。   半晌他问道:“宋嫤言,你的店和你喜欢的那家店有什么关系?还是你在用这种方式怀念从前?”   他的声音缓缓的,像是平静无波的小溪淙淙的水流,慢慢的漫过她的心底,她直接的看着他,“我羡慕那个店主的生活态度,去过那么多的店里吃过东西,只有他那里,会在第一次就让我有种我以后也要开这么一家店的念头……”   “无关于怀念从前的人或者是事,我只是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所以努力的得到它而已。”她说到最后,像是个坚定的女战士,没有什么能阻拦她的脚步。   沈易心里一动,忍不住笑了起来,“林钰、陆廷,你们俩要好好的跟你们嫤言姐学习,不要只记挂着吃和帅哥。”   “哎哟,沈老师你怎么又教育起我们来了……”林钰和陆廷一听,立即哀嚎起来,抱着抱枕往脸上捂去。   下午的时候沈易没有走,他坐在他惯常坐的靠窗的位置,对着平板电脑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店里人少,又都不怎么说话,宋嫤言觉得太安静了些,就打开音响循环播放了首班得瑞的钢琴曲,听着听着就打起了瞌睡。   沈易在忙碌的间隙抬头看向吧台,看见她头一下一下像是小猫钓鱼似的打着瞌睡,想到她刚才关于绿豆沙的那段话,不由得陷入了思索。   晚上的时候沈易留在店里和他们一起吃饭,和陆廷抢那盘糖醋虾抢得毫无形象,全然不像一个为人师表的老师,惹得陆廷一直气急败坏的叫:“沈老师,你是老师,你怎么可以这样欺负学生!”   其他三个人低着头装作没看见,沈易就耸了耸肩,把最后一只虾塞进嘴里,愈发坚定了以后要抱紧宋嫤言这根大腿的想法。    ☆、蛋黄酥      沈易在宋嫤言的店里蹭了一天饭,还拿了宋嫤言友情半价卖给他的绿豆沙,等到九点半打烊后才驱车回到自己的家。   一进门就有个小身影扑了过来,“小舅舅,你回来啦!”   “小阿茗,你放暑假回来了?”沈易单手抱起小外甥软软的身子,“爸爸妈妈来了吗?”   “来了,在和姥姥姥爷讲话。”阿茗双手环着沈易的脖子,眼睛看向他的另一只手上的食盒,“小舅舅,你提着的是什么?”   “好吃的。”沈易穿过玄关进到客厅,把手上的小人儿和食盒一起放下,先同家里人打过招呼,然后道,“这是我打包回来的绿豆沙,你们要不要尝尝?”   沈母打开食盒看了看,“哎呀,这绿豆沙熬得不错嘛。”   “妈,只要不像你那样说是学熬绿豆沙结果却变成绿豆糊,你就觉得人家做的特别好了。”沈易的姐姐沈容毫不客气的嘲笑着自己的母亲。   沈母嗔了她一眼,然后接过沈易递过去的绿豆沙吃了一口,“这个是真的好,口感很绵密啊,阿易你有没有问老板是怎么做的?”   沈易摸了摸鼻子,回想了一下,“老板娘说不能用料理机打碎了才煮,妈妈你……”   沈母一愣,“咦,不行的吗?”   “老板娘说那是绿豆糊……”沈易嘴角抽了抽,想起临走前宋嫤言听到他问为什么不能用料理机粉碎了再煮时得到的大白眼。   宋嫤言是怎么说来着?   哦对了,她是冲他吼的,“你不要用这种方法侮辱绿豆沙好吗,那叫煮成糊,不叫煲出沙,我求你别自己做了,要是想吃你就来我这里,我卖给你啊……”   这种话他却是不敢和母亲说的,只好委婉的把宋嫤言的做法告诉她,然后道:“妈妈,你要是想吃就跟我说,我给你买回来好了。”   沈母听完之后愣了愣,然后摆摆手,“算了算了,以后不做这些了,阿循能买到好吃的就好。”   说完她又双手合十着道:“菩萨保佑,保佑那家店长久做下去啊,不然我可没绿豆沙吃了。”   沈易满头黑线的看着母亲的动作,虽然绿豆沙这种食物在H市不是消暑的圣品,但也不至于买不到,他是不是要向宋嫤言收个费什么的……   他叹了口气上了二楼卧室,门还没关上,就听见楼下沈母大声道:“阿易,后天是爷爷的忌日,别忘了啊!”   “知道啦!”沈易扬声应道,然后长长的“吁”了口气,原来又到了祖父的忌日了。   说起祖父,沈易的印象不深,因为父亲是小儿子的关系,祖父母还在世的时候是不同他们一起住的,而是和大伯一家住在祖宅里,他一年中也只见祖父几次而已。   沈氏留下来的规矩,是要和长子住在一起的,其余的孩子则会在结婚以后离开祖宅自力更生,沈氏子孙由此散落世界各地,有人功成名就,也有人寒酸落魄。   沈易的祖父算是功成名就的那一拨,收古董收出了个收藏家的名头,生了个搞考古研究的儿子,娶了个搞文字研究的儿媳妇,生了个在乐团拉大提琴的孙女和读了心理学博士去当了老师的孙子。   沈易想了想自己家,一家人都是在文化圈子里的,当然不包括兼职和朋友创业的自己。   他忽然想到了族谱上属于自己的窄窄一行字,大意是他姓沈名易,字铮循,沈氏第二十七代孙,行六。那是一个在漫长的岁月里壮大起来的家族,犹如一株大树,分出了无数的枝桠,根深叶茂。   父亲与母亲似乎都以有这样的家族为荣,自小就对他灌输不要堕了家族名声的观念,琴棋书画在年幼的时候是都学过的,可惜到最后他除了会些书法和国画的皮毛以外什么都不懂了,全不像他的姐姐那样真的长成了个十足的才女。   沈易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那副自己画的村居图,连题的诗都是抄的辛弃疾的《清平乐村居》,他不由得自嘲的笑笑。   他站起身来,走到露台去,从露台往下看,看得到前院样式古朴的路灯发出柔和的光芒,却让他无端端的想到宋嫤言温软的笑容来。   “你还欠我一个菠萝包的钱呢。”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明明是叹着气的,可是沈易却分明感受到她的调侃。   他想到路柠,那个像太阳一样热烈奔放的女孩子,也像太阳一样耀眼,漂亮得像只高傲的孔雀,她永远直来直去,不太懂得委婉为何物,永远不可能像宋嫤言那样用比喻来讲道理。   而宋嫤言,则静默许多,他知道的她的表情似乎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静而温和的,她愿意坐在吧台后静静的听着食客们说的话,偶尔笑一笑。   她像月亮,静默无边,却深沉包容,沈易想,他背过身靠着栏杆,室内的灯光和他的表情一样柔和。   沈易再出现在私厨时已经过去了三天,他到的时候宋嫤言正在打电话,似乎正在说什么她不大懂的事。   “……嗯?”宋嫤言见到沈易进来,愣了下神,然后冲他笑了笑,又低下头去对着手机那头道,“我也不懂这些,你要是觉得可以就授权了吧。”   沈易笑了笑,走到平时坐的位置坐下来,林钰端着旁边桌的客人点的咖啡过来,转身要走的时候问了声沈易,“沈老师要些什么?”   沈易侧着头看了看白板,“要一份葡式蛋挞和一杯冻柠茶。”   林钰一边点着头下单,一边弯下腰凑近他小声的道:“今天嫤言姐做了榴莲酥做下午茶,沈老师要不要来两个?”   沈易一愣,“白板上没有啊……”   林钰嘿嘿笑了两声,得意洋洋的道:“下午茶是自己人的……”   说着做出一副“你懂的”的表情来,沈易忍不住笑,点点头道:“先多谢你把我当做自己人啊。”   “……嘿嘿。”林钰又笑了两声,表情换作了不好意思,“既然都是自己人了,那沈老师……我下个学期要是选了你的公选课……你可不可以……”   她一面说一面比了比手指头,“……可不可以考试的时候放宽一丢丢的标准啊?”   沈易除了教授《广告心理学》这门课外,还开了一门公选课《色彩心理学》,每周上一次课,选的学生还算不少。   他听到林钰的话时愣了愣,“……林钰,你这是贿赂我?”   “是拉拢,毕竟我还没选课呢……”林钰讪讪的笑着解释。   沈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爽快的应道:“行,看在宋嫤言的份上我答应你。”   “……真的?”林钰捂着嘴睁大了眼睛,“谢谢沈老师,沈老师你真是大好人!”   她说完还鞠了个躬,转身要走时忽然意识到什么,又转身问道:“哎,沈老师,这和嫤言姐有什么关系?”   沈易笑而不语,挥了挥手示意她走开,林钰倒也不多想,转身就走了。   那份多出来的榴莲酥是宋嫤言亲自送到沈易面前的,她环着双臂居高临下似笑非笑的看着他,“沈老师可以啊,能让阿钰舍了自己那份下午茶来贿赂了呢……”   沈易愣了愣,“难道不该是你友情赞助的?”   “凭什么……”宋嫤言嘀咕了一句,声音又大了些,“哎,你还真打算为了这个不值钱的吃的就徇私啊?”   沈易眉头挑了挑,伸手拉了她一把,让她坐在了自己的旁边,然后靠近她耳边低声说:“那门公选课不考试,考核方式是分小组做视频然后上台讲解,林钰还不知道,你别告诉她。”   宋嫤言愣愣的点了点头,随即又“嘶”了一声,“不对啊,阿钰跟我说是要考试的啊……”   “以前都是要考试的,可是下学期我不打算考了。”沈易施施然的拈起个榴莲酥,“宋嫤言,这个点心不错。”   “……多谢夸奖啊。”宋嫤言无语的撇了撇嘴,干巴巴的道了声谢。   她说完也不走,就坐在沈易的对面皱着眉头开始想事情,沈易见她似乎很烦恼,不由得关切道:“怎么了,遇上了什么事?”   “哦……”宋嫤言回过神,有些犹豫的道,“那个……沈易我问你啊,你知不知道广播剧是个什么样的生产流程?”   沈易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知道啊,怎么了?”   “就是想知道知道。”宋嫤言抿着嘴笑笑,“你能跟我说说吗?”   “跟拍电影差不多。”沈易敛了敛眉,不疾不徐的解释道,“先确定剧本,接着是效果和音乐要什么样的要定好,演员人选、各方面演员时间和录音棚时间也定好就可以开始录了,演员录制人声和音乐,接下来是后期制作,效果模拟、各音轨修正和调整、混音合成、预审、修正,修正又包括了人声补戏、音乐调整、效果修正,然后再审核,审核过了就可以播出,接着会有各种宣传……”   沈易一面说一面数着手指头说得头头是道,宋嫤言听得差不多了,点了点头道:“原来是这样……”   沈易停下来喝了口冻柠茶,问道:“怎么会想到问这些,你要玩?”   “不是啊。”宋嫤言摇了摇头,目光闪烁,“好奇而已……”   沈易不多在意,点了点头又道:“榴莲酥还有么?”   “……有,等我给你拿。”宋嫤言愣了愣,看着他有些讨好的样子,不由得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PS:手机更的,有些仓促了,不知道有没有错别字…… 嗯……想请个假,虽然这几天的天气不好,可是周日如果不下雨的话可能要去体测(说多都是泪(つд?)),所以想请一天的假,当然,周六还是有的<( ̄︶ ̄)/ 最后,例行打滚求评求收藏,么么哒`(*∩_∩*)′ ☆、蒙顶甘露      沈易再出现在宋嫤言面前已经是三天过去了,他一来就捉弄了林钰一回,宋嫤言问了广播剧的事就不做声了。   他见宋嫤言有些发愣,也只好不出声,默默的吃着宋嫤言另外又给他拿来的榴莲酥。   刚出炉没多久的榴莲酥外皮金黄酥脆,以新鲜的榴莲果肉配制的内馅软滑香甜,有种淡淡的榴莲特有的香味,沈易低着头吃得十分的专注。   宋嫤言落在窗外的目光拉了回来,看见他低着头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这几天没见你,去哪儿了?”   话刚一出口她就愣了愣,心里突然觉得有些尴尬,忙又错开了目光去。   沈易不以为然,笑了笑道:“祖父的忌日,回了趟老家。”   “抱歉……”宋嫤言愣了愣,随即连忙道歉。   沈易轻轻摇了下头,“不要紧,他都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他顿了顿,又道:“祖父是个很好的人,对我们极好,又有大才,我们堂兄妹几个自小的规矩和道理多是他教导的,到如今都还记得一清二楚。”   他的声音很惆怅,有种蜿蜒开去的遗憾和细微的不易察觉的悲伤,宋嫤言又愣了愣,半晌才回过神来,起身冲着陆廷道:“忙了那么久,咱们喝个下午茶吧。”   她匆忙的走开,沈易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的背影,看见她手腕上的银镯子在光亮里闪出柔和的光来。   陆廷和林钰很快就端了点心和茶过来,三层的点心瓷盘由上至下分别放了牛角包和榴莲酥、榴莲味的轻蛋糕和水果盘,茶则是绿茶,随意的用玻璃茶壶泡着,用的茶杯也是透明玻璃的。   沈易拿起杯子闻了闻,皱了皱眉,又仔细的嗅了嗅,终于忍不住诧异的看向了又重新坐在他对面的宋嫤言,“用玻璃茶壶泡蒙顶甘露,宋嫤言,你是真不懂还是装傻?”   晏明月他们三个都惊讶的看了看他们俩,宋嫤言却不在意,“懒的做泡茶那一套流程了,将就将就吧啊。”   “沈老师,这个茶很贵吗?”陆廷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疑惑的看着沈易。   “十大名茶之一的蒙顶甘露,茶汤似甘露,汤色碧清微黄,滋味鲜爽,浓郁回甜。”沈易轻轻摇了摇杯子,“古时是贡品,现在是国家级礼茶,这杯茶应该是雨前茶并且是二沏了,香得很,你问问你嫤言姐,她花了多少钱买来的?”   陆廷几个听得发愣,“我的乖乖,这喝的是茶么,听着像国宝啊……”   “蒙顶甘露是我国最古老的名茶,被尊为茶中故旧,名茶先驱。”宋嫤言用手指弹了弹杯壁,笑得俏皮,“这的确是国宝了,你们还不快谢谢我请你们喝了那么久的国宝茶?”   晏明月讪讪的笑着,提心吊胆的问道:“这个茶……肯定很贵吧?”   “不啊,最顶级的我也才花了几百块一斤,我同学家在产地,不贵。”宋嫤言眨了眨眼,有些无辜的摊了摊手。   沈易愣了下,随即又明白了过来,倒是林钰和陆廷看着那杯茶看了半天,“我还以为就是普通的绿茶,结果却是名牌货,嫤言姐,玻璃壶也太埋汰人家了吧!”   “哼,你懂什么,越是有名气的人就会低调,越是有大才的人就越会藏拙。”宋嫤言撇了撇嘴,抬着下巴努了努嘴,“是金子哪里都能发光,沈易就能闻得出来。”   晏明月听见她对沈易的称呼,有些诧异的瞟了她一眼,忍不住又偷觑了一眼沈易,端着茶杯若有所思的低下了头。   沈易听得呛了一下,忙用拳头抵住嘴唇咳了两声,“……宋嫤言,你怎么把我形容像某种动物?”   陆廷和林钰忍不住笑开来,宋嫤言却一头雾水的看着他,“有吗?没有啊……”   “……那便没有罢。”沈易定定的看了她几秒,才摇着头道。   他的声音因为咳过而有些沙哑,又放得轻,无奈里竟带了些纵容出来,听得宋嫤言忍不住呆滞了片刻。   即便他们知道了蒙顶甘露是个名茶,奈何对着随意的玻璃茶具实在庄重不起来,于是很快就又和平时一样豪饮了。   沈易是第一次参加他们的下午茶,看着他们一边聊天一边吃东西,觉得感觉很是舒适,尤其是三层高的点心盘子里满满的都是食物,让他的心里也十分的满足。   “宋嫤言,我发觉你今天的下午茶和每日菜单出入有些大啊?”沈易看着点心盘上的西瓜片,询问似的看着宋嫤言。   宋嫤言笑了笑,咬了咬手指才道:“第一,这些点心平时也有,只是不可能天天有,吃多了会腻的,你看我自己都不天天吃。第二,店里的每日菜单当然有很多的考量,但是若是做给自己吃,当然就是想吃哪个做哪个啦。”   沈易看着她,忍不住笑了起来半晌他才道:“等下给我打包些绿豆沙带回去?”   “嗯?”宋嫤言愣了愣,“堂吃就好,为什么……”   “我妈妈很喜欢,刚才出门时还特地嘱咐我一定要记得买回去。”沈易摊了摊手有些无奈,“她自己不愿意费工夫,只好给她买回去。”   宋嫤言了然的笑笑,“好。”   只是沈易临走的时候,除了打包了绿豆沙,还打包了双皮奶和红豆奶冻,宋嫤言看得直皱眉头,“都是冰的,你妈妈……”   “我姐姐一家子也在,还有个小朋友……”沈易抿着唇又叹了口气。   宋嫤言这才不说话了,只是笑着点点头,站在吧台后面目送他往外走去。   晏明月和她站在一起,也看着门外的那个挺拔背影,突然轻声的问道:“嫤言,值得吗?”   宋嫤言被问得怔住,良久才弯了弯嘴唇,笑道:“值不值得,那个人自己知道,有什么关系,我总是说认定了目标就去实现它,可是却没告诉过你如果到最后我知道实现不了我就会放弃,对不对?”   “嫤言……”晏明月愣愣的看着她,忽然觉得心里很难受,她的微笑像是完美的铠甲把她武装得滴水不漏,“以后呢,以后你怎么办?”   宋嫤言低下头,看见晏明月拉住自己的手有些发抖,她就拍了拍,安抚道:“以后……以后我也会好好的,为人妻为人母一样不少,你大可放心。”   “……你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晏明月静默了片刻,才说了这么一句。   宋嫤言却不应她了,转过身又去看电脑上的聊天窗口,看见她的责编留给她的信息,说是她的出版小说《永安赋》的广播剧版权已经给了当前网络上很有名气的南浔中文配音组,想来质量也会有保证,让她不要担心云云。   宋嫤言看了之后稍微放下了心来,脸上的笑容也明亮了许多。   金乌西坠之时,店里的客人已经基本散了,晏明月就招呼大家吃晚饭,宋嫤言握着手机走到门口背光的角落去打电话。   “阿妈,今天是爷爷的周年,你们回去了吗?”宋嫤言低声的询问着电话那头的母亲。   宋母应了声是,然后问她:“今天是不是很忙,我听你讲话有些没力气。”   “……还好。”宋嫤言愣了愣,眼睛有些湿,“家里头怎么样,叔父婶娘他们都还好不啦?”   “还好,就是你三叔哦,前段时间腿脚痛哦,一边腿从腰那里就往下痛,痛得都动不了,好久才恢复了一点点,老了咯……”宋母叹着气,又问她,“你以前的同学在医院的多,帮忙问问有没有办法啊?”   宋嫤言愣了愣,忙应道:“好好好,我问问我在骨科的同学再给你们答复哦……”   “不用太着急啦,你过的好不好,有没有按时吃饭啊,有没有感冒啊?”宋母连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宋嫤言一一的答着,耐心又详细,任谁都想不到她从前会觉得母亲的问题细碎而烦人。   等到母亲的电话挂了,宋嫤言又忙不迭的联系旧同学,询问有没有办法可以缓解一下三叔的腿痛。   她找到的是以前在G市读大学时的同班同学柯铭郴,研究生毕业后进了G市一家骨伤科医院工作,她毫不客气的就说明了来意。   柯铭郴为人热心,仔细询问过后就道:“给你寄些成药膏先用用看吧,看过效果再说,不过还是尽快去医院看看的好。”   “一定一定。”宋嫤言不敢大意,忙应了下来,毕竟那种因为觉得可以熬得住或是为了省点钱就不去医院,结果到了医院一查发觉无力回天的事,她也算是见过不少了。   正事说完,久不联系了,柯铭郴嘿嘿笑了两声开始调侃她,“我还以为你这个大忙人忙着赚钱都忘了我们这群还在受苦受难的兄弟姐妹呢。”   “当我不知道你们,要么就险险没赶上规划性培训,要么就读了有培训资格的医院的博士不用再多熬三年,知足吧你!”宋嫤言“嗤”了一声,有些不以为然。   柯铭郴叹了口气,开始跟她倒起了苦水,“你是不知道哇,现在我们简直就是个巨坑啊,我是丁点都不反对规培政策的,为了患者也为了自己,该培训,可是,你把待遇给老子提上来啊……你都不知道,读了那么多年书,毕业了还要啃老,我都不知道怎么面对我爸妈……”   宋嫤言默了默,然后道:“不然呢……又不是每个人都我似的……”   “你那是特殊情况……”柯铭郴顿了顿,“老实讲,你这几年在那边怎么样,我们都挺担心你的。”   宋嫤言轻轻笑了声,不紧不慢的道:“还成,看起来比你们强点,不用啃老。”   柯铭郴呵呵了两声,“宋嫤言,我感受到了你深深的恶意!”   还没等宋嫤言反驳,他就又正色道:“哎,明年咱们班有好些同学博士毕业啊,年底都要拍毕业照啊,我们约好了到时本科的同学聚聚啊,你一定要回来。”   宋嫤言愣了愣,突觉时间过得飞快,她忙点头忙不迭的应是。 作者有话要说:  PS:周末到啦……时间过得好快哟…… 嗯……好像也没什么话好说的……就祝大家周末愉快吧…… 如果明天看见了更新,有两种可能,一是下雨了我不用去体测,二是我虽然去体测了但是回来得早(*^ー^) 最后还是惯例求评求收……感觉会没人理我<( ̄︶ ̄)/ ☆、白粥(上)      宋嫤言打电话回家询问起家人的近况,得知三叔身体不好,就忙向旧日的同学询问解决的办法,说到明年有同学要博士毕业,顿时觉得时间飞逝。   好像才过了不久,他们就已经到了将近而立的时候,年少时幻想过自己三十岁时是什么样,等到了这个时候,宋嫤言才发觉,自己的三十岁,大约会是现在这样普通到极致的模样吧。   当年和她一个教室上课的同学们,后来几乎都考了研,有的又继续读博,他们穿着白大褂奔波在医院的各处,或是在实验室里用精密的仪器做着实验,不管如何,看起来都是一副精英模样。   只有她,是彻底的离开了那个专业,守着一爿小店,安安静静的过着像是没有变化的日子。   陆廷突然喊了她一声,“嫤言姐,是家里人怎么了吗?”   “……嗯,家里头叔父有些不舒服,不过……”宋嫤言抿抿嘴笑了笑,“暂时算是解决啦。”   晏明月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摸了摸下巴,“看来人家说的没错,身边最好有两种人,一种是律师,一种是医生,哎嫤言,你认识做律师的吗?”   宋嫤言忍不住笑了笑,“有啊,当然有啊,就是是做医疗纠纷的。”   晏明月立即很满意的点点头,“嗯,很好,我以后就抱着你这条大腿好的啦。”   宋嫤言笑笑,眼底有暖意闪过。   沈易回到家时刚好可以吃晚饭,他把从私厨那里带回来的东西都放进冰箱,小外甥扑了过来,“小舅舅,我可以吃你带回来的东西吗?”   “现在不行,要等吃完饭才可以吃。”沈易斜着身子抱住脚边软乎乎的小人儿,忍不住揉了揉他柔软的发顶。   阿茗嘟了嘟嘴,眼睛转了几下,拉着沈易就要跑,“那我们就快去吃饭啊,快去快去!”   沈易哭笑不得的任他拉着往饭厅跑,一面还要担心他会不会摔倒,不住的在嘴里提醒他慢点慢点。   沈母依旧喜欢绿豆沙,又对做绿豆沙的人有些好奇,就问沈易:“你常去这家店买东西吗?”   沈易愣了愣才应道:“……嗯,就在学校对面。”   他下意识的隐去了宋嫤言的身份,只是轻描淡写的说了这样一句,可是说完之后却又有些后悔。   沈易心里有些犹疑,也有些淡淡的愧疚,他似乎不应该这样把她轻描淡写的忽略过去了的。   这种奇怪又纠结的心情一直持续到了他晚上睡觉的时候,才终于渐渐的淡了下去。   第二天沈易要去配音组的录音棚,一早起来南琛就打电话过来,“阿易,带早饭过来啊,要饿死了……”   “喂……”沈易还没来得及说话,南琛就抢先把电话挂断了,留下沈易一个人挠了挠头摇头叹气。   他出了门,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去哪儿买早饭才好,开着车转悠了老半天,停下来的时候竟然就在私厨门口,连他自己都狠狠地愣住了。   这才是早上九点的光景,私厨的营业时间是从早上九点一直到晚上的九点,此时才刚刚开始营业。   宋嫤言把门口“打烊”的牌子翻过来,露出“欢迎光临”的字样,刚刚转身进店门,门口的珠帘还没放下,就透过玻璃窗看见沈易有些发愣的站在外面。   “沈易?”宋嫤言愣了愣,连忙又走出来,“你怎么一大早就来了?”   “……你不是更早么?”沈易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宋嫤言撑不住捂着嘴笑出了声,“你可真是逗,这是我的店,我当然要早来做准备啊。”   “那你……”沈易看着她,似乎有些犹豫。   宋嫤言抿嘴笑了笑,“都差不多了,不过是些早上常有人点的点心罢了,其他的待会儿再做也来得及,你是要……”   她一面转身往店里走,一面询问似的的问沈易,沈易跟在她的后头,似乎有些赧然,“我……我待会要去朋友那里,他们让我带早饭过去,我找了半天也不知道要带什么,所以……”   “所以就来了我这里?”宋嫤言歪着头觑了他一眼,“你明知道我这里不卖早饭的。”   “我……”沈易顿时觉得很尴尬,有些无所适从的握着拳头。   宋嫤言见他窘迫,不由得笑了起来,“不过既然是你,我倒是愿意破个例的,只是你要等等,几个人?”   “好好好,我可以等的……三个人的……”沈易忙举了举手保证道。   宋嫤言就进了后厨,后厨里的材料都齐全,她看了看,转身在冰箱里拿出昨晚做好的萝卜糕切下一些来,热油起锅,把萝卜糕切片入油锅,片刻后就做好了一碟的萝卜糕。   她又拿了根小葱切碎,三四个鸡蛋打匀,葱花和面粉加入到蛋液里搅拌成糊,热油入锅摊了一碟子的葱花鸡蛋饼。   打包好这两样之后,宋嫤言想了想,还是转身从冰箱拿出些椰汁雪花糕和酸奶出来,把这些东西一起装进了袋子里。   食物的香味早就钻进了沈易的鼻子里,那种香气就像是只钩子,一直让他的心里百爪挠心的痒,只觉得时间过得无比的缓慢。   宋嫤言半个小时后出来,把装满了食物的袋子递给他,然后嘱咐道:“一定记得把酸奶瓶拿回来给我,可是花了大价钱订做的啊……”   沈易看着她渗出了汗水的额头,越发的不好意思,忍不住伸手去捋了捋她额前的碎发,“……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早来麻烦你的。”   “……呃、没事……”宋嫤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手足无措,整个人都变得拘谨,她顿了顿,又问,“你吃过早饭了吗?”   沈易愣了愣,然后摇摇头。   宋嫤言也愣了愣,然后问道:“那……你刚才把你自己算进去了么?”   沈易呆了一下,应得有些艰难,“……没有。”   “……”宋嫤言抚了抚额,目光落在了吧台上。   她拿过吧台上的饭盒,递给他,“喏,这是粥,你拿去吃,等等我再给你拿着就粥的菜。”   宋嫤言说着就转身往里走,沈易抱着绿色的不锈钢饭盒,有些发怔,愣愣的看着她的背影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片刻后宋嫤言出来,手上拿着一个一次性的塑料碗,里面装了些菜,帮他放到了装早饭的袋子里,然后道:“好了,你可以走了,记得把饭盒和酸奶瓶还回来给我。”   沈易讷讷的,半晌才道:“好的,知道了……谢谢……”   “大家是朋友是不是?”宋嫤言歪着头,笑着看他。   沈易看着她温软的笑容,忽然心里就是一动,怀里的饭盒似乎还有温热传到他的肌肤上,直直的就到了他的心底。   早上十点左右,沈易赶到了市中心一座大厦,南方创意广告有限公司在这栋大厦的九楼和十楼占了足足两层。   沈易一进门,就有人同他打招呼,“沈先生来了,是来视察工作还是……”   “没什么,主要是找南总有些私事,你们忙。”沈易温和的笑了笑,直直往里头走去。   他从前台往里走,绕过影壁就进到了办公区,公司的格局分明,期间却又有一丝随意,就像一支广告里的亮点一样引人注目。   办公区里一个个格子间排列整齐,但是绿化做的不错,到处都有绿植的存在,连墙都特地刷成了绿色,墙上贴了公司的标志和宣传标语。   角落处占地不小的休息区里摆着的却是大红色的沙发,休息区里设有吧台和咖啡机,冰箱里放满了饮料和零食供员工们随意取用。   不断的有人和他打招呼,他一面应,一面有些恍惚,十年前的自己完全想不到能看到今天这副场景。   这里是年轻人的海洋,活力四射,而公司的管理层都在楼上办公,沈易想了想,选择了爬楼梯上到了十楼。   这里的格局比楼下要规整些,环境也安静些,以秘书处为界,一边是办公区,一边是非办公区。   非办公区有个不大的休息室,而与休息室毗邻的是南琛特地打造的录音棚。 作者有话要说:  PS:哈哈哈……有没有一丢丢的惊讶……毕竟蠢作者我今天去体测还是很早就回来了,我是没想到……我到操场的时候,八百米都快测完了……体育老师笑眯眯的看着我⊙﹏⊙∥ 体育老师很帅……一大早看见了心情很好哒╮(‵▽′)╭ 然后关于本章的章节名……我想了好一会儿才决定下来……原因是因为这一章除了米粥和配菜,全都不是我们男主吃的(;一_一) 最后,例行打滚求评求收……理我啊理我啊(●─●) ☆、白粥(下)      沈易在宋嫤言那里打包了早饭后去了南方创意广告有限公司,一路颇有感慨。   十年前他和南琛一起即将大学毕业,卖了几个创意广告的点子,各自又跟家里要了笔钱,合伙注册了南方创意广告,可是才刚开始,沈易就考上了研究生。   当时南琛整个人都傻了,“说好了毕业一起创业的,你作死啊,考什么研,你特么是在逗我吗?”   沈易觉得自己太无辜,“我怎么知道就上了呢,再说我这个专业跟你又不一样,你们读广告的考不考研没什么,我们要是不考研就什么都不是了……”   “不是说好了创业的吗?”南琛沮丧的看着他,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不是说好了的吗……那现在怎么办?”   “继续啊,没规定说研究生不能创业打工啊。”沈易不以为然的应道。   后来他才知道有多辛苦,公司刚起步的时候一穷二白,没人又没门路,更没客户,靠着他们带着四五个年轻员工没日没夜的忙活,压力大得头发一把一把的掉。   一年后有一次他们接了个文化公司的单子,帮他们设计一个宣传广告,方案很成功,公司渐渐有了起色,他们也因此认识了后来的铁哥们儿方浔。   到了沈易研三的时候,南方已经上了正轨,沈易看着单靠南琛和一帮最开始一起打拼的弟兄已经很足够了,一拍大腿,决定退出公司的运营去考博,平时也就有需要时给新入职的员工做个培训,余下就等年终拿分红了。   考博的压力大,方浔当时正在组建网络配音社团,想拉他和南琛入伙,他想了想就答应了,于是在他刚读博士的那一年,南浔中文配音组就在网络上出现了。   方浔自己做美工和编剧,南琛跃跃欲试的要做导演,方浔还拉了自己的表妹程珮珈来做策划和后期。   做高中音乐老师的程珮珈喜欢日漫,用了个日漫《和歌子酒》的前两个字和歌做名字,方浔出生于九江,他就取了九江的旧称浔阳做名字,南琛的名字叫南风,是程珮珈硬塞给他的,当时他还跳着脚:“你怎么不干脆叫我南风窗算了?”   当时还是个未婚姑娘的程珮珈头一扬,应道:“不好意思,我不看那个杂志。”   轮到沈易,他想都没想就用了族谱上的字,铮循,沈铮循。   那时他们常常出剧,人手不够就常在网上招人,录音棚要租的,更难的是什么都不大熟悉,什么都要摸索,连最简单的事可能都要做好几次才能做好,而他们又各有各的工作或学业要忙,真是痛并快乐着。   后来,随着南方的经营越来越好,在市中心的大厦里租了两层作为新的办公室,恰好就在方浔就职的文化公司的楼上,南琛很快就决定划出一片区域来做录音棚,南浔从此告别了租录音棚的日子。   之后南浔因为出了几个反响不错的广播剧而走红网络,成员也多了不少,他们的压力逐渐被分担出去。   可是此时沈易已经博士毕业留校任教,南琛、方浔和程珮珈陆续结婚生子,重心渐渐就变了,录剧的时候越来越少。   可是又不愿意南浔自此退隐,于是他们选择了让后辈们代替他们来撑起南浔的金字招牌,只是人总有技痒的时候,一年他们总会玩一次,但都是些短小的剧本罢了。   也由于此,沈易一直都以沈铮循的名字在网配圈霸占着数得着的头几把交椅之一,用程珮珈的话说就是,“人虽然在江湖若隐若现,但传说总是少不了的。”   沈易的声音清朗温润,配起音来可塑性很强,可深情款款可虐恋情深,可温柔缠绵也可霸气侧漏,自有许多的拥趸。   待他飞快的忆完当年,总经理办公室的牌子已经近在眼前,有秘书小姐立刻迎了上来,“沈先生早,南总和方先生已经在等你了。”   沈易笑笑,看了一眼手里的袋子,“其实他们等的是早饭。”   等他进到里面,就看见南琛和方浔还有程珮珈横七竖八的倒在沙发上,一见他进来就立刻跳了起来,“阿易你可算来了,怎么买个早饭要那么久?”   沈易一哽,随即想到宋嫤言额头上的汗水,顿时没好气极了,“为了你们的早饭,我可是厚着脸皮去请宋嫤言现做的,早饭钱好说,这份人情还不知道要怎么算呢。”   他一大通话只让三个人愣了愣,然后就飞快的打开了袋子,“哇,鸡蛋饼和煎萝卜糕,天啊,还是热的!”   南琛迫不及待的夹了块煎萝卜糕,用萝卜丝、虾米和腊肉做的萝卜糕入口软糯香甜,他一边塞进嘴里一边竖起大拇指,“阿易,这家早餐店肯定顾客盈门,实在了不得。”   “我老婆都没做过这么好吃的鸡蛋饼,怎么用的一样的料,做出来的味道那么不同。”方浔狼吞虎咽的吞着葱花鸡蛋饼,声音模模糊糊的。   程珮珈的吃相文雅许多,但是吃得飞快,她吃完一个鸡蛋饼,抬起头问沈易:“这家店在哪里,下次我去给我儿子买。”   沈易耸了耸肩,一面拧开饭盒的盖子,一面道:“私厨不卖早点的,最早是九点开门,晚的话就不开门了。”   他看了一眼宋嫤言最后塞进袋子里的一次性塑料碗,里面装了两个配粥的小菜,一个是腌酸辣萝卜,一个是泡子姜。   他夹了一条酸辣萝卜干咬了一口,红黄色的萝卜干质地筋脆口感酸辣,又尝了一口色泽微黄的子姜,鲜嫩清香,微辣带甜,顿时觉得胃口大开。   碗里的白粥有种特有的米香,沈易喝了一口,顿时愣住了,稠密的口感像是家里煨了许久的那锅热粥,他再看看从未出现在私厨的菜单上的腌菜,突然明白过来,这碗粥其实是宋嫤言给自己准备的早饭。   一种浓重的愧疚感猛地砸向他,让他猝不及防的觉得疼痛,他猛地想到很久以前她开玩笑的说的那一句,“沈老师,我可真是喜欢你给我送银子来。”   宋嫤言笑嘻嘻的脸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然而她却在说:“我也有个喜欢的人在心里啊。”   沈易猛地低下了头,他有些难过,为她的爱而不得,这样好的女孩子啊……   程珮珈他们几个已经吃完了煎萝卜糕和葱花鸡蛋饼,正在吃着椰汁雪花糕和酸奶,一面吃一面说话,“这个点心好吃,椰子味好浓,软软的,太好吃了,哎呀酸奶也不错,香蕉味的,瓶子好可爱……”   沈易抬头看了一眼,见到粉红色瓶盖的酸奶瓶透明的瓶身上有个笑脸,还有个穿着汉服的Q版小人图像,想到平时偶尔会看见它们出现在吧台,心里了然这又是她给她自己和晏明月他们准备的了。   不由得叹了口气,也不知是叹她对别人太好,还是羡慕晏明月他们跟着她顿顿大鱼大肉生活滋润。   程珮珈问他:“阿易,要不要给你留?”   “不用,待会我回去宋嫤言那里吃就是了。”沈易头也不抬下意识的应道。   南琛愣了愣,认真的打量了他一下,“宋嫤言是谁,怎么这才一会儿就听你提了两次了。”   “就是就是。”方浔踱了过来,“哎你的早饭也和我们的不一样,你的粥不会是家里带的,难道是那个宋嫤言给你准备的?”   “你们要谢谢她。”沈易看了他们一眼,又低下了头,“我去的时候她才刚开门,为了给你们做早饭,后厨早早就开火了,她那里不卖早点的。”   他顿了顿,又道:“待会儿我走的时候记得把酸奶瓶还我,这是宋嫤言给自己订做的,可不便宜。”   程珮珈和南琛对视了一眼,半晌才问道:“阿易,你谈恋爱了?”   “……没有啊。”沈易愣了愣,随即应道。   可是南琛却看见他眼底一闪而逝的挣扎,也许这抹挣扎连沈易自己都没意识到,可是它却明明白白出现了的。   沈易吃完粥之后,他们开始讨论这次要配的广播剧的剧本。   “这次是个大本子,长篇小说,原著百多万字呢。”方浔拿出厚厚的剧本分给众人,介绍着基本的情况。   程珮珈接话道:“做这个本子是我提议的,是前年很火的一部网络小说《永安帝赋》改编的,作者是堇颜……”   “堇颜?”沈易愣了愣,然后立刻翻开剧本的第一页,那里有原著的作者等基本信息。   等他看到此堇颜非彼嫤言时,猛地松了口气,心里嘀咕道,还以为是宋嫤言呢,原来不是。   南琛见他这个样子,愣了愣也反应过来了,也翻开第一页看了看,“哎,这个堇颜和阿易说的那个名字不会是一样的吧,不会就是她吧?”   “不是。”沈易摇了摇头,“宋嫤言是多了女字旁的嫤和言语的言,只是读音一样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原来今天竟然是白□□人节了……真是过日子过傻了,光知道今天是周一了(⊙o⊙) 所以今天这章是为了情人节的加更……希望大家喜欢(???▽?`?)ノ 嗯……惯例求评求收好不好,么么哒(*/ω\*) ☆、燕麦酸奶      一顿早饭吃出了沈易各种心思,之后又因为广播剧的原著作者的名字引来虚惊一场,沈易自己都觉得今天似乎有些不寻常。   他看着程珮珈问:“怎么想到要做这种长篇,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出过那么长的剧了来得及吗?”   他和程珮珈都是老师,暑假的时间自然宽裕些,但是如南琛和方浔这些人都是普通上班族,怎么可能有暑假这种东西,更何况程珮珈还打算邀请社团里其他和他们一样已经很少配音了的CV一起参与进来。   “我看到这个小说的时候特别的喜欢,描写很大气很有画面感,我觉得自己能看见那个画面。”程珮珈眯起了眼,似乎陶醉在了情节中,“我们也很久没有出过长篇了,也是时候露露脸了。”   “改了一个星期,没日没夜。”方浔挠了挠头,头发立刻变得乱蓬蓬的。   南琛接着道:“昨晚要定稿啊,不然也不至于要你送早饭来了。”   办公室里霎时间充满了抱怨的气息。   “我想见见这个作者,太好玩了,我说要跟她说版权,她说让我去和她的责编联系,她的责编后来转述她的话说,她也不懂这些,责编看着可以就可以了。”程珮珈笑着补充道,“这是心有多宽啊……”   “说不定她是知道我们才这样的。”方浔和南琛都不以为然,就连沈易都只是随意笑笑就算了。   程珮珈见他们没反应,也就不再说下去了,尽管她觉得那个作者是真的不知道南浔是干什么的。   沈易坐在沙发上,打开了剧本的第一页,就看见一段话写着:“靖宁初年,帝诏史官修大梁史,太史令访旧光禄大夫苏和细叙永安帝事。”   下面作者接着写到,“显嘉二十年,时帝为皇三子,年十七,逢北胡来犯,帝自请之,越二年,大胜,复燕州五城,率神策军归,帝时年及冠。二十三年,立正妃,乃时谏议大夫萧朗长女,违制,未纳二侧妃。二十七年,夏,帝长子诞,上亲赐讳珏。二十九年,皇二子于蜀叛,帝自请御之。三十一年,叛平,则皇二子殁,乱始出。三十二年,冬,帝长女诞,讳琳,敕长平郡主。三十三年,太子行巫蛊事,废。三十四年春,北胡再犯,帝率神策军往之,未几,上病笃,辍朝月余,皇四子皇五子并宣王肃王嘉王乱,是为五王之乱,后时为帝妃,暗设关窍,并端王破五王之局,时人皆谓之敏慧。显嘉三十四年冬,帝灭北胡余孽,归。”   “显嘉三十五年春,帝迁东宫,揽林书明义之辈,待之甚厚,此乃后世之幸事也。显嘉三十五年冬,上崩,帝悲恸不已。显嘉三十六年春,帝登极,改元永安,是为永安帝,立萧氏女为后,独宠椒房,长子珏迁居东宫,责太子少傅、太子太师等悉心教导,长女琳为大公主,封号长平。”   “永安元年,帝始改革,破除积弊,遇阻。三年,后诞皇二子皇二女,帝大悦,免赋税三载,与民同乐。四年,改革初效,逢荆州旱,幸赈灾及,伤亡不若前朝半也,由是改革势不可当矣。六年,逢大雨,三江堤溃,万民流离,帝甚恸之,责户部善理此事。十年,太子珏求学江南,后悲之,帝辍朝数日以慰之。二十年,突厥犯边,帝亲征,使太子监国,三公辅政。二十三年,突厥平,遂归。”   “永安三十六年春,后偶得风寒,迁延不愈,是年冬,薨,谥孝和恭肃敏慧明德弘仁顺天启圣昭皇后,帝大恸,数日水米不进。四十年,夏,帝已病笃三载余,六月初四夜,崩。是年秋,太子珏即位,改元靖宁,是为靖宁帝,册太子妃孙氏为后,帝之长女长平、次女长乐加长公主,皇二子加亲王衔。”   “帝御极四十载,勤政爱民,海清河晏,天下承平,百姓安乐,是为明君;与后琴瑟和鸣,是为天家之范;永安之治,是为后世之楷模矣。”   这么长长的一大段话看完下来,基本上已经可以摸清小说的脉络了,沈易忽然觉得能够体会得到程珮珈对这个作品的喜爱,因为他读着像是看到了一副画,从年少到年老,一走到白头。   他忽然有些期待这部作品了,从作者的前言里,不难看出主人公永安帝是个文能提笔定乾坤武能骑安天下的一代帝皇,又有着英雄气短的儿女情长,这种人物在网络小说中不少,但也许作者写得真的有独到的地方。   “阿易,你配男主还是怎么样?”程珮珈坐在他的对面,托着腮帮子眨巴眨巴眼睛,期待的看着他。   沈易愣了愣,“我?旁白吧……”   “旁白啊……”程珮珈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也好。”   接下来三个人头碰头的商议着其他的事,谁来配男主角,谁来配女主角,谁又来做什么,一一考虑仔细然后分头去询问组员有没有空,最后决定第一期在录音棚配,当做是次小范围的聚会。   沈易和南琛他们议定了诸多事项,然后他就拿着剧本回去了。   沈易把饭盒和酸奶瓶送回到私厨,林钰接过他递过去的东西,问道:“沈老师今天是有急事吗,怎么那么早就过来了?”   “……嗯?”沈易先是愣了愣,继而想到她也许是在宋嫤言那里听说了早上的事,于是便笑了笑,“嗯,有些事刚好要去朋友那里,他们托我顺便把早饭带过去。”   他说话的时候打量了一下店里,有客人进进出出,晏明月在吧台后面忙得不亦乐乎,陆廷托着盘子走来走去,可是宋嫤言却不在。   沈易愣了愣,问林钰:“你们嫤言姐呢,不在吗?”   “哦,嫤言姐啊……”林钰把一位顾客要的外带的咖啡打包好递过去,然后对沈易道,“她出去了,说是有个朋友来,要去见见。”   沈易又愣了愣,心里竟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这样啊……”   沈易并没有在私厨多待,很快就回了家,把自己关在书房里看剧本,越是往下看,就越是庆幸自己接了这个角色。   这是个少年战神力挽狂澜救民于水火,与爱人携手并肩看秀丽江山的故事,大抵是每个男人心里都有那么一份英雄情怀的关系,沈易觉得现实生活中自己已经平凡,却也愿意在故事里做一次英雄。   宋嫤言早上的时候送走了沈易,接着就接到了责编的电话,因为出差的关系,对方要在H市转机,恰好有半天的空闲时间,于是便约宋嫤言见面。   宋嫤言这时才知道南浔中文配音组是个什么样的社团组织,和责编见完面回去的路上她想了又想,忽然就对这个剧有了些期待,也不知道《永安帝赋》里她费尽心思塑造出来的千古一帝永安帝会被演绎成什么样子。   “嫤言姐你回来啦,沈老师来过了,把酸奶瓶和你的饭盒送回来了。”宋嫤言一进门,林钰就迎了过来。   宋嫤言点了点头,目光在店里逡巡了一周,“他回去了?”   “嗯,走了。”林钰说着就又转身去招呼刚进门的客人,“欢迎光临,随便坐哟……”   之后沈易又有好多天没有出现,宋嫤言起先还想着问他那天早上怎么那么急,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可是时间一长,也就忘了这件事。   暑假的时候H大周围的出租屋会住了不少备战考研的学生,有的本来就是H大的学生,有的是从外地过来的,私厨的客流量倒也不算少。   “老板娘,要一杯燕麦酸奶,打包。”新近常来私厨的一个女孩子熟练的对宋嫤言道。   宋嫤言笑着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里面道:“陆廷,一个燕麦酸奶。”   陆廷应了一声,把一个透明的装着东西的杯子递了出来,宋嫤言把它放入到有私厨的标志的袋子里,递过去给对方,“每天晚饭都是吃酸奶啊?”   “是啊,我觉得你这里酸奶特别好。”女孩子长得挺好看,柳眉杏眼的,就是脸瘦的棱角分明,宋嫤言知道她是减肥减成这样的。   她是有些好奇的,这个叫叶蓓的女孩子是从邻市过来的,准备考H大的法学研究生,在私厨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租了个小房子住着复习,有一次下午来过私厨买奶茶之后就常来了,点的却是酸奶。   宋嫤言见她把私厨的酸奶都点了个遍,就问她:“我们这里的其他饮料也挺好的,你要不要试试?”   “不了,我在减肥呢。”女孩子腼腆的笑了笑应道。   当时宋嫤言听了之后有些讷讷的不敢再接话,后来次数多了之后她和女孩熟了起来,知道了她叫叶蓓,也试过问她:“你又不胖,为什么还要减肥啊?”   叶蓓笑了笑,仍旧很腼腆的样子,“因为我喜欢的男孩子喜欢瘦瘦的女孩子啊,我要是瘦了,表白成功的可能性会大些吧……”   宋嫤言顿时就愣了愣,继而偷偷的在心里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周榜单轮空,下周继续随意更(つд?) 这一章中有一大段类文言的内容……写完之后基本死了写古言这条心了(T_T)……希望各位看官别嫌弃…… 最后例行打滚求收求评(*?︶?*)后天再见…… ☆、酿豆腐      沈易拿了《永安帝赋》的剧本,又是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宋嫤言的视线里,宋嫤言的日子也一如既往的过着。   她每天会遇到不少的人,有很多都是熟客,叶蓓每天来买酸奶做晚餐,宋嫤言想起了她说过的减肥的原因。   当时宋嫤言听了她的话又是讷讷的,等她看到叶蓓瘦削到苍白的脸和细细的手腕时,不由自主的看了看自己圆润的手腕,顿时又觉得讪讪的。   等到叶蓓走了之后,她捏着自己的脸对晏明月道:“我是不是太胖了,可是我的BMI指数也没超标啊……”   晏明月当时只是看了她一眼,然后“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   这个话题在她们之间没有继续下去,只是大约是宋嫤言学过的东西扎根于脑海太深,时不时她看到叶蓓就会既小心又有几分担心的询问一句。   所以这次她又问了一路,叶蓓也没觉得如何,应了一句话后就拎着酸奶走了。   她走了之后,宋嫤言看着门口静了片刻,回过头竟然又同晏明月说起了老话题,“她明明不胖嘛,为什么还要减肥,要是那个男的喜欢她,就不会计较嘛。”   晏明月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陆廷插嘴道:“瘦的女孩子好看啊,谁愿意带个胖子出门啊……”   “可是……”宋嫤言忍不住反驳道,“一味的减肥,会把身体都搞坏的,标准身材应该是和身高匹配的啊,她的BMI指数肯定很低,这是不健康的,适度的脂肪能够对身体脏器起保护作用知不知道,而且太瘦的女孩子,连做妈妈的可能性都要小上那么一丢,多不划算,就为了你们男人的破面子……”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大通,陆廷听得招架不住,忙求饶道:“姑奶奶,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说的又不是我……”   林钰看着他哭丧着个脸的可怜相,抱着个托盘在一旁说起了风凉话,“可不是么,明明就是你们男人死要面子逼得女人去迁就,到头来怀不上孩子就说人家是不下蛋的母鸡,你们要瘦子,我们也不要弱鸡啊,你们怎么不改改?”   宋嫤言乐得捂着嘴一直笑,正要和林钰一起围攻陆廷,晏明月就看不下去了,撇了撇嘴道:“哎呀,你们都有道理都有道理,别吵啊,人家那是自己乐意的,咱们替她担心不是猫抓耗子么。”   几个人一听也觉得自己多事,顿时又扫兴起来,摆摆手又各自做事去了。   宋嫤言靠在吧台后面无聊的想着明天的菜牌,想着想着就有些跑神,她抚摸着手腕上的银镯子,低着头就嘀咕了一句:“为了个男人这不好吃那不敢吃,错过那么多美味多可惜啊……”   “什么可惜?”头顶上突然传来个声音,吓得宋嫤言一抖,差点就要跳了起来。   她抬起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眼前人,等看到沈易的脸时,不由得愣了愣,半天才问道:“你……你怎么来了?”   此时是下午五点多了,夏日的太阳也已经渐渐就要落到地平面下去,可是夕阳的余晖撒在门口处也还是明晃晃的亮人眼。   沈易依旧是西裤衬衫,衣袖妥帖的挽到了手肘处,笑容温润声音清淡,他逆着光站在宋嫤言的面前,像是刚从故事里出来一样美好。   “在家里呆了几天,我妈妈打发我出来买甜品。”沈易耸了耸肩,放松了身子倚在吧台边上,“你还没回答我,什么可惜了?”   宋嫤言愣了愣,随即有些惆怅和无奈,“刚才有个女孩子来买酸奶,她为了减肥每天晚上都只吃酸奶,说是她喜欢的男孩子喜欢瘦瘦的女孩,我觉得太……”   “太傻了?”沈易笑了笑,“所以你觉得很可惜?”   宋嫤言点了点头,眼珠子转了转,侧着头问他道:“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觉得瘦瘦的女孩子好看,带出去有面子?”   “我娶老婆又不是选美,还关面子什么事?”沈易似乎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愣了愣才应道,“再说了,太瘦的女孩子对她自己和以后的孩子都不见的多好,抱着还硌手,有什么好的。”   宋嫤言一愣,看了他好几眼才迟疑的问道:“真的?可是陆廷说……”   她一面说一面揉着自己的手腕,沈易见她的脸上明晃晃的写着纠结,不由得心里一软,手就伸了出去揉了揉她的头,“那是他还年轻不懂事呢,你别想太多,你现在这样就很好。”   “……哎?”宋嫤言怔住,眨着眼睛反应不过来,看着他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   沈易看着她呆呆的,觉得好玩,正要再逗她几句,眼角却看见另一头的晏明月正端着个瓶子吃惊的看着自己,忙收回了手咳了两声,“咳咳……那个,给我来一份……”   他顿了顿,看了一眼白板上的字,“嗯,来一份杏仁豆腐。”   沈易说完就转身去了他常坐的角落,晏明月眨了眨眼,看了眼还在发呆的宋嫤言,只好自己走到小窗子那里朝里面喊道:“阿钰,给沈老师来一份杏仁豆腐。”   很快里面就递了一个月白色的瓷碗出来,切成小块的杏仁豆腐上面加了些糖桂花,散发着淡淡的杏仁香和桂花香,在瓷碗里白得煞是好看。   晏明月打发陆廷给沈易送去,自己却是向宋嫤言靠了过去,她轻轻的推了宋嫤言一把,“哎哎哎,醒醒了,沈易都不在跟前儿了你还发什么呆,不去做饭呀?”   “……嗯?”宋嫤言猛地回过神来,一脸茫然的看着她。   “真是要命,以后要是你们俩真在一起了,你还不得天天神游啊……”晏明月拍了拍额头,长叹了一声,压低了声音在她耳边教训她。   宋嫤言这时才反应过来,脸腾的一下子变得有些红,忙伸手去推她,“哪、哪有……别乱讲……我去做饭了……”   晏明月“嗤”了一声,看着她的背影道:“得了吧……”   宋嫤言当做没听到她的话,走出吧台的时候往沈易的方向看了一眼,见他低着头在翻一本杂志,她猛地想起了什么,眼神忽然就黯了黯。   她搓了搓手臂,拨开了后厨的门帘子走了进去,“阿钰,去休息休息吧,我来做饭,今晚想吃什么?”   “嫤言姐。”林钰坐在厨房用来休息的高脚凳上,正择着青菜,“今晚吃酿豆腐好不好?”   宋嫤言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林钰说的酿豆腐,是宋嫤言念大学时跟一个客家的同学学会做的客家酿豆腐。   北豆腐洗净后切成小块,用勺子挖出一个凹槽,香菇洗净切碎炒熟后加入素蚝油、生抽、胡椒粉和一点花椒粉和淀粉拌匀,把豆腐表面和凹槽里都拍上淀粉后把拌好的馅料填进去,油热后先把有馅的一面朝下小火煎熟,再用中火把底面和四周煎至焦黄,锅里的底油煸香姜片,倒入水、生抽、素蚝油和胡椒粉煮开,放入酿豆腐稍微煮煮,然后出锅,剩下的汤汁勾芡后淋在豆腐上,撒点葱花就算完成了。   鲜香的口味很得林钰的喜欢,所以她脱口而出就说了这个菜,宋嫤言打开冰箱门看着里头的东西,又想了几个其他的菜色。   她认真的坐着手里的事,很快就把刚才的心思丢到了脑后,等她把准备工作都做好之后,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后厨里饭菜的香味飘出来的时候,电视里的新闻联播也差不多要播完了。   宋嫤言和林钰端着饭菜出来,沈易还在那里坐着没走,其他的客人都已经离开了,他就显得有些突兀了。   “你……你不忙么?”宋嫤言迎着他看过来的目光,眨着眼睛试探的问了一句。   沈易看了她一眼,起身走了过来,边走边说:“你是要赶我出门了?”   他的话是调侃的语气,宋嫤言偏偏就能听出他故意做出来的那一抹委屈来,忙摇了摇手,“不不不,怎么会……”   陆廷和林钰进了后厨不在,此时这里就只有宋嫤言和沈易,外加一个在挪着椅子的晏明月。   她弯下腰摆好椅子,回头看了看奇怪的两个人,忍不住跑了过来,“我说你们无聊不无聊,吃不吃饭呀,不吃就没了啊……”   她说完就要转身走开,偏偏转身之前还要瞅一眼沈易,故意嘟囔了一句:“奇奇怪怪的,看得我牙都酸了……”   沈易被她看的一愣,眼神随即闪了闪,“宋嫤言?”   “不忙的话……”宋嫤言抬头冲他笑笑,“一起吃饭吧?”   “好啊。”沈易定定的看了她一眼,笑了起来,一脸的如沐春风,让宋嫤言都觉得他今天真是奇怪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天气很不好,人也觉得不那么好了︶︿︶ 不过酿豆腐很好吃哒……每次去食堂都要看看有没有这个菜,就算不吃,看看也觉得好高兴……就是大师傅的水平有点不稳定,比如今晚就做得有点咸︶︿︶ 好么……惯例求收求评求搭理哒,么么哒(* ̄з ̄) ☆、广式黑凉粉      沈易和宋嫤言一起坐在桌边,林钰和晏明月把盛好的汤放到他们的面前,陆廷拿起筷子吸了口气,“唉呀,真香!”   饭桌上除了林钰点的那道客家酿豆腐,还有一条清蒸多宝鱼、一道翡翠大虾和一盘炒豆芽,汤是五指毛桃瘦肉汤,散发着淡淡的椰子香气。   “你放了椰子去煮汤?”沈易抽了抽鼻子,觉得很惊讶,忙扭头去问宋嫤言。   宋嫤言抿了抿嘴,解释道:“放的是五指毛桃,煮汤就是有股子椰子香,而且它煮汤对关节病有些好处,所以很多人都喜欢用它来煮汤。”   沈易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舀了口汤,“原来是这样……”   可能是汤的味道对了他的胃口,不知不觉就喝了一整碗,正要舀第二碗的时候,宋嫤言出声了,“不吃饭了你?”   沈易抬起头,瞥见陆廷憋着笑对林钰道:“快吃快吃,等下沈老师开始吃饭了你就没得吃了。”   林钰愣了愣,还没来动作,晏明月就赶紧舀了一大勺的酿豆腐进碗里,嘟囔道:“陆廷你不说我都忘了……”   宋嫤言连忙看了一眼沈易,见他脸色不变,抿了抿唇才小声询问道:“你们这样真的好吗?”   沈易毕竟算是客人,还算是陆廷和林钰的老师……   沈易却不觉得有什么,兴致勃勃的加入到了抢菜的队伍,到最后甚至为了最后一个虾和陆廷分辨起来,看的宋嫤言有些目瞪口呆。   吃过饭后沈易又坐了一会儿,店里要打烊了,他帮着把东西都收拾好,先跟宋嫤言一起往外走,留下晏明月在后面锁门。   走了没几步,他叫了一声宋嫤言,宋嫤言停下来看他,“嗯?怎么?”   路灯光芒下的女孩子面目柔和眼神关切,沈易突然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有件事想拜托你……”   宋嫤言也愣了愣,“什么事啊?”   “是这样的……”沈易舔了舔嘴唇,似乎有些为难,“我外甥放暑假了送回家里来,可是我爸妈这几天旅游去了,我又突然有工作,你看……”   宋嫤言听明白了,只是犹豫了一小会儿,就笑着点头道:“这样吧,要是他愿意的话,你就把他送到我这里来吧。”   “好好……我明天一早把他送过来……”沈易松了口气,尽管知道她一定会帮忙,但是总归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第二天一早沈易驱车把阿茗送过来,他在路边的泊车位停下车,推了车门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宋嫤言从隔壁花店出来的身影,顿时就有些楞。   清早的太阳并不刺眼,宋嫤言穿了一件浅蓝绣海棠花的中袖上衣,下身一条雪纺的七分裙裤,脚上是一双白色的平底鞋怀里抱着一扎鲜花,正低头用脚去都跟在她脚边打转的银灰色短毛猫。   轻易的就成了一幅画。这一幕留给沈易极深的印象,以至于后来,他总会不由自主的想,他们的故事开端,是不是就是这个早晨。   “小舅舅!我要下来!”阿茗久不见舅舅来抱他,忙大声的叫了起来。   宋嫤言一下子就看了过去,只看见沈易正弯腰从车里报出个三四岁的男童,又把他放到地上弯着腰对他说了什么,这才牵着他走过来。   男童眼睛大大的,眉目间有几分沈易的影子,她一见就喜欢上了,她站在原地等他们走近,听到沈易对他说:“阿茗,这是你宋阿姨,叫人。”   “宋阿姨好。”阿茗仰着头看了她半晌,突然又道,“我喜欢这个阿姨!”   宋嫤言怔了怔,然后脸猛的红了,沈易倒是脸黑了下去,“阿茗你答应了要听话的……”   阿茗似乎意识到说错话了,忙点头道:“听话,听话……”   他的眼珠子滴溜滴溜的转,宋嫤言看得好笑,自然而然的从沈易手里接过他的,牵着他往前走,一边走一边问他:“那你在阿姨这里待着,让舅舅去工作好不好?”   阿茗偷偷的捏了捏宋嫤言的手,发觉阿姨的手比舅舅的手要软要舒服,忍不住露出了舒服的表情来,连声应道:“好好好……”   沈易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一眼就看见了他的小动作,脸色变了几变,努力的按捺着把他揪过来打一顿的冲动。   等到了店内,宋嫤言又把阿茗还给了沈易,沈易拉着脸把阿茗带到平时坐的位置上,直到宋嫤言送来了茶点,才微微缓和了脸色。   宋嫤言见他脸色不虞,愣了愣,然后试探的看了他一眼,沈易喝了口茶水,突然厉着声音道:“阿茗,你站起来!”   宋嫤言吓了一跳,刚想问怎么了,就看见阿茗已经老老实实的下了沙发站在了地上,一副认错的表情,她不动声色的收回了已经迈出了半步的脚。   沈易面容严厉,是宋嫤言从未见过的严肃,他沉着声音问:“你知不知道错在哪里?”   阿茗点了点头,沈易又问:“平时怎么教你的?”   “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阿茗的声音低低的,似乎是在哽咽。   晏明月站在吧台那边看过来,宋嫤言愣了片刻后走了过去,对她摇了摇头,低下头去翻看吧台上的物品清单,耳朵却拉长了注意着那边的动静。   她听到沈易问阿茗:“那你以后该怎么做?”   “不要……不要这样跟别人讲话……”阿茗这下真的哭了出来,也许是被吓的,也许是因为舅舅让他在刚见面的阿姨面前丢了脸。   宋嫤言和晏明月也有些纳闷,怎么沈易这么迫不及待的就当着外人的面教训起孩子来了?   待宋嫤言听到沈易放缓了语气道:“好了,不哭了,以后可不要再犯错了,小舅舅请你吃甜甜的东西好不好?”   她转过身,看见阿茗已经被沈易抱了起来,正帮他拭着眼泪,见到她望过去,便走了过来,她忙点头道:“有新鲜的广式黑凉粉。”   广式黑凉粉,用从市面上卖的凉粉倒进水里,大火边煮边搅拌,搅拌均匀后转中火煮开,倒进容器中晾凉后凝结,放入冰箱冰镇,食用时舀出一些来,用小刀切成小块,最后加入糖水。   听她提到这个,沈易愣了愣,“怎么是这个?”   “天气热,降火么……”宋嫤言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沈易立即讪讪的,早就进了厨房的晏明月此刻从小窗口处用托盘递了两碗黑凉粉出来,阿茗一见就要下地自己去端。   沈易把他放了下来,看着他端着托盘小心翼翼的往回走,回头低声的问宋嫤言:“你觉得我做得不对?”   宋嫤言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你完全可以等回去再教育他,这样当着外人的面……”   “外人?”沈易看着她,突然笑了笑,“等到回去了,他就忘了,小孩子的忘性大,教育应当及时他才能记住,至于什么外人……宋嫤言,你要习惯……”   宋嫤言一愣,习惯?习惯什么?   她还没想明白,就听到阿茗在那头喊沈易:“小舅舅,这个甜,你快来,你喜欢甜的!”   沈易的脸上浮起笑来,可是却没有过去,而是站在原地对他道:“留给你吃,小舅舅去工作了,你好好待在这里?”   阿茗回头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舍,可还是很懂事的点了点头,“……好,小舅舅开车小心。”   沈易就这么走了,太阳也越来越热烈了,宋嫤言和晏明月面面相觑的一会儿,又各自去忙碌。   直到闲了下来,宋嫤言忍不住偷偷问阿茗:“你舅舅这样教训你,你生他的气么?”   阿茗歪着头看了她一会儿,摇了摇头,“为什么要生气?姥爷说,小孩儿是树苗,要扶得及时,不然会歪掉的。”   宋嫤言愣了愣,阿茗见她不说话,以为她不信,于是又加重了语气道:“真的!舅舅都是为了我好,我不会生他的气的!阿姨你也别生他的气好不好?”   宋嫤言笑了起来,摸了摸他的头,点了点头道:“好……”   阿茗得了回复,又低头去用调羹舀碗里的黑凉粉吃,甜得眯起了眼。宋嫤言看着他坐姿端正的小身子,突然有些感慨,她大约知道沈易通身的磊落清朗是哪里来的了。   君子讷于言而敏于行,君子藏器于身却待时而动,见多了夸夸其谈不切实际的人,才知道谦逊和藏拙的可贵,可是这样的习惯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养成的。   她突然就理解了沈易的话,小孩子,晚了就忘了……   宋嫤言摇了摇头忍不住笑,这个人,果真是做老师的好料。打一棍子给一个甜枣,训完了给好吃的,哄得阿茗豆丁大的孩子记得了教训还念他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沈家都这么个教育法。 作者有话要说:  PS:其实小孩子背过很多东西,都是不懂什么意思的,家长教了就记得这句话而已,可是等到长大以后就会很感激从前,例如背古诗…… 关于广式凉粉,还有一种是绿色的,以前妈妈种了一些凉粉草,夏天的时候会摘来煮软然后挤出汁来做凉粉,放进冰箱冰镇后加入凉的红糖水,简直夏季消暑必备。大一的时候在学校的药山上偶然发现了一小片,差点想去拔来做凉粉吃 ̄﹃ ̄ 扯那么多……最后看在萌萌哒小盆友份上,给个收藏和评论嘛各位客官└( ̄^ ̄ )┐ ☆、酥山      沈易从宋嫤言处离开后,直接就去了录音棚,那里已经等了好几个人,一见他进来,就纷纷打招呼。   平时的联系都是在网络上,就算同在一年难得见一次,除了聊聊接下来的剧,更多的是扎堆聊天聊八卦,聊得热火朝天不亦乐乎。   沈易觉得有些累,坐在沙发的角落处喝水,喝完了之后看着矿泉水瓶发起了呆。   他不断的在脑子里回放着早上见到宋嫤言的那一瞬间,女孩子干净的脸上笑意盈盈的,宁静而美好,与他曾经追求的热烈张扬相去甚远,可是又想要靠近。   只是……一想到宋嫤言有个喜欢的人……   沈易觉得有些犹豫,还要继续下去吗?   他对她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   他脑子很乱,根本没注意到身旁有人靠近,直到程珮珈拍了拍他,“阿易、阿易?”   “…嗯?”他猛的回过神来,“怎么了?”   “发什么呆呢?”程珮珈看了他一眼,“问你事呢。”   沈易“哦”了一声,将注意力收了回来,“什么事?”   程珮珈叹了口气,“你知道哪儿有靠谱的儿科医生么?我家豆豆都咳嗽咳了一个多月了,看了好多次都没好,我怕他成支气管炎就麻烦了呀……”   沈易听了,先是摇了摇头,然后又顿了顿,道:“我回去了帮你问问吧,看看有没有,到时候给你答复。”   程珮珈点了点头,旁边有人来找她说话,她就又丢下沈易了。   沈易侧耳听了听,发现她们同样是在抱怨孩子孩子看病的问题,听着听着就又想起宋嫤言来。   平时坐在一起喝茶聊天,宋嫤言讲的多是别人的事,诸如她听同学或是老师说了什么,或是她在哪儿吃到什么看到什么,处处轻松,却极少会主动提起她曾经亲身经历过哪些坏事。   唯独一次,沈易忘了他们聊到了什么,只记得当时宋嫤言说的一件事,“……儿科的夜班门诊,老师带着我和另一个同学值班,来了个孩子,要进到治疗室,门虚掩着没那么吵,我们围了过去,老师一把推开了我们,说‘都别动,让我来’,我们正纳闷,孩子突然哭了,还来不及哄,就听到门外一阵尖叫‘你们把我孩子怎么了’,然后门就被撞开了,一帮家长冲了进来,等看见我们还没碰到孩子时几个他们都愣住了,你们说好笑不好笑?”   沈易记得当时大家都是笑着的,在吐槽这件事里的家长紧张过度,宋嫤言也是笑着的,可是沈易却在大家笑完之后发现宋嫤言眼角的水光。   她的右手一直放在她的右耳后,那时他已经知道这是宋嫤言情绪不稳时的惯有动作,可是她的脸上却一脸的平静。   沈易从回忆里挣出来,发觉另一边有两个同伴在对戏,是配女主角萧仪的白日梦和配男主角永安帝的古月,对的是男女主角婚后的一场居家感情戏。   地点是永安帝为皇子时的潜邸,时节正是盛夏,天气炎热,萧王妃给休沐在府中的丈夫送来祛暑的甜品,“……赶巧小厨房做了酥山,正是对着了这时候,殿下用些?”   “快快端来,这天气也不知怎的……”   “这天……王爷您看,会不会出事?”   “……你提醒得对,待会儿我出府一趟……这酥山再给我来些,小厨房这回做得比上回要好吃些。”   “不许多吃,再吃多了,又跟上回一样要腹痛,殿下是要陆太医笑话么?”   “哎哟,我的好王妃,你再赏我点……好卿卿……”   对话就这样从食物过渡到正事,又飞快的从正事转换到打情骂俏上。对戏的两个人笑场了几回,一直在这段剧情上打转,沈易一边笑一边听,脑子忽然闪过些什么。   酥山这个词他曾经听说过,难怪那么耳熟。   他费力的想了好一阵,脑袋突然“嗡”的一下,又是宋嫤言!   没错,就是宋嫤言告诉他的。   那已经是两年前的事了,有天他去私厨,看见宋嫤言正在捣鼓个新机器,他愣了愣才问她:“你把冰淇淋机搬出来做什么?”   “新买的,刚到。”宋嫤言低着头琢磨着机器,没多大耐性搭理他。   那时私厨还不怎么卖冰淇淋,因为宋嫤言本身不怎么喜欢,所以沈易就更纳闷了,“你又不喜欢吃,更别提做,你浪费钱买它干嘛?”   宋嫤言这时终于抬起头来看他,“沈老师,我现在有兴趣了。”   沈易愣了愣,“……什么?”   “我说,我现在对冰淇淋有兴趣了!”宋嫤言微微加重了语气,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哦……你怎么就突然有兴趣了呢?”沈易好奇死了,宋嫤言做出的冰淇淋会是怎么样的。   宋嫤言眨了眨眼,一本正经的道:“我看资料,发现唐代竟然有冰淇淋了,叫酥山,将奶油、糖冷冻后用挤奶油的器具将它们浇成一个小山样的形状,然后经过冷冻,晶莹剔透,巍峨多姿,上面还点缀些巧手裁制的彩树、小花,远看真像一座洁白瑰丽的雪山,入口即化、甜糯滑腻,一般是由女性制作,正所谓‘玉指剪裁罗胜,金盘点缀酥山’,感觉好美妙啊是不是……”   沈易被她说的心动,于是试探她道:“那你……”   “别想了,我做不出来。”宋嫤言撇了撇嘴,难得的有些沮丧,但也只是片刻就又兴高采烈起来了,“不过我可以做其他的手工雪糕啊……比如……”   于是后来私厨开始出现各种款式的雪糕,例如椰子雪糕芒果雪糕一类,味道浓郁口感绵滑细腻,他总是跟宋嫤言讲要是再加点点缀,跟酥山也没差了。   宋嫤言的回答永远都是:“别吃那么多,吃多了肠胃要不舒服的,买药钱都比冰淇淋贵了。”   私厨的冰淇淋统一零售价十二元,人民币。   没想到再次听到酥山这种东西,竟然是在这里,从一本小说里知道,不过也不奇怪,写作者么,都会查资料什么的,也许刚好就看到了。   沈易不在意的笑笑,却听到旁边有人说:“这酥山是什么鬼,备注竟然是唐代的冰淇淋?还是头一次听说,以前都没看到过……”   沈易心里一愣,回过头就问:“白日梦,你没在其他小说或是哪里见过这个东西?”   “其他地方不知道,但……小说没有……反正我看了那么多年穿越重生本土宫斗宅斗,没怎么见这东西,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忘了还是看到过它的别称……”白日梦挠了挠头,应道。   沈易默了一下,再看看手边的剧本,“原著堇颜”这几个字又撞入了眼帘,早前那个一闪而过的猜测又再次浮了上来。   这个堇颜,会不会那么巧,就是宋嫤言?   沈易又想到她说起酥山的时候,是在查资料时看到的,她一个不做食品研究也不研究唐代的人,一个连今天是几号都可能忘记的人,怎么突然说查资料,如果不是需要,她又不喜欢冰淇淋,她查来做什么?   可是如果假设她就是堇颜,她恰好需要写到古人夏季如何消暑,在尽管是架空朝代也需要尽量符合古代历史的情况下,她查阅资料又恰好看到了酥山,觉得还挺合适又有趣的,不仅把它写进了小说,还引起了做冰淇淋的兴趣,这一切就都能说得通了。   沈易越是想,就越是觉得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么,据程珮珈所说的很神秘的原著作者就在他的身边啊,他每天都要去见她的啊……可是她并不知道接下来她听到的这个广播剧里有自己啊……   沈易突然有些兴奋,那是一种我知道你是谁但你不知道我是谁的优越感。   可是他的兴奋也只是一瞬间的事,因为他及时的想到这一切的大前提,就是此堇颜是彼宋嫤言。可是他并不真正确定这个猜测的真实性,万一是的,笑话就要闹大发了,到时候他在宋嫤言面前怎么还有脸……   他可是疑似喜欢上宋嫤言了的啊,要是丢了脸,宋嫤言岂不是更不考虑他了?   说实在话,在沈易的认知里,宋嫤言其实是个防卫心理很重的人,她好像天生就不会轻易的相信任何人。包括他。   第一次见到她时,他忘记带钱包了第二天给她送来,她先是不敢相信,后来又胡乱的答应了,并不是她相信了他,而是想着就当送他了吧反正也就几块钱,赶紧打发走算了。   尽管他一再申明自己就在H大工作不会赖账的,她还是不信的。后来熟悉了,偶尔说起这件事,她也从没说过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只是他最开始就看了出来。   此时录音正式开始,沈易戴着耳麦,对着话筒酝酿好情绪,拉开了整个故事的序幕,“靖宁初年,帝诏史官修大梁史,太史令访旧光禄大夫苏和细叙永安帝事……”    ☆、碗仔翅      沈易大肆猜测《永安帝赋》的作者是宋嫤言,可是却没有立刻就去问她,毕竟人家也没有义务和必要告诉他,问得多了就显得咄咄逼人,只会惹人厌。   于是他完成当天工作后去私厨去接阿茗时,已经可以把这件事很好的放在了心里,脸上完全看不出一丝痕迹来。   他到私厨接阿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九点了,要不是他说了要去接外甥,南琛他们还不一定会放他走。   此时私厨里只剩下宋嫤言和晏明月在忙着准备第二天的食材,阿茗围着她们转来转去,一会儿问这个是什么,一会儿又问那个是做什么用的,叽叽喳喳像个十万个为什么。   沈易站在门口没有马上进去,隔着玻璃看宋嫤言抽空捏了块面团捏了个兔子给阿茗,又给了块面团给他哄他道:“你好好坐着和小兔子玩好不好?”   阿茗得了新玩具,不再乱跑,而是坐在了她的旁边像玩橡皮泥一样捏着面团,还哼着幼儿园学的儿歌,荒腔走板的,惹得晏明月在一旁笑得停不下来。   沈易这才发觉自家小外甥还有这等哄女孩子开心的本事,不禁失笑。等他拨开门帘进了室内,阿茗立刻跳下椅子冲他跑过来,沾满了面粉的手一把就糊在了他的裤子上,版型挺括的西裤立即就白了一片,风尘仆仆的样子。   沈易却难得的没有教训他,而是揉着他的头发问道:“怎么,你想我了?”   阿茗发现自己竟然没被训,有些吃惊,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的舅舅,好半天才喏喏道:“……啊……是啊……我想你了……”   沈易又揉了揉他的头,拉着他就走向宋嫤言她们,“今天怎么在这里做事?”   宋嫤言看了一眼又去和晏明月一道玩面团的阿茗,有些无奈道:“总不能都在里面,阿茗要跑来跑去,没地方不说,要是摔坏了东西,要修理还要耽误时间。”   沈易立刻就有些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啊……要不是我忙……”   “说什么呢……”宋嫤言嗔了他一眼,“阿茗在这里也好,有些生气……”   “就是,阿茗今天帮阿姨招呼客人了是不是?”晏明月听到他们的对话,就接了一句。   听到大人们提到了自己,阿茗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看着自家舅舅,认真的点了点头:“对的对的,今天我帮忙了。”   “你帮忙了?”沈易见他认真,忍不住要逗逗他,于是做出了一副嫌弃的样子,“豆丁那么大,能做什么,我还怕你弄坏了阿姨的东西我要赔钱呢。”   阿茗听不出来舅舅在逗他,认真的分辨道:“没有没有,今天晌午来了个老奶奶,点了个……点了个什么,宋阿姨?”   他年纪小,记性也不够好,讲了两句又想不起来了,求助的看向宋嫤言,宋嫤言忙提醒道:“点了个碗仔翅。”   “啊对,点了个碗仔翅,我想去看看怎么做的,可是陆廷哥哥不让我去……”阿茗说到这里扁了扁嘴,“我就不高兴了,陆廷哥哥就让我给奶奶端去……奶奶夸我了,然后我就一直帮忙了……”   “帮忙是好的,可是你又犯错误了你知道吗?”沈易听完之后不出意料的又板起了脸,只是语气不像早上那次那样严厉。   宋嫤言和晏明月坐在一边大气不敢出的看着舅甥俩,她们可没忘记早上那一场,生怕阿茗又哭起来。   可是这次阿茗却没有哭,只是点了点头,看了舅舅一眼就低着头道:“知道错了,后来我就跟陆廷哥哥道歉了,他原谅我了的。”   沈易听了这句话,脸色立即就缓和了下来,眼里的笑意和疼爱毫不遮掩,看得宋嫤言一愣。   她的目光落在他进门时被阿茗糊了面粉的裤子上,想伸手去帮他拍拍,可是却始终不敢。突然间,她觉得自己是羡慕阿茗的。   羡慕阿茗与他有着天然的斩不断的联系,羡慕阿茗被他疼爱,甚至羡慕阿茗被他教训。   总好过她的喜欢不为他所知,暗无天日。只是,他那么好,被他喜欢的那个人一定很漂亮很优秀,否则怎么会惦记那么多年。   晏明月问过她为什么不说,其实她想过要说的,可是又怕。怕这一步走出去如果落空就连朋友都没得做,怕会成为他的负担。被他喜欢的那个人一定很漂亮很优秀,否则怎么会惦记那么多年。   沈易跟阿茗说完话,一抬头发现宋嫤言有些发呆,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笑了笑转而去和晏明月讲话,留她继续想自己的事。   阿茗却不管,绕到她的身边来,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的手臂,“宋阿姨……”   孩童软糯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思绪,宋嫤言愣了愣然后笑着他:“阿茗有什么要问的?”   “宋阿姨,我明天可不可以再吃碗仔翅?”他是第一次吃到这种小吃,正觉得新鲜,不免嘴馋想要再吃一次。   宋嫤言捏了捏他的脸,“怎么,又想吃了?”   阿茗迟疑的点了点头,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沈易,又转过头来看着宋嫤言。   宋嫤言笑着拍拍他的头,忍不住道:“在这里不必什么都看你舅舅的,想吃什么就说,都可以的,要不……现在请你吃一碗,当做是谢谢你今天帮忙?”   阿茗高兴了,沈易在一旁叹了口气,凑近宋嫤言耳边笑道:“拆台什么的,以后少做啊。”   他声音低低的,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宋嫤言只觉得身子像通了电一样,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脸上的温度陡然升高,连忙借着要去厨房匆匆起身走开。   晏明月看了一眼她离开的背影,冲着沈易眯着眼挑眉笑了笑,沈易也冲她笑了笑,点了点头却什么都没说。   阿茗感觉不到大人之间陡然发生了改变的气氛,犹自高兴着,哼着不成调的儿歌,哼两句看一眼吧台后面的小窗口。   宋嫤言进了厨房,伸手捂了捂自己的脸,听到自己剧烈跳动的心跳声在安静的空间里清晰可闻,有些慌乱,又有些窃喜。   她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心情,拉开冰箱门取出白天用剩下的鸡肉丝香菇丝木耳火腿等材料,高汤已经用完了,她只好用浓汤宝来代替,将材料加入汤中煮开,勾芡后熄火,鸡蛋打匀倒入,顺时针搅拌成蛋花状。   热气腾腾的碗仔翅端上桌,四个人坐在一起,当做是吃宵夜,加了些许胡椒粉的汤羹顺着喉咙滑入胃里,沈易倒了些浙醋,越发觉得风味十足了。   晏明月看了一眼他娴熟的动作,想起些什么,突然笑出声来,“我记得沈易你第一次吃碗仔翅,真是……”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沈易倒是一脸的无奈,“过去的事情就不要讲了,不翻黑历史好吗……”   沈易第一次吃碗仔翅的时候,还惊讶的问宋嫤言:“不是碗仔翅吗,鱼翅呢,怎么是粉丝?”   当时宋嫤言几乎是哭笑不得的给他解释了半天,最后强行给他科普了一次碗仔翅的历史。   据说碗仔翅起源于上世纪六十年代的香港,吃不起真鱼翅的平民用粉丝鸡蛋等普通材料来制作这类平民仿翅,虽然本身没有鱼翅成份,但其外观与高汤鱼翅相近,并以小碗盛载,因而叫作“碗仔翅”。由于街头贩卖的碗仔翅常加入大量味精,其汤底只是由清水、酱油、味精、淀粉组成,虽然碗仔翅仍然大受欢迎,但大多数人只视此为垃圾食品,难登大雅之堂。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经过改良的碗仔翅才逐渐出现在酒楼。   说到底只是个名字够富贵堂皇,用的材料却随处可得。   阿茗不知道大人们在笑什么,就问他舅舅:“小舅舅你们在说什么好玩的?”   沈易顿了顿,看了一眼宋嫤言和晏明月,转头毫不心虚的道:“没什么,阿茗快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阿茗眨了眨眼,又低头认真的吃着面前的东西,宋嫤言挑了挑眉,揶揄的看了沈易一眼。   宋嫤言的胃口似乎并不怎么好,最后剩了不少的东西在碗里,沈易看了一眼她的碗,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问道:“……你不舒服?”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没有,只是不太想吃。”   沈易怔了怔,然后“哦”了一声,“那……你注意休息。”   宋嫤言点了点头,又和他说起了其他的事来,阿茗吃完了自己的那份,满足的拍了拍小肚子,拿着先前宋嫤言给他做的面团兔子又玩了起来。   沈易看了看时间,已经很晚了,就带着阿茗告辞回去了,回路上阿茗一直在说话。他捏着他的面团兔子,叽叽喳喳的跟沈易讲话,沈易觉得有些累,只好用“嗯”来应付他。   “小舅舅,晏阿姨有男朋友了,宋阿姨没有,你也没有女朋友,那宋阿姨做小舅母好不好哇?”阿茗突然道。   “嗯…嗯?”沈易习惯性的应了一声后才察觉不对劲,心头猛的一跳,“你刚才说什么?”   阿茗就又重复道:“我说,宋阿姨给我做小舅母好不好哇?”   “……谁、谁教你的?”沈易又是一愣,随即有些头痛。   阿茗不服气了,“不用别人教,我懂,你有了小舅母姥姥就不会老是说你啦……”   沈易一哽,心里翻了个白眼,你懂,你懂什么!    ☆、椰子雪糕      第二天沈易照例把阿茗带到了私厨,只是来得晚了些,到的时候正是午后,外面的阳光猛烈,站在太阳底下不用几分钟就能出一身的汗。   宋嫤言抱着个东西从里面出来,她低着头,迎面就撞上了一堵肉墙,刚要道歉,头顶就有个含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宋嫤言,你走得这么急,是来迎接我的么?”   宋嫤言一怔,忙抬起头,一下就撞进了沈易的眼里,笑盈盈的,像是闪着光芒的黑宝石。她都不知道原来一个人的眼睛可以这么好看,须臾之间竟是看得发愣。   沈易是不知道她在看自己发愣的,总觉得她像是在看其他的什么似的,不由得猜测是不是以前也有人跟她说过同样的话?   阿茗仰着头,看着舅舅和宋阿姨都在发愣,忍不住伸手拽了拽宋嫤言的裤子,“宋阿姨……”   “……嗯?”宋嫤言低下头看他,见他脸蛋红扑扑的,猛的回过神来了。   她腾出一只手来拉阿茗,有些心疼的道:“太阳那么大,怎么也不戴个帽子,晒得脸都红了,你舅舅也真是……”   她想说不靠谱的,可是想了想,那三个字就终结在了舌尖,只是忍不住偷偷瞪了一眼身后的沈易。   沈易被她瞪得觉得十分的无辜,从停车处到店门口也就百来米的距离,走得再慢也不用多久,谁会想到太阳竟然如此毒辣,他甚至都没想到阿茗竟然如此不经晒……   宋嫤言把阿茗带到座位上后又匆匆转身,路过吧台时把手里的东西往吧台上一放,人就闪进了厨房,沈易这时才看清原来她抱着的是个椰子。   等宋嫤言端了水出来,他才奇怪的问道:“你刚才抱个椰子做什么?”   “……哦、对对,这是要给隔壁花店的何姐送去的,她说要做椰子煲鸡,问我有没有,刚好昨天买了椰子做雪糕……”宋嫤言一面应,一面转身去拿先前被她放下的椰子,匆匆的拨开门帘出去了。   被她拨开的门帘匆匆落下,风铃的声音凌乱而响亮,晃动的门帘还没停下就又被人从外面拨开,沈易看着又飞快的闪身进来的宋嫤言,忍不住失笑,好似炎热的天气把人的情绪都烤变了样。   宋嫤言刚进来,后面就有个客人跟了进来,“老板娘,快来个椰子雪糕,热死了。”   “堂吃还是带走?”宋嫤言忙问道。   客人看了看外面,似乎是纠结了一下,才道:“带走吧。”   “好。”宋嫤言点了点头,靠在吧台边上冲小窗口里头喊道,“阿钰,一客椰子雪糕带走!”   片刻后一份用印了私厨店徽的盒子打包好的椰子雪糕就递了出来,等客人走了,宋嫤言才走近沈易这边,阿茗冲她招手,“宋阿姨,我也要吃雪糕。”   他睁着大眼睛看着宋嫤言,满含着期待。宋嫤言笑了起来,靠在沙发边上对他道:“只能吃一份,吃多了冰冻的东西要肚子疼的。”   阿茗乖巧的点了点头,宋嫤言就转身走了,沈易本想叫她喝口水再去,可是根本来不及,也不知是他动作太慢,还是宋嫤言今天动作太敏捷。   宋嫤言第一次吃椰子雪糕,是在大学。   G市人把售卖雪糕的店叫做“冰室”,兼售卖汽水、啤酒、糖水等冷饮,宋嫤言第一次听说的时候就觉得新奇,后来有次去逛街,同学带她去了一家据说开了快一百年的老字号冰室,当时站在门口看见里面人满为患,她当即有些犹豫。   可是同学不肯走,扯着她向里面走,坐下后给她点了一份椰子雪糕,自己点了份芒果雪糕,端上来后发现实在有些多,只好你分一半给我我分一半给你,这样既不用吃两份,又能吃到两个口味。   宋嫤言觉得那是自己第一次吃到那么好吃的雪糕,椰香和果香浓郁,口感醇厚又不至于让人觉得发腻,她一面吃一面听同学说起这家店的历史,和它同时期的几大冰室都已经销声匿迹,仅余这一家几经风雨还伫立在这条老街上。   小店的外面就是人声鼎沸拥挤的老步行街,每家店都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外面的热闹让她向往,可是仍旧不及坐在这里含一口雪糕听周围的人说话的悠闲来得有吸引力。   她不怎么爱吃雪糕,可是那一次的雪糕,她的确是都吃完了的。可是那次之后她就再也没吃过了,每次去逛街路过那家店,不是不想吃就是想着反正下次也可以吃,谁知道就再也没吃到过了。   也许是那次的味道让她印象太深刻,以至于后来她决定在私厨供应手工冰淇淋的时候,做出来的第一份就是椰子雪糕。   原只椰子榨汁,椰汁、牛奶和适量细砂糖搅拌均匀后加入打发的淡奶油搅匀,倒入提前冻好的冰淇淋机里,大约二十分钟后注入容器中送进冰箱冷藏,要吃的时候用勺子挖出个雪糕球就可以了。   宋嫤言只做了一次就成功了,虽然风味不能与百年老店的相提并论,但也算是自有风味,更何况自己做的还更放心些。   宋嫤言从冰箱里挖了两个雪糕球,分别装在两个透明的玻璃盘子里,然后端了出去。阿茗一直看着厨房门口,看见她出来,立刻就喜笑颜开的端正坐好。   沈易把倒了水的水杯推到她的面前,“天热,多喝些水。”   宋嫤言点了点头,摸了摸阿茗的头,提醒道:“慢点吃,别吃太急。”   沈易看着她的动作,又看一眼自己面前的雪糕,幽幽的叹了口气,“我家阿茗怎么看着那么可怜,像是爸爸带的孩子……”   “……”宋嫤言愣了愣,随后反应了过来,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沈易笑笑,问她:“怎么今天想到做雪糕了?”   “天天都有啊。”宋嫤言不甚在意的应道。   沈易一愣,然后拉了脸,“那为什么之前我说要吃,你说没有?”   这下轮到宋嫤言愣了愣,她回头看着沈易的脸,费力的想了好一阵,然后恍然大的“哦”了一声,然后道:“你那天吃了那么多凉的东西,我就……”   沈易当然记得那天的事,临近期末事情多就算了,还受了气,天气又热,一时间心口像有把火在烧,自己跑来这里,一句话都不说,闷头吃了两碗的冰镇绿豆沙两大杯冰镇酸梅汤才觉得稍稍好些,后来他说要吃雪糕,宋嫤言半天没说话,一开口就说没有做让他第二天再来吃。   可是第二天他就忘了这件事了。   沈易顿时讪讪的,宋嫤言见他想起来了,叹了口气笑着调侃道:“亏得没给你吃,不然容易出事。我以前上课,听老师说她读博士时有个室友和男友吵架,结果男生也觉得很生气上火,就买了整合雪糕自己吃了,然后就肚子痛得蹲在楼道的垃圾桶边起不来,我老师出去丢垃圾看见了才发现,可是手头没有药,后来还是拿了宿舍做菜剩的一大块生姜熬水喝了才好了。你说,你是想要喝姜水?”   “……不对啊,女生丢个垃圾怎么丢到男生宿舍了?”沈易最不愿意吃姜,忙摇摇头,又疑惑的看着她,“我读书少,你别骗我。”   宋嫤言白了他一眼,“沈博士你读书少我岂不是没读过书……我老师学校的博士楼是男女混住的,反正人少,上面几层住女生,下面几层住男生。”   沈易恍然大悟的点点头,“这个好,怎么我们学校不是……”   宋嫤言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沈易见她茫然,忽然就不愿意说出接下来的话了,反而伸手拍了拍她的头,“没什么意思,说说罢了。”   宋嫤言又看了他一眼,这才又继续去和阿茗低声讲话,讲了几句又回头问沈易:“你今天没有工作么?”   “……啊、是,今天没有,明天再去。”沈易愣了愣才应道,除了第一期是大家都在围观之外,其余的内容都是组员上交了干音然后交给后期去制作,再发到网上去的。   沈易通常在家或是录音棚录,只是阿茗若是在家或是跟着去都会不方便照顾,他才想到送到宋嫤言这里来的。   宋嫤言没多问什么,又回头去和阿茗聊天了,偶尔有客人进来而林钰她们有没空,她去招呼招呼再回来。   沈易看着她轻快的背影,看她偶尔摸摸耳朵或是摸摸腕上的那只花开富贵鲤鱼纹的手镯,突然觉得周围的空气渐渐沉静了下来,原先的炎热和烦躁都逐渐退去,只留下平静和悠闲。   “喵……”脚边传来一阵猫叫,沈易低头一看,是隔壁花店的那只叫毛球的美国短毛猫,他弯腰伸手去逗他,毛球舔了舔他的手,又看看他,见他没给吃的,就又舔舔他的手。   来回了几次之后,毛球发现他还是没给吃的,于是便挨了挨他的裤腿,然后两只前爪抱在一起,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看着他,可怜兮兮的,像是在说,“给点吃的吧,都卖萌好久了。”   他忍不住失笑,从桌上的盘子里掰了块饼干递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周末快乐(*?▽`)ノノ 椰子雪糕,其实是刚读大学的时候就听说有家店的手工雪糕特别好吃了,奈何当时学校离市区太远,直到搬回老校区才如愿尝到,除了椰子雪糕,芒果和榴莲的也是他们家的招牌雪糕,天气热每次去逛街都要去吃一次,哪怕吃不完也要去("▔□▔) 最后,不打滚求收求评我都觉得少了点什么(づ ̄3 ̄)づ 我为森么辣么萌~ ☆、荔枝新酿(上)      这天沈易和阿茗在宋嫤言这里逗留了很久,一直到吃过晚饭后才磨磨蹭蹭的回去,晏明月看得好笑,忍不住调侃道:“阿茗,你留下来做工吧,不然你舅舅吃这么多,我们可亏本了。”   阿茗歪着头想了想,低下头对手指道:“我年纪小没什么用啊……我把小舅舅留给你们吧,他大只,能做很多事的……”   宋嫤言“噗”的笑出声来,沈易脸都黑了,气恨的戳了戳阿茗的脑袋,“你个没良心的东西,白疼你那么久了。”   照例是宋嫤言送他们出门,临分别前宋嫤言道:“明天不管你有没有工作,带阿茗过来吧,就当是给我和阿月作伴了。”   盛夏夜晚的风潮湿温润,吹在脸上只有淡淡的凉,沈易侧头看一眼赖在她身边舍不得走的阿茗,继而迎上她像是闪着期盼的眼睛,心里有个角落渐渐变得柔软。他轻声的应了声好,鬼使神差的想要伸手去碰碰她,可是伸出去的手伸到半路却硬是改了个方向,变做去拉阿茗的胳膊。   第二天沈易把阿茗送了来,又折返回去录音,等他下午再过来时,还没进门就听到阿茗的声音,“阿钰姐姐,你吃这个,这个更好吃。”   他进了门,发觉店里的客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坐着,因为有个小孩,气氛倒不如平时安静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没人注意到沈易,他刻意放轻了脚步慢慢的走过去,走近了才发现站在平时他们吃饭的那张小圆桌边的宋嫤言面前的东西。   一大堆的荔枝,对,就是一大堆,这一大堆又被宋嫤言分成了好几小堆。   宋嫤言拿着一颗荔枝对一旁的陆廷讲道:“这个是桂味,是最优良的品种之一,有全红及鸭头绿两个品系,不过我分不清就是了。你看它的果实是圆球形的,果壳浅红色,既薄又脆,然后这个龟裂片突起小小的尖尖的,从蒂膊两旁绕果顶有圈较深环沟,这是这个品种的两个特征。桂味因为有桂花香而得名,你闻闻有没有?”   陆廷接过宋嫤言手里的荔枝,凑到鼻子边闻了闻,片刻后道:“嫤言姐,我想吃了它……”   “让你闻味道……哎吃吧吃吧……”宋嫤言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他。   然后陆廷就在大家的嘲笑声里非常淡定的剥了荔枝壳,一面吃一面去逗坐在椅子上的阿茗。   沈易站在宋嫤言的背后,突然凑了上去,几乎是把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的,“宋嫤言,我的呢?”   他像背后灵一样突然出现,吓得宋嫤言下意识的转身就扑打他,等他生生的挨了两记巴掌,宋嫤言才反应过来,慌忙住了手,声音却还是有点发抖,“沈……沈易!怎么是你,你吓死我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沈易有些发懵,“……啊、啊……是我……”   和他一样被惊呆了的其余众人,就连最小的阿茗,见到他此刻的反应,都忍不住笑了开来,一下就把宋嫤言片刻之前的恐惧驱散了。   沈易回过神,忍不住埋怨宋嫤言,“都怪你,也不看看是谁就抡巴掌,幸好不是打脸,不然别人还以为我被你家暴了。”   宋嫤言被他说的一哽,“……还不都怪你,好端端的你突然在背后吓唬我做什么?”   “……那什么……哪里来的那么多荔枝?”沈易自知理亏,连忙岔开了话题,问起了荔枝的来历,可是被她拍打的疼痛让他心里觉得奇怪,宋嫤言的反应看似正常,偏又透着点不正常,仿佛她的巴掌里透着丝丝的狠厉。   宋嫤言拣了几盘荔枝让陆廷和林钰分送给在店里的客人,一面动作一面解释道:“外婆家寄来的,昨天寄今天就到了,现在七月份正是荔枝的好时候。”   沈易伸手拿了个荔枝,继续问道:“这里头得有几十斤吧,那么多。”   “约摸六十斤左右,其实你看着多,可是这里头三四个品种,平均下来也不多。”宋嫤言已经开始忙着把一些荔枝剥壳丢进一个干净的盆里。   沈易嘴里塞着荔枝,说话声音有些模糊,“三四个品种?都有哪些?”   宋嫤言分神看了他一眼,见他嘴巴鼓鼓的,觉得有几分可爱,忍不住笑容更盛了些,她指着桌上分好的荔枝一一讲给他听,“喏,这个是桂味,你刚才应该听到了,这个是糯米糍,价格比较贵,但是味道特别甜香浓糯而嫩滑,这个是挂绿,《岭南荔枝谱》记述:其果‘蒂旁一边突起稍高,谓之龙头;一边突起较低,谓之凤尾。熟时红装相间,一绿线在贯到底,改名。’肉厚爽脆,浓甜多汁,入口清香,不过价格最贵了,有次拍卖竟然拍出了一颗五十几万的天价,喏,你吃一颗,我送了你五十几万了。”   她说着递了一颗挂绿过去,沈易接过来认真的看了看,然后感叹道:“我以前光知道是荔枝了,现在才知道一个荔枝那么多学问,真是日啖荔枝三百颗,不辞长作岭南人呐。”   “好吃归好吃,可是吃多了要上火,你悠着点。”宋嫤言见他剥壳的速度飞快,皱了皱眉忙提醒道,“尤其是阿茗,你不许一次吃超过五个,不然阿姨就不喜欢你了。”   阿茗老实的点了点头,沈易却只是胡乱点头应了声,然后指着另一堆数量比较多而宋嫤言又没给他讲的荔枝问她:“那个是什么品种?”   “那是妃子笑,‘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的妃子笑。”宋嫤言低着头继续忙碌着,“味道也很好,口感甜脆,不过我打算用它来泡荔枝酒。”   “别啊,给我留点!”沈易还没来得及问荔枝酒的事,赶紧先划拉了一小堆到自己的面前来。   宋嫤言被他抢食似的动作搞得忍不住笑,她对阿茗讲:“阿茗,快羞你舅舅,那么大了还贪吃。”   谁知道阿茗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桌上的荔枝,竟然很认真的对沈易道:“小舅舅,快拿多一点,待会儿就没了。”   宋嫤言啼笑皆非的摇了摇头,手里仍旧不停的动作着,又过了一会儿晏明月从厨房出来,拎着几个类似葡萄酒瓶的长颈磨砂酒瓶,里面装了棕褐色的液体,对宋嫤言道:“嫤言,装好了,瓶子也洗好了,你一个人行吗?”   “行,你吃荔枝吧,再不吃就没喽。”宋嫤言端起装着剥好的荔枝的盆,一面走一面调侃道。   沈易听了莞尔,等她进了厨房后也跟了进去,宋嫤言看见他,愣了愣,“刚才还说要留给你,怎么现在跑进来啦?”   “我来看看你做什么。”沈易毫不掩饰他好奇的目光,一直看着宋嫤言的动作。   一层荔枝,一层白糖,放到广口瓶子里,直到六七分满时倒入高粱酒,他问:“这酒度数多少?”   “买了三十度的。”宋嫤言最后把广口瓶的瓶塞放好,然后抱起了瓶子。   沈易连忙接了过来,“我来吧,往哪儿放?”   “对门的小房间。”宋嫤言指了指门外,沈易就转身按照她的指示把泡了荔枝的广口瓶放到了厨房对面的储物间里去。   等他们再回到桌边,已经是满桌的荔枝壳了,几个人都开始打饱嗝了。但是尽管如此,荔枝却还是有剩的,沈易没什么反应,宋嫤言却是大惊失色,“哎哟,都说了让你们别吃太多,要是上火了难受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她一面抱怨一面张罗着给大家弄盐水,晏明月转头问她:“这有用么?”   宋嫤言一面给阿茗喂盐水,一面道:“不知道,反正我妈和我外婆都是这么做的,不过我也没试过吃荔枝吃到上火的。”   说着她斜了晏明月一眼,“要不阿月你上次火,让我看看是什么样的?”   晏明月用力的摇了摇头,“不要,我不要。”   宋嫤言白了她一眼,回头去问阿茗:“阿茗吃了多少?”   “五个!”阿茗张了张手掌,表情颇为得意,可是他看了一眼还在慢条斯理的吃荔枝的舅舅,又有些不开心了,“可是宋阿姨……我还想吃的……”   “你还是小孩子,不能一下子吃那么多的,待会儿再吃好不好?”宋嫤言握了握他的手,哄道,“然后等你回家的时候,阿姨再给你装一盘回去好不好?”   阿茗又高兴了,甚至还趴到了沈易的背上去,“小舅舅,你别吃了,吃多了要生病的,待会儿再吃嘛……”   “……可是……我不怕生病啊。”沈易被他压得呲牙咧嘴的,硬撑着说了一句。   “那……那也别吃了……给我留点嘛,你会吃完它们的!”阿茗愣了愣,随后有些着急。   沈易这才停了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瞥小外甥一眼,甚是没好气,“这才是你想说的吧,什么担心我生病,都是借口。”   阿茗的小心机被识破,忙讨好的摇了摇舅舅的胳膊,看得周围的人都觉得好笑,连连感叹果然是外甥肖舅。   四个字连沈易都给说了进去,宋嫤言却深以为然。 作者有话要说:  PS:本章各种荔枝的分辨部分来自百度百科,部分来自家里老人家的说法……荔枝吃多了会得腮腺炎,广东人管它叫“痄腮”,以前每年荔枝摘回来都是放开肚皮吃,然后要喝盐水,说这样就不会得痄腮了,反正除了我哥,我还没见过有人得它的(;一_一) 还有个重要的事,就是!!!因为作者君的课程调整,兼为了在去医院当牛做马之前多更些内容,本文更新频率从下周一(就是明天)开始改为隔日更!隔日更!!隔日更!!!据说重要事情要说三遍(o゜▽゜)o☆ 好主意 最后,不求收求评我都觉得作者有话说白打那么多字了╮(‵▽′)╭ ☆、荔枝新酿(下)      日头渐渐偏西,宋嫤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要去做晚饭了,她向来妥帖,生怕做了哪个菜有人不能吃的,每天都要不厌其烦的问上一次今天做这个菜你们有没有不能吃的。   今天也不例外,她站起身来,站在桌边抚平有点皱了的衣摆,低着头问道:“今天新买了一盒马鲛鱼,晚上就吃这个怎么样?”   大家都说好,宋嫤言右脚在地上蹭了蹭,又转向阿茗问了一句:“阿茗想吃红烧的还是香煎的?”   阿茗这两个做法都没吃过,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回头去看沈易,沈易挑了挑眉,替他做了决定,“香煎的吧。”   宋嫤言点了点头走了,沈易看了一眼她的背影,等她进了厨房,才小声的嘟囔了一句:“问阿茗还不如问我呢……”   阿茗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回头去和林钰陆廷玩了,只有晏明月用手捂着嘴低声回道:“所以你是失宠了呗……”   沈易一哽,匆匆的瞥了她一眼,就起身走开了。   他也没哪里可去,只好也进了厨房。宋嫤言一侧头就发现了他,先是犹豫了一下,然后道:“别进来了,里面待会儿油烟大,小心熏得你灰头土脸的。”   沈易的脚步没有慢下来,依旧要往里走,“不要紧的,我来帮你。”   “不用不用,你去跟大家聊天多好。”宋嫤言的手放在水龙头底下,只是侧着头去看他,“你出去嘛……”   话说到最后,不知怎么的,竟然颇有些撒娇的意味,她却不自知。   沈易似乎并没有听出来,只是点了点头,“那好,我出去了。”   等他退出了门外,又小心的拉上厨房的玻璃门,也顾不得隔着磨砂门会不会被宋嫤言发觉,猛的松了口气,这时才发现自己的掌心黏黏的,他抬起手来看,原来是出了汗。   他在心里暗骂自己没出息,不过是一句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话,统共也没几个字,竟然还激动起来了。   沈易在门口站了片刻,稳了稳心神,转身折回大堂,路过吧台时看见之前被晏明月随手放了在吧台上的几个酒瓶子,脚步停了下来,饶有兴致的打量起来。   晏明月过来拿水壶倒水,看见他站在那里,就问了句:“你现在这儿做什么?”   “这酒……是果酒?”沈易迟疑的问了句,他记得宋嫤言有泡果酒的习惯的。   晏明月拿了水壶倒了杯凉的白开水,看了一眼酒瓶子,应道:“嗯,荔枝酒,去年泡的。”   “这去年泡的还有,怎么刚才又要泡?”沈易有些咋舌,好像宋嫤言也不爱喝酒,怎么泡酒倒是勤快。   晏明月“嗤”了一声,“这你就不懂了吧,去年泡的是现在喝,今天泡的得到明年呢,虽说荔枝酒三个月就可以喝了,可是放到一年,风味才够呢。”   沈易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晏明月伸手拿了瓶酒起来,“待会儿喝两杯你试试?”   “……好啊。”沈易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头应了下来。   等到吃饭的时候,晏明月跟宋嫤言说起,宋嫤言也想了想才道:“沈易还要开车不能喝,阿茗还小也不能喝,那你们喝了他们俩干看着么?”   “哎哟,我还真忘了。”晏明月有些懊恼,可是看着手里这瓶酒,又实在舍不得。   沈易在一旁见了,笑着解围道:“你们喝嘛,哪天我不开车再来蹭一杯好了。”   “哪里用哪天,晚上回去了你自己喝去。”宋嫤言微微笑着,摇了摇头。   沈易愣了愣,然后执了筷子,夹了块香煎马鲛鱼给阿茗,眼角的笑纹露了出来。   最后除了沈易之外的其他人都喝到了酒,就连阿茗,也缠着晏明月用筷子沾了几次给他试试味道。   沈易带着阿茗是和陆廷林钰一道走的,临走前宋嫤言给他们一人拿了一瓶酒,嘱咐道:“一天一小杯就够了啊,喝多了要上火的啊。”   沈易看着她喝过酒之后泛起了粉色的脸颊,少了几分矜持多了些没见过的婉媚,突然觉得有些心里发痒,荔枝酒的度数不高,可她还是红了脸,他突然就想知道,若是宋嫤言喝醉了,会是怎么样的动人神态。   这种念头一旦生出,就难以压制下去,直到夜里他把阿茗哄睡了之后独自一人倒了杯荔枝酒独酌时,都还会想起,出乎他意料的清晰。   但却并不强烈,与其说是欲望,不如说是好奇,对感兴趣的事物的好奇。可是他学了那么多的心理学,又怎么会不知道有时候男女之情的起始,恰恰就是那看似可有可无的好奇。   他想起阿茗跟他说的话,要宋嫤言做小舅母,阿茗很喜欢她,那父母会如何呢?   沈易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啜一口杯子里棕褐色的酒液,酸甜适中里有着荔枝的果香,又有高粱酒的酒香和醇和,醉人是不可能的了,倒是别有风味,他笑了笑,倒是宋嫤言一向的风格,温温和和的。   他坐在露台的摇椅上,撑着腮帮子看远处影影倬倬的灯火,想了想,掏了手机出来,发了条微博:“荔枝新熟鸡冠色,烧酒初开琥珀香。荔枝没有了,还有新开封的私酿。PS:第一回知道原来吃荔枝该喝盐水防上火的,就是……盐水好像盐放多了,姑娘你是多着急[笑哭]……”   配图是他拿着来拍了个照的酒瓶子。不一会儿就手机就频频抖动起来,一条条评论涌了进来:   和月花荫:@沈铮循,循哥好久不见,什么时候发新剧呀……期待……   阿月不是玥:怎么突然闻到了一股秀恩爱的味道???   青山照我:大半夜刷微博,猝不及防被你秀了一脸[微笑]   岚岚岚岚:@沈铮循,循哥你是在委婉的告诉我们你喝多了么?   南风:@沈铮循,别多说了,明天带酒来就让进门[奸笑]@和歌@浔阳见者有份[微笑]   和歌:@南风收到,见酒放人,不见酒放你[微笑]   浔阳:@南风收到,见酒不喊你,不见酒喊你[微笑]。   ……   沈易一条条留言看过去,却没有回复任何一条。放下手机后,端着酒杯慢慢的喝完剩下的酒,之后看了看酒瓶子,犹豫了片刻,还是没有再喝第二杯。   宋嫤言告诉过他虽然荔枝酒有益气健脾等多种药用功效,却不是每个人都能喝的,他有心留下来给家里人,可是想了想,也不知道父母是不是适合喝,还是拿了去给南琛他们。   转天把阿茗送到宋嫤言那里他就去了录音棚,到的时候南琛还在开会,录音棚里只有方浔和程珮珈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俩人见到他都第一时间盯着他的手看。   “看什么,酒,不是要酒么?”沈易递了手里的纸袋过去,方浔就接过来打开来看。   程珮珈取了三个红酒杯来,沈易摆了摆手,“我不用了,你们喝吧,我昨天吃得够多了。”   的确是吃得够多,后来打嗝都有一股荔枝味,阿茗没吃几个,宋嫤言为此还特地给他装了一袋拿回家,现在家里的冰箱里还有呢。   方浔起身去冰箱取了些冰块,投入到酒杯里,然后咂了一口,“以前没喝过这样的果酒,总觉得是给女孩子喝的,没想到味道不错嘛。”   “我也觉得,荔枝的味道很浓啊。”程珮珈闻了闻,含了口酒慢慢咽下去,“哪儿来的?”   沈易正在翻台词本,闻言低着头漫不经心的应道:“宋嫤言泡的,昨天才开封。”   程珮珈愣了愣,然后好奇的打探道:“上次是私家早餐,这次是荔枝酒,这个女孩子跟你什么关系啊?”   沈易翻台词本的手顿了顿,只是微微笑了一下,什么话都没说。   他的闭口不谈惹得程珮珈和方浔更加好奇,可是他不肯说,他们也不好逼着问,说到底只是人家的私事,说不说是人家的事。   后来南琛开完会回来,和另两个人把整瓶酒当做红酒似的,一杯又一杯,没多久就把整瓶荔枝酒喝的点滴不剩,沈易从录音间出来,看见瓶子空了,不禁摇头,“这里头一斤多啊,你们都喝完了,一次性喝这么多,明天要是上火了可别怪我没提醒。”   “你放心,怎么可能,这玩意儿跟糖水似的。”南琛翘着二郎腿不在意的回答。   结果当天晚上,所有关注了南琛的微博网友都看到了这样一条微博:“喝个荔枝酒都能上火,是我的太天真,还是@沈铮循的太阴险[大哭]”   沈易看到,连回复都懒得回复他。客厅外阿茗在看动画片,他扬起声音问道:“阿茗,今天你宋阿姨有没有给你们煮下火茶?”   阿茗听到他的问话,噔噔噔的跑进来,“是那种苦苦的?”   “对,有么?”沈易摸了摸他的头。   阿茗歪着头想了想,“有的,陆廷哥哥今天喉咙疼了,宋阿姨听说了就煮了苦茶,还偷偷说是特地煮得苦苦的,好让他吃个教训。”   真是难为了他年纪小小记得那么多话,沈易忍不住笑得更高兴了些,“阿茗真棒。”   “宋阿姨说,让你明天去喝,人人有份永不落空。”阿茗继续道。   沈易的笑容一僵,再也笑不出来了。    ☆、五花茶      沈易吃了荔枝之后并没有不适,他并不愿意喝阿茗口中那种人人有份永不落空的苦茶,于是打算在早上送阿茗过去之后就立刻走掉。   可是宋嫤言并不肯,她早早吩咐了林钰若是沈易来了就叫她。   所以他和阿茗一进门,林钰就对着小窗口大声的向在里面的宋嫤言道:“嫤言姐,沈老师和阿茗来啦。”   沈易马上就觉得不好了,于是忙道:“林钰,我还有事,那阿茗我就留在这里了,我先走了啊……”   “哎沈易,你等会儿。”宋嫤言刚出来就看见他要走,立刻就出声叫住他,“别走呀。”   沈易的背影僵了僵,好一会儿才转过身来,“宋……宋嫤言……”   宋嫤言手里端了个杯子,里面装着他最不想看见的液体,她把杯子塞进他的手里,语气殷切,“快喝了他,你昨天没喝,虽然没见你说不舒服,可是……夏天喝一点也是好的。”   “……我不要喝苦的。”沈易十分嫌弃的看着手里的杯子,对上她殷的目光,有些纠结。   宋嫤言笑了笑,安慰道:“放心放心,不苦的,今天煮的是五花茶,用的是金银花、菊花、槐花、木棉花和鸡蛋花,还加了蜂蜜进去,怎么会苦。”   沈易听了之后愣了愣,然后有些讷讷,“阿……阿茗说,你昨天煮的是苦的……所以我……”   “所以你就想要跑?”宋嫤言好笑的斜了他一眼,“昨天陆廷喉咙疼了,已经上火了,所以当时煮的是廿四味,我在里头放了三丫苦,肯定苦啊,你和他的情况不同,而且要是苦的,你肯定不愿意喝。”   “嗯……”沈易抿了抿嘴,也不知该怎么形容听到这句话的心情,只好短短的应了一声。   宋嫤言催他赶快把杯子里的茶喝了好去工作,还摇了摇头调侃道:“那么喜欢甜味,也不知道你是吃了多少苦。”   沈易的手听到她的话后顿了顿,然后又继续仰头把剩余的液体喝尽,把杯子还给她后才道:“哪里是吃多了苦,不过是个人爱好罢了,跟别人喝茶是一样的。”   就像有人喜欢茶的甘苦是因为觉得它和人生相似一样,他喜欢甜食也只是因为甜味带来的那份幸福和愉悦感,至于什么吃苦,沈易扪心自问,那些读书时的艰苦和工作的辛苦,其实都不算真正的苦。   就连他喜欢路柠那些年看着她喜欢别人为了别人快乐或是哭泣而产生的难过,现在想想,都不算是苦。   那算什么?他也不知道。   也许是年少时的执着,也许只是人生必经的阶段,就像他曾经对宋嫤言说的那样,求不得爱别离,人生在世,不可能事事如意称心,总要受些磨难。   但那不是真正的苦,真正的苦,是一个人的精神再也站不起来,至少沈易是这样觉得的。   他敛了敛眉,赶在宋嫤言说话之前岔开了话题,“这五花茶还有么,给我装一些吧,我朋友他喉咙也疼了。”   “也?”宋嫤言疑惑了一下,“怎么说也?”   “咳……”沈易摸了摸鼻子,不大好意思,“我昨天把你给我的那瓶荔枝酒拿去给他们尝尝,结果他们把整瓶酒喝光了……就……”   宋嫤言了然的点了点头,“那你等等。”   说完她就折返回了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了个保温瓶,“喏,都在这里了,放了蜂蜜调匀了的,不过他喉咙疼了的话,这个可能没什么用,还是让他这几天注意饮食吧,或者是泡些菊花茶喝。”   然后她又语气有些遗憾的补充道:“若是昨天的廿四味说不定效力会好些。”   沈易忍不住笑,“我倒是想让他们喝喝苦的。”   宋嫤言笑了笑没接话,只是催着他有事赶快走,沈易愣了愣笑问道:“你就这么想赶我走?”   店里的客人有些多,他们站在门口处说话,总是有些显眼的,沈易不好做些出格的动作,不然他是想要拍拍她的脑袋的。   “刚才你把阿茗丢下就要走,不是有工作要忙么?”宋嫤言有些疑惑的反问他道。   沈易被她问得一哽,脸上有些讪讪的,刚才他是不想喝苦茶才要走,可是现在清火的茶已经喝过了呀……   但他也不能说什么,怎么说都是打自己的脸,这种事他做不来。   于是他只好走。   “老板娘,来碗冰镇绿豆汤,还有份……还有份红豆糕。”沈易刚要走,就有客人撩了帘子进来,抬头看看白板点了东西。   宋嫤言忙着招呼客人,随意的冲沈易挥了挥手,他也点了点头就拿着保温瓶转身走出了店门。   他带着一壶五花茶到了南方,南琛在办公室等他,和他一起的仍旧是方程二人组。   南琛说话声音已经有些哑了,见到他的第一时间就是问他:“我现在喝盐水还有用么?”   沈易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昨天宋嫤言那里有个做兼职的学生喉咙疼,她给煮了廿四味,不过刚才我没见着他,不知道他好没好。”   “那你现在拿的是什么?”程珮珈小声的插话,她看了一眼南琛,眼神颇为怜悯。   沈易经她提醒,把手里的保温壶放到了桌子上,拿了个水杯倒了一杯给南琛,“这是五花茶,也是凉茶,我刚才喝了才来的,不过宋嫤言说估计对你没什么用,让你泡些菊花茶喝喝,这几天注意些。”   南琛接过来一口气就喝完了,喝完了才咂咂嘴道:“凉茶不是苦的么,怎么这个是甜的?”   “谁告诉你所有凉茶都是苦的?”方浔自己倒了一杯,一边喝边嘲笑南琛,“真是读书少。”   “你读书多,你说。”南琛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   于是方浔开始得意洋洋的卖弄起来,沈易在一旁静静的不说话他想起宋嫤言第一次给他们煮凉茶时说的话来。   那时她把凉茶装在小碗里端给他们,褐色的汁液像中药汁一样,同样散发着苦味,那时也是盛夏,她说起自己第一次去喝凉茶的情景,“第一次专程去凉茶铺喝凉茶,是大二的夏天,室友是G市本地人,说太热气了要去喝凉茶,我以为是晾凉的茶水,就屁颠屁颠的跟去了,谁知道……”   “……那味道真是苦,可是室友却眉头都不皱一下的,她跟我讲G市的凉茶文化讲的头头是道的。”她笑得灿烂,像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我记得那个铺子门口有一对好大的铜葫芦,她说那是店家表明自己是正宗的意思,后来……后来我自己也学会了煮,才知道凉茶也有很多种,只是……H市和我老家那的人都不习惯,现在已经不怎么煮了。”   当时林钰还好奇的问她怎么就想到学煮凉茶,她回答说:“因为男朋友要喝啊,他是本地人,习惯了的,我就想学了给他煮……”   可是她学会了又怎么样,到底还是分开了,可是她学会的东西却还是留了下来,否则也不可能在今天给他端上一杯她亲自煮的五花茶。   沈易在这一刻甚至想,要是有机会见到宋嫤言的前男友,他说不定会跟对方说声谢谢,如果不是他,自己也没机会认识那么好的宋嫤言。   他曾经在别处看过一句话,具体内容记不得了,大概意思是说人和人的相遇相识相知甚至相离,都是无数的巧引起的因果。   沈易深以为然,从前读《红楼梦》,读到刘姥姥进大观园时他就发觉,刘姥姥真是运气好,碰巧有个人不忍心骗她告诉她周瑞不在家免了她苦等,又碰巧周瑞家的心情还算好带了她进府还为她说话让见到了凤姐,也碰巧凤姐发了次慈悲她最终拿到了银子……   曹公把那么多的巧合写得淋漓尽致,就连家常的无聊对话也写得那么动人,也把人性写得入木三分,以至于他始终都记得。   有次他偶然跟宋嫤言说起这些,宋嫤言当时愣了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也是,要不是……否则我也不会坐在这里和你讲话了,都是巧合,也是缘分。”   “这茶甜甜的,怪好喝的,再给我点呗。”   南琛的声音把沈易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他看了一眼南琛,提醒道:“别喝太多。”   “知道知道。”南琛兴许是吃了贪嘴的教训,没再续杯。   方浔看了他一眼,笑了笑,摸着下巴换了个话题,问道:“《永安帝赋》第一期后期和混缩在做了,昨天收到主题曲ED了,你们听了觉得怎么样?”   沈易低了低头,沉吟道:“……我再看看。”   四个人几乎同时静了下来,窗外的阳光炙烤着空气中不多的水分,音乐响着,沈易闭了闭眼,突然道:“我想给这个剧写首剧情歌。”   其余三个人听了通通都愣住在了当场,长久的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  PS:凉茶啊……喝过最苦的是瘢痧,夏天时家里会用夏枯草或是溪黄草来煮水,喝过这种草药煮的凉茶再喝廿四味这种瓶装罐装的,都觉得那是糖水(ー_ー)!! 今天有个好消息……原来我们还是有一个月的暑假的,真是喜大普奔╮(‵▽′)╭ 最后,例行的求收求评求看见啊(*/ω\*) ☆、泮塘马蹄糕(捉虫)      沈易突如其来的要写一首剧情歌的决定惊呆了众人,沈易算是在二次元界的老人了,可是这么多年除了配音,基本没有涉足过其他领域,就连鲜有的几次演出都是以朗诵的身份出席,现在的决定难免让人觉得惊奇。   方浔是三个人里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你是要写词还是写曲?还是词曲都包?写了之后是你来唱还是找人来唱?”   程珮珈紧接着问:“阿易你是决定要出道了吗?”   南琛没附和他们的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脸色,试图从他的表情里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   “写词吧……作曲和演唱另外找人。”沈易右手抚了一下平整到一丝皱褶也无的左边衣袖,想了一会儿才答道。   “还以为你要出道了呢……”程珮珈夸张的叹了口气,转而说起另一件事,“我听苏凌说邀请了你去参加他们社十二月份的古风朗诵音乐会,你有空?”   苏凌是他们的圈内的共同好友,是另一个古风音乐社团箫韶九成的策划,南浔开春的时候和他们合作了一张音乐专辑,他们负责音乐,沈易他们则负责朗诵。沈易在里面也有一篇配乐朗诵,专辑发行他们就在策划一次古风朗诵音乐会,第一场演出在十二月份,地点定在了G市。   当时几乎是一听到G市他就答应了下来,沈易想到这个,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淡淡的应了一声,“演出时间是周末,所以就答应了,好歹我也有份参与到专辑里去的。”   程珮珈点了点头,“也是,咱们也可以趁机去玩一下。”   接下来他们商量了一下什么时候开始发剧的事,一起吃过晚饭后沈易就去接阿茗了,临走前南琛他们叮嘱沈易道:“你也别太急歌的事,慢点也没关系,最要紧的是将录音给我交了,其他事再说吧。”   沈易点点头,表示自己分得清轻重缓急,之后就驱车离开了。   赶到私厨时已经华灯初上,宋嫤言刚刚吃过了晚饭,正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外,膝盖上放了个笸箩,里头放的是一个个外皮呈黑色的荸荠,又俗称马蹄。   他走近了过去,笑了笑问道:“这是准备做马蹄糕?不是说反季蔬菜不好?”   沈易觉得有些惊讶,马蹄冬季才是应季的食材,夏季不能说绝对没有,可多是反季蔬菜,宋嫤言向来注重时令,什么时候就吃什么时候的菜,怎么今天突然买了马蹄回来?   “对啊,今天在超市难得见到,觉得还不错就买了。”宋嫤言捏着小小一个马蹄的手转得飞快,须臾就削好了一个,正要把它丢进一旁的小盆子,伸出去的手却突然转了个方向递到了沈易的嘴边。   沈易也不介意,甚至都没想着自己伸手去接,而是习惯性的张开嘴就吃了进去,显得随意又亲昵,“甜,这马蹄买得不错。”   说完他就又伸手拿了一个,一边嚼着马蹄一边往里面走,去找在和晏明月看画册的阿茗。宋嫤言继续低下头去削马蹄,一脸的习以为常。   他第一次这样随意的时候,宋嫤言被吓得愣了许久,她没想到沈易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来,虽然他们是很熟了,可是在她的心里,一直都觉得其实他们还是有距离的。   可是后来看起来,沈易似乎早早就习惯了这样,和她的相处愈发的随意,她渐渐也就习惯了。   一个个白色的马蹄削好后装进保鲜袋放入冰箱,等着她明天早上来做一道泮塘马蹄糕。   泮塘马蹄糕是G市有名的糕点,用上好的正宗泮塘马蹄粉来制作生马蹄粉浆,片糖加入水中煮溶煮沸成糖水,马蹄切丁后加入沸糖水中再次煮沸,然后是最关键的“冲浆”,即边搅拌生浆,边均匀倒入刚煮沸的糖水,直到粉浆搅拌至浓稠状,倒入容器中放入蒸笼猛火蒸熟,蒸好后放凉,切块微煎,晶莹通透,入口清甜爽滑,且带有一些马蹄清香之味。   马蹄糕是G市常见的早点之一,大到餐馆酒楼,小到街边摊档,都能轻易觅得它的身影,老派一点的当地人,都懂得蒸马蹄糕,闲时也可以居家蒸一份作为家里人的早餐。   最简单的马蹄糕,只需用马蹄粉、糖和水三样,经过调浆、冲浆和蒸制就可完成,并不需要用到新鲜马蹄或是红豆,并不多困难,只是宋嫤言喜欢有马蹄粒夹在一起的口感,大多时候都放就是了。   制作马蹄糕的马蹄粉,是用素有“泮塘五秀”之称的马蹄经慢火焙干成粉而制成的。   地道的G市人,如要买马蹄粉,是不会到超市的,宁舍近求远,跑到很远的泮塘去买品相和新鲜度高的泮塘马蹄粉,只因泮塘出的马蹄粉,清甜无沙,蒸出的马蹄糕呈晶莹剔透的琥珀色,即便是热腾腾的刚出锅,看上去也像冷盘,不知就里的外地人总会被它欺哄了去。   宋嫤言在G市多年,也逐渐养成了对食物精益求精的态度,用的马蹄粉都是托在G市当地的同学特地买了寄过来的,就因为她无论如何都觉得用其他的马蹄粉做出来的马蹄糕少了那么一点风味。   她在冬天马蹄大量上市的时候做马蹄糕,一天下来,不管多少都能卖完,人们不大拘泥于一定要是早上才吃它,有些学生会在中午来打包一份带到教室去,当做午饭或是下午茶都可以。   晏明月他们也都爱吃马蹄糕,尤其是沈易这种喜欢甜食的,有时候馋得厉害了,哪怕是不放任何东西的最简单的那种马蹄糕都能就着一杯茶吃下一大盘,他时常感叹:“以后要吃地道的G市点心就来找你好了,胜过酒楼的大厨。”   宋嫤言每每听了都只是笑笑,他不过是夸张的说法,她做得再怎么好,其实也是比不过那些做了十年二十年甚至一辈子的点心师傅的。可是那也没什么关系,她只是在用这种方式纪念当她离开充斥了着白色的那个世界后关于那个城市最美好的过往。   我们曾经一起跑过跳过,笑过闹过,当我们被现实打散,想起从前,剩下的不过是可以一起喝茶聊天的回忆,烟火人生,什么比得过食物带来的温暖。   阿茗正在和晏明月一起看画册,见到沈易就忙喊他:“小舅舅,你回来啦!”   “嗯,回来啦。”沈易摸了摸他的头,目光落在画册上,是一本地理画册,正好停在云贵高原喀斯特地貌的图片上。   画册一看就是晏明月的。因为宋嫤言并不喜欢地理画册,每次看都是走马观花的翻完了事,而她喜欢的古代颜色啦首饰啦古董啦衣服啦等等的东西,晏明月又不大了解,无法给阿茗讲太多,而他进来的时候,晏明月正在绘声绘色的讲起云贵高原的景色。   他猛的想起有天回家后阿茗突然哼起的小调,是林钰有时会哼两句的苏州评弹,突然觉得,以后每个假期也许都可以让阿茗呆在这里,好过在家一个小朋友太无聊,又好过去兴趣班负担太重。   沈易带阿茗回家,洗澡的时候他一直在说:“小舅舅,晏阿姨说明天有马蹄糕吃,你吃过吗?”   “吃过啊。”沈易一边给他身上打沐浴露,一边应道。   阿茗又问:“那……它是像马的蹄子那样的吗?”   沈易好笑的揉了揉他的胳膊,“不是,是切成一片片的,长方形的,很漂亮,像琥珀的颜色。”   “哦……”阿茗表示很惊讶和好奇,“宋阿姨真厉害,会做这么多好吃的……”   末了他又老话重提,“小舅舅,你把宋阿姨带回家来给我做小舅母嘛,好不好?”   沈易叹了口气,看着阿茗的眼睛第一次郑重的回答这个问题,“舅舅会努力,不过阿茗,你要知道世上没什么事是绝对的,舅舅也不是万能的,这件事你不要当着别人的面说,连姥姥姥爷也不许说,知道吗?”   “……那要是说了会怎么样?”阿茗纠结了一会儿,问道。   沈易板着脸道:“你说了,你宋阿姨就不可能做你小舅母了,以后你也不能去她那里了,就连舅舅我都不能去了。”   阿茗被他吓了一跳,立刻就点头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小舅舅我要起来了。”   成功的把阿茗哄住,沈易这才把他从浴缸里抱了起来擦干,替他擦干了头发后才松了口气。   第二天早上去到私厨,一进门沈易就笑眯眯的叫林钰:“给我来马蹄糕和酸梅汤。”   林钰应了声好,片刻后端了马蹄糕和酸梅汤出来,还有一小碗的瘦肉粥,对阿茗道:“嫤言姐说阿茗你还小,早上还是要喝粥才好,留了份瘦肉粥给你哟。”   阿茗乖巧的道谢,一转脸就看见舅舅已经吃上了,他看一眼盘子里切成一片片的晶莹透亮的夹着马蹄粒的马蹄糕,伸手去摸了摸,惊讶道:“咦,原来不是冷的啊……”   沈易眯着眼笑了笑,又是一个被骗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  阿茗(托下巴):“小舅舅,你几时才能搞定宋阿姨把她带回来给我生弟弟玩?” 沈老师(托下巴):“这个问题问得好……我要去问问作死的作者桑。” 作者桑(远目):“我数数……大概还有几十章吧……如果你……” 沈老师(秒懂):“哎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了啊!求收求评了啊!” ☆、安神汤      这天沈易到的时候,宋嫤言不在店里,问了才知道她去市场了,说是去买东西,可是却一直没见回来。   中午的时候宋嫤言还是没回来,晏明月打电话也不见她接,忙喊了林钰和陆廷轮流打她的电话,可是却变成了关机,沈易也试了一下,果然是关机,他忍不住猜测道:“会不会是手机被偷了?”   晏明月一听就急了,“那她怎么还不回来?”   陆廷和林钰都摇了摇头,开始了各种猜测,一会儿猜其实她手机没被偷只是没电了,一会儿猜她在路上耽搁了……   沈易坐在沙发上始终沉默,他一句话都没说,也不知道还说什么。不担心吗?担心的,一个女孩子出门,突然联系不上了,万一出些什么事,怎么想都觉得很可怕。   可是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人不见了尚且要四十八小时后才能报失踪,她不过是出去了几个小时。   店里的顾客来来去去,宋嫤言出门之前就已经准备好了今天需要的点心,有些现做的饮品晏明月和林钰他们也都懂,她不在这一时半刻的,根本就不成问题。   只有阿茗,他还小,不知道大人在担心什么,仍旧开开心心的吃吃喝喝,间或被来店里吃东西的客人逗一逗。   四个人之间的气氛有些低,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低,直到下午三点左右宋嫤言回来为止。   她回来的时候手里拎了一大袋的东西,头发有些湿,有一缕刘海贴在脸颊边,看上去形容疲惫非常。   她站在门口的那一刻,一直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的四个人顿时都愣住了,直到她勉强牵起一抹笑来,“陆廷,来帮我把东西放进小房间里去。”   大家这才反应过来,宋嫤言终于回来了。   晏明月抢先一步去拿她手里的东西,却没想到她突然就往地下滑去,跟在晏明月后面的沈易此刻一步就窜到了她的身旁,稳稳的扶住了她。   “小心。”沈易把宋嫤言的身子往自己这边拉了拉,让她靠着自己,然后才出声说了一句。   出声的这一刹那,别人没有发现,可是他却发现了自己的紧张。长时间的担心透过声音表现了出来,尽管他知道自己应该放心,可是还是忍不住问:“还好么?”   宋嫤言似乎有些犹豫,她在想要不要离开这个怀抱,可是又舍不得,似乎只要靠着他,这半天里经受的所有恐慌和不安就能消失,听到他问的话,她忍不住飞快的红了眼眶,“还……还好……就是、腿有些发软……”   沈易扶住她的手不由得一紧,不动声色的往前移,似乎把她整个人揽进了怀里。围在一边的林钰和陆廷欲伸手过去搭把手,可是看到沈易的动作,又都不由自主的缩了回去,晏明月则是匆匆的往厨房去,“我去给你煮五福安神汤。”   宋嫤言来不及也没力气回答她,任由沈易把她扶到沙发上坐好,又接过他倒给她的水,“谢谢。”   沈易关切的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宋嫤言喝了口水,觉得自己的情绪稳了些,她看了一眼沈易,又看一眼同样关切的陆廷和林钰,叹了口气苦笑道:“从市场出来被抢了皮包,幸好……”   “阿月,你煮五福安神汤有没有记得先把莲子泡好牛蒡先上锅煮?”她才说了一句话就看见晏明月从厨房出来了,忙扯开话头问了一句。   晏明月愣了愣,“哎哟,不就是上次忘了吗,这次记得啦……说你呀,早上怎么了,打电话也不接?”   “被抢了皮包,手机和钱包都丢了。”宋嫤言笑了笑,脸上的疲惫明显而刺眼,“幸好早上出门时不知道为什么把身份证拿了出来揣在口袋里,于是赶紧去派出所报了案,去营业厅补了张电话卡,又去银行补了银行卡,一直忙到现在,实在顶不住了,明天再去买个新手机好了。”   她三言两语的讲完了早上出门至今的经历,既后怕又庆幸,要不是早上把身份证拿了出来,恐怕连卡都补不了。   只是她从进门时的状态到现在脸上的表情根本无法说服众人,她见他们不信,也无可奈何,只好一再表示自己没事,可众人仍是半信半疑。   此时晏明月煮的安神汤端了过来,用牛蒡、莲子、红枣、枸杞和桂圆加了红糖煮了半个多小时,连汤带料装在甜白瓷的碗里,散发着淡淡的甜味。   她用调羹慢慢的喝着,阿茗在一旁一直盯着她看,半天后嗫嚅着问道:“宋阿姨……你的汤……好喝么?”   宋嫤言愣了愣,还没来得及回答他,沈易就应了,“那是你阿姨的药,你也想吃么?”   阿茗愣了愣,然后竟然点了点头,央求道:“我就吃一口,就一口,行不行?”   沈易听了顿时失语,用手掌捂住了脸不敢看周围的人,这谁家的孩子,都说了是药了竟然还要吃,像是没人给他吃东西似的。   宋嫤言被他逗笑了,掐了掐他的脸蛋,感叹道:“阿茗啊阿茗,你怎么那么可爱,我可是先说好了的,吃就要把它吞下去不许吐出来的。”   阿茗点了点头,张大嘴去接宋嫤言用调羹送过来的汤汁,咽下去后咂了咂嘴,“好吃,甜的。”   沈易在一旁看得失笑,摇着头对宋嫤言道:“也就在这里你惯着他。”   宋嫤言笑笑没说话,见阿茗喜欢吃,想了想就又喂了一口给他,沈易这时问道:“今天真的没事吧?”   “没事……”宋嫤言咬了下嘴唇应道。   “我说的是人,有没有受伤?”沈易正色道,“你没有傻傻的去追吧?”   宋嫤言愣了愣,看了一眼旁边的男人,又看一眼店里,发现晏明月他们三个正在忙着招呼客人,犹豫了一下,道:“哪里追得上,人家跑得飞快……他有刀,又凶神恶煞的,我哪里敢去抢……”   沈易听到对方有刀,心里一紧,又听到她没去抢,心里又是一松,庆幸的道:“没去抢就好、就好……我就怕你……哎不说这个了,人没事就好。”   宋嫤言抿着嘴笑了笑,“就是……有些害怕……”   “没事没事,你都回来了,平平安安的了……”他一面说,一面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宋嫤言的背,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借此安慰自己。   这个动作太不适合他们目前的关系,让宋嫤言心里一慌,可是又没有动,也不知是什么心理。她的脸红了红,只知道自己是有些舍不得的,贪恋这片刻的温暖,即便这只是出于他的好心。   沈易瞥见她脸红,不由得愣了愣,片刻后才反应过来,落在她背上的手顿时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垂了下来,放在了沙发上两人之间的空地。   宋嫤言飞快的看了他一眼,又匆忙移开了目光,继续佯装镇定平静的喂阿茗吃着最后一丁点安神汤。   沈易见她没说反对,表情上也没露出生气的表情,心里的那份尴尬突然就掺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也许,她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自己的吧……   不知道是精神放松之后疲惫更甚,还是安神汤真的起了作用,喝过汤后宋嫤言很快就觉得眼皮开始打架了。   她靠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可是又不愿意起身回小房间去睡,渐渐的就彻底的睡了过去,沈易一看她睡了过去,就起身去问晏明月是不是该让她回小房间去睡,晏明月想要推醒她,却被沈易眼疾手快的拦住了。   他弯腰横抱起熟睡的宋嫤言,小声的道:“别吵醒她了,我抱她进去吧。”   小房间的作用除了存放平时要用的东西,还放了张不大的单人床,用作休息只用。   沈易小心的替她把鞋子脱了让后把被子盖上,又把风扇打开,甚至还把窗也拉开了一条缝,忙完了这些才坐到床边有些楞的看着她。   进门时她几乎要摔倒,可见当时的她有多害怕有多无助,她强撑着一个人跑那么多的地方办事,到头来只说是有些害怕。   沈易忍不住苦笑,他从来不知道宋嫤言那么要强。   光线从窗台的缝隙漏了进来,落在室内呈窄窄的一线,他借着室内的光线,仔细的打量着她的神色,听到她平静的呼吸,眼神落在她的耳垂处,眼神顿了顿。   他很早就发觉宋嫤言经常习惯性的摸着耳后的地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形成这种小习惯的。   他笑了笑,起身走了出去又带上门,晏明月站在门口处,正在签收快递,转身看见他,就道:“嫤言买的东西到了。”   他“哦”了一声,看向门口,透过门帘,看到了外面灿烂的盛夏骄阳。   他又环顾了一下店内,客人陆续离开,太阳也要西坠,晏明月和林钰陆廷忙着各自的工作,阿茗正在自己看着画册,一切显得那么安静和谐,像是之前的担忧和害怕从来不存在。 作者有话要说:  沈老师:“噫……抱到了!”(=^▽^=) 老板娘:“那是因为我太累了,才让你占了便宜!”→_→ 沈老师:“知道知道……讲真,安神汤什么味道?” 老板娘:“甜甜的……讲真,你不来一口真是可惜了。” 沈老师:“……”我又没病喝什么药!!!∑(°Д°ノ)ノ ☆、和果子      宋嫤言一觉就睡到了晚上才醒过来,她躺在床上看了看窗,看见外面天幕已经暗黑,连星星都看不见几颗,先是愣了愣,随即失笑,看来是真的累了,竟然能一睡睡了那么久。   她起来下了床,出到店堂里,店里没有客人,林钰和陆廷不在,沈易和阿茗也走了,只有晏明月独自一个人坐在桌边背对着她,有轻微的沙沙声传出,她在挑拣着咖啡豆。   “阿月……”宋嫤言喊了她一句,发现自己喉咙干渴,不由得皱了皱眉。   晏明月听到她的声音,忙转过头来,“嫤言你醒啦?饿不饿,我去给你煮个面。”   “好。”宋嫤言抬手按了按脖子,走到她刚才的位子对面坐下,又倒了杯水,慢慢的喝着,等晏明月从厨房出来。   很快晏明月就出来了,端了碗刚出锅的阳春面,宋嫤言慢条斯理的用筷子挑着面,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她讲着话。   无外乎是些很琐碎的事,晏明月继续挑拣着咖啡豆,对她道:“你上次买的东西回来了,放在吧台上,你看到没?”   “看到了,待会儿拆了看看吧。”宋嫤言点了点头,注意力都放在了碗里。   晏明月这时想起了什么,笑了起来,“你不知道,我拿了快递回来,阿茗有多好笑。”   宋嫤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然后才问道:“怎么了?”   “我拿了快递,他问我,我就说是你的,结果你知道他问什么吗?”晏明月卖了个关子。   宋嫤言于是问道:“他问什么了?”   晏明月“噗嗤”笑了一声,道:“他问啊,晏阿姨,快递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来了妈妈很高兴爸爸不太高兴,隔壁家的阿姨高兴叔叔不太高兴,你又高兴,好像高兴的都是女孩子啊……”   宋嫤言愣了愣,也忍不住笑了起来,片刻后她好奇都问:“你怎么回答?”   晏明月努了努嘴,“我没回答,沈易答了,说是……让他来问你……”   宋嫤言一哽,半天才摇了摇头,“我要怎么答?”   “说不定明天他就忘了呢?”晏明月安慰道,说完抬眼看了一眼挂钟。   这样安静的气氛,宋嫤言面上的表情和平日里一样平静温和,嘴角习惯性的微微上扬,休息过后的面色恢复如常,晏明月想,如果她不说,如果自己不知道,谁会知道她先前经受过一场惊吓……   晏明月果然没有说错,阿茗第二天的确把昨天的问题忘了,只记挂着要吃要喝,听说宋嫤言做了和果子,他眨了眨眼,显然没听懂这是什么东西,但却不妨碍他的好奇。   沈易一进门就仔细的打量了一番宋嫤言,直到她被看得不好意思了,才笑道:“脸色好了许多,看来昨天休息得不错。”   宋嫤言抿嘴笑笑,到底什么都没说。   等她端了点心过来,沈易眼前一亮,“这是新买的碟子?挺好看的。”   入目的是两个黑色釉花卉骨瓷圆碟,只是他面前的瓷碟上的是一朵小小的荷花,阿茗面前的那只碟子上,却是一株草,他愣了愣,指着阿茗的碟子问道:“那上面画的是什么?”   宋嫤言低头看了看,抿着唇笑:“白华菅兮,白茅束兮,之子之远,俾我独兮。”   沈易又愣了愣,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白茅,我说你……从哪儿来的这么多主意?”   “听别人说的呀,说有个卖家可以订做碟子,我就试着问了问,,结果还真给我做出了一整套的,有好多个呢。”宋嫤言说起新得的心头好,立即得意起来。   两个碟子里各放着一枚和果子,他的是用面粉、砂糖、生粉和蜜豆做了切成小三角形状的水无月,阿茗的则是做成了兔子形状的,十分的可爱。   他见阿茗左看右看就是舍不得吃,于是逗他道:“阿茗你不吃,是要留着给我?”   “……不是呀,它那么好看,我舍不得吃。”阿茗听不出舅舅是在逗他,老实的应道。   一旁有个常来的客人,这些天认得阿茗了,时不时就逗他,听到他的话后就道:“阿茗,待会儿再叫老板娘给你一个就是了,吃了个兔子,再来个狐狸啊。”   阿茗眨了眨眼,没说话,低头又看了会儿碟子里的小兔子,半天才磨磨蹭蹭的拿起果子签来,此时沈易都已经吃了一块水无月正在喝茶了。   和果子是日本的茶点,用以佐茶的和果子普遍糖分很高,甜得有些让不习惯的人发腻,就连沈易这种嗜甜的人都有些发怯。   同和果子一起送来的是上好的铁观音,茶汤亮黄,气味清香,他把茶杯凑到鼻端嗅了嗅香气,笑着看阿茗用果子签去戳那个小兔子。   阿茗吃了两口就要喝水,他刚想给他喝口茶,陆廷就过来了,摆下一杯泡了菊花的水道:“差点忘了,阿茗这是你的菊花茶。”   沈易把手缩了回来,不止一次的感叹宋嫤言做人实在太周到。   阿茗吃完之后从沙发上滑下来,噔噔噔的跑到林钰身边去,仰着头央求道:“阿钰姐姐,我要找宋阿姨,她哪儿去啦?”   小孩子睁大了眼睛的模样实在太可爱,林钰伸手揉了揉他的脸,揉够了才道:“在厨房呢,你进去找呀。”   阿茗就又噔噔噔的窜进了厨房,过了一会儿,他又出来了,到处找陆廷,“陆廷哥哥,你跟我来跟我来……”   陆廷不明所以的被他拉走,不一会儿就从厨房传来了一阵嚎叫,“阿茗我求你了……我真的不会做老虎的和果子啊!”   外面坐着的众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晏明月看了一眼沈易,压低了声音道:“嫤言之前才说过外甥肖舅啊……”   沈易愣了愣,随即苦笑起来,他没想到阿茗会这样活泼,竟然把陆廷逼到了这等地步。   又过了好久,阿茗端着个碟子跑出来,“小舅舅小舅舅,陆廷哥哥给我做的老虎,好不好看?”   沈易低头看了看,说实在话,真不怎么像,可是看着阿茗期待的目光,他呵呵干笑了两声,点头道:“嗯嗯……好看、好看……”   陆廷跟在他的后面,听到沈易的话,哭丧了脸道:“我是真不想承认这是我做的,好歹我也学个美术啊……”   沈易忍着笑问了才知道是怎么回事。原来,面粉成型的和果子有现成的彩色面团,主要靠捏和用竹片划痕等方式成型,和玩橡皮泥差不多。可是陆廷原本就不会也没做过啊,所以一听到阿茗的要求时他就有些懵。   他是学美术的不错,可是不会雕塑啊,只好跟宋嫤言道:“我不会。”   宋嫤言见他不会,又发愁起来,“我也不会做老虎啊……要不,阿茗你换个?比如多啦A梦或者是龙猫?”   阿茗还没来得及说话,陆廷就说道:“要不嫤言姐你教我吧,我试试。”   阿茗立即崇拜的看着他,看得他飘飘然感觉真好,可是接下来的过程只能说……少年,你还是太天真……   如果那么容易就学会了,陆廷后来就不会嚎那一句了,沈易皱了皱眉问道:“那你怎么不及时换一个?”   “你家阿茗说,做事不能半途而废,那个义正言辞,我都觉得我要是没做到最后就会被鄙视了好吗……”陆廷翻了个白眼,语气颇为无奈。   沈易的眼角抽了抽,阿茗却插嘴道:“本来就是呀,舅舅你也这么教我的呀。”   旁边的人都忍不住笑,沈易都说不出话来了,只好点了点头,换了个话题,“阿茗你少吃些……”   宋嫤言这天一直都很忙,直到吃晚饭时沈易才又见着她,后来吃完饭他去帮忙洗碗,问起这件事,宋嫤言笑得直打跌,“你不知道你家阿茗……哎哟太逗了,陆廷才开始学,那只老虎残废的命运一早就注定了,结果……他捏个耳朵,阿茗说不是这样的,他捏个尾巴,阿茗说没那么短……就只有画王字时阿茗没说话的……”   沈易听得哭笑不得,真是难为了陆廷,那么难搞的阿茗,他也能那么好脾气,可是看看宋嫤言笑得花枝乱颤,虽然觉得心里很舒服,但还是提醒道:“小心你手里的盘子啊……”   之后沈易看到了宋嫤言新得的那些碟子,都是黑色釉花卉骨瓷碟,只是花纹不同,一一看过去,都是《诗经》里的植物。   “葛之覃兮,施于中谷,维叶萋萋”里的葛藤,“采采卷耳,不盈倾筐”里的苍耳,“桃之夭夭,灼灼其华”里的桃花……不一而足。   沈易越看越觉得心里发软,这样雅致的生活趣味啊,他忍不住想,宋嫤言到底是怎么想的,怎么就会有那么多的花样。   他侧头看了一眼身后不远处正在擦盘子的宋嫤言,柔和的白色灯光落在她的身上,柔软了她本就不凌厉的线条。他们谁都没说话,可是却从不会觉得尴尬。 作者有话要说:  阿茗:“小舅舅,我的老虎好不好看哒?”<( ̄︶ ̄)/ 沈老师:“呃……这个嘛……勉强……” 阿茗:“宋阿姨说好看呢!(`へ?)=3” 沈老师:“啊?好看!好看得不得了!” 阿茗:“……真哒?” 沈老师内心OS:这有什么好怀疑的,你小舅母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西多士      这样平静又时有乐趣的日子过了两个星期之后,沈易的父母从外地回来,阿茗不再每天都来私厨报到,宋嫤言他们不习惯了几天后也就渐渐的回到了阿茗出现之前的生活中。   时间滑到八月份,这天店里没几个客人,宋嫤言破天荒的窝在角落的沙发里带着耳机不说话,可是林钰他们没一个靠近她的,因为她事先说了在听广播剧,如非必要就不要叫她了。   所以沈易进来的时候并没有人叫宋嫤言,是沈易自己找了一圈才发现她的踪影,见她戴着耳机,就要伸手去拉。   宋嫤言头一抬,眼睛竟然有些发红,他一愣,随即有些慌神,“怎么了你?被欺负了?”   宋嫤言也愣了愣,随即摇摇头笑了笑,“没,在听广播剧呢,结束曲有些感人……”   “听的什么?”沈易下意识的问了一句。   宋嫤言也顺口就应了一句:“《永安帝赋》。”   沈易又愣了愣,然后“哦”了一声,动了动嘴唇想问什么,却没有问出口,眼神不由自主的闪了闪,莫名的觉得有些心虚。   宋嫤言见他也没什么要说的,广播剧刚好也听完了,就起身去忙事情,留下沈易一个人坐在桌边有些出神。   《永安帝赋》第一期广播剧是昨天晚上发的,点击量一直蹭蹭的往上涨,有很多粉丝在微博和群里讨论和转发,除了CV们的粉丝外,都是些原著粉,沈易早上起来看微博的时候,看到他们说还算没毁原著,心里猛的就松了口气。   要是真的毁了,他怎么对得起宋嫤言?   他现在基本是确定宋嫤言就是原著作者的,除了先前的猜测,他后来又想起宋嫤言曾经很认真的问过他关于广播剧的事,现在她在听,而认识的这些年,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宋嫤言听广播剧。   晏明月帮一位新进来的客人下了单后,转身对着小窗口冲里面道:“一份西多士,一份丝袜奶茶。”   说罢又让林钰给客人和沈易上柠檬水,自己则转身进了厨房去准备奶茶。   宋嫤言取了吐司面包和奶酪火腿鸡蛋等原料,鸡蛋打散,吐司面包切边,在一片面包上放上准备好的火腿片和奶酪片,再用另一片面包盖上,然后将做好的吐司面包在蛋液中均匀蘸取,最后入热锅中煎至两面金黄即可。   宋嫤言做了两份,晏明月见她做了两份,不待她说话,就心知肚明的准备了另一份奶茶。   做好后拉了拉小窗口的铃铛,陆廷就过来取餐了,见是两份,也不用多问,就自动的把另一份送到了沈易的面前。   沈易正在摆弄电脑,头也不抬的道:“谢谢。”   西多士在白色的骨瓷碟子里,玻璃杯装着的丝袜奶茶簇拥在一碗冰块里,看上去很是诱人,沈易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决定先把手上的事情放在一边,天大地大,肚子最大。   西多士是茶餐厅常见的西餐小食,据说是从法国传来,全名法兰西多士,煎好后切成三角形食用,在私厨,来的客人点一份西多士常常会配一杯冻奶茶,这是很经典的下午茶搭配。   沈易很喜欢煎过的吐司面包吃在嘴里那种脆脆的口感和它散发的香气,也喜欢丝袜奶茶的香浓醇厚的口感,欣喜之下抬眼去看吧台的方向。   宋嫤言倚在吧台边上,不知道在和晏明月说着什么,隔壁的小猫毛球又跑了进来,她顺势就蹲了下去伸手逗逗它。   沈易看着她柔和的侧脸,突然想起第一次带阿茗来这里时在外面看到的那一幕,干净柔和的少女,活泼可爱的小猫,温暖的阳光,周遭的空气都是发亮的。   他心里有个角落又软得更多了,那是他后来决定为《永安帝赋》写一首剧情歌的场景,只是无人知晓,他并不是写给故事里相恋的男女,而是缔造了这个故事的她。   电脑想起了一声提示音,有一封新的邮件,沈易一手握着餐叉,另一只手笨拙迟的点开邮件,目光落在发件人那一栏时,他的神情变得有些错愕,手上的餐叉不由自主的放了下来。   路柠要回来了,带着丈夫儿女回来过中秋节,她的邮件里如是写道。   沈易愣了又愣,渐渐的有些出神。   沈家和路家是世交,从他们的祖父那一辈起就已经是扛把子的兄弟,他和路柠同年同月出生,生日只差了两天,小的时候双方的父母还打趣去他们两个在一起算了,知根知底的多好。   沈易开始喜欢路柠时,已经是十三四岁了。十三四岁的路柠,因为发育而变得腰细腿长,长发及腰,眉眼明艳到张扬,早早就看出了后来游戏人间的模样,而十三四岁的沈易,个子还没她高,虽然是小鲜肉一只,可是却眉眼青涩,除了成绩外再无可称道的地方。   路柠见过他最挫的一面,难怪后来只会把他当弟弟当哥们儿,可是他见过路的所有,欢喜、哭泣,光鲜、落魄,还是不由自主的疯狂的喜欢上她。   后来年岁渐长,路柠依旧是游戏人间的妖孽,早恋,玩乐队,出国,搞摄影,结婚,生子,人生一路走下来,出格又让人放心。   而沈易,渐渐褪去了年少时的青涩,为了让她看到自己,为了让她夸赞自己,拼了命的要站在高处,进学生会,学交际舞,创业,考研读博,玩配音,可是却始终未婚,循规蹈矩却让父母忧虑。   他曾经借着酒意吐露心声,不知道路柠听没听懂,只知道她沉默了许久才道:“阿易,你该有个人,将你放在最重要的地方,将你视作后半生的依靠,为你洗手做羹汤,做你最温暖的后盾,那样才配得起你的努力……可是我不行。”   说完这些话不久后路柠就出国了,此后的多年,他只能从她的邮件、博客和微博等社交媒体上了解到她的生活,直到她终于安定下来结婚生子定居澳洲,他才终于决定要放下她。   他喜欢路柠,一路从情窦初开到年过而立,他将这份喜欢变成了习惯,到头来,青梅已嫁,竹马未娶。   沈易始终记得,路柠大儿子出生那日,他等在电脑前整整一夜,天亮后她的丈夫才给亲友群发邮件报告喜讯,他终于放下心赶往学校,落下了钱包在家里。   那一天,他在校门口对面的那家面包店,要了一个菠萝包,欠了老板娘两块五毛钱。   从此,宋嫤言闯进了他的生命。   他用手撑着下巴,看一眼窗外的阳光,对面不远处H大的校名在阳光底下熠熠生辉,宋嫤言此时搬了把椅子坐在了吧台边上,椅子有些高,她个子小,坐着时微微掂着脚,像个还没长大的孩子,他看着就悄悄笑了起来。   沈易低下头喝了口奶茶,将碟子里的西多士吃干净,然后自己端了餐盘进厨房,如入无人之境,又自在得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出来时宋嫤言抬头看了他一眼,突然问道:“今年你要不要月饼?”   沈易愣了愣,“那么快就要过中秋了?”   每年清明、端午和中秋,私厨会接受手工青团、粽子和月饼的预定,但都是限量一人一份,订的人都是些常来的熟客,其中不乏H大的老师家属和学生。   刚才看路柠的邮件还不觉得,现在被宋嫤言提醒了一句,沈易猛的觉得时间过得太快,那么快就又中秋了。   他点了点头道:“给我留一盒吧。”   宋嫤言“哦”了一声,然后低头在纸上勾勾化化起来,毛球在她的脚边坐不住,不停的转来转去,一会儿闻闻她的脚,一会儿伸出爪子拉拉她的裤腿,然后穿着白色雪纺阔腿裤的脚会抬一抬,像是在和它玩耍。   沈易见了这一人一猫的互动,忍不住失笑,弯腰抱起了毛球在怀里挠它的背,站在宋嫤言身边看她在纸上写字,看了一会儿就惊讶的问道:“今年是做冰皮月饼?”   “对啊。”宋嫤言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句,脚又往前踢了两踢,歪着头又往纸上添了几个字。   林钰和陆廷没什么事做,也凑了过来看,看了片刻后就咋舌问道:“那么多材料,得忙多久啊?”   宋嫤言写字的手顿了顿,微微抬了抬头道:“明天开始买材料了,回来就开始准备,一个多月的时间,还不够么?”   像是要应和她的话一般,毛球窝在沈易的怀里也伸着头“喵喵”了两声,沈易就好笑的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猫的毛发触手柔软,他的目光不由自主的落在身边那颗乌黑的头颅上,齐肩的短发浓密黝黑,他忍不住想,那里是不是摸着也像怀里的猫咪一样柔软?    ☆、莲藕煲鸭      转过天是中元节,沈易在家里拜过祖宗排位,有心待在家,可是来往串门的三姑六婆又让他坐不住,虽然沈家位于一片老式独栋住宅区,可是街坊邻里和普通的小区又不同,多的是几十年老交情的邻居,怎么可能不来往。   隔壁家的阿姨热心的给他张罗介绍姑娘,沈易颇尴尬的“呵呵”了两声没应承,阿姨又觉得是他脸皮薄不好意思,于是开始劝啊劝,还说得天花乱坠的那姑娘多好多好,活似他要是不去就是天字号第一傻蛋。   他怎么还坐得住,三十几岁人了,长得不差,工作不差,又不蠢不傻,更不是穷得娶不起媳妇,心里要是没有盘算,怎么可能现在都还没结婚,沈母是知道自家儿子心结的,也未曾死死相逼过。   可是外人怎么会知道这些,可能是单纯的关心,也可能是闲的没事做,见了他总免不了东拉西扯的说一说,沈父出门去棋社了,沈母在一旁听着虽然心里有些不得劲,可也不好意思打断人家。   沈易趁机对母亲使了个眼色,然后起身走进了厨房,然后大喊了一声道:“妈,上次新买的那罐茶叶你放哪儿啦?”   “……就在柜子里你没看见么,哎呀我来给你拿。”沈母提高了声音应了一句,然后匆匆的走了过去。   进了厨房一看,沈易果然好端端的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脸色耷拉着,见了她也没喊她。   “怎么,觉得人家讲话不中听了?”沈母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嗤”了一声,“这人在世上不可能不被说,你要么结婚,有个女朋友也好,要么忍着,不过我跟你说,就算你结婚了,也还有人说你,谁让你是小辈。”   沈易愣了愣,然后叹了口气,道:“妈,我要出去一趟。”   “去就去,记得回来吃晚饭。”沈母随意的摆了摆手,然后就走了。   沈易出门时回了一趟房间,出去时还顺手带上了阿茗,可是出了门,他看了看阿茗,又有些发愁。   阿茗和沈易一样站在门口的石阶上,背对着沈家厚重的大门,面对着前面的小院子,他仰着头问:“舅舅,我们去哪儿?”   “嗯……”沈易沉吟片刻,“带你去宋阿姨那?”   阿茗点了点应好,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去过了,虽然年纪小记不住事,可是对待他很好的宋嫤言和晏明月等人,倒是还记得。   宋嫤言见到沈易,面上有些惊讶,愣了片刻才道:“怎么今天还过来?”   中元节在传统中是个很重要的节日,农历七月十五这天,几乎是家家祭祖,之所以说是几乎,是因为宋嫤言知道有些地方时将七月十四当做中元节来过的,她没想到沈易会在这个时候来她这里。   沈易苦笑着摇了摇头,“家里有隔壁阿姨来串门,说得我脑壳疼,来你这里躲躲。”   阿茗一直不说话,直到沈易和宋嫤言说完话了,他才小心的拉了拉宋嫤言的手,“宋阿姨……”   他跟着沈易一进门,宋嫤言就看见他了,只是习惯性的先同沈易打招呼罢了,现在被他拉了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惊喜,她弯腰抱起阿茗,平视着他的眼睛道:“阿茗还记得我吗?”   “记得啊,还有晏阿姨和林钰姐姐陆廷哥哥。”阿茗点了点头,老实的应道,应完了就挣扎着要下地。   宋嫤言刚放下他,就被林钰过来带走了,拿了东西给他吃,和陆廷一起逗他说话,留下沈易在另一边和宋嫤言晏明月讲话。   晏明月问沈易:“你家过中元节是怎么过的?”   早上宋嫤言在菜市场买了刚上市的新鲜莲藕,回来就要做莲藕煲鸭,她看得很好奇,就问起了原因,才知道原来有的地方在中元这一日会吃莲藕煲鸭子,现在见了沈易,免不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沈易奇怪的看了她一眼,“祭祖啊,还能怎么样?”   “你家吃鸭子么?”晏明月紧接着又问了一句。   沈易愣了愣,“吃鸭子?吃什么鸭子?”   “你家过中元节不吃鸭子的呀……”晏明月低声嘟囔了一句。   宋嫤言好笑的看了她一眼,“你当谁家过节都吃一样的东西么,一家两家这样过,别家也要这样过么?哪有这样的道理。”   沈易越发的糊涂了,“你们家过中元节吃鸭子的?”   晏明月点了点头,看了宋嫤言一眼,“对啊,我们家是,嫤言家也是,每年中元都会做个鸭子,去年是一整只烤鸭哎……自己用烤箱做的。”   “怎么我不知道?”沈易愣了愣,问道。   晏明月此时斜了他一眼,“你以前的这一天可不会跑出来,怎么会知道。”   沈易此时好奇起来,追问道:“中元节为什么会吃鸭子?”   晏明月接着道:“这是取了谐音,‘鸭’就是‘压’,吃鸭子就能压住这天上来游走的鬼魂了啊。”   沈易“哦”了一声,又问道:“那为什么有地方是吃莲藕煲鸭呢?”   “季节性的原因,立秋过后,正是鸭子肥美莲藕盛市的时候啊。”宋嫤言给他们的茶杯满了茶,慢悠悠的道,“有些地方是吃鸭子,有些地方是吃濑粉,有些地方是吃扁食,有些地方是吃饺饼等等等等,各地有各地的习俗罢了。”   “濑粉?”沈易听到个新鲜的,忍不住又好奇了。   宋嫤言无语的看了他一眼,“……吃的,有机会给你做来尝尝。”   沈易点点头还没说话,宋嫤言突然就要离开,“哎呀,差点忘了,我得去看看锅里的鸭子……”   沈易愣了愣,然后脸色微微变了变,似乎有话想说,可是又有所顾虑,晏明月正在喝茶,悄悄抬了抬眼看他,见他这副模样,就主动道:“我去吧,嫤言你坐着就好。”   说完她就抢先走了,宋嫤言愣了愣,也没当回事,顺势又坐回了原处。   沈易心里明白晏明月看出他的想法了,不由得有些尴尬,看着宋嫤言的目光就闪了闪,“宋嫤言……”   “嗯?”宋嫤言看了他一眼,有些疑惑。   “那个……”沈易磕巴了一下,“你……你买……新手机了么?”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还没来得及,先拿备用机用着,过两天再去。”   “那……”沈易此时心里有些紧张,还要注意掩饰着不让人看出来,“那你不用去买了,我给你拿了个新的没用过的,算是我……算是我送你的。”   宋嫤言愣了片刻,等她回过神来后面前已经放了个手机盒子,也不知道他刚才是怎么拿进来的,因为她并没有看见他手上拿了东西。   她忙道:“不不不,怎么能要你的东西,太贵重了……”   “是别人送的,我又不需要,放在那里久了还会坏了,不如给你用。”沈易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可是……”宋嫤言张了张嘴。   沈易忙摆了摆手,“好了好了,你别再多说了,给了你的就是你的了,我是不会收回来的。”   宋嫤言愣了愣,怕坚持下去会动静太大闹得不好看,便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那……多谢你了……”   “谢什么谢,我平时在你这里白吃白喝的,你也没要我谢啊。”沈易见她不再推拒,眼角的笑意变得深刻了几分。   宋嫤言仍旧不好意思,腼腆的笑了笑,嘟囔道:“这怎么能一样……”   沈易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既然这样,不如……明天请我吃碗你说的那个濑粉?”   宋嫤言正打开了装手机的盒子,低着头应了声好,还没说话就见到一部白色的手机,只觉得有些眼熟,就小声的说了句:“怎么那么眼熟……”   “和我的同品牌同款同型号啊。”沈易微微的笑着,很乐于给她解惑。   宋嫤言的手顿了顿,突然就不敢抬头看他,觉得脸上的温度猛的就升高了几度,只低低的“哦”了一声了事。   晏明月刚好出来,一眼就看见桌子上多了个手机盒子,眼睛眯了眯,看了眼宋嫤言,又看了眼沈易,嘴角轻轻的上挑起来。   大概是到了下午四点刚过一点的时候,沈易还记得临出门时母亲叮嘱要回去吃饭,便带了阿茗要走,宋嫤言忙道:“哎……先等等,我去给你装些鸭子汤带回去吧?”   宋嫤言这道莲藕煲鸭,怕莲藕遇铁易变黑而改用砂锅熬汤,鸭子也选了最适合的麻鸭,其脂肪适中,肉质嫩滑,所煲的汤不但生津、解毒,而且喝起来更是温润养人。   用保温盒装了一盒出来,交给了沈易之后,她弯腰摸了摸阿茗的头轻声道:“阿茗下次再来玩好不好?”   阿茗点了点头,又和大家挥了挥手,乖巧的让沈易牵着手走了,等他上了车,才叽叽喳喳的问道:“小舅舅,宋阿姨给了什么?”   “汤,好喝的汤。”沈易应道。   阿茗问:“为什么要喝汤?”   “因为今天过中元节。”沈易继续应道。   阿茗立刻又问:“是给我的么?”   沈易趁等红灯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笑了笑不回答了,心道,明明是给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  宋嫤言:“给我买个包好伐?” 沈老师:“当初我送个手机你都不肯要,现在……” 宋嫤言:“现在连你都是我的,我要点什么还比可以了?” 沈老师:“……当然可以,我就怕你不要。” ☆、濑粉      中元节这天沈易带着一锅莲藕鸭汤回去,沈母惊奇的问道:“你这是去了哪里,去了行乞么?”   沈易额角抽了抽还没来得及回答,就听见阿茗得意洋洋的炫耀道:“不是不是,是宋阿姨给我的!”   “宋阿姨?”沈母摸了摸小外孙的头,视线却转向了沈易,“这是谁,你……朋友?”   她原想打探一下是不是儿子的女朋友,可是话到嘴边又拐了个弯,沈易眼睛眨了眨,“嗯”了一声,她再想问,沈易已经转身走开了,她只好转而去套阿茗的话。   阿茗是个不藏话的,姥姥问什么他就答什么,除了不说他想要宋阿姨做小舅母以外,其他的事一五一的说了个掉底。   问完了阿茗,沈母乐呵呵的开始张罗大家吃晚饭,兴许是那锅汤真的好喝,也兴许是他们心情都不错,这一顿饭吃得很是尽兴。   而在城市的另一边,宋嫤言早早就让林钰和陆廷回去了,她和晏明月则一如既往的进行着第二天的准备工作,需要提前准备的食材一一做好,清点后小心的放进冰箱冷藏。   最后宋嫤言突然想起了答应沈易的事,于是问道:“咱们还有水磨粘米粉吗?”   晏明月跑去小房间看了一下,回来道:“还有小半袋。”   于是第二天早上私厨开门后,宋嫤言在白板上的食单的最后,端端正正的写上了“濑粉”两个字。   传统的濑粉从选料到制作,工序颇为复杂,而且必须合数户人之力始能制作。需要待水煮沸后,将粉槽架于锅上,两头垫以长凳。把搓好的粉团置于槽孔,塞上木塞,再将木杠一端穿入粉槽的榨孔中,一端数人用力往下挤压,粉条便从粉槽底部的小孔“濑”出,下至锅里。煮熟后捞起,再用冷水冲洗干净备用。吃时再用开水烫过,兑进上汤,才能成为别具风味的濑粉。   以上这些,是当初宋嫤言想学濑粉怎么做时去网上查资料看到的,看得她一愣一愣的哀叹好难好难,可是等她把这个感叹说给好友听时,立刻被鄙视了,“想要在家里做濑粉,哪里会这么难,又不是要批量生产。”   “那你的意思是你会做?”宋嫤言闻言立刻双眼放光的盯着人家。   朋友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我不会,现在很少有人会在家里做了,反正几块钱就有一碗,要吃就出去吃得了,谁还愿意费时费力做啊……不过……”   宋嫤言听得垮了脸,朋友见她沮丧,于是继续道:“不过我家八十岁的阿婆会做,下次回去你跟我回去吧,让她教你。”   于是就这样,宋嫤言试了几次之后,终于学会了怎么做濑粉。   粘米粉过筛入容器,然后慢慢将热水倒进粘米粉里调至成比较浓的米浆,再将米浆装进裱花袋里,锅里倒入适量水煮至快开时将裱花袋里弄个小孔,将米浆挤进开水里煮三分钟左右就成了濑粉,最后将煮好的濑粉捞起过两次冷水,食用时兑入煮好的鸡汤。   晏明月在她做的过程中一直在一旁看着,看到兴起,还央着宋嫤言让她挤一挤,像是得了好玩的玩具一般。   沈易来的时候已经时下午,早上做的濑粉已经售完了,宋嫤言见他来,忙端了特地留出来的一份,一边递了调羹给他,一边问道:“怎么只有你一个来,阿茗呢?”   尽管她已经刻意做出了不在意的模样,但语气中的殷切还是轻易就被沈易听了出来,心里立刻就喝了好大一壶醋,忍了半天才忍了下来,淡淡的应道:“我妈带他去玩了,所以就没带他来。”   “哦……”宋嫤言有些失望,嘟囔道,“还以为他会来呢,都特地留多了些……”   “……不要紧,我帮他吃了,回去我会用语言的方式传达给他你的好意的。”沈易无语了一下,施施然的开始吃起来。   也许是受到了刺激的缘故,沈易一边吃一边时不时就说说阿茗的坏话,诸如不听教啦睡懒觉啦写字丑还不肯练字啦等等等等,几乎是努力的在抹黑他。   然而在宋嫤言心里,沈易是很疼阿茗的,加上沈易的语气颇为无奈,于是她就自动把他代入到了为了孩子劳心劳力的家长形象中去,努力的劝解他阿茗还小不要着急之类的话。   晏明月给客人送咖啡,路过他们时听了一耳朵,还没听完就觉得自己看透沈易了,真是大写的心机二字,见过争宠的,没见过争宠争成他这样的。   她翻了翻白眼走开,到了吧台后又回头看他们,只觉得他们俩真是般配得很,一个呆一个傻,呆傻一家亲。   后来沈易的话题跳开了阿茗,绕到了其他事上,说起了开学,“再过些日子就要开学了,这暑假过得真快。”   宋嫤言抿着嘴笑了笑,“可不是么,不过也就只有你们老师还有假期了,其他人…… ”   “学生不也有么?”沈易好笑的看了看她。   “我们以前……”宋嫤言话还没说完,就听到自己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她歉意的冲沈易笑了笑,然后起身过去接电话,才说了没一会儿,沈易就看见她把电话换了个手,空出来的右手又习惯性的摸起了耳后。   她低着头,似乎在想着什么,随后就放下了电话,可是放在耳后的手却始终没有放下。   她的情绪相当不稳定。他有些奇怪,到底是什么电话让她如此形状。   宋嫤言站在吧台边上,面前就是门口,她默默地挪了挪脚步走近过去,伸手拨开了门帘,外面的阳光猛的出现在面前,又有些许的风从门廊底下飘过,热热的,黏黏的。   打电话来的是许凤,是宋嫤言大学时的室友,也是现在和她有较多联系的好友,她说:“宋嫤言,周教授农历八月十六的七十大寿,他想要见见你,说了好多次了,你回来一趟吧。”   宋嫤言愣了又愣,犹豫了许久,终于还是答应了。   可是她的心里啊,像是有汹涌的河流开始奔腾,她不知道原来自己那么害怕,害怕到只要听到和那段绝望的时光有关的任何人和事,就能那么的……激动又无措……   她靠在门边,想起了记忆里须发发斑白的老人,他在诊室维护被责骂的学生的背影,他坐在手术椅上做开颅神经修补手术的沉稳双手,他偷偷的避开师母偷吃蛋糕的俏皮表情……   以及她最不愿触碰的,来自于他目光里的沉默、心痛和惋惜。竟然全都一一历历在目,像是发生在昨天。   宋嫤言曾经认为,这个世上没有什么不能跨过去的难关,也没有什么不能遗忘的伤害,可是到了如今,已经过了五年,她仍旧耿耿于怀,并且觉得不可原谅。   她有些想哭,可是又不愿意轻易的在人前示弱,只好死死的忍住心里的酸楚,右手一遍又一遍的抚摸着耳后的那道伤疤,像是这样就能让心里好受一些。   刚才促使她答应的原因,除了周教授已经年纪那么大了还惦记着她的缘故,也许也有想要走出来的原因,毕竟她不可能此生不再去G市,身边那么多在医疗系统内的人,也不是可以一直都避开的。   更何况,她想让关心着她的人知道,她已经过得很好,那些伤害,至少表面上已经过去和平复。   宋嫤言站了好久,才慢慢的转过身来,走回了吧台后面,丝毫没有察觉到沈易一直看着她的目光。   沈易看见她变幻的脸色,有些怀念,有些愤愤,又有些苦涩,甚至有些挥之不去的绝望,在这样温度里莫名的让人看着心里发冷。   他不知道宋嫤言是知道了什么事才这样,只好猜测是不是她又想起了不开心的事,比如那个她喜欢的人又让她伤心了之类的。   然后他就想去安慰安慰她,可是想了又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还好,安慰人这种事,最怕的就是说得不得人心,极其容易适得其反。   沈易踌躇了半天,宋嫤言的情绪已经调整过来了,刚好有客人进来,她又笑着去招呼了,丝毫也看不出刚才的些许失态。   她笑盈盈的样子这让沈易觉得有些惊讶,他以为宋嫤言要好一会儿才能缓过来的,可是没想到她恢复的那么快。   真是个要强的人,看着温温和和与世无争一个人,可是有时候又坚强得让他觉得心疼。    ☆、薏仁绿豆老鸭汤      处暑,一候鹰乃祭鸟,二候天地始肃,三候禾乃登。意即处暑时节,老鹰大量捕猎鸟类;天地间的万物也开始凋零;而到了处暑的尾声,也正是五谷丰登、农人欢喜的时节。   《月令七十二候集解》说:“处,去也,暑气至此而止矣。”“处”是终止的意思,表示炎热即将过去,暑气将于这一天结束,气温会逐渐下降。   可是秋老虎的存在并不会让人觉察到气温降低,反而愈发的觉得闷热,又烦躁。   “哎呀,嫤言嫤言……”晏明月一早起床照过镜子就嚷嚷了起来,“你快来看看啊……”   宋嫤言听见她大惊失色的叫声,以为她遇到了什么难事,忙叼着牙刷从卫生间跑出来,含糊着道:“你怎么了?”   “你看看我嘴上,有颗那么大的痘痘啊,怎么办?”晏明月一面说,一面把脸凑了过去让她看。   可是宋嫤言只是看了一眼,就推开了她,漫不经心埋怨道:“真是的,我还以为你怎么了呢,不就长个痘么,也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她说完就转身走回卫生间,留下晏明月在背后跳脚,“这还不是大事么,红红的一坨,丑死了,我怎么见人啊!”   宋嫤言不雅的翻了个白眼,含了口水漱干净口里的泡沫,叹了口气安抚道:“行了行了,别愁了,我给你做几天薏仁绿豆老鸭汤喝就好了嘛,你就是秋燥上火了,过了就自然好了。”   晏明月还是不放心,盯着镜子看了又看,从租住的住处一直念叨到了私厨,宋嫤言听了觉得万分的无奈。   时间已经过了九月一号开学的日子,沈易悠闲的生活戛然而止,又投身进入到了繁忙的教学工作中,就连林钰和陆廷,也由于学业原因,待在私厨的时间也少了很多,而阿茗,更是中元节之后就再也没见过了。   陆续有新生来报到,也有人会好奇的第一次走进私厨,宋嫤言不知道这些新来的客人中有多少人会成为常客,但看着他们,就像是看见了新的故事一样忍不住笑。   这样新面孔就像新鲜的血液,私厨每年都会遇到许多。宋嫤言靠在门边往对面张望,看到又有新生拖着行李箱在家人的陪同下走进那扇大门,不由得有些怅然,这样还有父母时刻陪伴的年少时光,已经随着年龄的增长轰隆隆的离开了许久。   此时有客人进来,是个梳着丸子头穿着淑女裙的女孩子,还有个家长模样的大人跟着,正站在门内看店里的白板,宋嫤言起身要去招呼,“你们好,请问……”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副妈妈模样的人道:“哎哟,这在外面小店吃的东西都没什么卫生保障的啦,宝宝啊,我们回家去吃吧,让阿姨给你做。”   晏明月一听就要说话,宋嫤言忙拉了拉她。   女孩子听到母亲的话,忙看了一眼一旁的宋嫤言和晏明月,有些不好意思,压低了声音道:“妈,你不要这样……再说那么热的天,跑来跑去多麻烦啊……”   “哎哟,你听话,我是为了你好,要是吃坏了肚子怎么办?”母亲一脸的理所当然,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儿。   女孩子看起来是听话惯了,于是讷讷的不再说话,这时她们后面的风铃又响了起来,几个女孩子结伴走了进来,笑嘻嘻的跟宋嫤言和晏明月打招呼:“两位老板娘都在啊,今天有什么吃的?”   “就是就是,上了一上午的了,又渴又累,老师一点都不体谅我们辛苦”都是常来的学生,说起话来多了几分随意。   晏明月努了努嘴,大声的道:“白板上写着呢,不过今天有道薏仁绿豆老鸭汤,清热又滋补,要不要来一碗?”   她说完就看了一眼那对母女,宋嫤言忙好笑的推了推她,“你别这样……”   几个后来的女生都说好,又要了其他的东西,晏明月利索的下了单,噘着嘴进了厨房去取,宋嫤言看了她一眼,回头招呼几个女孩子道:“吃了再走吧,日头那么大,跑来跑去连吃东西的心情都没有了,不如在这里吹吹冷气休息一下。”   几个女孩子于是嘻嘻哈的找位子做好,有熟悉又胆大的就问她:“老板娘,今天怎么没见沈老师啦?”   沈易来惯了这里,学生来的次数一多,就都认得了他,H大不少的人都知道经管学院的沈易老师跟学校对门那家私厨的老板娘关系很要好,甚至还有沈易的仰慕者特地来就是想看看老板娘长成什么样子的,把个宋嫤言搞得哭笑不得,不过次数一多她竟然也习惯了。   此时有人问起,宋嫤言就应道:“不知道啊,他没来这里。”   她说完又转身回了厨房去帮晏明月,很多点心汤水都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于是她们很快就又出来了,等到忙完了,宋嫤言这才发现那对母女还没走,仍然站在白板前面在说什么。   宋嫤言这时走了过去,轻声的询问道:“请问……是需要些什么吗?”   女孩子愣了愣,正要说话就被她母亲拉了一把,她母亲道:“不不不,我们就走了。”   说着她扯着女儿就往外走,出门时恰好与进来的沈易和陆廷林钰碰上,双方都愣了愣,女孩子看见他们,嗫嚅的喊了林钰一声,“林钰学姐……”   林钰愣了愣,然后想了一会儿,想起是自己接待过的直系学妹,这才笑了起来道:“苏菲学妹,没想到在这里见到你啊,怎么,吃完了?我嫤言姐这里是不是特别好?”   她笑得与有荣焉,苏菲却不好意思极了,正想说什么,她母亲又一把拉了她走开,一边走还一边说:“你啊你,交朋友要小心,人家都是有利益相关的……”   林钰听了脸一黑,就想上前去理论,沈易和陆廷忙拽住她,“哎哎哎,好了好了,让人说两句又没掉块肉,进去了啊……”   林钰这才“哼”了一声,进了门就跟晏明月小声的抱怨,晏明月也是一脸的气愤,“……你嫤言姐还不让我说话,真是的!”   “好啦,是我错了啦,我也很生气的好不好,下次再遇到这样的人,你拿扫把赶出去我都不阻止你好了吧?”宋嫤言有些头痛的推了推他们俩。   又和他们说了几句才让他们去坐好,亲自去倒了水过来,晏明月则急忙去了厨房端出大家的午饭来。   林钰和陆廷习惯了在这里吃午饭和晚饭,人多吃着也热闹,晏明月和宋嫤言也从未想过钱的事,反正这俩家伙勤快得很,又会兜揽生意,连同学过个生日都被他们撺掇到这里来吃东西。   倒是沈易,刚开始时觉得不好意思,宋嫤言一直劝他别多想,过了好些日子他才习惯,渐渐的也成了习惯。   被母亲拽着出了门的苏菲小学妹走了一半路,又下意识的回头看了一眼,透过玻璃窗正好看见她的林钰学姐正撒娇似的抱了抱刚才问她们话的那个老板娘的腰,抬头笑得灿若春花。   她不由得有些羡慕,不仅是因为她们不需要在太阳底下来回,还有那种相处的随意和真心,像是永远不需要担心母亲总是挂在嘴边的人心险恶。   这边宋嫤言也坐了下来和他们一起吃午饭,沈易喝了一口汤,问道:“怎么又是老鸭汤?”   “阿月上火了,我才反应过来处暑过了好多天了,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凉,雨还没见到,秋老虎怕是要来了。”宋嫤言咬了咬筷子道。   林钰立刻凑过去看晏明月嘴唇上的红点,一边看一边笑,“要是位置再长歪一点,就像媒婆痣了啊……啊哈哈哈……”   晏明月听了使劲的翻白眼,“闭嘴,有吃的都塞不住你的嘴……”   宋嫤言忍着笑,继续道:“再说这个时候就该多喝些鸭汤,老鸭味甘性凉,本身就滋补,我怕阿月上火不得好,还加了绿豆和薏仁,清火祛湿的,你们也多喝些。”   沈易一直都没说话,只是一边喝着汤一边看着她们说笑,直到饭后碗碟都撤去,晏明月和林钰陆廷去了厨房,他才问对面在泡着茶的宋嫤言:“那个女孩的家长……讲话不好听吧?”   宋嫤言洗茶的手顿了顿,嘴边噙了一抹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没生意做了。”   “不担心?”沈易挑了挑眉,“真没看出你那么放心又宽心。”   “不然呢?要自己气自己,还是上去和她理论?”宋嫤言抬头横了他一眼,“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   沈易抬手虚握成拳抵在嘴边,沉吟道:“嗯……夸你啊,我在夸老板娘你真是大度又自信啊。”   宋嫤言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自己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松仁粽子糖(上)      九月中旬,H大的大一新生开始军训了,宋嫤言坐在店里,时常可以看到穿着迷彩服的学生进出,还有穿着军靴的教官,林钰常常和她一起坐着,对着那些绿色的人影指指点点。   “哎呀,嫤言姐,你看那个……教官来的吧,好帅啊……”小姑娘眼冒红心的托着腮。   宋嫤言正在泡茶,闻言回头看了一眼,“也就养养眼,换了我,是不敢的。”   “什么不敢?”她说的没头没脑的,林钰有些疑惑的看着她。   宋嫤言眯了眯眼,“我其实很崇拜迷彩服的,但是我大学时看到一些事,让我觉得……有些难过……”   林钰呆呆的看着她,她笑了笑继续道:“我们同一届有个女生,长得很漂亮的那种,喜欢上了给我们军训的一个教官,后来……她被甩了,就跳楼了……”   “啊……”林钰愣了愣,随即放下了手,再也不向外看了。   宋嫤言被她的紧张逗笑了,原先因为想起旧事而产生的些微惆怅也散了开去,“傻姑娘,一个人本质是什么样的,和他是什么身份什么背景是没什么关系的,就像医生,都穿白大褂,谁能说里面没有害群之马?”   林钰又愣了愣,宋嫤言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你还小呢,等你再大些,出了社会你就知道,没有什么是泾渭分明到非黑即白的。”   “我哪里小了,再过一个生日我就二十岁了。”林钰不满的嘟囔了一句。   宋嫤言站起身来,拉了拉她的胳膊,“好啦,十九岁的大人林钰同学,你要帮忙挑红豆了,老板娘我可不养闲人的。”   林钰一听就连忙起身跑了开去,另一边桌子上陆廷正搬了篮子和笸箩出来,里面装了红豆、绿豆、白芸豆和莲子等材料,她看了一眼就回头问宋嫤言道:“嫤言姐,这么快就要开始做月饼啦?”   “还早么,只有两个星期就要过中秋啦。”宋嫤言嗔了她一眼,也坐了下来开始拣豆子。   这些天沈易都没出现过,初始时她还觉得奇怪,可是后来林钰告诉她有上级领导来进行教学质量抽查后,她就不再奇怪了,她记得自己念大学的时候,不仅有上级领导的抽查,学生也要对每个任课老师的上课质量进行评价,而且如果某个老师的平均分太低,办公室就不再派他担任教学工作了。   她上内科学的时候老师走马灯似的换,连这个老师的脸都还没看清就换下一个老师了,整个学期十八周的课程,换了十四个老师,几乎每周都要填一次这样的评价表,大家填得烦不胜烦,发到表就随便的填填就算了。   宋嫤言低着头笑了笑,拉回了思绪来继续手里的工作。   可是没过几天,沈易就出事了。   宋嫤言接到沈易的手机拨过来的电话时正在忙着更新新的小说,看见是他的号码,并没有立刻就接起来,而是把手里的事情做完了才接起来,这时的手机已经响了两分钟有余了。   她一面伸手去摸手机,一面嘟囔道:“是有多顽强啊……”   可是她摁了接听键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到林钰在电话那头大声又着急的道:“嫤言姐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你快来啊……沈老师出事了,他要见你……你快点来!”   说得像是沈易要不好了一样,宋嫤言来不及多问,示意了晏明月一下就急急忙忙的拽了包跑出去,一面小跑着往前走一面问林钰:“你们现在在哪里?”   “教学楼A栋五楼……呃、东边这个教室休息室里。”林钰急忙报着具体的方位。   宋嫤言又问:“沈易到底怎么了?”   “沈老师肚子疼……”林钰顿了顿,继续道,“疼得都说不出话来了……”   宋嫤言皱了皱眉,问:“他怎么……”   这时她刚好走到一个岔路口,她并不熟悉H大的具体地形,只知道了个大概,只好问路过的一个女生:“哎,同学你好,请问从这儿怎么去你们学校的教A?”   女生想了想,然后指了具体的方向给她,道了谢后她一边走一边继续问林钰:“他不舒服怎么不送去医院,找我能有什么用?”   林钰似乎有些无奈的应道:“他非要见你,我没办法,只好找你了。”   宋嫤言走得气喘吁吁的,终于到了教学楼A的楼下,在心里默念了几遍口诀都还是没搞清楚到底是左西右东还是做东右西,只好沮丧的跟林钰道:“我现在分不清哪边是左哪边是右了……你告诉我具体哪个教室旁边得了……”   林钰愣了愣,似乎没想到这样的结果,“……呃、你等等我去看看……啊是A514和A513之间,中间隔了个楼梯口,能记清楚么?”   宋嫤言已经进了电梯,顺着她说的方向找到了那个休息室的门口,看到门在的墙上小小的门牌上“教师休息室”几个字,不由得稍稍松了口气。   门里门外都围了好些的人,宋嫤言看不清里面的情形,只好一边说着“麻烦让让,谢谢”,一边用力的往里面挤,等她看见里面的情形时,忍不住顿住了脚步,叫了一声:“阿钰……”   林钰正蹲在沈易的旁边,而沈易正蜷缩着躺在沙发上,老远就看到他大汗淋漓的样子。林钰听到宋嫤言的声音,立刻站了起来,几乎是扑到她的身边来的,“嫤言姐你可来了,快看看沈老师……”   宋嫤言忙点了点头,然后道:“阿钰,你先打电话叫120,留一个同学下来帮忙,让其他人都回去休息吧,已经不早了。”   事到临头,宋嫤言反而显得镇定了,比起周围手足无措的同学们显得可靠许多,林钰忙照着她说的话去做,不多时周围的人就散了。   此时宋嫤言已经去到了沈易的身边,她跪坐在地上,伸手要把沈易的衬衫拉出来。察觉到有人碰自己,已经疼得半昏过去了的沈易猛的睁开了眼,待看清是她,又无力的闭上了眼,呢喃的叫了她一声,“宋嫤言……你来了啊……”   宋嫤言眼睛一酸,险些掉了眼泪,她忙深吸了口气,骂道:“你不舒服,怎么不肯去医院,叫我来能顶什么用?”   她一边骂一边拉高了他的上衣,又把他的身子挪了挪让他躺平,然后用右手在他的腹部进行了触诊,发觉他的腹部并没有她最害怕出现的僵硬如板状的感觉时,心里悄悄地松了口气。   宋嫤言继而用右手拇指对他的麦氏点进行按压触诊,并且密切的注视着他的脸部表情,待看到他在自己猛的一放手的瞬间因为疼痛而“哼”了出来的时候,终于大大的喘了口气。   她帮沈易把衣服拉好,然后用手背被他擦了擦额头的汗,轻声的安抚道:“没事的,你大概就是阑尾炎,不会有事的……”   宋嫤言安慰着他,沈易的心里也觉得好受了许多,只是他说不出话来了,只能强忍着疼痛看着她。   宋嫤言转头去问林钰:“阿钰,他是怎么发病的?”   “刚才九点多的时候我们下选修课了,才刚下课大家还没来得及走,沈老师就突然捂着肚子蹲下去了,我们就赶紧把他送来这里了,本来以为他一会儿就好了的,结果……”林钰揪了揪衣摆,详细的说起了事发的经过。   宋嫤言愣了愣,叹了口气,低声的询问沈易:“你今天中午有没有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沈易这时疼痛缓解了些许,可以应她的话了,就道:“没有吧……只是吃了几口饭就被……就被叫回办公室了……”   “跑回去的?”宋嫤言一面问,一面抬手去摸了摸他的额头,发觉他有些地热,“是不是跑得特别快?”   沈易不太不清醒,可是对危险的感觉似乎敏锐了许多,他听出了宋嫤言语气里的不赞同,迟疑的点了点头,又忙道:“宋嫤言……我肚子疼……”   宋嫤言刚想说他,可是听到他说肚子疼,立刻就忘了要说什么,忙转去握他的手,安抚道:“没事的没事的……”   沈易虚弱的点了点头,微微抬了抬眼皮,看到她在灯光下焦急的面容,还有微湿的刘海,不由得心里有些发烫。   宋嫤言有些着急,救护车还没来,急性阑尾炎可大可小,她也不愿意看着沈易一直喊疼,想了半天,试探着问了问沈易:“你要不要吃颗糖缓缓?”   沈易愣了愣,随后努力的扯了扯嘴角,道:“好啊……”   宋嫤言忙从手提包里翻了个红色绘缠枝牡丹的陶瓷糖果盒出来,塞了颗糖进沈易的嘴里,“今天刚做的松仁粽子糖,你吃吃……对了,你平时没什么现病史的吧?”   宋嫤言突然想起什么,忙问了一句,沈易含着糖,道:“前几天做了体检,没事。”   沈易的话音刚落,就听到门外嘈杂的脚步声,须臾,林钰和原本留下来帮忙的同学就带着医生出现在了门口,气喘吁吁的道:“嫤言姐、沈老师,医生来了。”   宋嫤言忍不住长长的舒了一口气,下意的识用力握了握沈易的手。    ☆、松仁粽子糖(下)      沈易上了救护车后,宋嫤言也要跟着去,临上车之前,她让林钰和那个同学先回去休息有消息了就通知他们,然后又给晏明月打了个电话让她别担心。   救护车里沈易半躺在担架床上,宋嫤言坐在一边盯着他看。他的脸色因为疼痛而变得苍白,就连嘴唇都已经发白了,时不时皱皱眉,她知道,那是阵痛来了。   没有医生的允许,沈易不可能用得到杜冷丁这种镇痛剂,宋嫤言只好用力的握着他的手,在他疼得受不了的时候塞一颗糖给他含着,希望甜味能让他好过些。   送去的医院是H大附属第一医院,这一晚似乎急诊特别的多,沈易到了医院还要等,宋嫤言只好扶着他坐在一旁等候。   沈易的头靠在宋嫤言的肩膀上,听着宋嫤言的呼吸,渐渐开始有些昏昏欲睡。   宋嫤言怕他彻底的昏了过去,于是没话找话跟他说,“沈易你别睡,和我说说话……”   “好啊……说什么呢……”沈易抬了抬眼皮,语气有些弱。   宋嫤言环顾了一下四周,有个额头淌着血的病人捂着头在跟医生吵架,“凭什么让他先看,老子都来了二十分钟了,先来后到不懂吗,是不是他送你红包了?”   “不是这样的,那个病人比你严重,要送到急救室去……”值班的女医生显然有些怕他,一边说一边往后退着步子。   而宋嫤言他们的另一边,有个病人无精打采的独自一人靠在椅背上,宋嫤言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下意识的多看了几眼,突然想起了些什么,忙抬了抬手想叫医生或是护士,“医生……”   “沈易?还真是你啊,你怎么进来了?”宋嫤言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到有个陌生的男声在身旁响起。   她放下手抬起头看了一眼,见对方穿着白大褂,忙指着旁边那个无精打采的病人道:“医生你快看看他,他是不是、是不是要心梗了?”   对方愣了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还没说话,就看见那人突然伸手往心口捂去,立刻面色大变的高声道:“许慧,快过来有病人突发心梗!”   场面立刻就混乱起来,医生护士拥过来好几个,片刻后就将病人送去了抢救室,白大褂没走,又回到了宋嫤言他们面前,重复问了刚才那个问题:“沈易,你是怎么进来的?”   沈易正觉得难受,于是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原来是老徐啊,急性阑尾炎,躺在救护车上来的。”   “急性阑尾炎?”被他叫做老徐的徐知节皱了皱眉,“你怎么确定的?”   沈易的头仍旧靠在宋嫤言的肩上,理直气壮的应道:“宋嫤言说的啊……”   宋嫤言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看面前的白大褂,有些嗫嚅的道:“是……是我说的……”   徐知节示意她起来,让沈易平躺在等候区那一排椅子上,然后问她:“你是怎么确定他是急性阑尾炎的?”   宋嫤言看着他张了张嘴,恍惚间像是回到了几年前在实习时被老师考校的日子,下意识的就弯了腰,她伸出右手在沈易的又下腹部摸了摸,然后直起腰平视着徐知节的眼睛。   在急诊大厅紧张的空气里,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患者为三十二岁健康男性,于今日晚上九点左右剧烈腹痛就诊,查体无板状腹,腹壁紧张度轻微,麦氏点有压痛及反跳痛,疼痛持续,固定于右下腹,见低热,患者曾在中午午餐后急速奔走,无相关既往病史,无药物过敏史。”   沈易没有药物过敏史宋嫤言是知道的,当时有次他感冒迟迟不好就去打点滴,回来之后他顺嘴说了一句听有人会药物过敏自己就没有,于是现在她自己就加上去了。   徐知节听到她的话愣了愣,看着她的眼神闪了闪。面前的年轻女孩子神情有些紧张,却不见胆怯,检查手法标准,就连汇报的内容都和病例要求差不多,看得出接受过很专业的医学训练。   徐知节有那么一瞬间觉得是在面对着自己带的学生,这真的是沈易提起过的校门口的一家点心店的店主吗,她的身份就这么简单吗?   只是她垂落在身侧攥成拳头有些发抖的双手又让他愣了愣,心念急转间,躺在椅子上的沈易挣扎着要起来,他拉了拉宋嫤言手,“宋嫤言……我疼……”   “疼”,几乎是这一个晚上宋嫤言听他说的最多的词,像是多脆弱似的。可是这时的宋嫤言来不及想他是不是真的疼,下意识的就掏了糖盒子出来,“再给你颗糖,再忍忍啊……”   徐知节看着他们之间熟稔的动作,目光有些闪烁,转过身去叫医生和护士过来,“他急性阑尾炎,送去手术室,叫普外科的医生过来看看吧。”   于是沈易就这样含着糖被送进了手术室。宋嫤言和徐知节都跟着到了手术室门口,然后看着手术室的门在面前“砰”的关上,两人沉默的坐在了椅子上。   过了一会儿,徐知节突然问她:“你要回去休息吗?我在这里也是可以照顾他的。”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低着头道:“不用了,我没事的,而且……您是要值班吧?”   “……我和沈易是朋友,你……”徐知节听到她的敬称,不由得微微皱了皱眉,“是,刚才是下来会诊个心脏病的病人,恰好看见了你们。”   宋嫤言“哦”了一声,突然就觉得心里的压力小了很多,对啊,他并不真的是她的老师啊……   徐知节又问道:“你是怎么看出来刚才那个病人要心梗发作的?”   宋嫤言又愣了愣,看了一眼手里一直攥着的糖果盒,低声道:“我老师见过……给我们讲过,我记得的……”   徐知节还有问题想问,可是看着她低垂着头,似乎有些负面的情绪笼罩着周身,于是默默地把问题咽了回去。   宋嫤言垂着头,默默的看着手里的陶瓷盒子,伸手取了颗松仁粽子糖含进嘴里,又向徐知节伸了伸手,他摇了摇头,她就又缩了回去,彼此一句话都没有说。   用麦芽糖加细砂糖加热后注入配好的牛奶和香草粉混合液,再加入剥好的松子仁,拌匀后用手拉成长条状,最后用厨用剪刀剪成小三角形的粽子形,琥珀色的糖块含在嘴里有麦芽糖的甜味,又能嚼到脆脆的松子仁。   宋嫤言感受着口腔里的甜味,把手掌张开覆在膝盖上打量着,鼻子闻到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精神渐渐有些恍惚起来。   她像是看到了经年以前同样穿着白大褂或是手术服穿梭在病房和手术室的自己,又像是看到了神采飞扬自信满满的自己,她这双手,原来该是握着手术刀治病救人的,可是如今,却翻滚在案板间,日日与食材为伴。   后悔吗?她问过自己,答案是不,再遇见沈易之前不后悔,遇见沈易之后就更不后悔了。   怎么会后悔呢,脱下那身才穿了没多久的白衣,亲手放弃了梦想的同时,也离开了那些让她寝食不安的所有不安定因素,不用再害怕,不用再担心,也不用再看着自己帮不了别人而难受。   多好,她从来都是胆小甚至怯懦的,所有的镇定和稳重都是表象。没人比自己更了解自己,她担不起关于生命的那份责任来,从来都害怕辜负了别人的信任,所以要放弃时才会那么爽快。   宋嫤言低着头苦笑了一下,自己真是个没用的,还说是梦想,看来注定了只能是想想了。   急诊手术室并不如中央手术室那般安静,常有患者家属的哭嚎和惊叫响起,其中又以小孩的家长为最。   宋嫤言探了探头,看到有个护士被患儿家属挤到了一边去,她收回了目光不再看,心里一阵凉意漫了过去。   她把注意力放回到眼前的手术室来,门上的电子屏上红色的“手术中”三个字一直亮着,她忽然想不起来,沈易进去多久了?怎么一个阑尾炎的小手术那么久的感觉?   她的心里突然就有些发慌,回过头看了一眼徐知节,徐知节安抚她道:“才进去一会儿,很快就出来了,没事的。”   宋嫤言“哦”了一声,刚回过头,就听到手术室门打开的声音,有护士出来喊道:“沈易的家属,沈易的家属在吗?”   她愣了愣,忙站起了身,小声的应道:“在的……”   护士看见她,就笑了笑道:“手术很顺利,没事,接下来好好照顾就好了。”   说完又和徐知节点头致了致意。   宋嫤言忙谢过,和徐知节一道跟着沈易去了病房。   徐知节因为是值班还要回办公室就先走了,宋嫤言留了下来陪护。她看着病床上昏睡的男人,他闭着眼,看不见平日里惯常的目光和冷静理智,像是一个脆弱的孩子。   她看着看着,渐渐有疲惫和睡意蔓延了上来。    ☆、皮蛋瘦肉粥      沈易术后麻药药效未过,再加上之前工作忙碌休息不够,从手术室出来就没有醒过。   宋嫤言就没有那么好了,没有陪床她只能靠手撑着头在床头柜上打了个盹,半梦半醒朦朦胧胧间听到了小推车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她猛的醒了过来,一看,窗外已经天亮了。   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已经八点多了,再认真听听外面的声音,已经渐渐有脚步声在走廊上响起来了,住院的病人和家属应该起来了,护士也该给病人换药了。   宋嫤言活动活动手臂,看了看床上的沈易,呼吸均匀睡得正香,她想了想,小心的出了门,匆匆忙忙的下楼去医院外面的早餐店买了份粥,又匆匆忙忙的折返。   她回到病房的时候,有个陌生的背影站在沈易的床前,她以为是沈易的家人,当即想要打招呼,“沈……”   话还没说出口,背影转了过来,她这时才看清那张脸,“原来是徐医生,要下班了?”   徐知节点了点头,“刚交完班,他还没醒?”   “没有。”宋嫤言摇了摇头,把手里的粥放到床头柜上,“听说这段时间学校有教学质量检查,估计他也没休息好。”   宋嫤言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手提包,“徐医生吃过早餐了么?”   “我回去吃。”徐知节看看她,“要回去了?”   “嗯,再过一会儿店里该开门了,我不能让阿月一个人撑着。”宋嫤言抿了抿嘴,想了想继续道,“那个……能麻烦你给他家里人打个电话说一声么,我不知道他……”   它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徐知节看着她笑了笑,“我已经通知过他的家人了,你别担心。”   宋嫤言于是点点头,又安静了一会儿,然后把包里的那盒糖拿了出来放在粥的旁边,道:“这个留给他吧……那我走了,徐医生再见。”   “路上小心。”徐知节把她送到门口,看着她到护士站那头的拐角转过去看不见人影了,才又回到了病房里。   沈易醒过来的时候就看见徐知节正饶有兴致的拿着宋嫤言那个缠枝牡丹陶瓷糖盒子在看,他转着眼睛看了一圈,并没有看见宋嫤言的身影,于是问道:“老徐,宋嫤言呢?”   徐知节见他醒了,放下手里的盒子看着他道:“刚走,走之前给你买了粥,起来吃?”   沈易点了点头想要起身,可是却被腹部的疼痛刺激得“嘶”了一声,又倒回了床上。   徐知节忙去扶他,“慢点慢点,小心拉扯到刀口。”   沈易就着他的动作坐起来,拿起了糖盒子打开看了看,里面的糖竟然已经所剩无几了,他又想到昨晚只要他一喊疼宋嫤言就往他嘴里塞糖的事来,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也没想到自己会那么娇气。   徐知节看着他,“想什么呢,那么荡漾……”   沈易摇了摇头,放下糖盒子端了粥过来,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皮蛋瘦肉粥啊……”   粥的香味迅速在病房里弥漫开,徐知节眼神闪了闪,“原来是在医院外面那家广东粥铺买的,难怪味道熟悉。”   沈易却笑了起来,“我就知道她会买这个,每次煮了都要我们全部吃完,说是很有营养的,不能浪费。”   “哦?”徐知节挑了挑眉,有这好奇,“怎么说?”   沈易用调羹舀了舀碗里的粥,解释道:“宋嫤言煮皮蛋瘦肉粥必用砂锅,煮之前要将松花蛋切丁,肉丝过沸水除去血沫,要肉一变白色就捞起不然会煮老了,然后大米揉洗干净用油盐调好味腌制半个小时,煮的时候要一次性加够水不然中途加水会影响口感,煮得粥差不多了再加入肉丝和皮蛋同煮,煮的时候还要放姜丝祛腥,这样一锅粥煮下来基本都要一个多小时了,她怎么肯浪费掉。”   徐知节听得有些无奈,“难怪你的嘴被养得越来越刁了,看来宋嫤言的功劳不小啊。”   说着他又问沈易:“宋嫤言以前是不是接受过专业培训?昨晚我看她给你做触诊的手法很标准啊。”   沈易舀粥的手顿了顿,然后道:“宋嫤言的大学是在G市念的,Z大的医学院,只是后来没有做医生而已。”   徐知节愣了愣,有些不可置信,“她辛苦读了个名牌大学的医学学士学位,就是为了来给你们煮粥的?”   沈易撇了撇嘴,默默地继续喝粥,等他喝完了粥,沈母也匆匆赶到了,见到他神清气爽的坐在病床上,不由得一愣,要不是够确定,她都不敢相信沈易是病了。   她的目光在沈易身上转了一圈,点了点头道:“看来你休息得不错。”   见沈母来了,徐知节就要告辞离开,沈母送他出去,问了问昨晚的情况,得知是个女孩子送沈易来的医院,既疑惑又好奇,等徐知节走了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开始盘问起来。   “阿易啊,昨晚送你来医院是个女孩子哇?”沈母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沈易努力的正视着母亲的眼睛,丝毫不敢有任何的闪烁,免得显得自己心虚,“嗯,是啊,我一个朋友,恰好住在学校旁边。”   “哦,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沈母又问道。   沈易想了想,斟酌着道:“买菠萝包认识的……”   沈母一哽,嘟囔道:“怎么那么奇怪……儿子你这么爱吃是不是因为我怀你的时候糖水吃多了……”   沈易愣了愣,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却听到沈母又问了,“那……那姑娘多大,是哪里人?”   “呃……”沈易愣了片刻,又在心里合计了一会儿,才道,“她过了今年的生日就二十八岁了,是A市人。”   “A市?”沈母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是哪里,“那里啊……”   沈母沉吟着,沈易以为母亲是嫌弃宋嫤言是小地方来的,忙又解释道:“她先前在G市念书,后来才到H市来的……”   “我又没有说什么,你紧张什么?”沈母疑惑的回头,一眼就看到了儿子脸上的紧张,这下子全都明白了,“我不过是在想从我们这里去A市要多久而已……”   她话没说完就不说了,而是小心的试探道:“儿子,你和那个姑娘……有没可能……嗯?”   沈易目光闪了闪,片刻后才轻轻的点了点头,“有可能的吧……”   他的声音很轻,也不知是说给母亲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而在沈母来了之后就离开医院的徐知节,驱车赶回家的半路上突然想起有份文件落在了学校,又折回学校去取,取完文件出来,车子路过私厨的时候,他突然停了下来。   当他走进私厨时,和任何一个第一次进来的人一样,站在门口认真的看着写有今日供应的白板,然后才看到宋嫤言正楞楞的看着他,面前是一个装有红豆的篮子。   “徐医生怎么来了?”宋嫤言回过神来,忙出声问道,“是不是沈易他……”   徐知节笑了笑,“他没事,他妈妈去医院看他了,待会儿要是检查了没事的话,就能回家去休养了。”   宋嫤言这才松了口气笑着问道:“那你这是……”   “我见你昨晚拿了糖,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想问问你这有卖吗,我女朋友很喜欢这些小零食。”徐知节温温的笑着,脸上的笑意和沈易平时颇为相似。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有些不好意思,“这个啊……是我随便做来吃的……不过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倒是还有些……”   徐知节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刚想拒绝,就看见她已经从吧台下面的柜子里拿了个白瓷罐子出来塞给他,他掂了掂,发觉分量不轻,于是颇不好意思的谢了又谢。   宋嫤言摇着头说不用,在他离开时突然问了一句:“昨晚那个突发心梗的病人……怎么样了?”   徐知节一愣,回头看着她,很遗憾的道:“我早上离开时听说他没能挺过去,自动出院了。”   自动出院,在很多医生和护士的嘴里,就是走了、死了的意思,他知道宋嫤言听得懂。   宋嫤言也一愣,然后轻轻的“哦”了一声。   徐知节走了,宋嫤言楞楞的站在原地许久,心里又有些惆怅升了起来,你看,有什么用呢,他都提前被发现了,还是没能救回来,这是不是就是老人常说的,都是命?   她转了转头,打量了一下店里的陈设,红色的沙发,胡桃木色的桌子和书架,浅色系的抱枕,她每天都在这里,不是来自于山川湖海却依旧囿于厨房和爱,这就是她的命?   还有,爱上一个心里有个女人挥之不去的男人,也是她的命么?   宋嫤言突然觉得迷茫,而这种迷茫,曾经在五年前同样出现过。那时她做出了放弃梦想远走他方的决定,那这一次,她又要怎么决定呢?    ☆、豆腐皮包子      沈易回家养伤,请了两个星期的假,算得上是因祸得福,如果不算沈母每天盯着他让他喝下一锅补汤的话。   他试图反抗,可是每次都会被母亲武力镇压,以至于他每天都只能捏着鼻子喝下一大碗汤。   九月下旬的天气其实已经不像七八月那样炎热,私厨供应的食物也不再样样都清凉解暑,取而代之的是润燥的雪梨水之类的了。   清早宋嫤言过来开了门,然后去市场采购食材。早上的菜市场热闹喧哗,尽管那里的气味不好闻,可是仍旧无法阻挡人们对新鲜食材的向往。   宋嫤言裹挟在一群大爷大妈里挑拣着想要的东西,她要的不多,无非是够午餐和晚餐的罢了,毕竟私厨更多的是出售点心饮料。   路过豆制品区时看到有卖油豆皮的,宋嫤言想了想,买了两张,又兜转回蔬菜去买了一小把韭菜。   她从菜市场回到私厨时也不过是十点左右的时候,把东西放进了厨房,又看看冰箱里的材料还剩多少,就端了已经挑拣好的红豆、绿豆、白芸豆和莲子分别泡进了水里。   宋嫤言出了厨房,对晏明月道:“前天捡的桂花用来做糖桂花好不好?”   晏明月正在写东西,闻言咬了咬笔头,想了一会儿才道:“……好啊。”   得到了回答的宋嫤言就缩回了厨房,待她将桂花处理好,已经是十一点了,于是又连忙开始忙着做饭。   油豆皮买了是要做豆腐皮包子的,她最早是在《红楼梦》里看到看到这道小吃,吃到它却已经是很久之后的事了,她想起来就觉得怪好笑的,别人看红楼,看的是掩盖在故事底下的社会,她看到的却是一道又一道描写得精致无双的食物。   泡好的豆腐皮切成小片,包上提前和好的由木耳、青菜、香菇、猪肉等食材加上油、盐、姜丝、糖、麻油做的馅料,用烫软的韭菜打结,上锅隔水蒸制,蒸好的豆腐皮包子看得见里头馅料的颜色,摆在白色的碟子里也挺好看的。   宋嫤言的豆腐皮包子刚上锅,晏明月就在外头喊她:“嫤言,电话响。”   “哎,来啦。”宋嫤言忙跑了出去,双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然后拿起了手机。   打电话过来的竟然是沈易,宋嫤言觉得很奇怪,“你怎么了?”   沈易哽了一下,电话打出去的那一刻他是很冲动也很镇定的,可是等宋嫤言一开口说话,他就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哼哼唧唧了半天,才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来,“……宋嫤言,你有没有……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妈别再逼我喝那什么补汤了……”   他说得十分的委屈,宋嫤言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也愣了半天,才憋出一句安慰来,“……你把它都吃了不就好了?”   “这是安慰吗……”沈易觉得十分的无语,只好不再在这个问题上打转,而是问起了其他的事,诸如中秋要到了开始做月饼了吗陆廷和林钰都好吗之类的家常话。   宋嫤言有些不习惯,她极少与沈易这样说话,明明知道对方看不见自己的表情,她还是忍不住要低下头去,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玩着裤腿缝的折痕。   中午学生放学的时候林钰和陆廷过来吃饭,和他们一起进来还有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宋嫤言和晏明月都愣了愣,听到林钰的介绍才想起来是前些天见过的那个叫苏菲的女孩子。   宋嫤言和晏明月对视了一眼,忙笑着问道:“苏同学这是和林钰一起来吃饭的?”   “哦不是的……是、是我想来买个果汁……”女孩子看得出来是真的生性腼腆,小声的说完话又低下了头,像只怕生的小兔子。   榨果汁向来是晏明月的活,她问了苏菲要什么果汁之后就忙开了,而宋嫤言则是赶了陆廷和林钰去厨房端饭菜。   才过了一小会儿,就看到陆廷从厨房探了头出来问:“嫤言姐,两盘豆腐皮包子都端出去吗?”   宋嫤言原本站在吧台外面有些无所事事,此时忙转头道:“不不不,留一盘。”   陆廷的脑袋又缩了回去,晏明月正在切雪梨的手不由自主的顿了顿,抬头看了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嫤言,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等到吃饭的时候,宋嫤言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问陆廷:“陆廷啊,你家是不是和沈易家一个方向的?”   “……嗯,沈老师家比我家还远一些。”陆廷握筷子的都顿了顿,然后应道。   宋嫤言“哦”了一声,舔了舔嘴唇又问道:“那……那你周末回家去么?”   这一天已经是星期五,距离下个周末的中秋节还有一个星期的时间,陆廷点了点头道:“回去的,怎么了,嫤言姐有事要我帮忙么?”   “呃……嗯、是这样的……”宋嫤言觉得有些紧张,也觉得有些为难,可是又觉得这件事没有比陆廷更适合的人去做了。   于是她低着头硬着头皮道:“是这样的……你回去的时候可不可以把多出来的那盘豆腐皮包子送到沈易那里去?他……”   “嗯嗯,好的没问题。”陆廷一听就点头应了下来,“正好我也很多天没见过沈老师了,待会儿下课我过来取。”   宋嫤言胡乱的点了点头,然后不敢看他们,生怕他们会追问原因,可是出乎她意料的是并没有人问,他们甚至都没有露出奇怪的表情,仿佛这是一件多么正常而理所当然的事。   宋嫤言并不知道,她喜欢沈易,是一件多么容易看出来的事,只有当事人不知道,还傻乎乎的以为是她对身边人的习惯。   下午放学之后陆廷带着装了豆腐皮包子的食盒找到沈易家,开门的那一刹那沈易觉得十分的惊讶,“陆廷?你怎么来了?”   “嫤言姐让我给你送东西来。”陆廷心里翻了个白眼,脸上却笑得一脸的单纯,“豆腐皮包子哟,是你爱吃的豆腐皮包子哟……”   沈易愣了愣,然后惊喜的道:“怎么那么巧,我正想着好久没吃过了。”   陆廷眯着眼,笑着看他,“对啊,我也觉得巧,明月姐说嫤言姐早上去菜场刚好就买了油豆皮……”   至于要不要认为是心有灵犀什么的你看着办就好了,当然这句话陆廷并没有说出来。   陆廷走了之后,沈易站在门口愣了许久,他早上给宋嫤言打过电话,并没有听她提起过,可是现在她又让陆廷给他将这份豆腐皮包子送来,也不知道是不是他打了电话抱怨之后她才做的。   他一直都知道宋嫤言对人好,可是却不知道会这样好,只是他不知道,这份好是只有他有,还是她身边的人都有,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林妹妹了,再拖下去,恐怕不是好事。   食盒还是热的,沈易把它搂在怀里,只觉得有一股暖流直直的透入心底,从头暖到了脚底,让他有些发飘。   回到了屋里,才刚打开盖子,他突然就想起还有个邮件没回复玩,于是想着忙完了再来吃好了,于是就又把盖子盖上了,回了二楼自己的房间去。   可是有时候事情的发展是不受控制的,等他从房间出来的时候,靠在二楼的栏杆上一眼就看见饭厅边母亲坐在那里,心里顿时觉得不好了。   他急匆匆的下楼,越是往下走,越是闻到一股包子的香味,香味越来越强烈,然后他就悲剧的看见母亲面前敞开的食盒,里头的包子已经所剩无几了。   “……妈妈……好吃么?”沈易努力的压抑着心里的愤怒,咬着后牙槽问道。   沈母听到他的话,转过身来一副欣慰的表情,“好吃好吃,我就知道你是留给我的,哎呀我儿子真好……”   沈易听了之后鼻子猛的一酸,他开始不忍心告诉她,其实这不是你儿子给你留的,是别人给你儿子送来的……他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原来母亲竟然如此容易满足。   他吸了吸鼻子,有包子的香味窜进了鼻子,他咽了咽口水,伸手准备拿一只包子,可是手才伸了一半,就被母亲“啪”的一巴掌拍了下来,“去去去,这是给你爸留的,你的汤在厨房呢,快去喝了。”   “……”沈易悲愤的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心里的伤感顿时烟消云散了,虽说他现在心虚,但也不表示自己愿意一个都不吃啊……   他苦着脸去了厨房端汤,沈母看了一眼他的背影,然后收回了目光,仔细的看着食盒上一个小小的徽记,“私厨?要不是阿茗说过,我还真被你蒙过去了……死小子,让你骗我,一个都不给你吃!”   是夜,南浔中文配音组放出了新一期的广播剧,沈易在转发的时候带上了这样一条微博:“当阑尾炎伤害了我的身体时,我妈伤害了我的心灵,那是我的包子!”   南琛的评论在下面抽风似的笑:“啊哈哈哈哈,这都是阿姨为了你好!”   沈易看了,“……”    ☆、仲秋月团      中秋节的脚步越来越近,宋嫤言提前了几天准备好要用的馅料和面粉,由于在中秋节的前一天她要到G市去,时间就更加紧迫了。   红豆等材料已经分别被她用高压锅压熟后倒入锅里加糖炒制成了豆沙馅,做饼皮要用的糯米粉、粘米粉、澄面和玉米油、糖、牛奶也都准备妥当了,月饼模子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   到了农历十三这天早晨,宋嫤言比平时要起得更早一些,这一天店里除了月饼之外所有的事情都由晏明月包揽了过去,留下宋嫤言一个人在厨房忙碌着。   厨房里支起了一张桌子,宋嫤言铺上了一层干净的塑料布,然后将糯米粉、粘米粉和澄面按比例兑好,将牛奶和糖以及玉米油混合好后边搅拌边倒入兑好的粉里,搅拌均匀后静置半个小时,然后盖上保鲜膜上锅蒸熟,蒸熟后的面粉用筷子朝一个方向搅拌,待其变得光滑后,为了它能凉的快一点,宋嫤言将它们放进了冰箱。过了一会儿再取出来的面团已经凉了,软软的,宋嫤言捏了一些尝了尝,确定是这个味道了,才放下心来。   面团做了四个颜色,加了红曲粉做的红色面团、加了抹茶粉做的绿色面团、加了黄油做的黄色面团以及什么都不加的白色面团。   做好冰皮时已经过了半天的时间,宋嫤言连忙把馅料都端了出来,把馅料和面团都按照1:1的大小分成一个个小剂子,然后像包包子似的将馅料包裹进冰皮里,再在月饼模子里装上花片再刷一层玉米油,脱模后的月饼表面就有了好看的图案。   下午来店里的客人不多,晏明月溜了进厨房来帮忙,帮着把一个个月饼分别装进小盒子里,再装进包装袋用封口器密封好,然后四个一盒的装进订做回来的盒子,最后放进靠近厨房门的大冰柜里冷藏。   这一次宋嫤言她们总共要做将近两百盒的月饼,一盒四个,就是将近八百个,这天是周五,林钰和陆廷下了课就赶了过来,两个人分头通知订了月饼的客人在明后两天凭票来领取月饼。   等到一切都完成了的时候,宋嫤言觉得自己的手都要断了,晏明月虽然做得没她多,可是也累得不轻,她靠着墙喘着气对宋嫤言道:“下次、下次别管什么节了,限量吧啊……妈呀累死姐了……”   宋嫤言苦笑了一下,“我……幸亏我最后没脑残的真的决定做小的,不然一千多个不知道要做到什么时候……”   “……你什么时候有过这么可怕的想法我不知道的?”晏明月目瞪口呆的看着她。   宋嫤言甩了甩手臂活动了一下,“在夜深人静你睡得像小猪一样的时候。”   晏明月:“……”   这一天的晚饭已经来不及做了,宋嫤言随意的做了一锅面,里头随手加了青菜和之前做了来做肉末面的牛肉沫,出锅前还加了些葱末,就这样的一锅面,累了一天的几个人吃得风卷残云的,很快就一扫而空了,然后就都歪在了沙发上休息。   陆廷和林钰两个是本市人,自然是要回家去过节的,宋嫤言看了一眼钟,发现时间已经不早,于是忙道:“你们两个快回去吧,天黑了夜路难走。”   两个人这才起身磨磨蹭蹭的出门,宋嫤言把留给他们的月饼和其他过节的东西用礼袋装了给他们拿好,送出门时还叮嘱道:“陆廷先把阿钰送回去,她一个女孩子危险。”   “行行行,嫤言姐你放心,到家了给你电话。”陆廷一边说,一边冲她挥了挥手。   第二天早上宋嫤言依旧早起,晏明月起来的时候她正在收拾行李,衣服和洗漱用品,还有寿礼的礼盒,满满的一箱子。   晏明月哀怨的看着她:“你就真的抛弃我了么?”   “你别胡说,我过几天就回来了。”宋嫤言蹲在地上盖上行李箱的盖子,“等这几天忙完之后你关门歇业吧,放个国庆假好好休息休息。”   晏明月“嗯”了一声,和她一起把行李箱的拉链拉上,然后和她一起出门,先是去了私厨取了一盒月饼,然后将其余的月饼一一装进礼袋里,有客人来取的时候不忘说一声节日快乐。   午饭后晏明月送宋嫤言去机场,她的飞机在下午三点,经过两个小时的飞行会在G市的国际机场降落,会有朋友来接她。   临走前宋嫤言指着另一个特地放到另一边的纸袋对晏明月道:“阿月。这个是沈易的,你千万别搞错了。”   晏明月点头道:“你放心,就算搞错了谁的都不会搞错他的啊。”   她嘻嘻笑着冲宋嫤言眨了眨眼,弄得宋嫤言脸立刻就变红了,不好意思的瞪了她一眼才走。   沈易是在下午四点才来取月饼的,他原本想早点出来,可是临出门时被南琛的电话绊住了,于是就来晚课些。   他进了门就看了一圈店内,并没有看见宋嫤言的身影,于是颇好奇的问晏明月:“宋嫤言哪儿去了?”   晏明月正在给一个客人拿月饼,听到他的问话,随口就道:“嫤言啊,去G市了,刚走。”   沈易猛的愣住,宋嫤言去了G市?他怎么一点都没听说?她为什么要去G市,为什么偏偏是在这个时候去?   沈易觉得心里一慌,他对宋嫤言最不确定的,恰恰就是关于她在G市的一切,尽管听她提起过不少,可是事实上,她只让他们知道了她愿意让他们或是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情罢了。   他并不了解宋嫤言,或者是不了解宋嫤言的过去,尽管自己也有藏起来的秘密,可是在这一刻,他突然无比强烈的想要知道宋嫤言的一切,她的过去,她喜欢过的人,她走过的路。   晏明月送走客人,见他在一旁站着发愣,不由得好笑,“沈易你站那里干嘛呢,快来拿你的月饼,看看有没有少东西。”   “……哦。”沈易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走过去接过晏明月递过来的纸袋。   纸袋是宋嫤言特地去订做的,红色的底色,上面是贵妃醉酒的图案,大朵的牡丹花和雍容华贵的侍女渲染出浓烈的色彩,隆重而艳丽。   他看了看袋子里,见里面是一盒月饼,还有另外两个盒子,不由得愣了愣,“怎么还有两个盒子,是不是搞错了?”   “没有搞错,你和陆廷阿钰的礼盒是一样的,除了月饼还有两个盒子。”晏明月摆了摆手冲着他笑,“阿钰和陆廷的两个盒子是一样的,都是她做的饼干,至于你的嘛……”   晏明月的笑容变得暧昧起来,“你的我就不知道是什么了,是她亲自包装的,我也看不见。”   沈易听了,心里猛的一震,原先的惊慌竟然减少了些,他试探着问道:“她……她是为什么去G市啊?”   “她老师做七十大寿,就在后天,所以她今天下午就赶去了。”晏明月似乎看得出他的顾虑,连忙解释了一番。   “原来是这样。”沈易这时才松了口气,心里的惊慌全都散了开去,面前又是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了。   既然宋嫤言不在,沈易也不想多待,他同晏明月道了谢,然后拿着礼盒就回去了。   等他坐进了车子,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把礼盒又拿了过来。   这一次他把里面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冰皮月饼的盒子也是红色的,只是图案换成了水彩的百合花图案,“仲秋月团”四个字选了隶书的字体,沈易忍不住笑了笑,别人家都是中秋月饼,她偏要与众不同。   另外两个盒子也是红色的,只是除了红色之外并没有任何的图案装饰,他好奇的打开,才知道一个小点的盒子里装着一瓶糖桂花,另一个大点的盒子里则是一盒桂花糕。   他看得愣了愣,随即想到晏明月所说的,他的这一份是宋嫤言特地准备的,一时间竟觉得胸腔涨涨的,特别的满足和欣喜。   如果宋嫤言在这里,是不是愿意接受他的一个拥抱?   沈易胡思乱想的发散着思维,忽然听到有人叩车窗的声音,他忙摇下车窗,见是同教研室的林老师,忙问候道:“林老师好,有事么?”   “没什么,看到你的车还以为认错了,没想到真是你,身体好了吗?”林老师四十五六的样子,为人和气爱笑,长相打扮都普通,只有熟识的人才知道此君乃犯罪心理学研究领域的大拿,沈易最恨和他一起看破案电影或故事,因为他总会剧透,而且是无意的不小心的极其准确的剧透。   虽然沈易自己也看得穿编剧的把戏,可是……自己知道和被人剧透是两码事啊……   但无论如何,林老师和沈易绝对算得上是同事兼不可多得的良师益友,否则不会就看见他的车就认了出来。   沈易此时忙道:“都好了,放完中秋的假就可以上班了。”   林老师“呵呵”的笑了两声,说起了正事,“教研室决定明天去宁轶教授家进行团拜,既然你身体好了,那也一起来?恰好有个问题想请教他老人家。”   沈易听了忙道:“一定一定,明天我来找你,几点?”   “回头我把时间地点发你手机上吧。”林老师笑了笑,仿佛非常高兴。   沈易与林老师辞别,这才驱车慢悠悠的被堵在了回家的路上,心里却难得的没有烦躁。    ☆、干炒牛河      从H市飞往G市的航班在空中飞了两个小时之后稳稳的降落在了G市国际机场,宋嫤言一出关,就看见许凤刚进机场大门。   “许大凤!”宋嫤言眼睛一亮,冲着来人就扬起了手挥了挥。   许凤在她面前站定,“宋嫤言,你敢不敢不在大庭广众底下这样叫我?”   宋嫤言嘿嘿的笑了两声,拉着她的手摇了摇,“好久不见你了,我可想你了。”   宋嫤言念书念得早,加上生日又小,于是上大学时比班上的同学普遍都小上一岁半岁的,她也是同寝室四个人里最小的,许凤和其他两个同学都十分照顾她,所以她也习惯了在她们面前时不时向个孩子。   许凤向以前一样用力的拍了一下她的头,“哼”了一声道:“还说,姐妹几个最没良心就是你了,一走那么多年,一次都没回来看过我们,是不是在那边包养了小白脸了?”   “咦!”宋嫤言嫌弃的眯了眯眼,“大凤你真粗俗……”   许凤白了她一眼,“看来你还是没嫁出去,跟我们也没什么差嘛。”   宋嫤言忍不住笑,“说得好像我们一样似的,你现在从哪里来?”   宋嫤言靠近她的时候闻到了熟悉的消毒水的味道,于是就问了一句,许凤叹了口气,“你说呢,病房啊……这样说来,我们和你还真是不一样了,你起码不用像我们一样……”   “中医院没那么危险吧?”宋嫤言笑了笑,伸手握了握她的。   许凤伸手拦了出租车,坐上去了才开始小声的抱怨,抱怨病人太多或是妄想一天能治好,又或是不听医嘱然后说医生没用,间或又抱怨导师如何如何。   宋嫤言静静地听着,对于这些她已经插不上话了,能做的只是听而已,于是也不曾试图打断她。   只是听着听着她就有些走神,大一入学时她们四个认识,到现在已经将近十年了,这十年里发生了很多的事,原来说好了要一起考研一起坚持的四个人全都失散了,四个人,一个本科毕业后回了老家的基层医院,一个倒是读了研究生,可毕业后却去了医药公司,宋嫤言自己不仅离开了G市,还彻底的离开医学领域。   四个人,只有许凤撑了下来,在H大读完研后考到了同城的中医药大学读中西医结合的博士,就在学校的一附院上班。   许凤没有住在学校,而是和另一个同学一起在医院附近租了个两房一厅的房子,她和宋嫤言到的时候同居的室友刚要出门,互相打过招呼,对方就匆匆忙忙的又赶去了医院。   许凤问她要不要出去吃晚饭,宋嫤言摇了摇头,“太累了,不想去……哦,给你带了我做的冰皮月饼。”   宋嫤言勉强撑着精神去行李箱里翻了盒月饼出来,许凤将它放进了冰箱,回头笑着对她道:“你不知道,有时候我多想念你做的菜。”   宋嫤言一听顿时一愣,继而心里一酸,鼻头就酸软起来。那个时候她们住在一起,学校条件好,有很多同学都光明正大的用电饭锅电磁炉开小灶,她们也买了一个,放学晚了没赶上晚饭或是想换个口味什么的,都会自己躲在宿舍做菜,哪怕只是煮一碗面,也要正经八百的放了蔬菜鸡蛋还有肉丸进去,搞得像大餐一样丰盛。   那个时候宋嫤言秉承着爱吃的精神,跟住在隔壁寝室的另一个本地的好基友学了不少的新菜,后来有了男朋友更是厨艺突飞猛进,带动了整个寝室的生活水准的提高。   那个时候她们还兴致勃勃的说以后要一起吃一辈子,而现在,宋嫤言依旧洗手作羹汤,却不再是为她们。   宋嫤言忍了又忍把眼泪忍了回去,笑着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正好我打算在这里待到国庆结束,每天都给你做就是了。”   许凤一听,喜出望外的跳起来抱了抱她,“真是太好了,你不知道哇,医院食堂我早就吃腻了。”   说罢她又奇怪的看着宋嫤言道:“你一直不肯回来,怎么这次……”   “你都说了很久没回来嘛……”宋嫤言笑了笑,“再说我不回来是真的忙,没有不愿意……这次是真的觉得很久没休息了……”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想起沈易生病那天的事来,她觉得自己可能是太累了,才决定多待几天再回去,反正中秋过后没几天就国庆了。   许凤没再问什么,随意煮了个鸡蛋面俩人对付了晚饭,又洗漱了之后,两个人躺在床上说话,说着说着就睡了过去。   第二天是中秋,许凤不用去医院,宋嫤言也累了几天,两个人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宋嫤言站在客厅看了一眼外面,提议道:“我们出去吃吧?”   许凤说好,带着她出门从医院门口的天桥走到街对面的一家小饭馆去,一人点了份干炒牛河后开始坐着玩手机。   此时已经是十点多的光景,G市九月底十月初的太阳还是让人熟悉的火辣,晒在人的身上时间长了还是会有些疼,宋嫤言抬头看向门外,路过的女孩子都是裙摆飘飘或是热裤,走在路上就是一道风景。   她笑了笑,只觉得空气里的气息熟悉,老板娘坐在门口的收银台外面,跟旁边便利店的女店主聊着昨晚的电视剧,一口地地道道的G市方言说得爽利又婉转,丝毫不是这些年听惯了的吴语区女人的绵软。   过了须臾,肩头上搭了条毛巾的老板亲自端了两碟干炒牛河上来,还用不甚标准的普通话道:“靓女,慢慢ci(吃)啊……”   宋嫤言谢过他,从筷子笼里抽了双筷子,挑起一根牛河来看。   干炒牛河,要先将牛肉切片用水抓匀加入调料腌制至少半个小时,韭黄、香葱、洋葱切段备用,牛肉入热油锅走油,一变色就捞起滤干油备用,然后另起一锅,将绿豆芽和河粉、洋葱一起入锅炒到绿豆芽变软,将锅离火,加入牛肉、韭黄、葱段,再加入适量的盐、生抽、老抽拌匀,调好味道后,将锅置回火上,快速炒匀即可出锅。   一份好的干炒牛河,必定是色泽油润亮泽,牛肉滑嫩焦香,河粉爽滑筋道,盘中干爽无汁,入口鲜香味美,所以炒快了不行炒慢了也不行,否则不是易碎就是糊了,油放多了不行放少了也不行,少了则太干多了则太腻。   按照这个标准,面前这碟干炒牛河明显不算好,因为油多了些,可是宋嫤言吃了一口,觉得味道还挺好吃的,既然这样就无需纠结它不够好了,也无需多想这碟粉里放了多少地沟油,好吃就行了嘛。   这就是市井味,不够标准不够好看,更不讲究摆盘的艺术,所有的焦点都在味道上了,平实普通又让人熟悉,宋嫤言一直都觉得自己与这个城市,更多的牵绊就是来自于这些常见的甚至不太健康的食物。   从G市到H市,九年多的光阴里,充满了这座城市的影子,不管她愿不愿意承认,这都是事实。甚至如果不是遇到了沈易,她也许最后还是会回到这里。   吃过了干炒牛河,宋嫤言和许凤一起逛了逛校园,学校很安静,跟外面的喧闹像是在两个世界,她觉得十分的惊讶,许凤却十分的得意,“所以说,我们学校其实蛮好的。”   宋嫤言笑笑称是,后来许凤干脆带她从学校的后门出去,又穿过一座天桥去逛另一条街上的一家大型超市。   许凤问她:“周教授寿辰,你打算送什么?”   “嗯……我带了六罐茶叶,做了个礼盒。”宋嫤言应道,她知道周教授很爱喝茶,只是他年纪老大了不适合多喝,师母又看得紧,对他的饮食盯得紧紧的,他才不敢多喝罢了。   许凤叹了口气,“果然啊,你才是周教授最喜欢的学生啊,真贴心,和你一比我们都是渣。”   实习的最后阶段她们好几个人一起轮到了神内科,那也是她们待得最久的科室,周教授为人风趣又热心,还很护短,大家都很喜欢他,宋嫤言基础学得好总是被夸,于是其他同学就无形中被比了下去,若是没那件事,宋嫤言还真的想考到周教授的门下去的。   只是这世上万事没有如果。   宋嫤言回过神来,踱到了茶叶专柜前,一样一样仔细的看了过去,看到一罐叫玉蝴蝶的茶叶,好奇的拿起来看,待看到罐子后面的小字时才知道它别名“千张纸”,这个名字她是知道的。   她笑了笑,正要把茶叶罐放回货架上,脑子里却突然闪过了沈易的脸,手顿时就顿住了,踌躇和考虑好一会儿,她弯了弯腰,把手里的茶叶罐子放进了身旁的购物车。    ☆、桂花圆子   中秋节这天的H市天气格外的晴朗,天空高远,空中一丝云彩也无,阿茗早早的就起了床,楼上楼下的跑,踏得楼梯“咚咚”作响,沈易正要出门去参加团拜。   他噔噔的跑过来一把抱住舅舅的大腿,“小舅舅你去哪里?”   沈易掐了掐阿茗得肉脸,“去看我的老师。”   “哦……”阿茗一听到老师,立刻就觉得没意思了,马上就松了手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喊道,“那你快走吧快走吧!”   沈易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站在门口处冲着他的小身影喊道:“你在家听姥姥的话啊,等我回来给你拿宋阿姨做月饼吃啊。”   阿茗往前跑的身子顿了顿,回头看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似的,像是在问月饼在哪儿呢?   沈易的目光闪了闪,然后笑着走了。   沈母见他走了,忙从一旁的房间出来拉阿茗的手,“走,姥姥给你煮糖桂花圆子去,你宋阿姨给了瓶糖桂花。”   “……可是要等舅舅回来的。”阿茗有些意动,可是想到沈易的话,又犹豫了起来。   沈母眼睛一瞪,“他刚才不是让你听姥姥话的吗?”   “可是他也说要等他回来啊!”阿茗为难极了,不知道为什么姥姥和小舅舅的话会互相打架,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沈母看着他小脸皱成了一团,觉得好笑极了,她像沈易一样捏了捏宝贝外孙的脸蛋,放过他道:“好了好了,不为难你了,等你舅舅回来吧。”   阿茗这才高兴了,叽叽喳喳的道:“我要吃糖桂花多多的……宋阿姨做的糖桂花好吃极了,陆廷哥哥一直都说要吃的,也不知道他吃到了没有……”   沈母看了一眼难得没出去下棋的沈父,突然道:“你看看,儿媳妇还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呢,这大的小的就已经被收买走了。”   “怪谁?”沈父看了一眼老妻,见怪不怪似的,“还不都是遗传了你的好吃?”   沈母哽了一哽,“……怪我咯。”   沈易出门早回来晚,都已经快要晚饭了才回到家,阿茗闷闷不乐的看着他道:“你怎么现在才回来,我都等得花儿都谢了……”   他把“花儿”两个字说得字正腔圆,一旁的人听了笑得直打跌,阿茗更委屈了,“我打电话问了陆廷哥哥,他都吃上宋阿姨做的月饼了,我……我都没有……”   “哎哎哎,别哭啊……”沈易忙抱起他来哄道,可是阿茗的眼泪已经流了出来,像是被抢了宝贝似的。   沈易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该早一点回来的……”   “……原谅你了……”阿茗抽泣着抱了抱沈易的脖子。   小孩子的情绪来去如风,阿茗很快就被其他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吃过了晚饭后,他乐颠颠的帮着大人们把桌子椅子搬到了小院子里去,然后坐在自己摇椅上期盼的看着端着一盘盘瓜果进进出出的大人们。   宋嫤言送的月饼和桂花糕放在了桌子中间,大红底色百合花图案的盒子在房檐下的灯光里无端的多了几分温婉,沈易的姐姐沈容一边掀开盒盖,一边惊讶道:“原来是冰皮啊?”   等到盖子打开,阿茗迫不及待的凑了上去看,然后嚷嚷道:“妈妈你看,月饼上有字!”   沈易一愣,也弯腰去看,果然看见每个月饼边缘都是祥云图案,正中都有一个字,合起来恰好是“花好月圆”四个字,红黄白绿的颜色放在一起清新悦目得让人不忍心下口。   可是阿茗才不管,他指着黄色的那个道:“我要吃这个,陆廷哥哥说这个是莲蓉馅的。”   沈容切了那个,然后给了他一瓣,“不许吃那么多,不消化的。”   “姥姥还要给我们煮桂花圆子的!”阿茗得意洋洋的摇着头。   沈容嗔了他一眼,回过头去问自己弟弟:“你们舅甥俩的世界让我有点搞不懂了,这宋阿姨是谁?”   “我朋友。”沈易淡淡的应了一句。   沈容刚想再问,就看见母亲一面吃着月饼一面插话道:“这月饼不错,不那么甜,现在的女孩子这么会做饭做点心的不多啦,都觉得麻烦。”   沈易靠在椅背上,微微笑着看自己的家人,然后装作不在意的道:“既然这样,我把她娶回来给你做儿媳妇怎么样?”   沈母愣了愣,然后也一脸不甚在意的表情,“可以啊……”   沈易的目光垂了垂,嘴角忍不住向上翘了起来,沈容在一旁看的有点目瞪口呆,这样重要的事怎么就这么轻易的搞定了?   她呆滞了片刻,突然想起了什么,有些忐忑的问道:“妈,我听说小柠回来过中秋了?”   沈母一听一愣,然后飞快的看了一眼儿子,“……啊、是啊,昨天就到了,我还看见了……”   陆家和沈家不过相隔了几百米,平日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虽然沈易的心思大家都知道,可到底没有真的摆到明面上来,双方家长也不可能为了这点小儿女的事情撕破脸闹得两家几十年的交情毁之一旦。   沈易闻言身子习惯性的一僵,眼神闪了闪,又很快放松了下来。他回头看了一眼母亲和姐姐担心的眼光,又看了一眼又在下棋的父亲和姐夫,还有吃得一脸享受的阿茗,带着安抚的意味冲母亲和姐姐笑了笑。   他低着头开始逗阿茗玩一个新的九连环,一边看一边有些失神。对于再次听到有人提起路柠,他的心里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会情绪波动了,平静到像是听到了一个普通朋友一样。   对着这种变化,沈易是觉得有些惊讶的,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因为自己已经打心底里把路柠放下了,还是因为他明确了自己对宋嫤言的感情。在最初察觉到心情的变化时,他分析过自己,是不是移情作用在作祟。   可是后来发现实在太复杂,已经没办法用理论来分析了,他就知道,他是真的喜欢上宋嫤言了。   最开始只是喜欢她做出的美食,后来是喜欢她身上安宁而温暖的气息,可是后来,却是贪恋上了在她身边的轻松和惬意。   喜欢上是个瞬间,他勇于承认和正视。而喜欢,却是个漫长的过程,要接受那个人好或不好的全部,再把这份喜欢升华成爱,这里面包含了爱和责任,于是他从不曾也不敢轻易的说出口。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接起来,是南琛的,“阿易,快进YY房间,今晚中秋茶话会!”   沈易愣了愣,应道:“好。”   他起身回了房间,沈母去了厨房,做阿茗惦记了一天的桂花酒酿圆子。   糯米粉和成团搓成小圆子,放入沸水中煮到浮起,倒入酒酿后又加入了一大勺得糖桂花,宋嫤言做糖桂花用的是绵白糖,等白糖化了就成了市面上常见的糖桂花,加入到热腾腾的酒酿圆子里,一阵桂花的甜香立刻就飘了出来。   沈易在楼上书房里开了电脑参加组里的中秋茶话会,他进到YY房间的时候已经开始了一会儿了,正闹哄哄的一片,认真的听了一会儿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原来是组里两个新人在现场pia戏。   又过了一会儿,他们停了下来,终于有人来理会他了。主持人是方浔,连忙喊场控:“循哥来了,场控快把他抱上来。”   沈易调了调麦,然后打了声招呼,“大家好啊,好久没上来过了,都有点不会玩儿了。”   因为是个临时起意组织的茶话会,所以形式和内容都很随意,沈易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大家说着话,有人问他:“循哥听说你要写首剧情歌啊,什么时候能出啊?”   沈易立刻开始叫苦:“我才切了阑尾不久,身体虚得很,求放过好不好!”   他才刚说完话,阿茗敲了敲门不等他答应就跑了进来,把手里的碟子放到他的面前,“小舅舅,这是姥姥让我拿上来的,宋阿姨做的桂花糕好吃,我们什么时候再去吃?”   沈易来不及摘下耳麦,忙把碟子放到离电脑远一点的地方,然后回答他道:“等你宋阿姨从外地回来了我就带你去。”   阿茗点了点头就跑下楼去了,沈易回过神就听到电脑里南琛问他:“刚才是阿茗吗?”   “是,给我端了点吃的上来……”   沈易话才说到这里,就听到母亲在门口大声的道:“儿子,我进来了啊!”   然后也是没等他反应过来就进了来,“啪”的放下一碗桂花酒酿圆子,然后又“嘭”的替他关上门走了。   这回沈易也不用那头的谁再问,就自动解释道:“是我妈给我端了碗桂花酒酿圆子来……”   耳麦里立刻传来了一阵属于南琛和方浔等人的参差不齐的极具魔性的莫名其妙的笑声,让他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    ☆、正山小种      八月十五一过,宋嫤言就有些紧张,出门去参加周教授的寿宴前,她把带来的衣服一套套的试过,一个劲的问许凤:“大凤你看我穿这件怎么样?”   “……很好了啦!”许凤看到后来已经眼都花了,不由叹气,“你这样还不好,我们这种清汤寡水连妆都不怎么化的怎么办,你到底在紧张些什么?”   宋嫤言抿了抿嘴,不好意思的扯了扯裙摆,“好久没见过大家了嘛,我又比以前胖了呀……”   “再说……”她的眼神微闪,“总不能让大家以为我还和以前一样……”   还和以前一样,她不用多说许凤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离开时的沉默实在令人印象深刻,如果不是她们时常联系,许凤也不能立刻认出她如今的模样。   于是许凤认真的打量着宋嫤言,她穿着一件白底梅花纹的交领五分袖上衣,下面一件水洗蓝的千鸟格及膝A字裙,手腕上一支戴了好些年头的银镯子,脚上是一双白色的七公分高跟鞋,正一下一下的动着像是在试试鞋子舒不舒服。   许凤抬头去看她的脸,宋嫤言正抿着唇靠自己的脚,她的眼神里表情中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憧憬和为了梦想而战的斗志,更没有了后来的沉寂和迷茫,取而代之的是满足和从容。   是时间从来残酷。   “那我就这样去了?”宋嫤言打量了一圈自己,转头问许凤。   许凤愣了愣,“……好、这身挺好的。”   宋嫤言就放心的出门了,不知道是不是周教授交代了什么,许凤很早就带着宋嫤言出门了,到周教授家的时候还很早,黑瓦配白墙、青砖的独栋三层小楼,外观是徽式建筑的民居,可是透过院子的木门看见内里却是一派岭南气息。一体式的宽大石门框,折叠式的木框纱窗,一扇古旧的趟栊门,是老式大屋的样子。   听到门铃响,师母赶来开门,她看见许凤就笑了起来,“刚才老头子还说你怎么还没来,都说好了要你早点过来的……”   她一面同许凤讲话,一面打量了一眼在她旁边的宋嫤言,看了好一会儿,才愣了愣拉过了宋嫤言的手,“……这是嫤言回来了吧?好多年没见过了,又长大了,更漂亮了,就是瘦了,待会儿多吃些……啊、这几年在外面过得怎么样?好不好?”   宋嫤言抿了抿嘴,应道:“都好,在H市和朋友合伙开了个店,还行……”   师母是徽州人,年轻时考到Z大读大学,是周教授的师妹,原本也是可以有自己的一番事业的,可是婚后却选择了辞职回家做全职太太,全心全力的支持周教授的事业,夫妇俩恩爱甚笃,宋嫤言读大学时他们还住在Z大的教工楼,时不时能碰到他们手挽手的在学校里散步,还曾经偷偷的羡慕过。   后来宋嫤言离开H市没多久,就听说周教授搬家了,搬到了老城一个新开发的小区,她今天才知道是这样一栋小别墅。   宋嫤言侧过头去看师母,老太太比穿着高跟鞋的她矮一些,她能清楚的看见师母头上的白发,她记忆里凶悍的抢过周教授酒杯的对她们这些学生极好的老太太,就这样被时光推着,推到了人生的暮年。   客厅里周教授站了起来,正陪着他的孙子也跟着站了起来,他看见宋嫤言,招了招手:“嫤言你过来。”   “老师……”宋嫤言蹭了蹭地面,慢吞吞的走到他的跟前,低低的叫了一声。   周教授微微低着头看她,良久沉默,沉默到许凤已经按捺不住想要开口打圆场了,可是她刚一动就被师母按住了。   又过了许久,周教授终于出声了,声音有些哽咽,“你为什么、为什么都不回来……都不回来看看我?”   宋嫤言的眼泪猛的夺眶而出,她不敢眨眼,怕眼泪掉下来会花了脸上的妆。垂暮的老人,站在她的面前,沉默了那么久,就为了问一句,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   她突然觉得心酸和愧疚,宋嫤言知道他始终有些愧疚,愧疚于没有保护好她,可是她从没觉得是他的错,不回来,只是心魔未除。他惦记着她,不忘从同学那里辗转打听她的消息,却始终没有亲自问过她好不好,而她也不曾亲口给过他只言片语。   像是刻意不去联系的熟人。   她不说话,周教授也不说话,等过了一会儿两人的情绪都稳定了,她才轻声的道:“是我不好……”   周教授此时摆了摆手,“怪不得你,换了我,也未必想回来。”   宋嫤言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那样的事谁都可能遇到,只是她遇到的比较凶残一点,差点丢了命罢了。   此时师母忙过来打圆场岔开了话题,“好了好了,大好日子说这些陈年旧事有什么意思?”   又问宋嫤言:“我见你拎了个很好看的袋子,是送你老师的?”   宋嫤言回过神,忙笑着拿过带来的红底绘独坐幽篁里图的袋子,从里面拿出个锦盒来,“这是送给老师的寿礼,六罐茶叶,祝老师六六大顺。”   太平猴魁、六安瓜片、恩施玉露、祁门红茶、正山小种和罗汉沉香分别装在写有名字的白底蓝花陶瓷罐子里,红茶和绿茶各半,装在锦盒里看起来很是高档。   周教授嗜茶,见了六罐茶叶喜不自胜,忙喊他孙子,“快快,给我泡一壶来尝尝。”   他伸手想拿一罐恩施玉露,师母眼睛一瞪,他又忙换了个方向,拿了罐正山小种递过去。   宋嫤言看着他们的小动作,抿着嘴笑了起来,像是回到了从前看老两口斗智斗勇的时候。   周教授的孙子端了茶具过来,宋嫤言忙接了过来,亲手泡了一壶茶,周教授看着她娴熟的动作,笑道:“没想到你现在也学会喝茶了。”   宋嫤言又抿了抿嘴,递了杯茶过去,周教授接过来放在鼻端嗅了嗅,“好茶,花了不少钱吧?”   他早就看出来了这几罐茶叶都是有名的上好的品种,例如这罐正山小种,懂茶的人都知道经过精心采摘制作的成品正山小种茶,条索肥壮,紧结圆直,色泽乌润,冲水后汤色艳红,经久耐泡,滋味醇厚,似桂圆汤味,气味芬芳浓烈,以醇馥的烟香和桂圆汤、蜜枣味为其主要品质特色。   所以他才会问宋嫤言是不是花了很多钱,宋嫤言却摇了摇头,“没有,是托了熟识的人从产地买回来的,罐子和盒子是前段日子去订月饼盒时顺道订的,也不贵。”   周教授听到她这么说,就饶有兴致的问起她这几年的生活来,宋嫤言一一说了,她努力的说得详细些,有心想要告诉他自己过得很好无需担心。   聊了一会儿,周教授看了看钟,突然道:“还有些时间,嫤言你跟我来书房。”   宋嫤言愣了愣,不知道周教授要和她说什么,直到许凤在一旁推了推她,她才忙站起来跟了过去。   周教授的书房在二楼,里头的摆设古色古香,明式木雕横梁、酸枝沙发、古董摇椅等,还有私人珍藏的紫砂壶和石湾公仔,件件精致。   他冲宋嫤言招了招手让她坐,自己则转身从一旁的抽屉里拿了个听诊器出来,“把你的头发撩起来我看看。”   宋嫤言一怔,有些犹豫着不肯动,周教授叹了口气,拿着听诊器体件的手敲了敲她的头,“我还以为你真的就放下那件事了,差点就被你骗了……不管如何,你得让我看看,快点啦!”   宋嫤言闻言,身子不由自主的颤了颤,挣扎了好一阵才抬手拨开了右边的头发,头微微的向右侧着。   一道浅浅的疤痕赫然出现白皙的脖颈后侧,贴着发际线一直到了颈动脉的后面,周教授的眼里闪过一丝沉痛,若不是……   他伸手按了按宋嫤言耳后的疤痕周围组织,又带上听诊器替她听了听心肺,微微笑了笑,道:“还行,看来这几年你恢复得不错。”   宋嫤言也笑了笑,歪着头拨弄自己的头发,一边整理一边道:“其实都有注意的,注意休息注意保暖,情绪不要太过于大起大落,我都记着呢。”   “我知道,你肯定会将医嘱执行得特别好。”周教授看着她,脸上浮起一丝回忆旧事的神态来。   “那个时候啊,有病人手术前忍不住要喝水吃东西,你能隔十分钟就去看一次,看着他不让他吃不让他喝,搞到最后人家都不好意思了……”周教授笑着摇了摇头,后来再也没有学生像她一样了,有些傻气,可是又认真得可爱。   宋嫤言也想了起来,忍不住仰着头笑出了声。   此时师母上来说其他人都来了,周教授就站起来往门外走,走到门口时又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一眼,抬了抬胳膊,宋嫤言忙上前去,稳稳的搀扶住他。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其实……本章跟男主角没什么关系……而是应该叫做媳妇她老师好抢戏⊙ω⊙ ☆、满堂生辉      周宅此时已经是人来人往喧闹一片了,宋嫤言站在楼梯往下看,下面都是同学和同事,有些又久不见面了,寒暄起来简直没完没了。   有人眼尖,很快就发现了站在楼梯上的人。周教授和师母是熟悉的,可是周教授旁边那个……   “宋嫤言!”突然有人叫了起来,“宋嫤言是不是你?”   随着他的叫声,人群里炸开了锅,“真是宋嫤言啊!”   “还以为她不会来呢……”   “就是就是,变了好多啊。”   宋嫤言白了一眼刚才冒冒失失的人,然后跟着周教授到了客厅,她站到那人面前,瞪着他道:“柯铭郴,知道你嗓门大,别瞎吵吵行不?”   “哎我去,哪来的你,一股东北大碴子味……”柯铭郴眼珠转了转,开始像以前一样逗她。   宋嫤言一听就恼了,追着他满客厅的跑,有相熟的师兄那忙过来帮忙,“来来来,我把他抓住了,宋嫤言你随便打,反正打断了腿他能自己接上。”   周围的笑声立刻更大了,场面一片热闹。医生这个圈子说大也大,说小也挺小的,来的人不管现在是在哪个医院哪个学校,可是究根到底原来都是Z大出来的,师兄师姐叫一轮,虽然不像别的学校叫学长学姐那样现代化,可是距离却很快就拉近了。   宋嫤言的事当年知道的人不少,周教授的学生里就有她曾经的老师,知道她不做医生了都私底下觉得可惜过,可是要是说埋怨谁也说不上,有的时候一个错误的产生也许并不是人的问题。   事隔多年再见到宋嫤言,很多人都暗暗觉得其实这也不错,起码她看起来过得很好,没有像他们以为的那样一蹶不振。   打闹过后,柯铭郴和许凤坐在宋嫤言的两边,开始打听她这些年的事,宋嫤言挑了能说的说了,等她说完,柯铭郴感叹道:“看来你不待在医院是对的,就是你还在,早晚一天你得离开。”   接下来他和许凤开始绘声绘色的说起了在工作中遇到的奇葩事,什么调快了点滴速度以至于头晕却非要说是医生给她开了过期药水的大妈啦,什么不听劝告非要用朋友圈卖的面膜以至于脸烂了的小青年啦,什么孩子打针哭了非要把护士打一顿的年轻妈妈啦……   除了这些,还少不了各种来求医生加号的从外省赶来的老人,为了老父的病后悔得失声痛哭的儿女,为了不让妻子担心而强做欢颜的丈夫,甚至还会有人会为了家人的医药费去黑市卖血……   宋嫤言沉默的听着,她偶尔看看身边的两个好友,发现他们除了无奈还是无奈,甚至连更多的表情都没有,忍不住就拍了拍他们。   这是她表示理解的动作。医生,比大部分的人看到更多的不堪和感动,生死关头,谁对你好对你不好,一眼就看出来了。就因为看得太多人性的丑陋,所以他们比普通人更冷静,甚至是冷漠。   宋嫤言突然很庆幸,如果不是她离开了这个群体,或许她有一天会崩溃,或许有一天她也会变得冷漠,总之,不再容易被触动。   气氛越说越凝重,他们干脆换了个话题说起了八卦。说到本科的同学,柯铭郴道:“哎呀你们不知道吧,咱们班长当爸爸啦。”   宋嫤言愣了愣,“真的假的啊?”   “骗你干嘛,真的,十二月份拍毕业照吧他们,你回来看就知道了。”柯铭郴剥了个橘子,分成两半给她们一人一半。   许凤顾不得嘴里还有橘子,忙对宋嫤言道:“对对对,到时候我也要拍毕业照,好像就在班长他们的第二天,你一定要再回来。”   本科的很多同学仍然在Z大读博士,跟许凤不在一个学校这样一来宋嫤言就要多待两天了,顿时她就有些犹豫:“……我看看吧,不忙的话我就回来。”   “你那有什么没空的,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柯铭郴白了她一眼,没好气的道。   宋嫤言摸了摸鼻子,“我总不能让朋友一个人……”   这时师母过来叫他们了,“好了好了,都来吃饭了啊,不要再说你们工作上的事了啊……”   众人嘻嘻应是,成群结伴的陆续入席,开始劝酒劝菜,一场寿宴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场校友间的联谊会。   有同桌的师姐开始给某个还没结婚的师兄介绍对象了,“哎呀,我们科室有个小姑娘,才分来的,可水灵了,就是个头矮点长得普通点,师姐给你介绍介绍?”   “……师姐,我在你心里不应该是可以配得上貌美如花的姑娘的么?”该师兄抽着嘴角控诉道。   师姐愣了愣,然后苦口婆心的开始讲道理:“弟啊,不是姐说你,这过日子呢,就是要普普通通才踏实,你找个太漂亮的,万一人家耐不住寂寞怎么办,你可别忘了,有人生了三胞胎发现其中俩不是自己的呢。”   师兄:“……”不带你这样诅咒我的……   宋嫤言觉得太有趣了,于是一边吃一边支着耳朵听他们说话,吃到一道菜时愣了愣,注意力就顺势离开了那边,她戳了戳许凤问道:“这个是什么,好像还有面包糠的?”   许凤伸头看了一眼,“哦,你说这个啊,叫满堂生辉。”   宋嫤言一愣,又看了一眼调羹里的菜,金黄色的,的确有些生辉的意思,入口脆脆的,嚼着很好吃,她就问道:“这个菜怎么做的?”   “……哦你说这个啊,用掌中宝和面包糠一起炒啊。”许凤也愣了愣,然后应道。   宋嫤言更加迷糊了,“什么是掌中宝?”   许凤“哎呀”了一声,解释道:“就是鸡脆骨,是鸡关节处一块鸡脆骨,色泽浅黄,略带一点点的肉,像指甲那样大小,不过口感很爽脆的,和面包糠炒在一起很好吃的,其实它也叫避风塘掌中宝啦。”   宋嫤言又问:“怎么做?”   她的眼神亮亮的,许凤觉得好笑,她一旦碰到好吃的就会立刻这样好学,“蒜茸和面包糠分别炸好备用,热锅把掌中宝煸香,加入切成丁的青红椒、姜丝和干辣椒一起炒香,然后再加入盐和鸡精香油,最后把炸好的面包糠和蒜蓉炒匀就行了,就是做这道菜千万油别放多,不然油泡着面包糠很难吃的。”   宋嫤言听了之后有些咋舌,“那一碟子这个要用多少鸡脆骨啊,一只鸡就那么点鸡脆骨……”   “这我就不知道了。”许凤耸了耸肩,不再说菜了。   恰好这时刚才给师兄介绍对象的师姐叫了宋嫤言的名字,“哎宋嫤言,你有对象没,没的话师姐这里有个很好的小伙子,又高又帅气,就是穷了点……”   宋嫤言囧了囧,忙道:“不了不了,师姐,那么好的小伙子您留给其他的师姐师妹吧,我还不想这事儿呢。”   “怎么能不想呢,都老大不小了,不能让爸妈操心啊……”师姐喝多了两杯酒,有些醉了,又开始抱怨起来,“说实在的,我特羡慕宋嫤言你,多好……我现在想转行都不行啦……”   宋嫤言有些尴尬,“不是啊……师姐,其实你们在医院也挺不错的……”   “不错个头!”师姐又喝了一口酒,又叹了口气,“我们实验室一个读博的师弟,喏,跟许凤一般大,刚和女朋友分手,不是他女朋友提的,是她女朋友她爸打电话亲自跟他提的,嫌弃他读完博还要培训那么久,工作了也赚不了多少钱,说女儿跟他耗不起啦……”   宋嫤言抿了抿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桌上一堆博士硕士在读的刚毕业的全都心有戚戚,气氛顿时有些沉重了。   许凤这时突然叹了口气,“唉……你说全中国十四亿人,我们怎么就遇不上对的那一个呢?”   “……你考试的时候选择题只有四个选项都还选不对呢,还想从十四亿里找?天真!”柯铭郴拿着筷子戳了戳碗底,一脸的语重心长。   “说得有道理啊你……”许凤哈哈笑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赞许。   可是宋嫤言听了之后觉得怪别扭的,想了好久,也把他们俩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三五遍,越想越觉得奇怪。   于是她小心翼翼的开口道:“是十四亿吗……我一直都是在七亿人里找的哎,是你们算错了还是我算错了?”   众人一愣,随即又全都笑了起来。   宋嫤言坐在许凤和柯铭郴中间,他们俩回过神来后,一个指了指左边道:“左边你懂得真多!”   一个用手指了指右边,道:“就是,右边你真污!”   宋嫤言:“……”明明就是你们脑子有个坑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章看上去和男主也没什么关系……但是……沈老师你再不快点动手你老婆该被师姐拐走了哇Σ(°Д°; ☆、玉蝴蝶      中秋假期过后沈易复工,早上开车经过私厨时下意识的看向对面,忍不住叹了口气,私厨的两位老板娘放假去了。   他已经记不太清楚私厨是什么时候改到九点以后才开始营业的了,最早它还是一间小小的面包店时,很早就开门了,有路过的人会去买一两个面包一瓶牛奶来果腹。   而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私厨的铁皮卷帘门关着,两边的花店和饰品店也没有开门,清晨的街道上泰半都是去上学和上班的人们,行色匆匆,他甚至还听到有身边经过的急性子妈妈埋怨自己的女儿:“叫你起来叫了一天都不起来,要是迟到了你就哭去吧……”   他忍不住就笑了笑,现在回过头想想,那个时候因为明明害怕迟到又要赖床的感觉是多么的好,小小的孩子,烦恼的永远是什么好吃哪里好玩谁和谁成了朋友谁又和谁吵架了这样的事。就像才四岁的阿茗,只记得吃吃喝喝要去玩,像是永远能无忧无虑。   只是这样的时光是那么短暂,他很快就要考虑很多东西了,功课工作婚姻家庭,陆续赶来。他叹了口气,觉得有些想宋嫤言了,她怎么还不回来。   办公室里林老师正在苦大仇深的啃一块月饼,看见他进来,就问他:“沈易你要么,给你分一半?”   沈易忙摆了摆手,“嫂子给你的吧?多谢你好意了,你吃你吃。”   林老师撇了撇嘴,看了看表已经快八点半了,忙三两口啃完了剩余的月饼,又灌了一杯水,道:“要上课了,一起走?”   沈易正泡了杯茶过来,闻言就点了点头,拧紧了保温杯的杯盖,“一起吧,林老师今天是哪个班的课?”   “医学院大一的《大学生心理健康》……”林老师顿了顿,继续道,“哦对了,有个事想问问你。”   沈易点头,微微侧了侧头看着对方。林老师于是有些不好意思,犹豫了一下才道:“你嫂子托我问问你,学校对面那家私厨怎么这几天都不开门了?”   “……啊、宋嫤言有事去G市了,晏明月一个人忙不过来,干脆就放假了。”沈易愣了愣才回答,“过了国庆就开门了的。”   林老师忙谢过他,笑着道:“要不是知道你和老板娘熟悉,也不好意思问你这个,哎你也老大不小了,你们俩小年轻玩什么游戏呢啊?”   沈易愣了愣,随即觉得有些窘迫,有些不适应对方突然转换的话锋,只好笑了笑没说话,林老师看了他一眼,只是嘿嘿的笑了两声就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让沈易觉得更加窘迫的是,这一天他遇到了不下二十个人来问他这件事,大多是自己的学生,课间的时候跑来问他:“沈老师,对面私厨这几天怎么不开门了?老板娘去哪儿了?”   “老板娘出门去了,休假去了,过国庆去了。”沈易刚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多回答了几次之后就觉得有些奇怪了,甚至有些无奈,这个晏明月关门就关门,也不知道要贴张告示。   等他中午去食堂吃饭的时候,有认识的老师看见他就惊奇的围了过来,“哎哟喂,沈老师!你怎么来食堂啦,不去开你的小灶了?”   “就是啊,老板娘呢?”又一个老师问他。   隔壁办公室的一个新来的年轻女老师咬着筷子歪着头问他:“沈老师,你和那个姓宋的老板娘是不是拌嘴了,所以人家就跑了?”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沈易既尴尬又无奈,于是只好不知道第几遍的解释道:“没有没有!宋嫤言是去G市参加他老师的七十大寿去了,晏明月是去休假了,过几天就回来了……”   “哦,这样啊……”年轻女老师笑得八卦兮兮的,“知道得那么清楚,店门口可是连张告示都没有的,看来我听说沈老师你和小宋老板娘关系匪浅的事是没跑了的。”   沈易一哽,“哎我说……你们都是打哪儿听来的?”   “不用听,我们看见的。”同教研室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师笑了笑,“你说你啊,以前还在食堂吃午饭,这学期就不见了,多少学生都看见你和人家一起吃饭了,不是关系深到了一定程度,人家能让你天天去蹭饭?”   沈易愣了愣一会儿,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就笑了起来,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接下来的几天,沈易按部就班的上班下班只是每天上下班路过私厨门口的街道时,都会忍不住往车窗外多看几眼,默默地在心里计算宋嫤言要回来的天数。   国庆节过后的第一天,中午时沈易又往私厨去了,他出了办公室门之后,先前在食堂调侃过他的那位女老师又笑着对林老师道:“喏,你看看,我们觉得国庆之后上班很痛苦的,人家小年轻就不觉得。”   “是啊,年轻多好,能可着劲折腾。”林老师笑眯眯的附和道。   其实沈易已经三十多岁,已经算不得年轻了,只是他还没结婚,别人谈家庭孩子的时候他总是插不进去,久而久之,很多人时不时就会忘了他的年岁。   沈易出了校门就看见对面私厨的铁丝卷帘门已经拉了起来,远远的透过落地玻璃窗能看到有客人坐在里面,晏明月正端着托盘走过去,像是有咖啡,还有别的点心。   他的心里一松,像是很熟悉的老朋友回来了,又像是等了很久的故人终于来了,这种感觉微妙而又让他觉得惊讶。   沈易像往常一样拨开门帘走了进去,里面的一切都没变,宋嫤言正坐在吧台后面写东西,见他进来了,提着笔笑着同他打招呼:“沈易,你来了。”   语气温和平静,没有疑问没有意外,和从前的每天一样,仿佛她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沈易抬头看了一眼白板,“嗯……”   “别点了,马上要吃午饭了,吃了点心该吃不进去了。”宋嫤言连忙站起来打断了他,“喝口茶就好了吧?”   沈易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干净的脸,笑了起来,“好,听你的。”   宋嫤言眼睛往上弯了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手臂,然后从吧台里面走出来进了厨房。   沈易走到位子上坐下,刚坐好宋嫤言就出来了,手上端了一杯茶,她把茶放在他的面前,“从G市带了罐茶叶,你尝尝。”   沈易低头看透明玻璃杯里的茶水,杯底有两三片茶叶,其种子外包着两瓣白色半透明的衣,形似蝴蝶的翅膀,一点都不像茶叶,于是他抬头问宋嫤言:“你哄我呢,这是茶叶?”   “怎么不是,这茶叫玉蝴蝶。”宋嫤言笑着点了点头,“不过呢……”   她顿了顿,见沈易的好奇浮出了眼眸,才接着道:“玉蝴蝶又名千张纸,它本来是一味中药,只是一种柴葳科植物玉蝴蝶的种子,并不是真的蝴蝶,因其种子外包着两瓣白色半透明的衣,形似蝴蝶的翅膀,因而得名。《滇南本草》中描述为‘中实如积纸,薄似蝉翼,片片满中’,因此它又叫千张纸。是一种可以治疗气喘及咽喉的中药,可以拿来直接冲水喝,像茶。”   沈易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啜了一口茶,茶汤温热,他突然问道:“你……这茶……是为了我买的?”   他问得小心翼翼,心中忐忑得像是在等待宣判,他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面对着她常有这种感觉,可是他并不打算像以前那样说声“啊呀开个玩笑”,而是静静地看着她。   宋嫤言也看着他,不过她的眼神有些闪烁,片刻后才道:“一半吧……又不是只有你能喝……”   她的语气有些低,似乎底气并不很足,沈易定定的看着她,像是看出了她的言不由衷,突然就满意的笑了起来,举了举杯道:“谢谢。”   宋嫤言一愣,然后讪讪的笑了笑,也不应他,转身就仓促的走开了。   沈易一直看着她,直到她的背影隐没在了厨房的墙后,才低下了头,他喝着玉蝴蝶泡的茶,谁也看不清他眼底的缱绻温柔。   宋嫤言忙着午饭,想起刚才两人对视的场景,脸有些发烫,晏明月问她:“热么?”   “……啊?没、没有……”宋嫤言一怔,忙否认道。   “哦……”晏明月像是想到了什么,不再追问下去,“那个……我看你带回来了新的茶叶,好好看,像只蝴蝶,花茶吗?我能不能现在喝一杯?”   宋嫤言点了点头,又对她解释了玉蝴蝶的来源及作用,晏明月一听大感好奇,立刻就取了一个杯子,取了两片玉蝴蝶投入玻璃杯底,冲入滚烫的水,翼片慢慢舒展,干枯的茶叶很快就变得丰盈了起来。   宋嫤言在一旁看着,看着那羽翼渐渐展开,像是在诉说着什么经年沉淀过的老旧故事,都说蝴蝶飞不过沧海,又有什么要紧。    ☆、薄荷朱丽普      沈易并没有在私厨待多久,吃过晚饭后就回去了,临走前宋嫤言像往常一样送他到门口,“开车开慢点,别出事了。”   沈易回头看了她一眼,个子小小的女孩子,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身上是新做的香云纱连衣裙,双手轻轻的交握着放在小腹处,脸上是温和的笑,背后墙上的壁灯已经亮起,她笼罩在灯光里,眉目有些朦胧,可是又显得恰到好处。   他笑着点头应道:“好,知道了,你也早些休息。”   就像是最熟悉的人,言语间没有多余的客套,一来一去都是淡淡的关心。   沈易开车拐过街角,再往前就到家了,他习惯性的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猛的拉下了手刹,“吱”的一声,车子就停在了路边,他探出头去,叫了一声:“阿柠。”   前面走着的女人立刻回过头来,她身旁的男人也回过头来。   路柠显然是愣了片刻,然后才看到了他,她三步并作两步的走过来,弯腰对着车窗里的人笑道:“阿易,好久不见了啊。”   沈易借着车里的光线看她,见到她还是和以前一样,一样的眉目艳丽,一颦一笑间都是动人的风情,可是他的心里再也翻涌不起惊涛骇浪了。   他点头笑了笑,“对啊,啊、你后面的那位是查理吧?”   查理是路柠的丈夫,澳籍华裔,跟路柠一样是个摄影师,和她在一次摄影展上认识,迅速坠入爱河然后结婚,婚后育有一双儿女,大儿子已经三岁多了,小的女儿才两岁。   “啊对对,差点忘了介绍……”路柠忙拉了拉身后的丈夫,“查理,这是我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伙伴,沈易。”   查理身形高大眉眼深刻,蓝色的眼睛在夜色里像是会发光的宝石,脸上尽是坦然而真诚的笑意,沈易目光飞快的闪了一下,笑着用英语同他打招呼:“在中国过中秋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很棒。”查理摊了摊手,用中文回答道,“好吃的太多了,而且非常热闹。”   查理的中文说得非常好,这让沈易觉得有些惊讶,他愣了愣然后道:“你们会在国内待多久?”   查理看了一眼路柠,路柠就道:“待到十月末吧,H市变冷了的时候澳洲就暖和了,那个时候回去对孩子更好些。”   沈易点了点头,一时间不知道还能说什么,顿时就有些沉默。过了片刻他道:“你们现在是要出去逛逛?那……”   “我们要去吃东西,你要一起来吗?”查理不等他说完话就出声问道。   沈易愣了愣,查理又道:“路柠说她知道有一家点心店的点心十分好吃,有很多很棒的点心,我想去试试,你要一起吗?”   “……是拐角李阿姨开的那家吗?”沈易愣了愣,问道。   查理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路柠,路柠点了点头,沈易就道:“那就一起去吧,我也很久没去过了,我先把车开回去,待会见。”   等沈易推开店门进去的时候,查理正兴致勃勃的看着碟子里的一块拿破仑,而路柠则有些郁闷的端着咖啡杯发呆。   店里的人不少,在靠里的角落还有一小堆衣饰新潮的年轻男女,正抱着吉他在小声弹唱讨论。墙上的画框里装饰着印象派的涂鸦,在灯光下和音乐里显得有些色彩迷离。   “李然,给我来一杯薄荷朱丽普。”沈易熟稔的对店主道。   等他坐下,路柠迫不及待的问道:“这里怎么变成这样了?”   沈易被问得愣了愣,“怎么,你回来这么多天都还没来过这里吗?”   “……没有。”路柠也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   沈易点了点头,环顾了一圈周围,解释道:“这里改装成这样已经三年了,来的大多是年轻人,父母那一辈的老人们已经基本不来这里了。”   “……李阿姨呢?”路柠又愣了愣,“怎么没见她?”   沈易抿了抿嘴,“李阿姨前年去世了,现在的店主是他儿子,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想法,不过生意倒是不错。”   他说着话,目光移向了吧台一侧,从他坐的位置能看到李然调酒的动作。   薄荷朱丽普是一款用波旁威士忌加糖、冰及薄荷等制成的混合饮料。据说“朱丽普”在波斯语中即“玫瑰”,故在酒中加入有玫瑰类香味之水的饮料就叫“朱丽普”。制作时把薄荷、糖和水放入杯中,并压碎薄荷叶,然后将碎冰放入杯中至八分满,再将波旁威士忌倒入杯中搅匀,最后用薄荷叶装饰在上面。   酒送了上来,沈易浅浅的抿了一口,酒充满了薄荷的清凉,有一种消除口中苦味的甘甜,是一款很适合夏季饮用的鸡尾酒。   路柠看着他熟稔的动作,不禁有些苦笑,“没想到,我来了这里反而像是进了一家全然陌生的店,你反倒像是老熟人了,以前……”   她想说以前他们总是一起来这里吃东西然后把作业写了才一起回家的,沈易却立刻打断了她,“你多少年没回来过了,难免会这样觉得,多来几次就好了,要说全都变了也未必,喏,拿破仑不是还在?”   路柠愣了愣,笑了笑。   查理一直在一旁很专心的研究点心,此刻听他们提到拿破仑,就抬头道:“嗯,这个点心棒极了。”   “要是喜欢,回澳洲的时候买一些带回去,稻香村的拿破仑相当不错,可以自己吃也可以送人。”沈易手指在桌面上轻轻的叩了几下,笑道。   路柠也笑,“他和你一样,很爱吃甜的东西……怎么你今晚不点,不喜欢了?”   沈易又喝了一口酒,笑着皱了皱眉道:“还是喜欢的,不过常吃甜的东西,怕吃多了不太好,而且……拿破仑的糖分太多了。”   “噫……你不是越甜越好的么,何时这么在意起糖分来了?”路柠佯装惊奇的调侃他道。   沈易耸了耸肩,“原本不在意的,奈何一直有人在耳边提点,恨不得一天提点三遍,不敢不想。”   路柠愣了愣,随后试探着问他:“女朋友?”   沈易还未结婚,她回来后听母亲说起过一次,母亲言语间都是惋惜和对她的埋怨,她也觉得不好受。   母亲很早就觉得沈易其实是个很好的女婿人选,也劝过她干脆在一起好了,可是她始终不肯,其实沈易一定不知道,她曾经是动摇过的。   很多女孩在少女时代都曾经有过幻想和虚荣,被一个优秀的男孩子喜欢是件可以让莫名其妙的虚荣心满足的事,更何况这个男孩子和你青梅竹马,他一直为你鞍前马后,为了你拼命的努力上进。   这样的男孩子,换了很多的女孩子肯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他,可是路柠不敢,因为她明白的知道她和沈易不适合,在还在读书时H市就已经无法拴住她的心,她要更广阔的天地和更新鲜的风景。   可是沈易不是,他可以在一个地方安身立命与世无争许久。小的时候她和沈易一起玩游戏,她很快就厌烦了,可是沈易不,他可以一直安静的玩到家人来喊他回去吃饭,哪怕那个游戏已经玩了N遍。   她和沈易,一个野心太大,一个全无野心,这样两个人,做朋友尚可,做夫妻怎么相处,三观不同根本没法谈恋爱啊,所以她才会怕,怕到最后他们会反目成仇。   沈易听到她的问题,罕见的有些窘迫,“……不、不是,还不是呢……”   “……嗯?”路柠心里愣了愣,随后笑了起来,原来这些年过去,沈易早就不是她印象里的那个青年了。   他的容貌没有变化,连笑起来的样子都没有变,可是他的眼神已经变了,变得比从前深邃,变得更能藏好心思不让人发现,如果不是他自己露出了痕迹,她根本无从得知他现在的状态。   不是没有惆怅和可惜的,可是她也深知,他们早就回不到从前了。   从她离开他身边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日后的岁月里,她回到这个城市更像客人,面对他时情分渐渐变薄,而他的身边迟早会有人占据她原来的位置。   这样也好,我们曾经那样要好过,只有各自幸福,才可能彼此都安心。   她看了一眼身边的丈夫,吃甜点的模样像个大孩子,她忍不住笑了笑,低声用英文问他:“Do you have some milk?”   查理立刻抬起头看向她,不满的抗议道:“Hey!I'm not a kid!”   路柠仰头大笑,沈易也笑着摇了摇头。   后来他们聊起了各自这么多年的生活,像最普通的老友重逢,就着酒说说身边的人和事,言谈间尽是千帆过后的云淡风轻。   临分别前路柠突然问他:“我怕到时候再回来,你儿子都要有了,我想提前见见我小侄子他妈妈,你愿意让我见见她吗?”   沈易愣了愣,然后笑着点头,“当然,到时候请你喝她酿的青梅酒。”    ☆、凤凰奶糊      周末的时候沈容送了阿茗回沈家,沈易周末没什么事,早上就陪着他玩了一会儿,从楼上玩到楼下,家里的各个角落都玩厌了,沈易也想不出什么新鲜的玩法了。   阿茗躺在沙发上,翘着两条胖腿,眼睛看着电视里的动画片,看一会儿就看一眼他舅舅,像是有话想要说。   沈易早就看出了他的小心思,可是他不说话,佯装不知,自顾自的低着头玩手机。   “小舅舅啊……”阿茗忍不住了,小小声的叫他。   沈易装作才发现他的样子,抬头看着他,“嗯,有事?”   “小舅舅啊……”阿茗的声音大了一些,“我有事要和你商量……”   沈易见他一脸大人似的表情,忙也正色应道:“好的,你说。”   阿茗腻了过去,挨着他的手臂,半是讨好半是撒娇的道:“小舅舅啊……我想去宋阿姨那里……”   沈易愣了愣,然后低下头问他:“你今天练字了么?”   阿茗一听,立刻就垮了脸,“我不想去……”   “不行,我和你妈妈以前都是这样过来的,比你还要辛苦,你就练个字还这么不情愿。”沈易板了板脸,拉了他起来往书房去。   阿茗扒在书房门口的门框上,嚷嚷道:“今天不想练字啊!不想啊不想啊不想啊!”   “阿茗……”沈易板着脸拉长了语调,阿茗肩膀一缩,对着他噘了噘嘴,不情不愿的往书桌去。   “你好好的练完大字,我就带你去宋阿姨那里,允许你吃了晚饭再回来。”沈易双手环抱着肩膀,站在门口对他道。   阿茗眨了眨眼睛,似乎考虑了一下,才点了点头,然后沈易就出去了,还帮他带上了门。他一点都不担心阿茗会不老实,因为他的字太好认了,也没人可能帮他作弊。   等到中午阿茗才写完了两页大字,吃过午饭后他又困了,于是沈母又哄着他去睡了午睡,能出门时已经是下午的三点。   一到私厨门口他就小跑着进去了,此时陆廷正帮着宋嫤言在忙着剥花生,剥一颗吃一颗,宋嫤言就说他:“哎呀你是来帮忙的还是来偷吃的,剥的都没你吃的快,这样还要做什么花生酱……”   陆廷笑嘻嘻的同她斗嘴,眼角的余光扫到了门口处的小身影,忙向宋嫤言使了个眼色。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转头看向后面,见到阿茗正站在门内仰着头有些忐忑得看着她,不由得就笑了。   沈易跟在阿茗的身后不紧不慢的进来,看见阿茗愣在那里,就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你不是嚷嚷着要来宋阿姨这里的,怎么来了反倒呆了?”   阿茗回头看了他一眼,又转回头去看宋嫤言,等宋嫤言走到跟前弯腰要抱他了,他突然问道:“宋阿姨,你还记得我么?”   宋嫤言弯腰的姿势顿时就顿住在了原处,她还没想好要怎么回答,阿茗突然就踮起脚抱了抱她的脖子,“没关系,你现在记得我了么,我刚才抱过你的。”   宋嫤言又怔了怔,这才明白过来阿茗以为自己不记得他了,于是忙抱起他,和他碰了碰额头,“怎么会,我记得你啊,你好久都没来看我了。”   “要上学啊,要回姥姥家才能来的,我自己不认得路。”阿茗扭着手指,糯糯的解释道,神情中有一抹对自己不认识路的赧然。   宋嫤言就笑了起来,“不要紧,你还记得我就好。”   等阿茗坐下来喝了水,她才问道:“你今天想吃什么?凤凰奶糊好不好?”   阿茗点了点头,她这才来得及问沈易:“你要什么,一样么?”   沈易不说话,只是看着她,定定的,仿佛有些不满,宋嫤言来不及思考,忙解释道:“阿茗还小,你又很疼他,我以为你会要和他一样的……”   沈易听了之后挑了挑眉,表情纹丝未动,宋嫤言一时之间拿不准他的想法,只好看着他发愣。   “……你啊……”沈易过了片刻似乎有些无奈的出声,也不顾阿茗就在一旁,隔着桌子伸手过来揉了揉她的头顶。   宋嫤言一怔,随后就在心里庆幸刚才陆廷没有跟着过来,一面想一面低下了头。   她的脸红扑扑的,沈易看得眼角的弧度越发的向上弯了,阿茗在一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捂着嘴偷偷的笑。   可是宋嫤言很快就反应过来了,抬手扒了扒头发,半开玩笑的嗔怪道:“沈易,你不要仗着我和你熟,你就随便拍我的头,没听过头可断发型不可乱么?”   她说完就起身走了,轮到沈易愣了,看着她的背影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   多亏了今天下午的私厨没什么人,陆廷和林钰不知道为什么端了盆子跑到门口去剥花生了,晏明月在厨房不知道在干什么,没人注意到她和沈易之间的互动,不然她还要费口舌去解释。   宋嫤言一面如是想着,一面往厨房里走,晏明月见她进来了,就问道:“你怎么进来了,来客人了?”   宋嫤言摇摇头,“沈易带阿茗来了,要喝凤凰奶糊。”   先将鸡蛋打散,牛奶放入锅中,中火加热到温热不烫口,加入打好的鸡蛋和白糖,转小火,顺一个方向不停地慢慢搅动,感觉到蛋奶液渐渐变成糊状,至用勺舀起呈直线而不是水滴型落下,从加入鸡蛋到成品仅仅是短短的几秒钟时间。   宋嫤言把做好的凤凰奶糊放进冰箱冷藏了几分钟,然后才端了出来。做好的凤凰奶糊色泽耀眼、细腻香浓,沈易才尝了一口,就诧异的抬起头问道:“糖又放少了?”   “嗯……”宋嫤言愣了愣,然后点点头,“不要吃那么甜不行啊?你……”   “行行行,没说不行啊。”沈易一听她的口气,立马就点着头道。   阿茗没怎么吃过凤凰奶糊这种东西,自然也就不知道它原先该是什么味道的,只觉得很好吃,一口接一口的吃着,小小的嘴巴飞快的蠕动着,一碗奶糊很快就见了底。   这时有位老奶奶进来,也要了这道凤凰奶糊,宋嫤言端上来的时候还特地解释了一番,“给您少放了些糖,没那么甜,也更健康。”   老奶奶眯着眼笑了笑,说她真贴心。沈易听了就笑,她惯来这样,总是有办法让人不会觉得是她多管闲事。   阿茗蹦蹦跳跳的在店里跑来跑去,一会儿去逗逗陆廷和林钰讨颗花生米吃,一会儿去看看晏明月在做什么,一会儿又回来和沈易说一句他在外面看见了什么。   沈易看着他跑来跑去也不说他,只是笑着,转过头去看宋嫤言,有些想问她问题,可是张了张嘴又不知道问什么才好。   宋嫤言抬手摸了摸耳后,她还在紧张,他轻易就看了出来,他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想的,更不确定宋嫤言能不能像他放下路柠一样放下她心里的那个人。   对于自己的思虑不周,沈易想着就不由自主的露出了些懊恼来。   宋嫤言一直在看他,见他露出了复杂的神色,眼神不由自主的暗了暗。她想起了沈易说过的话来,他有个喜欢了很久的人。他说过的话她从未忘记,时时放在心上,才能提醒自己面对他时小心再小心。   宋嫤言和沈易从本质上是不一样的,沈易的内心足够强大,哪怕是创业最初可能血本无归时他都面不改色,而宋嫤言不同,否则她也不会一击就垮。   可是于感情一道上他们却格外的相似,之前目前这个阶段是。   他们都害怕说出了口得到的回应不是自己想要的,于是哪怕心里再苦,都要把那份喜欢暗无天日的压在心底,区别只在于沈易开始改变,而宋嫤言却迟迟没有回应。   只有经历过暗恋的人,才会知道电视剧里那些明明说出口就能知晓彼此心意却偏偏要绕个三四十集才能被对方知道的桥段并不可笑,感情一事,从来都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只有他们自己才知道,爱这一个字,有多难以诉诸于口。   宋嫤言低下头苦笑了一下,片刻后抬起头,又已经是目光沉静的平静模样,对面的沈易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淡然冷静。这一场各自心里惊起的波澜飞快的平息下去,像是从来没出现过一样。   宋嫤言笑了笑,“明天要做花生酱,给你留一罐?”   “好……”沈易摸了摸鼻子,“宋嫤言,我现在特别想吃一个雪媚娘。”   宋嫤言听了嗔他一眼,还是起身去给他拿了一个,白瓷碟子里白色的一颗芒果雪媚娘,白色的糯米外皮韧劲十足,里面是白色的奶油裹着黄色的果肉,果香和奶香在他的口里迅速的蔓延开来。   沈易眯了眯眼,满足的叹了口气,“怎么只有一颗啊?”   “你已经吃了奶糊了,糖分已经摄取够了,再多吃……”宋嫤言义正言辞的反驳道。   沈易忙举手投降,“好好好,我错了我错了……”   宋嫤言看着他状似头疼的模样,觉得好笑,可又拼命忍住了,斜着眼白了他一眼,起身走了出去找陆廷和林钰,大声的问他们花生剥好了没有。   沈易坐在原处,笑着笑着就把目光转向了外面的阳光。    ☆、手做花生酱      转天早上没什么事了,宋嫤言就开始着手准备做花生酱,陆廷在一旁看着她,感慨道:“嫤言姐你真是自给自足啊。”   “反正有的是时间,自己做不是挺好的么。”宋嫤言一面翻炒着锅里的花生米,一面应道。   手工做花生酱,需要先将生花生放平底锅中小火慢慢烘至皮微微裂开,或是放烤箱用170℃十分钟左右烤熟,取出放凉,放入一个塑料袋中轻轻揉搓,皮就掉了,分批放入石臼中舂碎,刚开始会变成粉末,随着油脂的渗出会变成粘稠的酱,宋嫤言喜欢保留一些颗粒,觉得那样更好吃,之后加入烧熟的花生油,蜂蜜,盐拌匀即可,最后装进玻璃瓶子里,用油纸包住瓶口用绳子扎紧。   做好的花生酱,可以用来抹面包和饼干,也可以当做零食,宋嫤言就最喜欢它的香甜浓郁。   晏明月在一旁看见她抱着个石臼忙活,疑惑的问她:“你以前不是用料理机的么,那样多快啊,怎么这次你抱着个石臼?”   “这才叫真正的古法手作花生酱好不好……”宋嫤言撇了撇嘴,“再说了,不这样,我买个石臼岂不是白买了?”   晏明月“哼”了一声,“让你老是乱买东西……”   她们说着话,门帘突然被拨开,阿茗小小的脑袋探了进来,他一下就被宋嫤言那边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阿茗噔噔噔的跑过去,倚在桌边踮起脚往上看,“宋阿姨你在做什么,好香啊……”   “花生酱啊。”宋嫤言的动作顿了顿,低头看着他,压低了声音小声问道,“阿茗你要不要吃一口?”   阿茗一听,飞快的回头看了一眼,看见后面进来的舅舅正和晏阿姨在讲话,于是回过头用力的对宋嫤言点了点头。   宋嫤言抿着嘴笑,用小咖啡匙挑了一点花生酱放进他的嘴里,“怎么样,好不好吃?”   “……好吃!”阿茗咂了咂嘴,一脸的意犹未尽。   宋嫤言却不肯给他了,只道:“待会儿做好了吃面包的时候再给你好不好?”   阿茗只好点了点头,一低头看见毛球跑了进来,他就又转移了注意力,追着毛球就跑了出去。   沈易这时走了过来,站在她的身边低头看着她的动作,“这样多累啊,怎么不用料理机?”   “这样更好吃。”宋嫤言随意应了一声。   花生酱的味道很香,沈易忍不住轻轻抽了抽鼻子,好一会儿才走开。   陆廷忙完了就坐在一边休息,看见沈易来了,就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闲事来,聊得颇为投契。   也不知道后来他们说到了什么,只听见陆廷突然问:“沈老师,那个……这个星期大家传来传去的政法学院的那件事是怎么回事?”   沈易听闻他的话愣了愣,随后看了一眼店里,发现人也不怎么多,于是也就懒得遮掩了,反正这件事也传得差不多了,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他喝了口茶,淡淡的道:“政法学院的黎教授喜欢上了他的一个学生,于是写了份情书,结果那个女生把情书在学校论坛上公布出来了,就这样啊。”   “黎教授四十好几了吧,那女生不是大三的么,差太多了吧?”陆廷有些咋舌。   沈易“哼”了一声,“四十好几怎么了,人家黎教授早就离婚多少年了,你还不许人家再追求一次真爱了?”   “不是,是觉得吧……有点感觉……接受不来啊,那可是老师……”陆廷挠了挠头,有些词不达意的表达着自己的感受。   他们的谈话把林钰和晏明月都吸引了过来,宋嫤言也支起了耳朵听着。   沈易的手指屈起来叩了叩桌面,“怎么?觉得老师就不是人了,是不食人间烟火的?”   陆廷摇了摇头,正要说话,林钰就插嘴道:“可是那个女生也没多好看啊,黎教授眼睛被那什么糊住了么?”   沈易一哽,陆廷就“哎呀”了一声道:“人家都说了,她的美是符合柏拉图《理想国》中对美的定义的,人家是追求精神上的伴侣,不是只看皮囊的好吗!”   晏明月却摇了摇头道:“可是这封信是那女的公布的,答应就答应,不答应就拒绝,晒信是几个意思,炫耀?还是嘲笑?这就叫美,尊重都不懂的女孩子哦……美个头!”   林钰和陆廷都点头笑了起来,“明月姐总结得好。”   沈易笑着摇了摇头,“别人的事我们少说,总之现在不允许师生恋的,这件事怎么个后续就是当事人的事了。”   “说起师生恋……”晏明月顿了顿,竟然转头问宋嫤言,“嫤言,昨晚你给我的那本小说怎么早上起来就不见了?”   昨晚睡前宋嫤言给了本小说给她,是她的一个作者朋友送的新书,讲述了一个女生上学时认识了自己的老师,在日常接触中产生了情愫,却碍于种种原因不能在一起,终于在女生毕业工作之后突破了层层阻碍大团圆结局的故事。   宋嫤言正听他们讲话,突然被晏明月一问,顿时就愣了愣,“……不知道啊,我昨晚又没去扒你床。”   晏明月挠了挠头,正巧有客人进来,她就有些疑惑的起身迎了过去。   宋嫤言看着她笑了笑,转头的时候碰巧对上了沈易含笑的目光,那双眼睛里突然流露出来的温柔让她愣了愣,随即心里一跳,忙低下头来。   沈易见她躲闪,心里觉得有几分好笑,他忽然觉得自己像是戏文里写的调戏良家姑娘的纨绔,而宋嫤言就是那青涩可人的豆蔻少女,和羞走,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   哦不,他这小姑娘,嗅的是她面前的花生酱。   阿茗在门外和毛球玩耍的声音穿过门口传了进来,一时是他和毛球讲话的声音,一时是毛球“喵喵喵”的叫声,一时是他咯咯的笑声,向来安静的午后突然就多了几分生动和热闹。   阿茗玩累了,吃过午饭后就躺在了沙发上,枕着沈易的大腿非要他讲故事。沈易颇觉得无奈,只好找了本故事给他念了起来,他的声音和缓低沉,像淙淙的流水,又像舒缓的琴声,十分的动听,宋嫤言在一旁听着,却莫名觉得有些熟悉,总觉得在哪里听过似的。   可是她也没多想,只以为是相处时日长了,自己和他太熟悉才有的感觉,于是在心里嘀咕了一下也就算了。   下午茶的时候,宋嫤言拿了新做好的花生酱,抹在刚烤好的面包片上递给阿茗,阿茗吃了一口就道:“好吃,等一下还要,要多多的。”   宋嫤言忙点头,“好,等下给多多的给阿茗。”   沈易倒是拍了一下他的头,回头对宋嫤言道:“你别把他宠坏了,以后他岂不是要上天。”   宋嫤言愣了愣,觉得有些怪异,可也没想清楚哪里怪,只好点头应承道:“好,以后我会注意。”   沈易听了就知道她没明白自己的意思,现在他们不常见倒是没多大关系,可是以后常见了还这样有求必应,阿茗早晚要被她惯得尾巴翘到天上去,再严重些,可能以后阿茗犯了错就会习惯性的跑到她那里去寻求庇护了,这怎么能行,这也太影响他的地位了!   可是阿茗是不知道他小舅舅的心思的,晚上回了家,他妈妈来接他回去,他一直磨磨蹭蹭的,“妈妈,我看完这集动画片就走。”   动画片完了,他又说:“妈妈,我和姥姥说说话就回去。”   说完话了,他又说:“妈妈,我收拾好东西就回去……”   这样来来去去几次,大家就都看出了他不想走,可是又不行,第二天就是周一了,他要去幼儿园上学了啊。   沈容蹲下来哄他道:“宝贝,咱们先回去,下个周末放假了再回来看姥姥好不好?”   阿茗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大家都觉得奇怪,怎么今天阿茗这么顽固了,沈易抱起他问道:“阿茗你告诉小舅舅为什么不想回去好不好?”   “哇……”沈易不问还好,一问,阿茗就立刻哭了出来,“我不要回去……回去了你就会把花生酱都吃完了的……”   沈易一哽,恨不得立刻把怀里的小屁孩丢出去,“……怎么会呢?”   “会的……你也很喜欢……”阿茗小手握成了拳头,用力的擦着眼睛。   大家这才听明白了,原来阿茗是看上了刚带回来的那罐花生酱,怕被自己舅舅吃完了这才不肯回去,一时间都觉得啼笑皆非。   最后是沈易叹着气把花生酱拿过来放进他的小书包,道:“喏,给你带回去吃了,不许哭了,再哭下次不带你玩儿了啊。”   阿茗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黑眼珠亮亮的,抿着嘴点点头,从他妈妈的怀里探过身来抱抱他,“谢谢小舅舅……”   沈易笑了笑,刚要夸他,就听到他继续道:“下次还有好吃的我还帮你。”   沈易脸一黑,默默地把话吞回了肚子。   你走!谁要你帮!    ☆、青梅煮酒      十月底的天气渐渐变凉,时节上已经过了霜降逼近立冬,空气中也有了肃杀的影子,宋嫤言的心情有些波动,晏明月说她就是闲的,竟然去买了一盆白菊放在了吧台上。   宋嫤言好笑的问她:“你会养么,买盆花回来。”   “啊呀,不会有什么要紧,隔壁花店何姐在啊,去问嘛,现学嘛。”晏明月摆了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语气,仿佛她一学就会了似的。   宋嫤言笑着低头去看盆里的花,粉白的花瓣簇拥在一起,团团的像是个花球,看起来很是可爱,她低头闻了闻气味,然后问晏明月:“这是那个品种,总不能就叫白菊吧?”   晏明月斜了她一眼,一脸的你真是不识货的表情,“这叫瑶台玉凤,多看看啊,看了心情就好了。”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忍不住抿着嘴笑了起来。   晏明月说完了花,又跑了出去,“何姐说有柿饼吃,我去吃一个再回来啊……”   宋嫤言笑了笑,又低头去忙手里的事了,她要把柚子剥开,留下它的皮,好用来做蜂蜜柚子茶。   沈易就是这时候进来的,门口的风铃一响,宋嫤言就忙抬头道:“欢迎光……”   “临”字还没说出口,她就换了句话:“沈易是你啊……”   “怎么,是我你不乐意啊?”沈易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目光落在吧台的花上,“哟,瑶台玉凤?好花。”   宋嫤言刚想说话,他却转了头,对着后面的人道:“路柠,这是宋嫤言。宋嫤言,这是路柠,我发小。”   宋嫤言愣了愣,原来他还带了朋友来,于是她忙笑着打招呼道:“你好……”   宋嫤言打完招呼才回过神来,这个叫路柠的是个女人,准确点说是个很漂亮的女人,眉眼分明,无论哪一个部位都很漂亮,以至于组合到一起有了种张扬的美艳。   沈易说她是他的发小,宋嫤言想到这一点心里就愣了愣,继而一阵发紧,这个漂亮的女人,应该就是沈易喜欢的人了,她对自己的直觉像来都很自信,不过话说回来,这样一个女人,是男人都会为之侧目的吧……   “你好,很高兴见到你。”路柠笑着伸出手去。   “呃……”宋嫤言回过神来,看着她的手,忙放下手里的水果刀,看了看自己的手,然后不好意思的摇了摇头,“抱歉,我的手……”   路柠了然的笑了笑,又收回了手,环顾了一遍室内,“这里很棒,感觉很好,很让人放松。”   “……谢谢。”宋嫤言轻轻垂了垂眼睑,她的情绪悉数压进了心底。   这一刻,她无比的庆幸自己曾经的专业和实习的经历,在那五年里,她看过了很多让她气愤、难过、心疼或是鄙夷的人,可是那都是病人,所以无论她的心情如何,都只能平静的进行救助。   无论在怎样的情况下都要尽力保持平静,这是她在那几年里学到的最重要的事情和技能。   所以她面对着路柠,也是一脸的平静,“路小姐,请问要些什么吗?”   “……呃、你叫我路柠就好。”路柠显然对她的客气感到有些不习惯,于是忙道。   宋嫤言笑了笑,点点头又重新问道:“好……路柠,你要些什么吗?”   路柠还没回答,沈易就坐在座位上扬声道:“哎我说你们俩站在那里瞎客套什么呢,都是自己人,别这么生疏嘛。”   路柠笑着走在前面,宋嫤言跟在后面,心里却不见任何的高兴。   沈易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道:“宋嫤言,我特地带路柠来……来尝尝你的梅子酒。”   宋嫤言没注意到他语气里的停顿,只听到他要梅子酒,立刻就无奈的笑了笑,“喝酒啊……你等下要开车的……哎呀你别推我啊……”   她话说了一半就被站起来的沈易推着往厨房走去,他一边走一边道:“你给我留些面子嘛,我晚一点回去就是了。”   路柠抬头看着他们的背影,忍不住笑了笑。女孩子面目仅是普通的清秀,上身一件白色绣凤凰花的盘扣小立领上衣,下面一条同色的雪纺长裤,白色的平底鞋在地面上拍出轻微的响声,配上她温和的微笑,端的是通身的温婉。就像入门即见的那盆瑶台玉凤,自成风景。   沈易出来的时候端了两碟糕点,“尝尝,红豆糕和山药糕。”   路柠拈起一块红豆糕,才刚碰到嘴唇,宋嫤言就将酒和温酒的器具送了来,“天气不热,还是温了再喝吧?”   宋嫤言将酒瓶里的梅子酒倒入清酒壶,又把清酒壶放进温酒器中,拎起热水壶往温酒器中注入热水,在保温器中点燃蜡烛,最后将温酒器置于保温器之上加热。   路柠一边看,一边问她:“听阿易说这酒是你自己酿的,怎么做的?”   宋嫤言愣了愣,压下心底的些微苦涩,笑道:“九分熟的青梅洗净晾干,按照一层青梅一层冰糖的顺序将青梅和冰糖放入广口玻璃瓶或是酒坛,然后注入低度的米酒,密封好瓶口,四个月到半年之后就可以开封了。”   “那你这是用了多少度的?”路柠好奇的看着剔透的酒液问道。   宋嫤言继续笑着道:“我不太能喝酒,就只用了三十五度的,你们少喝些,这个酒的后劲不小,小心醉了。”   沈易侧着头注视着宋嫤言的动作,白底蓝蝶恋花图案的酒具衬着她雪白的手腕,她手腕上的银镯子随着她的动作晃来晃去,安静又美好。   他恍惚间想起了那句诗来,垆边人似月,皓腕凝霜雪。她就是那卓文君,只是不知道自己有没有机会成为他的司马相如了。他也不要她有懂得写那《白头吟》的才情,也不要她有与家人决裂与他私奔的勇气,只要能日日看着她,看她为了自己娇嗔愠怒,笑是为他,就连哭,他都贪心的想要是为了他。   可是如果不爱,又哪里会起贪念。   宋嫤言做好这一切就要走,沈易忙拉住她的手腕,“你不坐下来喝一杯么?”   宋嫤言愣了愣,张了张嘴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到有人在门口道:“老板娘,来杯蓝山。”   有客人从他们身边走过,坐在了另一边的位子上,宋嫤言趁机挣开了他的手,“有客人来了,你自己喝,我要是喝醉了今晚吃什么……”   她说完也不等沈易讲话,就小跑着到了门口,也不出门去,扒着门口冲花店那边扬声道:“阿月!你快回来!有客人来啦,要点咖啡!”   晏明月听到她的喊声就跑了回来,进门看见沈易对面的生面孔,愣了愣才看向宋嫤言,宋嫤言点了点头,她的目光就暗了暗,伸手摸了摸她的头。   路柠看着正认真看着晏明月煮咖啡的宋嫤言,笑着对沈易道:“她很认真。”   “也许是习惯吧。”沈易也笑了笑,目光柔和,他是知道宋嫤言因为专业关系养成了做事必全神贯注的习惯的。   “她很适合你。”路柠抿了一口酒,酒液混合了果香和酒香,酸甜可口,她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你们两个很相似,都安于现状,这多好,平平淡淡的,各自工作之后一起吃饭,生个孩子好好的养大,阿易,她可以给你你想要的稳稳的幸福,是不是?”   “是,她可以。”沈易此生第一次直视着她的眼睛,说出自己想要的爱情,“我曾经以为爱情就是轰轰烈烈就是刻骨铭心,可是等到我长大了才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所以我们从一开始就不适合。”路柠也直视着他,目光柔和得像是在看从前的自己,这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直接的回应他。   沈易笑了起来,点点头,端起酒杯和她碰了碰,这杯酒下肚,终于彻底告别了前尘。   沈易到底还是有些喝醉了。在路柠走后,宋嫤言去收拾酒具时,手才碰到酒杯,就被沈易一把拦腰抱住,她挣扎了一下,他抱得越发用力,“宋嫤言,你抱抱我……我终于放下她了,十几年了啊……”   宋嫤言怔在了当场,不顾旁边还有晏明月,静静地任他抱着,听到他最后低声的呢喃,“……十几年了啊……从今往后我又是干干净净的一个人了,宋嫤言……宋嫤言……”   他迭声的叫着她的名字,宋嫤言的心里既难过又高兴。为他的爱而不得和自己的爱而不得难过,又为他终于能够放下而高兴,她的心情像是在尘埃里开出的那朵花,心酸却美丽。   沈易在她的怀里睡了过去,她颤抖着把手扶上他的头顶,他的发丝柔软发亮,她的手穿过了他的黑发落在他的肩头,心里的潮水轰隆隆的蔓延成了一片海洋,终于彻底将她淹没。   宋嫤言抬起头,望向窗外,有夕阳的余晖透过玻璃照在桌角,她看看怀里男人熟睡的侧脸,晏明月走路的声音放轻了,外面恰好有归巢的鸟雀叽喳叫着扑翅而过。    ☆、草莓思慕雪      沈易醉后失态的事他们谁都没说,似乎不说就表示不存在,可是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有什么被打破了,变得不一样了。   沈易待在私厨变得越来越理直气壮,对着宋嫤言的时候也变得更加的随意,连宋嫤言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变成了这样。   十一月份H市已经过了立冬,可是却迟迟没有冬天的感觉,甚至有几天还升了温,宋嫤言每天看着大大的太阳,心里总是会出现同一句话,入冬又失败了。   周六这天的午后气温还在二十多度,宋嫤言双手撑在门口处探头看了看外面,抱怨道:“今天怎么还是那么热啊。”   “天气预报说明天要降温了。”晏明月忙着给一杯咖啡拉花,头也不抬的应她。   这些天陆廷跟导师出去采风了,林钰有论文要写就去了图书馆查资料,两个人都没来,店里只剩晏明月和宋嫤言两个人忙活,幸好私厨的客流一向稳定,不至于让她们忙到手足无措。   宋嫤言听到晏明月的话就转身回来,倚在吧台前面等她把做好的咖啡放到托盘上,然后送去给客人。   她才送完咖啡,就看见沈易走了进来,他轻车熟路的走到自己的座位,对路过的宋嫤言道:“今天我要吃思慕雪。”   “……今天菜牌上没有。”宋嫤言哽了哽,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   沈易点了点头,理直气壮的道:“我知道啊,可是天气预报说明天要降温了,我这个夏天还没吃过思慕雪呢,我得趁天气冷之前吃一次。”   宋嫤言拿着托盘的手忍了又忍才没有举起来往他身上拍去,“沈易,我发现你这几天越发过分了啊,你以前不这样的……”   “对啊……”沈易眯着眼睛冲她笑得意味深长,“那是因为我给世界留了个严肃的背影,对着你的是我柔软的肚皮。”   宋嫤言愣了愣,随即无奈的笑了起来,“……你赢了,不过先说好,吃了之后不舒服我不管你的。”   沈易点了点头,笑着看她步履轻盈的往厨房走去。   同样路过的晏明月对着他挑了挑眉,小声的道:“哟,沈老师撩妹技能见长啊?”   “谬赞谬赞,还在学习还在学习。”沈易面不改色的嘚瑟着,看得晏明月一阵心累,嫤言呀你喜欢的是男神还是男神经啊……   坐在不远处的两个男生是沈易的学生,此刻大着胆子过来同他打招呼,顺便调侃道:“沈老师又行使特权了?”   “就是啊,沈老师,是不是以后我们来私厨就要叫小宋老板娘做师母了?”另一个男生问道。   沈易微微笑着,手指轻叩桌面,“嗯?你哪个班的?期末考还有一个多月,想要重点么?”   学生:“……”快走快走,沈老师果然给世界留下了个严肃的背影……   宋嫤言回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看了看,发现有几盒刚买回来的新鲜草莓,于是就挑了几颗大的,又拿了一瓶蓝莓酱、一瓶酸奶和一根香蕉,再取了一些冰块和冰淇淋,打算加入奶油奶酪做一杯草莓香蕉思慕雪。   先将蓝莓酱涂在圆肚玻璃杯的内壁,然后将除了草莓之外的原料投入料理机搅拌后倒入玻璃杯,轻轻振了振杯壁使里面的食材与杯壁更加贴合,再将草莓切块点缀再上面,最后淋上奶油。   宋嫤言也不用托盘,像端杯水一样用手直接就端了出去,此时沈易正在看他的平板电脑,宋嫤言放下杯子的时候眼角扫了一眼,似乎是在回复邮件,于是她也不说话,默默地就离开了。   红白相间的糊状液体盘桓在玻璃杯里,配着杯顶的红色草莓块,色彩碰撞间是清新的美,沈易只是看了一眼,恍惚间就想起了这些天看过的几句歌词来,“最寻常应是,捧茶观落日,而后却累做蒙尘心事,最刻骨相思该何种句式,红梅白雪知 ”。   唱的是纳兰容若,他在秋风萧瑟里怀念亡妻,那个秋天必定和现在的秋天是不一样的。他与容若一样可以捧茶观落日,可是却不必等到桌上茶干涸到只剩下干枯的茶叶,都不得见那人一面。   他的耳边传来宋嫤言招呼客人的声音,“欢迎光临,请问要些什么?”   “这是您要的鸳鸯奶茶,谢谢惠顾,慢走不送。”   ……   日复一日,他听惯了她含着笑意的声音,这不是故事,也不是阴阳相隔,她就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在他的眼里慢慢的就成了一幅画。   沈易低了低头,飞快的在平板电脑上敲起字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把完成的文档发给了南琛,“阿南,词写好了,你给曲作看看吧。”   他完成了事情,微微伸了伸腰,端着那杯草莓香蕉思慕雪,慢吞吞的喝着,一面喝一面看宋嫤言同来往的熟客寒暄,听到她熟稔的问候对方的身体如何,他懒洋洋的靠着椅背,时间一长竟然就发起呆来。   宋嫤言见他发呆,收拾杯碟时路过就问了一句:“沈易,你发什么呆呢?”   “……哦。”沈易被她喊了一声,回过神来,慢吞吞的回道,“我在想……宋嫤言,我想喝茶了……”   “……你怎么事情那么多。”宋嫤言愣了愣,随即无奈的撇了撇嘴,“我不得闲,你自己去泡,茶叶罐就在厨房的柜子里。”   沈易又“哦”了一声,然后自己踱着步悠哉悠哉的往厨房去,晏明月见了就对宋嫤言道:“都是你给惯的他,越发像个大爷了!”   沈易找到茶叶罐,想来想去还是泡了一杯玉蝴蝶,然后对着杯子里袅袅升起的烟雾笑了起来。你看,这就是捧茶观落日,可是那人,就在眼前,他果然幸福许多,沈易突然想到。   “何姐怎么过来了?”门边突然传来宋嫤言惊讶的声音,“什么事那么着急?”   “沈老师今天过没过来,我有事想咨询咨询他。”这是隔壁花店的老板娘何姐的声音。   沈易回过神来看了过去,就看见何姐匆匆忙忙的走近,宋嫤言跟在后面一脸的疑惑。   他忙站起来,“何姐快坐,找我是有事?”   “沈老师,你一定要帮帮我。”何姐不等坐稳凳子,就立刻开口道。   沈易忙点头,“好好好,能帮得上忙的一定帮,只是你得先说清楚事情啊。”   何姐一听眼泪就下来了,“我……我都不晓得怎么讲才好,我那个外甥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遇到这样子的事……”   “哎哎,何姐你先别哭啊……”沈易忙从桌上的纸巾盒里抽了纸巾递过去,“你先冷静冷静,有事慢慢说。”   “是啊,说清楚才知道怎么解决嘛。”宋嫤言倒了杯温开水过来,“来,何姐你先喝杯水。”   何姐花了几分钟定了定神,才开口说道:“我有个外甥,几年没见了,今天他妈打电话跟我说他要跳楼,我吓了一跳,赶紧问原因,他妈就说他是抑郁症,好几年了,刚开始也带去心理医生那里看了,也吃了药,他也没什么表现,家里就当他好了,结果……他妈和他爸出了门去谈生意,一回来就看见他割腕流了一地的血……”   沈易听着何姐的话,眼角的余光扫了眼宋嫤言,可是这一眼就让他愣了一瞬。宋嫤言竟然在发抖,她紧缩的瞳孔在向他传达着她正在紧张恐惧的信息,他觉得奇怪,就算是何姐说的事她觉得血腥,也不该是这样的表现,一个学医学的很好的人,怎么会怕血?   可是他无暇多想,诧异过后又问了问何姐她外甥最早发病的时间和后续情况,然后遗憾的告诉她:“何姐,我可能没办法帮他,我只是个心理咨询师,是个教心理学的老师,不是心理医生,你外甥的病应该去医院找精神科医生看看。”   “精神科医生?”何姐吓了一跳,“抑郁症又不是精神病,去看精神科干什么?”   “不是这样的。”沈易解释道,“事实上,咨询师的工作范围是很狭窄的,无非是学生压力大、工作压力大、夫妻闹矛盾、社交有障碍、怕猫怕狗狗这类看上去有些家长里短的事情……而严重的焦虑症、抑郁症、双向情感障碍又叫躁狂抑郁症,这些病该找的都是精神科医生,而非心理咨询师。”   沈易停下来喝了口茶,继续道:“精神科医生这个词听着吓人,但其实这是一个很普通的科,不是说你去看精神科就表示你是所谓精神病或者是疯子。很多医院去看神经症,比如神经衰弱都要在精神科。我们日常意义上的精神病指的是精神分裂症,是一种重性精神病临床上最大的区别是是否有自知力,简单来说就是是否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那、那我们要怎么办?”何姐仍旧手足无措的,求助似的看着沈易。   沈易沉吟了一下,“嗯……他要是来H市的话,我可以帮忙介绍不错的精神科医生给你们,但是这个病也很需要病人和家属共同努力,没有病是光靠医生能百分百解决的。”   何姐听了就点头赞同的应是,再三谢过他后稍微心安的离开了。他再回头去看宋嫤言,就见她已经是眼神清明的模样,正笑看着他,似乎他刚才从她眼里看到的恐惧是个错觉。   宋嫤言见他看过来,目光有些不好意思的闪了闪,她是第一次看他接近工作的样子,认真得好看极了,难免就有些愣神。   她忙起身走开,边走边问:“今晚想要吃什么?”   “你看着办吧,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沈易笑笑,像往常一样随意,他不知在外人看来,这是多亲密的对话。 作者有话要说:  PS:好久不见……经历了期末考、开始见习什么都不习惯和没网等苦逼经历后……作者君终于又回来了(^-^)/ ☆、蜂蜜柚子茶      中秋节前后柚子大量上市,这种水果在南方的整个秋冬两季几乎可以一直看到,宋嫤言在G市时不大爱吃,因为一旦买到不好的,入口就会有一股苦涩的味道,这是她很不喜欢的。   可是每年秋冬,柚子因为多汁又十分受寝室的几个舍友欢迎,常常买了来分食,吃到甜的她总会多吃一些,等到来了H市,没人常买柚子了,她倒又喜欢上了。   尤其是天气干燥胃口又不好的时候,吃一些总是觉得舒服许多,可是柚子吃多了就会太饱,于是她又开始尝试着自己做蜂蜜柚子茶了。   在《本草纲目》中记载柚子有“饮食,去肠胃中恶气,解酒毒,治饮酒人口气,不思食口淡,化痰止咳”的功效,而以柚子制成茶剂也古已有之,宋嫤言担心外面买的不够好,于是样样都亲力亲为,每年用要花上好几天挑选上好的柚子和百花蜜。   制作蜂蜜柚子茶时先把把柚子洗净削下柚子皮,越薄越好,尽量不粘连白瓤,削下的柚子皮切成细丝,越细越好,再把切好的柚子皮放到盐水里腌渍一段时间。然后把柚子肉剥开备用,把腌好的柚子皮放入清水中,用中火煮十分钟左右,使其变软去除苦味。接着要把处理好的柚子皮和果肉放入干净无油的锅中,加一小碗清水和冰糖,用中小火熬大约一个小时至黏稠,边熬边搅拌,见到柚皮金黄透亮时停止加热。   等放凉后,加入蜂蜜,搅拌均匀后就做成蜂蜜柚子茶了,装入密封罐放在冷藏室存放,喝的时候用温水冲一下就可以了,方便又快捷。   经过熬制的蜂蜜柚子茶不仅味道清香可口,更有美白祛斑、嫩肤养颜的功效,制作方法简单,原料也不难得,只是这过程实在繁琐,十一月初尚且有些闷的天气,她窝在厨房对着热锅,总觉得更加闷热了。   她忙了几乎一整天才做好一瓶蜂蜜柚子茶,才刚把它放进冰箱,就听到晏明月扒在门口喊她:“嫤言,沈易和……和徐医生要找你。”   “……徐医生?”宋嫤言皱着眉想了想才想起来是谁,“他找我能有什么事啊?”   “不知道。”晏明月摇了摇头,走过来替她将围裙摘了下来,“你出去吧,我来泡茶。”   宋嫤言出来的时候,沈易正和徐知节说着话,见到她出来,忙招了招手,“宋嫤言,你快过来。”   宋嫤言走近,沈易闻到她身上的柚子香,就问道:“今天开柚子了?”   “做了蜂蜜柚子茶,你要喝?”宋嫤言习惯的问道,实在是沈易在吃这件事上和阿茗半斤对八两,非要试过知道味道了他才会说喜不喜欢。   沈易立即点了点头,可是口中说的却不是这件事了,“哦对了,老徐来找你帮个忙。”   宋嫤言怔了怔,然后疑惑的看了一眼徐知节,不待她发问,对方就主动道:“的确是有个忙想请你帮一帮。”   “呃……你说。”宋嫤言想不到有什么是她可以帮他的,他们唯一的交集不是沈易么,除此之外他们根本就是陌生人。   徐知节似乎沉吟了一下,过了片刻才道:“是这样的,我和我女朋友要在这个月办婚礼,想要订两个好看些的婚礼蛋糕和一些婚礼上要用的点心,看过很多地方的,要么价格太高不值得,要么不好看她觉得不喜欢,刚好沈易说你做蛋糕很不错,所以……”   他说到这里就停了下来,宋嫤言愣了愣,忙笑道:“原来是喜事,先恭喜你了……不过,冒昧问一下,你们的好日子是哪一天?”   徐知节说了个日期,宋嫤言又愣了愣,“……那不是快了么,还有一个多星期,怎么到现在才订?”   “工作太忙了,婚礼是两家的老人帮忙准备的,看了很多都不满意,拖到前几天突然就着急了。”徐知节想起这几个月的鸡飞狗走,忍不住苦笑起来。   宋嫤言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晏明月送茶过来,她就道:“阿月,你去帮我把食谱和平板电脑拿过来?”   晏明月点头去了,宋嫤言示意徐知节喝茶,又问道:“沈易是怎么跟你说的,怎么就想到来我这里了?”   “……嗯?”徐知节愣了愣,下意识的看了眼沈易,发觉他正低着头不敢看他们,不由得好笑,“他只是随口提了一下,只是他和你很熟,我想我应该相信他的,所以就来了。”   “……是吗?”宋嫤言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晏明月拿来了宋嫤言的食谱和笔记本,厚厚的蓝色封面笔记本里每一页都记满了宋嫤言的各种菜谱,沈易凑过头去看,果然看见了好些他吃过的菜和甜点糖水。   他下意识就叹了一句:“这个本子可以做传家宝啊……”   宋嫤言翻页的手顿了顿,回头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拿了又能有什么用,又没有祖传秘方。”   她把笔记本翻到记录了蛋糕做法的那部分,然后把笔记本推向徐知节,指着上面的字道:“这是现在我能做的几种婚礼蛋糕,你可以看看,下面有照片的序号,照片在电脑上,你可以看看再做决定。”   宋嫤言一面说,一面将调出了图片的平板电脑也递了过去。   徐知节看着面前的笔记本,每个蛋糕都详细的列明了材料、用量、制作方法和注意事项,严谨明确又一目了然,电脑上的图片也很好看,他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准主意,只好道:“都很棒,只是……能不能请你做主?”   宋嫤言愣了愣,笑道:“我做主的话,成功几率的确大很多,只是这是你的婚礼啊,自己挑不是更好吗?”   徐知节揉了揉额角,“可这比写论文还难啊……”   “不过我可以帮你参详参详。”宋嫤言拿着支笔转了转,“你的婚礼是西式还是中式?你的太太和家人是喜欢传统一点还是现代一点?婚礼现场的主色调是什么?婚礼是在室内还是室外?伴郎伴娘以及你们父母的服装的主色调是哪个?”   徐知节听得头都大了,沈易在一旁直接就愣了,“……做个蛋糕而已,怎么那么麻烦?”   “我得打个电话问问我妈,稍等。”徐知节几乎是有些狼狈的起身出了店门,站在门外开始打电话。   宋嫤言好笑的看着沈易,“不然呢,婚礼蛋糕只是婚礼的一部分,本来就是婚庆公司一并搞定最好,因为他们知道上面所有问题的答案,你倒好,一句话把人支到我这里来了……”   她越说越觉得心里怄得慌,“你是不是觉得我平时太闲了,故意给我找事来做?沈易,你脑子是不是有个坑啊?”   “……不是、我……我就是……”沈易见她生起气来,顿时就手足无措,他还没见过宋嫤言生气呢。   宋嫤言斜着眼睛瞪他,“你真是越来越不见外了啊,现在还学会拿我做人情了,以后是不是有一天你要把我卖了,沈易……做人没这么过分的……”   晏明月早就觉得苗头不对躲开了,留下沈易一个人面对着宋嫤言的炮火,此时他一脸的着急,平日里的云淡风轻通通消失不见,压低了声音求饶道:“我错了我错了,你饶了我这次行不行?”   “那你说,你哪儿错了?”宋嫤言怕惊动在门外打电话的徐知节,从始至终都把声音放得低低的,但是这句话她却忍不住扬了扬声调。   沈易也老实,一板一眼的应道:“我错在没事先告诉你就做了决定……”   见他真的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宋嫤言倒不好意思再揪着不放,虽然有些不情愿,可也不再为难他,“……先放过你,不过做婚礼蛋糕太忙了,这几天你别想加餐了,下午茶没有了。”   “……宋嫤言、你开玩笑的吧?”沈易像是被当头敲了一棒,不可置信的看着她,他不知道帮个忙还会这样的啊,要是早知道,他打死也不说话的啊……   过了一会儿徐知节折返回来,一一的对宋嫤言说着婚礼的大概安排,宋嫤言把这些内容都罗列了出来,最终帮忙选了两款婚礼蛋糕,一款大红的中式蛋糕,一款香槟色的西式蛋糕,又确定了婚礼上要用的其他甜点,然后开了单据告诉他什么时候来取。   他们谁也没有异议,也没有觉得不妥,宋嫤言是开店的又不是做慈善,她花了时间和心力,自然该得到回报。   不过事情定下来之后,宋嫤言倒是请徐知节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反正沈易在这里吃惯了,不如你也留下来一道,省得跑来跑去了。”   吃饭时徐知节提到他女朋友很喜欢宋嫤言做的糖果,临走时宋嫤言就硬是将原本要给沈易的糖果分了一半给他带回去,惹得沈易回家路上不甘心了一路,“老徐,我真是好心遭雷劈,你把糖还我。”   “这话说的,伴郎先生,你吃那么多糖不怕发胖穿不进礼服么?”徐知节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沈易:“……”这什么破理由!    ☆、婚礼蛋糕      由于婚礼蛋糕制作过程复杂,宋嫤言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在制作蛋糕上,同时又要维持私厨的运营,只能是早起晚睡,没几天眼底就开始发青了。   沈易看得十分的内疚,可是宋嫤言一句“还不都怪你”又让他说不出话来,只好盼着徐知节的婚礼赶快过去,好让大家都通通解放。   婚礼蛋糕要用到翻糖,宋嫤言很少会做翻糖蛋糕,店里并没有可以直接使用的翻糖,现在订也来不及订到好的,于是她咬了咬牙自己做。   这对宋嫤言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她平常做蛋糕多是用奶油,翻糖在她的眼里就是中看不中吃的,也就没费过心思去研究它,技术仅停留在会做上,事到临头要她做得很好,实在是有些为难。   好在她苦熬了几天,用废了一大堆原料,总算是能够得心应手的做出翻糖了,而时间也跳到了十一月末,距离徐知节的婚礼只有两天了。   徐知节婚礼前一天,私厨歇业,晏明月带着陆廷和林钰搬了个小些的烤箱在店堂里开始做婚礼需要的其他小蛋糕,这些蛋糕不需要用到翻糖,制作起来容易一些。   宋嫤言则是在厨房专门制作两个大的婚礼蛋糕,沈易这个伴郎一大早就跑来看她做蛋糕,宋嫤言一面配原料,一面问他:“你这个伴郎是不是临时偷懒啦?”   沈易耸了耸肩,“没有没有,我来是有任务的好吗。”   宋嫤言朝他翻了个白眼,他的任务无非就是来看蛋糕嘛。   她没工夫和沈易扯那些漫无边际的闲话,她认真的将葡萄糖胶、鱼胶粉、直饮水、糖霜、粟粉、白油和香草精等配料拿出来放在桌子上,先将水、葡萄糖胶、鱼胶粉和白油混合并隔水加热融化搅拌均匀,再将栗粉与糖霜混合均匀,取三分之二与融好的液体混合均匀后加入剩下的粉,搓至糖皮光滑有韧性,完成。   加了色素的翻糖变成了宋嫤言需要的各种颜色,待翻糖完成后,将它们用保鲜膜盖起来防止变干,接下来就像平时做蛋糕一样做了蛋糕胚,两个三层重油蛋糕,沈易问起原因,她解释道:“因为这个蛋糕的密度比较大,能够承受翻糖的重量啊。”   蛋糕胚做好后,宋嫤言将买来的蛋白糖霜粉加入等比例的水打发打至硬性发泡,然后仔细的均匀涂抹在蛋糕上,为的是这样可以将蛋糕坯子变得平整无裂痕,能够提高糖皮覆盖的美观效果。   宋嫤言给两个蛋糕涂完糖霜,累得手都酸了,她甩了甩手臂,沈易忙倒了杯水给她,“休息一下吧?”   “不了,再不赶紧就来不及了,幸好天气冷,不会融了,不然啊……”宋嫤言微微笑了笑,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以后你要是结婚,千万要选在冬天,不然我可不帮你做这些东西。”   沈易愣了愣,“你不是嫌麻烦,那天还骂我来。”   宋嫤言正拿着擀好的糖皮往蛋糕胚子上覆盖上去,闻言顿了顿,然后继续一面用手将糖皮覆实,一面道:“怎么说我和你也算很熟啦,给你做个婚礼蛋糕还是乐意的,怎么能和其他人比。”   沈易听到她说自己和徐知节不同,想来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也是不同的,想着就微微的摇头笑笑,这个傻姑娘,哪有新娘子自己给自己做婚礼蛋糕的,就算她愿意,他也怕被人戳脊梁骨呢。   宋嫤言将多余的糖皮边切掉,用抹子把外面抹光滑,站到一臂之外看了看,问沈易:“怎么样,还好吧?”   沈易也学她的样子看了看,点头道:“挺好的,是不是快做好了?”   “早着呢,还得做上面的翻糖花。”宋嫤言取了专门做翻糖花的模具,花了老长的时间来做好了要用的花和新郎新娘公仔。   等翻糖花可以插花造型了,宋嫤言用浓糖水浅浅的抹了一层,依次将这些翻糖花粘到蛋糕上去。整个过程中她屏住呼吸专心致志,沈易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影响她,只好一直站在原地看着。   他看看渐渐出现了漂亮造型的蛋糕,又看看正抿着唇小心翼翼的粘糖花的宋嫤言,已经傍晚了,厨房里开着灯,柔和的灯光照在她的脸上,投下了半片阴影,就像是黑洞,突然就把他吸了进去。   沈易开始回忆他和宋嫤言的一些事,可是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他开始喜欢宋嫤言是因为什么了,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他面对她不再有最先的疏离和客气,他只知道,等他发现一切都变了的时候,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她。   这是一个多奇妙的过程,宋嫤言就像是他的心理舒适区,在她的周围,他能够得到在家之外的放松,就算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如此。   宋嫤言把最后的一对新郎新娘小人放到蛋糕的最顶层,退了几步从上之下认真仔细的打量了一番之后,终于长长的松了口气,“总算做好了。”   沈易和她并肩站着,桌上两个蛋糕,一中一西,一红一黄,对比鲜明浓烈。左边的是香槟色的,每一层的边缘都有黄玫瑰和绿色藤蔓裱花,最顶上是白色礼服面对面站着翩翩起舞的新人;右边的则是大红的,边缘的图案一层是鸳鸯,一层是凤凰,最下头一层是个大大的红双喜,最顶层却是一对穿着吉服的翻糖小人,正在挑起红色的盖头,惟妙惟肖到让他惊叹。   “真好看,舍不得吃的吧?”沈易看得愣了好一会儿,才惊讶的叹了一句。   宋嫤言白了他一眼,双手交替着揉了揉手臂,没好气的道:“吃吃吃,你就知道吃!这个蛋糕虽然能吃,但是很不好吃的,到时候切了你自己尝尝就知道了。”   沈易无端被她说了一顿,也不觉得恼怒,只是抬手摸了摸鼻子,讪笑着问她:“我叫了外卖,吃饭吧?”   “阿月他们做好了么?”宋嫤言用大大的蛋糕盒子把两个婚礼蛋糕包装好,一面扎着红色的蝴蝶结,一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沈易点点头应道:“刚才看了,正在包装,估计该好了吧。”   宋嫤言和沈易出了厨房,就看见三个人瘫倒在沙发上,店里几乎所有的桌子都摆满了小蛋糕和饼干之类的点心。   宋嫤言喊他们起来吃饭,几个人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哪里管外卖好不好吃,一通狼吞虎咽了事。   饭后收拾东西,宋嫤言从小房间拿了个礼盒袋子出来,放在桌子上对沈易道:“徐医生结婚,我们也没什么好送的,他送了请柬来,可是你看我和阿月这个样子也不像能去的,你就帮我们把礼物带到好了,礼薄,让他别嫌弃。”   沈易愣了愣,徐知节的请柬还是他帮忙带来的,可是却不知道她不会去,有心想劝,可是看看晏明月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又看看宋嫤言眼底的青影,只好点头道:“好,我记得了,你好好休息。”   “哦还有,私厨每天都九点之后才开门,恐怕会赶不及婚礼布置,现在我把我的钥匙给你,明天一早你带人来搬蛋糕,可不可以?”宋嫤言歪着头拎着一把钥匙晃啊晃,期待的看着他。   沈易又是一愣,半晌嗫嚅道:“你……你就这么放心,不怕我把店里搬空了?”   宋嫤言“嗤”了一声,把钥匙塞到他的手里,“我记得陆廷是去过你家的,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沈易想想也是,自己的确问了个傻问题,于是也跟着笑了起来。   等他们说完了话,晏明月回头交代陆廷和林钰:“今晚回去好好休息,虽然明天是周末,可是要是太累了就不用来了。”   “就算要来也下午再过来,我炖了汤放着,有空来喝。”宋嫤言想了想,跟在晏明月后面补了一句。   林钰临走时来抱了抱她,“嫤言姐你也好好休息。”   她说完就被陆廷扯着薄外套的帽子走了,走了一段路就抬手扯了扯陆廷的头发,然后又一溜烟的跑了。   宋嫤言和晏明月看得直笑,“到底是年轻人啊,累了一天了,力气还那么足。”   “你们也不大,叹老是不是太早了,让我情何以堪啊。”沈易手抄在口袋里,跟着宋嫤言走了几步,慢吞吞的回了一句。   宋嫤言就笑,回头去看还在锁门的晏明月,“嘭”的一声铁皮卷帘门就关上了,有风轻轻的划过她的脸颊,有些冷。   “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到了发个信息过来。”沈易笑吟吟的看着她,说着每天都说的话,他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每天都要等到她报平安的短信才会安心。   宋嫤言点了点头,呼进鼻腔的空气冷冷的,这个冬天终于还是来了。    ☆、贵妃酥      转天是徐知节的婚礼,宋嫤言和晏明月来开门的时候已经快接近中午了,昨天做的蛋糕早就被沈易他们取走了,店里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只是认真的嗅嗅,似乎空气中还残留着蛋糕的甜香。   正好午后无事,宋嫤言和晏明月聊起了各地的婚俗,发觉各地都不一样,各有各的习惯,她就叹道:“这样是嫁去了外地,不熟悉还不得闹笑话啊。”   晏明月摆着手笑了笑,“现在的仪式已经简化很多了,很多旧俗都免了,可是看着结婚还是很累啊。”   宋嫤言托着腮帮子“嗯”了一声,发了片刻的呆,又起身去厨房看她的汤了。   作为伴郎去参加婚礼的沈易替宋嫤言转达了祝贺后,道:“反正她是不来了,这个礼我看着也不像送你的,全是些意头好糕点,倒是合了你家孟时雨的意。”   徐知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闻言也就笑了笑不接话,而是道:“你回头替我谢谢她,做这么多蛋糕要花的功夫肯定不少。”   沈易“嗯”了一声,低声道:“待会散了,那个大的婚礼蛋糕给我切一块。”   “你要做什么?”徐知节正在拨弄领结的手顿了顿。   沈易眯着眼笑了笑,“宋嫤言说翻糖蛋糕中看不中吃,我想试试。”   徐知节闻言立即一脸无奈的看着他,“……你这个样子,是怎么活下来的,怎么还没食物中毒?”   “嗯嗯嗯。”沈易胡乱的应了一通就出去了,掏出手机来,才是早上九点不到,宋嫤言肯定还没起来,于是他又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等到徐知节的婚礼结束,已经入夜了,徐知节还凑热闹的去闹了闹洞房,出来时已经是午夜了。   他坐在车里,想起白天的婚礼,新娘子弯起眼睛笑得甜蜜幸福,眉眼间似乎还残存着天真的妩媚,几乎一样的年岁,可是他从没有在宋嫤言的身上见到过这样的单纯的幸福笑意。   是因为她在医院待过的经历吗,可是他和徐知节的另一好友周自南的太太也是位医生,论能力强过宋嫤言,在医院的时间比她只长不短,可是比起她来,似乎从未有过失望和退缩。   那到底是什么事让宋嫤言变成了这样,沈易不相信一个女孩子天生就这样沉静得像是看透了世间人情冷暖。   沈易突然发现,他对宋嫤言的了解真是少之又少,头一次,他对宋嫤言起了极大的探知欲。   第二天他去了私厨,宋嫤言正在做点心,他凑过去看了看,宋嫤言的动作有些缓慢,正要将做贵妃酥的油酥和油皮分成小份,她看见沈易凑了过来,忙将手里的刀递过去,“沈易你来,我手有些不舒服,照着这个大小分开切了。”   沈易下意识的接过刀“哦”了一声,尔后有些发愣的看着她,“……你就不怕我搞坏了?”   “快点!”宋嫤言拖了盆子过来团莲蓉馅,“别磨叽了,这点事你要是都做不好,以后别吃了……”   沈易抬手摸了摸鼻子,宋嫤言一见就低声喝住他,“等等!洗手,快去!”   沈易被她说得晕头晕脑的,有些分不清方向,团团转的找到水龙头洗了手,然后弯着腰照宋嫤言的要求有些笨拙的开始切小剂子。   刚开始时沈易有些慢,几次之后渐渐上手了,表情顿时就轻松了下来,他想起昨晚的事,就试探着问宋嫤言:“宋嫤言,我有个朋友的太太是省中医院的医生,要不介绍你认识?说不定你们还可以探讨探讨专业问题呢……”   “……不用了。”宋嫤言的身形僵了僵,然后淡淡的开口,“吃饭聊天都好,而且说不定人家工作累了,不想说这些呢,更何况我有的是同学,要想讨论专业上的东西,他们不是更方便么……”   沈易看了她一会儿,才低头继续手里的动作,“也是啊……”   他看出来了,宋嫤言在排斥这件事,也就是说她不需要、甚至是讨厌他的这个提议,按理来讲她不应该这样的,纵使不想,也不至于是排斥和厌恶。所以,宋嫤言离开H市的原因,应该不仅仅是她所说的恰巧。   想到这里,沈易的眼神不由自主的暗了暗。   沈易切完了小剂子,宋嫤言的莲蓉馅也团得差不多了,又教沈易将油皮压扁包入油酥擀开,以折叠三层的方式折三次松弛十分钟,然后她让沈易去调烤箱的温度,自己则飞快的将松弛好的皮料擀开包入馅料,收口后刷上水沾上马铃薯碎片。   她做了一盘后放入已经预热好的烤箱中,嘱咐沈易过个二十几分钟左右就打开看看,又回身继续做着剩余的贵妃酥了。   这是沈易第一次做这样的事,上一次是宋嫤言让他帮忙做虾饺,这一次是烤贵妃酥,两次都让他觉得新奇。   等到半个小时的时间到了,沈易取出烤好了的贵妃酥,看见小小的点心上面泛黄的颜色,烘烤过后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沈易顿时觉得口腔中的唾液在加速分泌,他立即就要伸手去拿。   宋嫤言眼疾手快的“啪”一巴掌打在了他的手背上,“你是想要烫坏喉咙啊你?”   “……我、我就是想尝尝……”沈易讪讪的站直身子,恋恋不舍的看着宋嫤言把烤好的贵妃酥一个个夹出来摊凉,又将做好的半成品放进烤箱去。   宋嫤言伸手摇了摇小窗口的铃铛,叫了林钰过来,“阿钰,在白板上加上贵妃酥吧。”   “好嘞!”林钰欢快的拿了马克笔,端端正正的在白板上写了贵妃酥三个字。   宋嫤言笑了笑,亲自给沈易装了一盘,“喏,这个是请你吃的,多谢你今天的帮忙,不过……”   沈易笑嘻嘻的要伸手来接,宋嫤言立刻又把盘子移开了,“哎等下,你这么着急干什么,我话还没说完呢……”   “哎呀,有话快说啊!”沈易无奈的垮了垮肩膀,有些无奈。   宋嫤言看着他沮丧的样子,好笑的弯起了眼角,“我是要说,要你注意别烫了舌头,不然有得你受的……”   “……知道啦。”沈易无奈的应声,伸手接过她手里的盘子,一面往外走一面嘀咕,“怎么把我当小孩子一样……明明自己才是小姑娘……”   虽然抱怨,可是他仍旧觉得很窝心,这种被关心和被照顾的感受实在太美妙。然而沈易万万没想到,这只是个开始,是个宋嫤言使唤他做事的开始。   从这天以后,只要沈易靠近了厨房,宋嫤言必定会有那么一些不怎么重要更不难的事情要他帮忙,比如洗做豆沙的豆子啦,比如帮忙给蛋黄酥刷蛋液啦,比如将做好的点心装盘然后等陆廷或是林钰来取了送去给客人啦,诸如此类。   这简直就是白得了个不要钱的杂工嘛,他私下愤愤的冲宋嫤言抱怨,宋嫤言扬了扬头,傲娇的道:“那你别吃啊,天底下哪有那么多免费的午餐的?”   沈易哽了哽,说不出话来,愤愤的转过头去,继续按照宋嫤言的要求用电动打蛋器做着奶油。   到了晚上,他回家后,夜深人静之时发了条微博感慨道:“这个世上是没有免费的午餐的,有时候一个女人对你好,其实是为了让你做免费的小工[抓狂]。”   发完他就睡了,等到第二天早上的课间休息时他再打开微博,评论已经快要把他淹没了,看客们纷纷评论道:“循哥,见过秀恩爱的,没见过你这么秀恩爱的,差不多就得了啊……”   “@沈铮循 循大,憋嗦话,小心要跪键盘啊[坏笑]”   “循哥,熏疼你两秒[大笑]”   ……   沈易看得好笑,再想起自己闹的脾气,也觉得十分好笑。可是他就是忍不住,忍不住在宋嫤言面前像个幼稚鬼一样,向她抱怨,对她说说自己郁闷的事,有了高兴的事也想要和她分享。   他想看到她笑,不用摸着后耳垂笑不达眼底,而是发自内心的笑出来。   那头宋嫤言对晏明月也在说起他,“你说沈易这段时间怎么回事,像个孩子似的了。”   晏明月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继续洗着手里的盘子,“其实我男朋友和他也差不多,在外人面前是高冷的博士,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能放个屁自己抓一把然后跟我说给你闻,比沈易幼稚多了。”   宋嫤言弯着腰笑,听到她继续道:“男人就是这样的,在不相关的人面前都正经八百,在亲近的人面前却像个二傻,你知足吧。”   宋嫤言闻言愣了愣,歪着头想了想,随即笑着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好像很久没有在作者有话说里吧啦吧啦了呢(⊙o⊙) 这章提到了贵妃酥,嗯……是个好吃的东西……就不看在我勤恳更文的份上夸夸我吗(?′°︿°?) ☆、姜汁撞奶      今年似乎全国都是暖冬,都到十二月了H市还是感觉不到太大的寒意虽然早晚温差已经很大,可是中午的时候还是让人觉得有些热。   宋嫤言怕热,这样的天气往往让她不知如何是好,穿多了怕热,穿少了怕冷,于是她只好准备了衣服放在小房间里,午后热的话就换上。   十月份她去G市,特地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跑到另一个城市去买了新的香云纱,是深蓝近黑色如意云纹的料子,她拿回来后又特地去找了裁缝师傅做了一条七分袖的长裙,穿上后得意的走来走去。   她赤着脚在屋子里走了几步,回头问晏明月:“阿月,我的新裙子好不好看?”   晏明月听到她走动时衣料“沙沙”作响的声音,纳闷的反问道:“这时节穿香云纱不会冷么?”   “早晚不穿呀,我准备来中午换的。”宋嫤言跑回房间换了下来,然后扯着一条同色系的丝绸披肩给她看,“而且你看,我还有个披肩麽。”   晏明月“哦”了一声,一面往脸上扑爽肤水,一面道:“中午我得出去一趟,去买几本书。”   “哦哦……”宋嫤言把叠好的裙子和披肩放进袋子里,低着头应了两声。   下午沈易没课,中午就过来了,看见她穿了裙子,先是夸她:“这条裙子很好看。”   尔后又问她:“只是不冷么?”   宋嫤言眨了眨眼睛,开心的道:“不会啊,中午天热。”   “……还是注意些好。”沈易挑了挑眉,有心多说几句,可是看到她那么高兴,那些话又都说不出口了。   他抬头看了看白板,看了好久都没说话,直到宋嫤言端了茶具出来,他才皱着眉问:“为什么会有姜撞奶这种东西的?”   “……天冷了啊。”宋嫤言愣了愣,随后答道,待看见他脸上的表情后,又笑了起来,“你怎么就那么不愿吃它?”   沈易撇了撇嘴,“不好吃,那个姜的味道太浓太辣了。”   沈易自问不算挑食,虽然不喜欢姜,但非要他吃也是吃的,可是姜撞奶里那股浓重的姜味实在让他吃不消,尤其是宋嫤言告诉他在G市这是大家很喜欢很常吃的甜品时,他更加想不通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人喜欢这种辛辣的味道了。   宋嫤言无奈的笑了笑,“你自己待着吧,我去看看炉子上的八珍糕好了没有。”   沈易随意的挥了挥手,自顾自的玩起手机来。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他抬头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个熟人,等那人进了店门,他才叫道:“孟时雨。”   刚进门的女子愣了愣,然后看见了他,就朝他走了过来,他倒了杯茶摆在对面,“坐,刚才看你在门口停了停,被毛球吓着了?”   毛球总是喜欢窝在门口处,遇到陌生人时总会警惕的看着人家,可是一旦发觉没危险了又会飞快的恢复原先的模样,纵然如此,还是偶尔就吓到来往的客人。   孟时雨愣了愣才摇了摇头道:“没有,老板娘养的猫很可爱。”   “毛球哪里是她养的,是隔壁花店的。”沈易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先坐,我去厨房叫下宋嫤言。”   沈易说着就起身去了厨房,宋嫤言正在把蒸笼里的八珍糕取出来,看见他进来了也不觉得奇怪,只是看了他一眼问道:“来客人了?”   沈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孟时雨来了……啊、就是老徐他太太。”   “嗯?”宋嫤言愣了愣,随即才应道,“哦,那我要出去的吧?”   沈易点了点头,伸手敲了敲她的后脑勺,“你傻啊,我都说了是来叫你的,你不出去我怎么交待,自己打自己脸么?”   宋嫤言撇了撇嘴,也不方便抬手去摸自己脑袋,只好翻了个小小的白眼,“那就出去呗。”   “那点心……”沈易今天除了茶也没点心吃,见她空着手,顿时有些着急。   宋嫤言头也不回的走,低声道:“才刚出锅,那么烫,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懂不懂?”   她出了厨房,走到吧台前面,一眼就看到沈易常坐的位子上有个陌生的身形,米白色高领上衣配咖啡色半身裙搭黑色的长靴,披肩发,她放在桌子侧面的左手微微弯曲,有阳光折射出微弱的光芒。   宋嫤言忙走了过去,笑道:“听沈易说徐医生家太太来了,听说她很喜欢我做的点心,于是忙赶来看看。”   孟时雨抿着嘴些拘谨的笑笑,宋嫤言并不介意,继续招呼她道:“你和沈易一样叫我宋嫤言就好,我叫你什么好?徐太太?还是.…..”   “你也叫我孟时雨就好。”孟时雨忙摇摇手。   宋嫤言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先坐,我去给你端新出炉的点心。”   她说罢就转身离开,沈易从后面忙又跟了过去,一路絮絮叨叨:“我觉得有点冷了,你不觉得吗,这种时候了你穿什么裙子......”   “哎呀,知道了......”宋嫤言不在意的应了声,进了厨房后拿了顺手放在凳子上的披肩来围好,“这样总行了吧?”   沈易打量了她一回,又伸手替她拉了拉披肩,让它裹住了她的肩膀,这才点头道:“这下差不多了。”   宋嫤言轻轻噘了噘嘴,然后取了个碟子拣了盘八珍糕,又倒了杯陈皮普洱姜母茶,回头对沈易道:“出去了。”   沈易正拿了块八珍糕吃了一半,“待会儿,等我吃完这块糕。”   宋嫤言一听就咬了咬牙,“沈易啊沈易,你就不能等等啊,快点快点!”   沈易忙把最后一口糕吞下去,然后抹了抹嘴,“做不到。”   等他们重新出来,孟时雨一面吃着糕点一面问宋嫤言婚礼蛋糕的事来,宋嫤言被她问得好笑,反问道:“那婚礼蛋糕你吃过吗?觉得好吃吗?”   “……呃、没注意,当时要敬茶,太紧张了......”孟时雨尴尬了一瞬,又连忙辩解道。   宋嫤言撑不住笑出了声,“那蛋糕为了好造型,用的翻糖很重的,好看是好看,可是却一点都不好吃,你要是想吃好吃的,有机会我给你做。”   孟时雨连连应好,沈易看她们聊得投机,也不多话,只是在一旁抿着嘴笑着听,时不时替宋嫤言的茶杯续续水。   正聊着,门口的风铃又响了起来,宋嫤言忙起身去招呼客人,孟时雨侧着身好奇的看她去了后厨,片刻后拎着打包好的盒子出来,又笑着和客人道别。   等宋嫤言回来,她忙问:“那个人要的是什么?”   “姜汁撞奶,你是不是也想尝尝?”宋嫤言笑着问道,下意识的看了眼沈易,沈易愣了愣,随即撇了撇嘴,她就又笑了起来。   孟时雨点了点头,又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宋嫤言摇了摇头,“怎么会,姜一直准备着,牛奶也很快就煮好了。”   说完后她就又回了后厨,过不了多久就端了两个小碗和一壶热牛奶出来。碗里放了金黄色的新鲜姜汁,宋嫤言举着装了刚煮开的牛奶的壶,手腕轻轻一动,乳白色的液体飞快的从壶口像一条线般倾注入碗中。   她站在桌边,姿态从容美好,脸上是从始至终的安静的笑。孟时雨看着碗中的奶汁和姜汁相互碰撞,又迅速的凝结,忍不住惊讶,“它们还能发生这样的化学反应啊?”   “对啊。”宋嫤言放下手里的奶壶,坐了下来,把两碗姜汁撞奶分别放到孟时雨和沈易的面前,“不过倒牛奶的速度要快,否则也是凝结不了的,尝尝吧。”   沈易皱了皱眉,轻轻的推了推自己的碗,宋嫤言看了他一眼,摸了摸鼻子,忍着笑将碗挪过来自己面前。   孟时雨一直在私厨待到下午,下了课的徐知节过来接她,等他们走了之后,沈易才问道:“怎么今天一天不见晏明月?”   “阿月有事出去了。”宋嫤言淡淡的应道,抬头示意他帮忙收拾杯碟,“帮忙呀你!”   “哦哦。”沈易忙帮着把杯碟收到托盘里,然后捧着托盘往厨房走,一面走一面问后面的宋嫤言,“宋嫤言,今晚吃红烧鱼好不好?”   “好。”宋嫤言不紧不慢的应了一声,在心里腹诽某人真是越来越会点菜了,昨天吃了清蒸的今天就要吃红烧的,真是天天不重样。 作者有话要说:  萌萌哒小剧场: 520,办公室恰好聚餐,同事们盛情邀请沈老师务必出席。 沈老师表示:“不去,我要回去陪老婆。” 结果……回到家的沈老师发现家里黑灯瞎火,忙打电话找人,“宋嫤言,你哪儿去了?” 老板娘淡定的回答:“我在妈妈这里……哦是我婆婆。” 沈老师叹了口气,“我不是告诉你今晚在家等我么?” 老板娘还是很淡定,“可是妈妈叫我回家吃饭。” 沈老师继续叹气,“……你知道今天什么日子么?” 老板娘继续淡定,“不知道,五月二十号,什么日子?” 沈老师终于不叹气了,“哼”了一声,“……你装什么傻?” 老板娘也不淡定了,“哼”了一声,“沈易,你懂得不少嘛,撩妹技能又见长啊,是不是准备发展一下其他的男女关系啊?” 沈老师:“……” 老板娘继续“哼”了两声,“给你半个小时,还不出现就不等你开饭了。” 沈老师:“……”谁教你用吃饭来威胁你老公的(??へ?? ╬) PS:辣么长的小剧场……可以称作大剧场了咧……身为单身狗,好想趁着今天这个机会……放心我不征婚……只是想……求收求评求打赏啊<( ̄︶ ̄)/ ☆、鱼羊鲜汤      不知道是天气原因还是没有休息好,沈易接连几天都精神郁郁一副很累的样子,连吃饭都少吃了。   晏明月尤其觉得奇怪,中午的小炒肉本来是沈易爱吃的,可是这次他居然没吃几次,“沈易,你这几天怎么了?”   陆廷坐在他的旁边,埋头吃饭的样子和沈易吃一口停几秒叹口气的动作形成了鲜明对比,林钰就道:“平时沈老师不是和陆廷一样的吗,怎么今天像个祥林嫂,一直叹气?”   沈易听了没说话,竟然接连打了几个哈欠,“……我也不知道啊,总觉得肩膀不舒服。”   宋嫤言看了他好一会儿,停下筷子道:“好像周末你们学校有学生在前面那个广场义诊吧,我看到有艾灸什么的,我和你一道去做个艾灸吧?”   “艾灸?”其余人都愣了愣,沈易更是皱起了眉头,“那对我能有什么用啊?不去……”   “去吧,虽然可能没什么用,可是天冷就当暖和暖和了,而且……”宋嫤言顿了顿,“说不定就是你长期在室内憋着了才不爽快的,就当去广场散散心了。”   沈易拗不过她,下午就被她拖了出来,他看着比自己快活多了的宋嫤言,突然又叹了口气,“我看是你想出来了,拉我作伴的吧?”   “哎呀别计较这些了。”宋嫤言抬头望了望天,“出来都出来了,你要是不乐意就自己回去呗。”   沈易一哽,撇了撇嘴什么也没说,只是双手抄在口袋里放慢了脚步往前走,一面走一面想着事情。   早前的剧情歌听说已经剪好了,也不知道哪天能发。广播剧也快要放到一半了,也不知道宋嫤言听了没有。十二月了,还有一个月要期末考,也不知道是安排在元旦前还是元旦后……   宋嫤言走得快,到了前头的路牌处就停了下来,她转过身看沈易,看见他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有风扬起了他的发尾,她忽然有些恍惚,这个男人啊,看起来永远都是这样云淡风轻的模样,她甚至没见过他脸上有过激烈的情绪。   宋嫤言低了低头,等她一抬头,就看见这个说过给她留了个柔软的肚皮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像是在看一个孩子,“宋嫤言,你在发什么愣?”   “……嗯?”宋嫤言目光闪了闪,却没有立刻避开他的手,“没想什么啊,你怎么走那么慢?”   “我身体不好啊。”沈易不动声色的收回手,理直气壮的回答道。   宋嫤言一听就撇了撇嘴,伸出三根手指头捏着他的衣袖,“那你还不跟我来?”   广场的避风处有个志愿者服务站,旁边的空地上摆了长条桌子和很多凳子,有穿白大褂的学生正在给路过的市民降血压、按摩和做艾灸,宋嫤言笑了起来,“有些像我们以前呢。”   “你们以前也这样义诊吗?”沈易诧异的看了她一眼。   宋嫤言点了点头,“嗯,我们和中医协会的同学一起去义诊,推拿啊艾灸啊就是他们教我的。”   “咦?沈老师?”他们刚走近就有学生看见了,手上没活儿的赶紧来打招呼。   有个学生端了两张凳子过来给他们,问道:“沈老师是哪里不舒服?”   “肩膀有些不舒服。”沈易笑了笑,拖了张凳子给宋嫤言让她坐。   宋嫤言摇了摇头,“你坐吧……”   她话还没说完,就有学生热心的问她道:“小宋老板娘也不舒服吗?”   “哦不、我没事……”宋嫤言抿着唇笑了笑,“呃、可以请你们给我一根艾条吗,我想给沈……你们沈老师灸一下肩腧穴。”   学生愣了愣,然后疑惑的道:“……老板娘也会艾灸吗?”   宋嫤言就笑了笑,“会的,你们现在做的这些,我也会的。”   学生就惊讶的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还是没问出来,倒是道:“……那稍等一下,我去给你拿。”   “你吓到小朋友了。”沈易好笑的看了她一眼。   宋嫤言吐了吐舌头,指挥道:“你坐下来,先把外套脱了。”   沈易依言照做,等他把西服外套脱了,宋嫤言趁机就摸了摸他的手臂,“一件衬衣,一件羊毛背心,一件外套,沈易你可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   “羽绒服落在店里了。”沈易淡淡的反驳道。   宋嫤言歪着头想了想,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于是又撇了撇嘴,帮他做起按摩来,“感觉怎么样?”   “嗯……”沈易应了一声,感受到肩膀上按揉的力量,突然想,宋嫤言这把力气该不会每天揉面练出来的吧……   等学生拿了燃烧好的艾条来,宋嫤言接过就又指挥起来,“把纽扣解几颗,露出一边肩膀来。”   “……什么?”沈易猛的回过头,错愕的看着她,又看看在周围时不时看过来的学生。   宋嫤言脸一红,抓着艾条的手猛的往他跟前凑了凑,“赶紧的!别磨蹭!”   沈易被艾条的烟呛得咳了几声,“……我解就是了,何必这么凶残……”   他磨磨蹭蹭的露出个肩膀来,宋嫤言先用手摸索了一阵找穴位,沈易就笑她:“你到底行不行……”   话还没说完就感受到了一阵热气扑在皮肤上,宋嫤言鼓着腮帮子“哼”了一声,眼尾的余光发觉有好几个女生的目光一直往这边飘,她心里立即老大的不舒服,像是自己的所有物被觊觎了似的,借着站着的便利挪了挪位置,挡住了那不时飘来的视线。   她做得不隐秘,沈易头一侧就发觉了,于是又笑她:“怎么,原来你亲自出手是舍不得我给别人看啊?”   “呸,不要脸!”宋嫤言的脸又红了,捏着艾条做回旋灸的手换做了雀啄灸,故意放得很低等他喊痛了才幸灾乐祸的拿开,“还不都是为了你,还是你喜欢被人家看啊?”   沈易听到她的气话,不再惹她,倒是脸上的笑意又盛了几分。   半支艾条过去后,沈易渐渐觉得额头渗出了薄汗,于是他不舒服的动了动身子,“宋嫤言,有些热了。”   “我知道,你再忍忍,快好了。”宋嫤言按在它肩膀上的手指已经被烫的发红,她伸手触摸了一下沈易的皮肤,潮潮的,热热的,她弯下腰去摁灭了艾条,又替他把衬衣的衣领拉了上去。   宋嫤言把他的外套披在他的肩头,交代道:“三个小时之内不要碰冷水,待会儿你吃饭之前去接热水洗手。”   沈易“嗯”了一声,低头系好纽扣,抬头看见她的脸颊边上有头发湿了,有些纳闷,“怎么你也出汗了?”   宋嫤言把艾条还给离她近的一个学生,回头白了他一眼,“我也在被它熏好吗,你闻闻,味道那么大。”   她举着手凑过去,沈易配合的闻了闻她的手腕,佯装嫌弃道:“嗯,的确好难闻。”   宋嫤言用力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他们回到私厨,晏明月正在厨房煮汤,宋嫤言靠在厨房门口问她:“煮的是什么?”   “你爱喝的鱼羊鲜汤。”晏明月扬起尾音应了一句,宋嫤言听了就喜滋滋的走了。   晏明月说的这道鱼羊鲜汤,先将白鲫鱼宰好洗净,用油和生姜将鱼煎香,再加适量开水煮至汤成乳白色,再把切块的番茄加入汤中煮五分钟,最后把羊肉片、葱及胡椒加入汤中煮至羊肉熟。   宋嫤言每年冬天就很喜欢这个汤,质地细嫩的鱼肉和羊肉一碰上,就成就一场鲜味的邂逅,产生的是味鲜和气香。   于是这顿晚饭,宋嫤言带着浑身的艾条气看着同样满身艾条气的沈易被其他人嫌弃,然后把饭吃得无比香甜。   晚上她躺在床上打开了已经半年没上过的微博,看到《永安帝赋》的广播剧更新了一集,她看了看图片并没有去听,自从听了两期后她总觉得怪怪的,可是哪里怪她又说不上来。   后来她发现这个剧还发了首新的剧情歌,一时好奇就打开来听了听,没看歌词,先看了词作的灵感,上面写道:“读原著小说读到永安帝于潜邸时与妃在后花园闲话家常时,忽而想到一幅画面,时有暖阳照于坐在秋千上的女子身上,女子怀抱一白猫,长身玉立的男子立于一旁含笑凝视,顿觉温馨可人,应是细水长流的现世安好,可惜后来烽烟再起,兄弟阋墙,夺嫡乱起,此等悠闲不再。”   宋嫤言看完后,再听耳中轻快的音调,一时间竟觉得似曾相识。的确是书中的场景,可是歌中却莫名的多了几分现实的感觉。   “也曾说廊沿下有女如玉,素手清颜立于秋千架边,只后来世事翻转未曾料,不见巧笑倩兮旧日闲情……”   宋嫤言跟着哼了几句,突然就停了下来,吸了吸鼻子,再看看歌的名字,闲情偶记。    ☆、葡式蛋挞      进了十二月,这一年最后一波节日随着天气的变冷纷至沓来,学生们进了考试月之后,常可见眼底带着黑眼袋的学生来点咖啡,宋嫤言的工作隐隐的竟有些放松了的趋势。   于是没什么事做的宋嫤言,最常做的就是门口来往的行人发呆,一会儿回头跟晏明月说一句话,晏明月忙得顾不上搭理她,她也不介意,仍旧我行我素。   也许是这种悠闲刺激了晏明月,宋嫤言不止一次被晏明月唠叨:“你学学煮咖啡啊,这样不是快点么?”   “不行不行,这样我会抢了你的饭碗哒……”宋嫤言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说完又转头去看路人了。   后来宋嫤言还是找到了事情做,那就是研究蛋挞的蛋液哪个更好吃。   宋嫤言做的蛋挞,一直都是普通的港式蛋挞,可是后来她技术成熟了之后就换成了葡式蛋挞,蛋挞皮是采购来的,能做文章的不过是蛋挞液。   宋嫤言对葡式蛋挞的热爱来源于她第一次去澳门玩时朋友说的故事,英国人安德鲁创作了葡挞,妻子玛嘉烈与其婚变后改良了蛋挞配方和烘焙技术,使葡挞名声大噪并且广受欢迎。   她还记得当时友人用了网上的评价来介绍这款澳门最有名有名的点心,“精致圆润的挞皮、金黄的蛋液,还有焦糖比例,都经过专业厨师的道道把关,才臻于普通蛋挞难以达到的完美。真正的蛋挞必须有分层明显。上桌的玛嘉烈蛋挞的底座就像刚出炉的牛角面包,口感松软香酥,内馅丰厚,奶味蛋香也很浓郁,虽然味道一层又一层,却甜而不腻。”   宋嫤言自问是做不到这等地步的,就连形容她都未必形容得这么好,可是这并不阻挡她从此之后对葡式蛋挞的热爱,就连难得去一次肯德基,也要看到有这个才肯坐下来。   她准备一口小锅,倒入淡奶油、牛奶、炼乳、砂糖,煮至砂糖融化,冷却至室温后加入蛋黄和低筋粉,搅匀,过筛后即成蛋挞水。烤箱二百二十度预热,蛋挞水倒入模具约七分满,蛋挞送入烤箱中层,上下火二百二十度烤约莫二十分钟,至表面出现焦点即成。   今天她做了两次,第一次的鸡蛋只用了蛋黄,既是传统的做法也是她一贯的做法,总想着这样会不会颜色更好看,口感更香甜,可是这样一来,因为怕蛋清会浪费了,所以做的蛋挞量少不说,次数也少了。   后来她听说可以用全蛋来做,味道也不错,于是就动了念头。   按照同样的方法,只是蛋黄换成了全蛋,搅匀过筛后准备好了蛋挞水,刚把蛋挞送进烤箱,就听到晏明月在门口叫她:“嫤言,沈易来了。”   “来了就来了呗。”宋嫤言的手一顿不顿的忙着,眼睛紧盯着她手里的烤盘。   “可是……他带了朋友来。”晏明月有些迟疑的解释道。   宋嫤言这时抬头看了她一眼,歪着头想了好半晌才道:“……哦,你让他等等,我还有一炉的蛋挞,快要好了。”   晏明月“哦”了一声,转身出去对沈易说的却是:“她让你先喝茶,待会儿有蛋挞吃。”   沈易看了一眼带来的南琛和程珮珈、方浔三人,摸了摸鼻子道:“那我要不要去帮帮她?”   “……你还真是待厨房待上瘾了?”晏明月甩了个白眼过去,撸了撸衣袖又去煮咖啡了。   沈易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到身边三人发出的闷笑声,起了一半的身子又坐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宋嫤言从厨房出来,端了两碟的蛋挞,看见三个陌生面孔时还愣了愣,随即展开笑脸道:“这是新鲜出炉的蛋挞,尝尝吧?”   “怎么那么多?”沈易有些疑惑。   程珮珈拿了一个放在眼前看了看,陶醉的吸了口气,“肯定是听说我们来了呗……啊呀,宋嫤言,久仰大名。”   宋嫤言忙笑了笑,询问的看向沈易,沈易忙指着三人一一介绍给她,特地说起了之前的早餐和荔枝酒事件来帮她加深印象。   等这一轮寒暄过后,宋嫤言才有空说起蛋挞,“今天试了两种不同的蛋挞水,一种是一贯以来的用蛋黄做的,另一种是我第一次用全蛋做的,你们帮我尝尝哪种更好吃?”   程珮珈三人不常吃宋嫤言做的食物,除了说好吃之外再无其他,唯有沈易,慢吞吞的吃完一个,又喝了口茶才道:“味道都很棒,不过要是老顾客,还是能吃出其中分别的,你最好说明一下。”   宋嫤言点了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要是味道可以,想来大家也不太介意,本来到了这边葡挞就已经不算正宗了。”   “嗯?”南琛一边吃一边抬头看他,抢在沈易之前发问道,“这做法一样不就好了么?”   “不一样的。”宋嫤言摇了摇头,“任何食物都是有地域特色的,文昌鸡离了文昌未必还是那个味道,煎鸡蛋用的蛋是土鸡蛋还是普通鸡蛋,味道也未必一样,越是好吃或是越是简单的东西有时候对原料的要求就越高。”   程珮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好像好有道理,点个赞。”   宋嫤言抿着嘴轻轻的摇了摇头笑了,就听到她继续道:“哎呀差点忘了,拍个照拍个照,我要发朋友圈的。”   宋嫤言一听,犹豫了片刻道:“呃……麻烦不要拍到有标记的东西或图案。”   “哎?”方浔正拿着程珮珈的手机捣鼓,闻言愣了愣,“更多的人知道这里不好吗?”   宋嫤言还没说话,沈易就“哼”了一声,“你看看那边排队的,别跟学生抢食行不行?”   宋嫤言抿着嘴有些不好意思的补充道:“现在生意不错,街坊邻里和学生的生意就够忙活了,很多东西我不会,不能再加重阿月的负担了,反正目前也不缺这些钱。”   “嫤言快来,有客人要甜品啦。”晏明月的声音突然扬了起来,宋嫤言忙起身跑了过去,这一去竟是到南琛他们离开都未闲下来过。   等到南琛他们离开,店里的客人也所剩无几了,晏明月去了厨房找开水喝,沈易就倚在吧台边上喝宋嫤言闲聊,“看样子很多学生来准备干粮啊,这是要通宵复习啊……”   宋嫤言抿嘴笑笑,问他:“怎么今天突然带了朋友来?”   沈易转过头,对上她闪烁的目光,突然展颜一笑,“带他们来认识认识你啊。”   宋嫤言被他的笑容闪得有片刻的失神,回过神后忙掩饰的笑笑,“呵呵……有必要么?”   “没必要么?”沈易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现在也许是,可以后未必是。”   “……什、什么?”宋嫤言愣了愣,疑惑的看着他。   沈易却不肯解释了,而是换了个话题,“快到冬至和圣诞了,你要怎么过?”   宋嫤言又愣了愣,随即抬手揉了揉眉心,叹了口气,“唉……现在暂时不想这个,还早着呢,我得先想想我去G市那几天店里要是再这么忙阿月要怎么办。”   “怎么又去G市,中秋的时候不是刚去过?”沈易问道,语气似乎有些着急。   精神已经不那么充沛的宋嫤言却没听出来,语气平平的解释道:“上次去是周教授做寿,这次去是参加同学的毕业照兼儿子的满月礼,不一样的。”   “……什么时候去?”沈易默了默,然后追问道,“要去几天?”   宋嫤言报了个日期,沈易垂了垂眼睑在心里合计了一遍,她去的时候恰好是他的演出那天,他们应该可以在G市见上面,运气好的话还可以邀请她去看自己的演出,回来之后就是冬至了,这样看来也不是什么坏事。   思虑妥当了的沈易笑容又回到了脸上,“这样啊,那祝你一切顺利。”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你以为这样今天我就不会让你帮忙洗碗了么?”宋嫤言看了他一眼,反问道。   被误会了的沈老师耸了耸肩不说话,摸着鼻子又踱回了自己的位置,隔着大半个店堂的空间看向吧台。   看见她低头在电脑上输入数据,有头发落在她的脸颊上,她抬手把它们别回耳后,又抿着嘴重新忙碌起来。   他突然有些出神,这一年已经要到尽头了啊,他坐在这里,也算不清有多少个日子了啊……   “嫤言啊……今晚吃什么啊,来点补力气的好不好,我都不会动了。”从厨房出来的晏明月瘫坐在椅子上,有气无力的冲宋嫤言道。   宋嫤言歪了歪头,笑嘻嘻的道:“那吃肥肉好不好,我外婆说吃肥肉最有力气了。”   晏明月:“……”你这样信誓旦旦,确定外婆她老人家真的说过么?   沈易:“……”妈妈,我今晚回家吃饭,宋嫤言竟然让我们吃肥肉,太凶残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更得晚了……其实就是明天要上24小时班的我……受到了些刺激……差点忘了今天要更新……所以……只好告诉大家……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的部分剧情可能会不太轻松……啊跟老板娘有关系…… ☆、束砂      过了几天宋嫤言就要去G市了,去之前她来回的嘱咐晏明月一些注意事项,为了减轻些她的负担,临走前还特地在白板上写明了接下来几天将不会出售饮品之外的任何东西。   沈易来接她去机场,临过安检前他突然伸手拨了拨宋嫤言的刘海,意味深长的笑着道:“宋嫤言,我们会很快就再见的。”   他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宋嫤言惊了一下,回过味来后觉得这样是不是太暧昧了些,一时间竟然没听清楚他说了什么,“……什、什么?”   “没什么,快去吧,不然要误机了。”沈易看着她一瞬间的窘迫和纠结,眼底有光一闪而过,心里有个角落汩汩的涌出了暖流来。   宋嫤言过了安检后渐渐看不清身影了,沈易这才转身走出了机场。外面的空气已经变得冷肃,呼呼的风从脸上刮过有种生冷的刺疼,过路的人都穿得厚厚的行色匆匆,路边的树木已经落了叶子只留了光秃秃的枝桠,行人行走在路上,远远的看去就像是沧海一粟。   沈易回了学校,办公室里只有林老师在,他摸了摸鼻子,端了杯水拖了椅子坐到林老师身边,“林老师,有个事请你帮忙?”   “嗯?什么事?”林老师正对着电脑查文献,闻言忙抬头看他。   沈易抿了抿嘴有些不好意思,“那个……我有些事周五要去G市,你能不能帮我代一下周五的那两节课?反正也没什么可讲了的……”   “公司的事?”沈易和朋友合开公司的事在H大的同事中几乎人尽皆知,林老师一听他有事,自然就想到了那边去。   沈易笑着点了点头,“算是吧。”   他的事情就这样安排好,在周五早上就和南琛他们一起从H市去了G市。一下飞机方浔就感叹道:“果然比咱们那儿要暖和。”   沈易笑了笑,他早两天前就听宋嫤言说G市今年迟迟不入冬,气温比往年都要高,还唠叨着不要带太多的衣服。   下榻的酒店在演出的剧院附近,安顿好了之后就去了剧院参加彩排。   因为演出在第二天晚上,已经有很多人到了现场彩排,苏凌是整场演出的主持人,正坐在一旁背台本,见他们进来就立刻跳了起来,三两步就走了过来和他们拥抱,“我还以为你们也没空来不了呢。”   “谁没来?”方浔的目光在室内逡巡一周,问道。   苏凌说了几个人,都是圈内的熟人,三次元的事往往牵扯到工作和家庭,没空了不来也实属正常。   他们聊了聊各自的生活状况,不过是些日常的琐碎小事,沈易他们很快就加入了紧张的彩排中去,下午休息的时候他犹豫了很久才决定打个电话给宋嫤言。   可是宋嫤言似乎正在忙,“沈易?有什么事么?”   电话那头闹哄哄的,沈易忍不住皱起了眉头,“你……你那边怎么这么吵?”   “啊、你说什么?”宋嫤言听不太清楚他说了什么,于是略微提高了声调,“你等一下,我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沈易“嗯”了一声不说话,静静地听着电话那头的动静,听到有人大喊:“某某我爱你,要毕业了,接受我吧!”   周围立刻一片起哄的声音,他也忍不住有些唏嘘,这样的日子好像已经离他很远了,就算是身在校园这样一个活力洋溢的地方,也无法阻挡他的心渐渐的变得老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电话那头的喧闹渐渐离得远了,他只听到宋嫤言的高跟鞋踏在石板上的清脆的细微的声响,再听到宋嫤言出声叫他:“沈易,还在吗?”   “……呃、在的。”沈易回过神来,略显匆忙的应了一声。   宋嫤言像是吁了口气,语带抱怨的道:“拍个毕业照而已,怎么那么麻烦,吵死了……啊、你找我什么事?”   沈易低低的笑了一声,安慰道:“毕业嘛,就要分道扬镳了,最后疯狂一下也是有的……”   他顿了顿,又试探道:“接下来还有什么活动吗?”   宋嫤言不疑有他,很干脆的道:“等一下要去吃毕业宴,晚上要去买礼物,明天早上去Z大,之后还得去班长的孩子的满月宴,估计散了得晚上了吧。”   “哦……这样啊……”沈易愣了愣,随即低了声音,似乎有些失望。   宋嫤言顿了顿,问他:“怎么了?”   “啊、没什么……”沈易略提了提音调应了一句,在心里觉得自己真是言不由衷,“你玩得开心点。”   宋嫤言“嗯”了一声,忽然从心里涌出些莫名的愧疚来,脱口而出道:“我很快就会回去了的……”   沈易愣了愣,随即笑出了声来,“……好,知道了。”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宋嫤言握着手机站在原地有些出神,她低头看着手里的手机,和沈易的是一样的,一黑一白,刚才好像听到他笑了,为什么呢?   “嫤言!”许凤在不远处喊她,“快来拍照,站那儿干嘛?”   宋嫤言看着她身上红色的博士袍笑了笑,她头上学位帽的流苏垂在帽檐的右前侧中部,许凤还未举办毕业典礼,取得学位后流苏将从帽檐右前侧移到左前侧中部,此时下垂的流苏正在风中轻轻的摇曳着。   她沿原路走回拍照的场地,被许凤一把拉了过来,“快来拍照,来来来,我们摆个poes……”   沈易挂了电话,苏凌就调侃他道:“看你一会儿纠结一会儿高兴的,谈恋爱了吧?”   沈易笑了笑没说话,把目光移到了舞台上,那里正有同伴在排练合唱的歌曲,悠扬的笛子声响了好久。   苏凌也笑了笑,换了个话题,“我听了你作词的那首歌,怎么突然想写这么一首词了?”   “突然想的吧,总觉得……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秒会怎么样……”沈易叹了口气垂下了眼睑,闭上眼的那一刻他的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画面。怀抱鲜花低头逗猫的年轻女郎,低垂的颈项在盛夏的初阳里美成了它心底的一幅画,初初认识时,他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喜欢上她,可是如今,他再也不敢做此想法,只盼着有一天她能放下心里的执念,让自己可以牵着她的手走完人生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一路。   苏凌听了他的话后不应声,两人之间静默了片刻,沈易睁开眼问他:“宵夜吃什么?”   晚饭已经订好了,可是难得来一次G市,这个在宋嫤言的描述中常常出现的城市,沈易少不得要问问宵夜。   苏凌就笑他那么冷的天都无法阻挡一颗吃货的心,可是纵然如此,晚上排练结束后他们俩还是脱离了大部队跑到不远处的一家潮汕人开的夜宵店去觅食了。   老板是个年轻的潮汕人,可是普通话说得顺溜,满面笑容的招呼他们点菜,苏凌点了几个潮汕风味的小菜后又要了瓶啤酒。   沈易在一旁看着,等苏凌说完了,他才犹豫着问老板:“你们这儿有叫束砂的东西吗?”   老板一听就惊讶的看着他,反问道:“您也知道束砂?”   沈易就笑了笑,“听朋友说起,她也试着做过,不过可能是花生和糖不够好,她总说味道不太对。”   “您朋友是潮汕人吧?”老板又问。   “那倒不是。”沈易摇了摇头,“她大学的时候在G市读书,于吃这一道上还是有些天分的,应该是吃过正宗的吧,不然也不会这样讲了。”   老板立刻就笑了,“您朋友真是识货,不是我吹,我们潮汕的束砂那是一绝,您等等,我给您拿。”   老板转身走了,苏凌坐在对面撑着下巴“啧啧”了两声,叹道:“沈易,你就是恋爱了,姑娘是哪儿的?”   “……A市人。”沈易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松了口,“可惜……人家还不知道我的心事呢。”   苏凌一哽,随即鄙视的看了他一眼,“你再磨蹭,人家转头就结婚生子了,可快了呢。”   此时老板端了东西过来,沈易无暇去理会他的嘲讽,看着老板将一杯茶放到他的面前,“您朋友既然说过,那您该知道一碟束砂一泡茶的说法,这是上好的凤凰单枞,算我请您的。”   沈易笑着谢过,低头去看碟子里的束砂。束砂说白了就是糖裹花生,清同治年间,仙城乡人赵嘉合,别出心裁地用花生米拌上白糖,做成了一种颗粒状糖果,故名曰“束砂”。   宋嫤言曾经做过几次,可是每次都是吃了几颗就叹气,“都不对味啊,真可惜。”   相较于她的沮丧,沈易和晏明月等人都觉得已经很好了,就着茶边吃边聊天能过一个下午,于是便劝她:“已经很好了,反正我们也没吃过正宗的差不多就行了。”   “不行!”宋嫤言一口就拒绝了,“你们没吃过不知道,真正的束砂味道绝不是这样的,我吃过最好的为什么要将就我不喜欢的,不是我想要的我才不要。”   从此之后,宋嫤言再没做过束砂。   那是沈易认识她之后第一次见识到她不多的固执,通常情况下宋嫤言是个很善于妥协的人,她并不是不能接受这种因为原料的差异带来的不同,可是有的时候她又尤其的固执,固执到他都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宋嫤言曾经说过,她听人讲,制作的束砂要选择优质花生米,其颗粒大小适中并炒熟,选用上等的白糖,去其杂质后在锅中煮制,煮糖时对掌握火候的要求很高,待糖浆不稀不干成糊状后,花生米和糖浆按比例混合搅拌,反复进行五次后,你会看到一颗颗花生米仿佛都穿上了一套厚薄相当的白衣裳,冷却后即成束砂。这样做出来的束砂糖衣厚薄均匀,洁白如银,干而且脆,落地即碎,吃起来既有花生米香味,又有白糖清甜,入口轻轻一嚼,即成碎沫,十分清爽。   沈易一直以为这只是她的美化,可是在这个深夜在G市这家街头小店吃到这碟束砂,方知此言非虚。   一瞬间,他就理解了宋嫤言当初的坚持,味道实在差得太多了,既然连相似都做不到,那么干脆就不做好了,何必让记忆里的美味在赝品中被湮灭。 作者有话要说:  PS:唠叨几句……关于束砂这个东西,我是没吃过的,对它所有的印象都来自于身边的潮汕的同学的描述,为了写它,查了些资料,如果有错的地方……多包涵喔=^_^= ☆、鱼蛋粉(上)      转天是周六,宋嫤言和许凤一道去了Z大,这一次,她比上一次在周教授寿宴上见到了更多的熟面孔。   也许是因为很多同学都还在读书,五年的时光并没有让他们的面目改变太多,反而是宋嫤言自己站在他们中间,恍惚间生出了些物是人非之感。   柯铭郴看见宋嫤言和许凤,忙伸手推了推正拿着学位帽正在和旁人讲话,班长看了过来,先是叫了一声许凤,然后看着宋嫤言愣了愣,“这是……宋嫤言?”   宋嫤言抿着嘴腼腆的笑了笑,点头道:“班长好。”   宋嫤言的到来,委实为大家增添了些谈资,有同学想问她这几年是怎么过的,又怕惹她不高兴,倒是她看出来了之后主动的说起来。   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已经放下了心结,于是大家也不那么在意了,言谈间也说到了当年的旧事,都感叹可惜,“这事当时是没办法,要是搁现在,咱们非得去□□讨个公道不可。”   “就是,真特么是龟孙子,活了那么多年没见过这么无语的。”   宋嫤言笑着看他们义愤填膺的说着,不管是真心为她说话,抑或只是借以发泄自己心中的愤懑,她都觉得心存感激,总归是没忘了她。   “怎么样?事情说出来,听人帮你骂一骂,知道大家都站你这边,是不是心里特别爽?”拍照过后,一群人按约定往订好的酒店去,柯铭郴和宋嫤言走在一起,突然问道。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笑着点了点头,“虽然觉得还是原谅不了,不过……总算是感到了这件事真的过去了。”   柯铭郴双手抄在夹克衫的口袋里,伸脚踢了踢地上的石子,“所以说,有事就说出来,让别人帮你分担一下嘛,你懂我意思?”   “懂……不就是埋怨我这几年不回来看你们也不怎么联系么……”宋嫤言也学着他的样子,踢了踢路的石子。   她抬头看了看前面和身边三五结伴的人群,这就是同学,他们一起度过了五年的光阴,一起解剖过尸/体,一起练习过查体,一起吃过饭,一起……一起做过很多的事,宋嫤言想起躺在盒子里的那枚某年元旦时班级赠送的胸章。   上面用小篆黑底白字的写着“不忘初心,方得始终”八个字,她有时候不敢看,有时候又忍不住一次又一次的端详。   柯铭郴说得对,有些事就是要说出来的,放在心里太久了,就会溃烂成无法愈合的伤口,像肉中刺。   可是她又不知道该给谁说。许凤或是柯铭郴么,他们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她的疼痛未必就不是他们的来日,又何必去让他们心中更添愤懑?   父母么,她是不敢说的,因为怕他们徒惹伤心和担忧。晏明月和陆廷等人,她也是不敢说的,他们和她虽然是朋友,但到底不是亲人,并不能体会到她心里的无助和脆弱,说了除了得两声感叹,完全没有作用,更有博同情的嫌疑。   好像数来数去,只剩得沈易一个人。他是老师,又研究的是心理学,一定不会嘲笑她,更何况他喜欢一个人喜欢了十几年,还抱着她哭了一场,他不比她好到哪里去。似乎就在这一瞬间她就能想起了沈易的许多好处来。   所以沈易打电话来的时候,她心里隐隐是兴奋的,可是沈易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沈易说:“宋嫤言,我现在在G市,你愿不愿意来给我做个导游?”   “……什、什么?”宋嫤言有些反应不过来,愣了半天才发出声音来。   可是沈易似乎并不想解释,而是道:“我现在有事,晚上十点,市少年宫剧院门口,宋嫤言,我想见你。”   他飞快的说完想说的话,又不等她说话就挂了电话,宋嫤言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只好看着手机屏幕上结束通话的界面发怔,她突然想到在H市机场时他说的那句话,“我们会很快再见的。”   她原本以为他的意思是她很快就会回去,可是如今再想,好像意思不是这样的吧?可是他为什么要见自己呢,是因为他们是朋友,她又刚好在这里吗?   宋嫤言想要好好想想这个问题,可是外界的事情不允许。班长孩子的满月宴已然成了同学聚会,席间觥筹交错,你说我一个糗事,我揭你一下老底,互相取笑又互相搂着肩膀叫兄弟,全无在工作上的冷静模样。   酒席散场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她要和许凤分开走,“我要去一趟市少年宫剧院,有个朋友过来了。”   “哦。”许凤应了一声,然后又想起了什么,“注意安全,年底了事故多。”   宋嫤言闻言抖了一下,想起以前频频听说的事来,“……那、那我太晚了就在外面住了?”   许凤点了点头,“嗯,你还是直接跟你朋友一起去住酒店吧,我们学校那边地铁站太偏僻了。”   “……看情况吧。”宋嫤言怔了怔,随后叹了口气应道。   她从Z大附近的公交站坐了半个多小时的公交去到剧院,剧院今晚有演出,门前的停车坪上停了不少的车。   宋嫤言想不通沈易为什么约了在这里,她站在门前的楼梯上,侧着耳朵听里面隐隐飘出的音乐声,门口的宣传海报上写着斗大的“古风音乐朗诵会”几个字,心想,沈易不会是从H市飞过来看演出的吧?   她掏出手机发了个信息给沈易,沈易收到信息的时候正在演出的后台和已经演出完了的方浔说着话,短信提示音响,他立刻打住了话头去看,然后对方浔道:“我得先走了,宵夜你们去吧,吃得开心点,明天见……”   “哎,你去哪儿?”方浔忙把他拉住,“你这火急火燎的,去哪儿啊?”   沈易轻巧的转了个身,挣开他的手道:“宋嫤言来了,就在外面。”   方浔愣了愣,随即立刻放开他,“那赶紧走,不然待会儿到后面来个pia戏把你安排上去了,你就走不了了。”   沈易就忙和其他人打个招呼就走了,苏凌从台前回来发现他不在,挠着头叹气道:“刚才程序统计‘你最想看谁现场pia戏’结果出来,他就在前头,这可好,人不见了,他干嘛去了?”   “未来媳妇儿来了,他还不赶紧去啊。”方浔翘着二郎腿吊儿郎当的道。   苏凌没反应过来,程珮珈和南琛倒是反应过来了,“宋嫤言来了?怎么回事?”   方浔耸了耸肩表示不知道,“苏凌,待会观众问起,你就说循哥去追嫂子了,准保没人为难你。”   苏凌这时反应过来了,撇了撇嘴道:“这尼玛就是个坑爹的。”   沈易不知道后面的人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跑到门口时看见楼梯上那个熟悉的背影时自己有多欢喜。此时路灯白茫茫的照着剧院面前的空地,无一人路过,只有她一个人挺直着脊背站在那里,红色的呢子大衣灰色的长裤,同色的高跟鞋让她看起来比平时修长许多,远远看去竟觉得是一片的萧疏和旷远,宛如深秋的江南水边泽畔的清景。   他不知道在那里看了多久,像是看见了鸦片的瘾君子,贪婪又急切,他从不知道有一天,他会想念她至此。   沈易闻了闻心神才走过去,宋嫤言听到脚步声猛的回过头来,看见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忍不住埋怨道:“这天冷地冻的,你叫我来,也不早些出来。”   “是是是,我错了,下次一定不让你等。”沈易忙笑着道歉,说着想要偷偷去拉一拉她的手,可是偏偏就那么巧,宋嫤言伸了伸手把手提包挂在了肩上,双手一缩就缩回了大衣口袋里。   沈易的想法落了空,只好又不动声色的把手缩了回去,宋嫤言此时问道:“沈易,你来这里是干什么,有演出?”   “嗯,有演出。”沈易应了声,想解释得更清楚些,可是又有些不知道如何说起,总觉得这样的氛围不适合用来解释他的人生经历。   宋嫤言“哦”了一声就不问了,反而道:“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去吃宵夜?”   “……宵夜?”沈易愣了愣。   宋嫤言点点头,“对啊,宵夜,你不是说要我做导游么,天晚了又那么冷,吃吃喝喝不好么?”   沈易应了声好,于是宋嫤言就带着他坐了几站公交车,来到附近的步行街上的一家店,一坐下,宋嫤言就又起身去了柜台,片刻后拿了牌子回来放在桌上。   沈易问她:“你点了什么?”   “鱼蛋粉。”宋嫤言抿着嘴坐下,笑着看向他,“爽滑幼细的桂林米粉以大地鱼、猪骨熬汤作汤底,加上鱼蛋、牛丸、炸肉卷、鱼块、薄脆、云呑、炸鱼皮、鲜葱做配料,吃的时候加点辣酱一起吃更好吃。”   没过多久服务员端了两碗粉上来,沈易取了筷子正要吃,被宋嫤言拦了一下,“哎等等……”   他举着筷子就愣在了那里,看宋嫤言一一看过两碗粉,郑重其事的将其中一碗放在他面前,“喏,这碗没葱的是你的。”   沈易不太喜欢吃葱,平时吃饭都要小心的挑出来,他没想到宋嫤言会记得这样的小事,一时间觉得有些感动。    ☆、鱼蛋粉(下)      鱼蛋粉的米粉入口香软顺滑,鱼丸鲜嫩弹牙,鱼皮炸得酥脆,在汤里泡一泡,入口外糯内脆,极为爽口。   他们低头沉默的吃着,隔壁桌一对情侣,女孩子正在唠叨抱怨着老板有多讨厌,男孩子就跟着她符合,等她说完了才问:“出气了没?”   “舒服多了。”女孩子笑嘻嘻的,“快吃,等下凉了。”   他们又开始讨论天气,沈易一面吃一面听着,忍不住在心里赞那男孩子真是聪明,知晓女朋友抱怨并不是需要他替她分析问题而是单纯的想要抱怨而已。   店里的灯光很亮,他偷偷的抬头看了一眼宋嫤言,只看得到灯光在她的眼下投射出的小片阴影,来往的客人和老板招呼客人的寒暄渐渐都变得悠远起来。   吃完了粉出门,冷风从身边吹过,步行街上依旧人来人往,宋嫤言变得很沉默,这让沈易觉得惊讶,她看起来似乎有心事。   又走了一段路,走到了地铁站,宋嫤言突然在入口处停了下来。   “怎么了?”沈易走在她的后面,见她停下来,以为她有什么事,就问道。   “……沈易,跟我去个地方,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宋嫤言抬头看了看他,又迅速低下头去,仿佛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沈易一怔,随即心里有些发慌,宋嫤言的神情太不寻常,像是被触动了记忆的开关,放出的全是悲伤,眼里竟有着隐隐的哀求。   他忍不住扶了扶她的肩膀,低声道:“好,我跟你走,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宋嫤言扯出个笑来,和沈易一道进了地铁站,可是进了地铁就开始沉默。车上有对拎着大包小包的药的父子,孩子闹着要吃肯德基,父亲说没钱了,孩子问为什么没钱了,父亲回答说钱都被医院拿走了所以不能去吃肯德基,孩子就生气的说医院真坏医生真坏,父亲不解释,而是笑着附和道对啊医院真坏。   沈易听得一愣,怎么会有家长给孩子灌输这样的认识的,他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身旁的宋嫤言,只看见她看了那对父子一眼,只是一眼,又回过头来继续发呆。   可是他却看见,她的眼角渐渐有些濡湿。   他们比那对父子先下车,宋嫤言的步子走得飞快,像是这里有什么让她避之不及的脏东西。   沈易险些跟不上她的脚步,它想要拉住她,可是却看见她借着拂头发的机会把手放在了耳后,一直都没有离开过,他顿了顿就放慢了脚步,远远的跟在她的后面。   直到走到附近不远处的一座人行天桥上,宋嫤言停了下来,侧着头看不远处的大楼的灯光,沈易在她的身边站定,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看到那栋楼上的大字,原来是Z大的一家附属医院。   他有些疑惑,张了张嘴想问,可是看着她紧抿的嘴唇,还是没有说话。   宋嫤言也没有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宋嫤言喊了一声:“沈易……”   声音一出口,竟然已经是哽咽,沈易心里一颤,忙应道:“嗯,我在。”   宋嫤言背对着他扬了扬头,又静默了片刻,然后才道:“大约在五年前,我就在这里实习……那一年很累,不但是身累,还有心累,你知道吗,我第一次看到有人给我下跪是什么感觉?”   她转过头来,唇边抿出了一抹苦涩的笑,沈易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没试过。”   “是啊,没试过……”宋嫤言眯了眯眼,像是在回忆当时的场景,“那个月我在肿瘤科轮科,肿瘤科有很多已经在等死了的病人,有些病人已经病了很久,疾病把他们的家庭都掏空了,就像是个巨大的包袱,每天都有人会来跟医生说,医生我们不治了你让我们回去吧……”   “有天有个病人来看病,恶性脑瘤,长在脑干上,已经没办法手术了,病人一送来就昏迷了,她家的条件不好,又是从外省来的……”宋嫤言喘了口气,声音越发的发闷,“他老伴跪在我们面前,求我们给她做手术,六十多岁的男人又黑又瘦,头发花白,腰背都已经弯了……”   她哽咽着说不下去了,沈易却问道:“后来呢?”   “后来?”宋嫤言吸了吸鼻子,似乎被他的冷静感染,“后来我们答应给她做手术,可是……进了手术室,开颅探查后才发现情况比我们预想的坏得多,只好放弃了手术……我还记得,老师没让我去做家属工作,而是自己去说的,我在一旁看着,眼睁睁的看着他哭得要晕过去……再后来,病人两个月后脑出血抢救不回来,自动出院了……”   她说到这里,仰起头看眼沈易,“这只是很多事的其中一件,那一年我遇到了很多这样的事,好的坏的都有,有人给值大夜班的我们送了方便面有人跟我们说谢谢,也有人拍着桌子骂我们庸医有人威胁要杀我们全家,可是……”   “可是他们是病人啊,他们已经很痛苦了,我们的良心和职业操守让我们只能默默的忍下这口气……”宋嫤言的眼角有水光闪烁,“那个时候我就想,等我以后成了一个真正的医生,一定努力再努力,好去帮助他们……”   “可是……”宋嫤言的眼泪终于流了下来,紧接着沈易看见她的眼里出现了类似于恐惧和害怕的情绪,心头忍不住一跳。   他伸手拉住了她的手,“别怕,我在。”   宋嫤言下意识的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臂,声音里突然涌出一股恨意来,“可是有人啊……亲手砍断了我所有的梦想和愿望……”   “那个夏天来临之前,我轮科轮到了神内,就在周教授的门下,周教授人特别好,教了我很多东西,我还打算考他的研究生,他也表示只要我考他就要我,那个时候什么都是充满希望的……”宋嫤言又吸了吸鼻子,“可是……有天我在办公室里写病历,突然有个病人冲了进来……他、他……”   宋嫤言话还没说完,忍不住“哇”的哭了出来,沈易顾不得许多,忙把她捞进了怀里,不停的抚着她的背,柔声安抚道:“别怕,别怕,我在,我一直都在……”   宋嫤言用力摇了摇头,从他的怀里努力的仰起头,语速变得飞快,“沈易,你去网上查一查,也许还能找到那件事,Z大附属医院一名医护人员被精神病患者砍成重伤……你知道吗,那把刀砍过来的时候我整个人都不会动了,那个时候我多后悔自己是背对着门的,我要是面对着门就能看到他就能跑了……我醒过来的时候,大凤和几个同学陪着我,他们告诉我说那个人有精神病的,还跳了楼,他的家属闹来了医院要我们赔钱……”   “我从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做了坏事不道歉,还涎着脸来闹事,我以为学校可以帮我讨个公道,可是后来我才知道,连学校也没办法,这件事闹了几天就销声匿迹了。”宋嫤言急促的语气里除了恨,还有无奈的凄凉。   她顿了顿,整个人往沈易的身上靠,“伤痕从耳后沿着发际线一直到了脑后,做整形手术也没办法完全祛除,那段时间我觉得整个世界都是灰暗的……你知道吗,我觉得我所有的希望都破灭了,就像是你想帮一个人,可是那个人不仅不领情还反咬一口说你要害他的感觉……出院之后我已经错过了考研的时机,可能是伤到了神经,我的头时不时就会疼,周教授劝我修养好了再回来,哪怕不考研回来上班也好,我不敢答应……”   “再后来,我就去了H市,之后就认识你和阿月,可是……”宋嫤言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我绝不原谅那家人,不管他们在不在意知不知道,也不会教育我的孩子医院是坏的医生是坏的,他们不坏,坏的是说他们坏的这些人……”   宋嫤言至今记得她刚醒的那天,周教授穿着白大褂站在办公室门口,颤抖的指着来医院摆灵堂的那家人大骂“你们家人自杀了就要我们赔钱,那我的学生现在还生死未明的帐你们要不要一起算”的场景,那种铺天盖地而来的绝望和那家人讨厌的嘴脸一瞬间变成了深刻的恨。   她缩回手有些孩子气的抹了抹眼睛,沈易把她抱紧,用下巴抵着她的头顶,“对,是那些人坏,宋嫤言,以后我陪着你,再不让你碰到这样的事。”   宋嫤言怔了怔,不确定他话里的意思,可是她说了难么多的话又哭了那么久,也没力气想了,只是点了点头。   看着她无神的眼睛,沈易突然觉得前心后背都在发凉,那碗鱼蛋粉带来的热量早就在刺骨的寒风里消失殆尽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今天恰好是见习第一个月结束出科的日子,这一章写的是医疗关系中的黑暗面,宋嫤言遇到的事也有真实的例子,包括今天,还有个病人家属跟老师要求撤心电监护,还说你不撤我们就自己拔了,我亲戚来看了都说她稳定了云云,老师一个壮汉立刻就激动的说你妈妈现在是脑梗急性期还有房颤怎么能撤监护,可是无论如何家属都不听。 我在一旁听得心酸,为那个同样固执的母亲,也为我苦口婆心的老师。 这二十多天学到很多,也想了很多,小说里的故事到底还是带了美化的色彩。 但我希望每个从医者不会遇到宋嫤言遇到的不幸,希望每个不好运生病了的人能得到最好最及时的治疗。 啰嗦太多啦……明天转科……我舍不得我的老师和师兄师姐哇……问个可能没人回答的问题,下个医生文是双医生文,男主你们想看啥身份的? 友情提示,外科的就别告诉我了,毕竟……本次见习只轮外科系统,我进不去手术室≥﹏≤ 废话完毕(≧ω≦) ☆、太妃糖      可能是因为在医院附近的关系,夜里的环境很安静,沈易看着天桥下穿梭的车辆,紧紧的抱着怀里的人,心里五味杂陈。   他是真的信了她从前说的不当医生的理由的,从未想过她是否经历了什么,她所有未曾言明的痛苦和最深切的绝望,即便在她失控得痛苦出声的那一刹那,都不肯直言告知,可想而知她有多不愿意提起。   沈易轻轻的抚着宋嫤言的背,柔声的问道:“天很晚了,我们回去吧,再待在外面,恐怕要着凉。”   宋嫤言似乎愣了愣,然后轻微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又犹豫了一下,想要从沈易的怀里挣脱出去。   可是她的心里是不情愿的,好像在这个寒冬的夜里只有紧紧的依靠着他,才能缓解她心里的焦灼、难过、恐惧和痛苦,她无法忘记在事故过后所有人只能给予她怜悯而无法帮她将凶手绳之于法的无助。谁能告诉她,将砍伤她的那人送去强制治疗于她而言,意义在哪里?   那一刻她才知道,原来自己连个依靠都没有。如今再回头去看这件事,她只看得见大写的“荒唐”二字。   沈易施力将她搂进了怀里,一手搂着她的肩膀,一手将他的围巾解下来替她围上,然后就这样带着她一步一步的走下天桥,“宋嫤言,有些路你需要自己走,可是不要怕,我在。”   这一晚他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两个字,“我在”,我会在你的身边,陪着你踏过一片荆棘和狼藉,直到春暖花开。他微微笑着的模样,让宋嫤言顿时又湿了眼眶。   她想她是听懂了他的意思的,所以才会哽咽到喉咙发疼得说不出话来。   已经是夜里十二点了,沈易怕出事故,所以选择了打车。坐在出租车里,他依旧伸手揽着宋嫤言,让她把头靠在自己肩上,看着她片刻之后就睡了过去。   她的鼻子冻得红了,脸上也是红通通的,不知道是擦眼泪擦的,还是冻的,又或是憋气憋的,她有那么多委屈,多到她连口气都不想喘只顾着说。   沈易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尔后想去摸摸她的耳朵,可是手伸到了一半,还是停了下来,他现在再也不用好奇她总是摸耳后的原因了。   看看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景物,车辆、高楼、红灯、雕塑,这个城市天天都在发生好或不好的故事,可是他没想到,他怀里的这个姑娘在那样年轻时就经历过了生死的挣扎,他想想,只觉得满心的怆然。   他从口袋掏出个小瓶子来,倒了颗糖塞进嘴里。   宋嫤言做的太妃糖只有拇指指甲盖,香甜快去的在舌尖溶化,甜得他快要掉下眼泪来。   “淡奶油、砂糖、麦芽糖倒进锅中加热搅拌,大火烧开后转小火慢慢熬,边搅拌边小火熬煮,大概二三十分钟的样子,糖浆会越来越浓稠,当颜色变成浅咖啡色非常浓稠的时候关火,将糖浆趁热用勺子兜进糖果模具中,彻底冷却后即可脱模,我挑了玫瑰花图案的,你吃不吃?”   他还记得宋嫤言讲这些话时的样子,眼睛弯起来,笑得很好看,她总是这样,所以他并不知道有一天会看到她哭得快要脱力的模样。   唯一可以让他欣慰的是,宋嫤言愿意告诉他这个秘密,从此,他们就成了比她和晏明月还要亲密的人。   宋嫤言是在沈易怀里睡去的,也是在沈易怀里醒来的。   她睡得并不安稳,总是在梦里觉得有些硌得慌,她一动,想要离开不舒服的地方,就总是有个拉力将她拉了回去,这一晚就这样一走一拉的来回了无数次。   冬天天亮的晚,宋嫤言清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七点多了,她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窗帘缝隙中有白色的亮光,正是天刚亮太阳还没出来的时候。   她听到有两个呼吸声,一个是自己的,另一个……   宋嫤言猛的转过身来,沈易的脸立刻就在她的眼前放大,她吓了一跳,忙拉起被子看了看自己,还好是衣衫整齐,她不用担心做错了事。   房间的角落里放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不是她的,那就是沈易的了,也就是说这个房间是他的,可是自己怎么会在他的房间里?   宋嫤言努力的想了很久,可是也只能想到她说完话之后被他抱着安慰了一通,后来他们又一起离开,之后的事情她就不记得了。   宋嫤言想看时间,可是手机不在身边,她估摸了一下大概,犹豫了一下就伸脚踢了踢沈易:“哎……起床了……”   沈易闷闷的“哼”了一声,肩膀缩了一下,将身子往被窝里埋了埋,又继续睡了了过去。   宋嫤言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她从未曾那么近距离的看过他的样子,剑眉星目,剑眉看到了,只是那双会看得她发慌的眼睛还闭着,让他的气势都收敛了起来,他的嘴唇抿着,呼吸均匀,像一个熟的孩子。   她看得有些发怔,不敢伸手去碰他,她甚至在想,这个早晨会不会成为她记忆里很深刻的一笔,她将最讳莫如深的过去袒露在他的面前,无论他们以后会如何,但至少,她不用担心这样懦弱的自己会让他讨厌了。   “你在看什么?”沈易不知道什么时候挣开的眼,一眼就看见她正对着自己发愣。   “……嗯?”宋嫤言怔了怔,猛的回过神来,“啊、没……没什么……”   沈易也不揭穿她,只是眯着眼笑了笑,“嗯,没什么,肚子饿么,这里的早饭还不错,等下吃过了陪你去取行李,你几点的飞机?”   宋嫤言又有些反应不过来了,看着他发了会呆,有些迟钝的回答:“……呃、好……机票是下午一点的……”   “那比我们早两个小时。”沈易从床上下去,弯腰在行李箱里找了衣服,转身问她,“你需要洗个澡吗?”   宋嫤言的脸立刻就红了,这种感觉很奇怪,明明之前他们就还只是普通朋友怎么过了一个晚上就要讨论洗不洗澡这样的问题了……   她缩了缩脖子,讷讷的反问道:“衣服都没有,怎么洗?”   “也是啊……”沈易似乎很遗憾的点了下头,“那你洗漱吧,等下去吃早饭。”   宋嫤言把头埋在枕头上不说话,沈易见她这个模样,忍不住走过来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才离开。   她听到浴室里传来的哗哗的水声,心脏扑通扑通的跳得飞快,脑子一阵发热,她从床上跳了下来,抓起外套和提包就要走,走到了门口,又顿了顿脚步,转过头故作镇定的高声道:“沈易,我回学校去了!”   说完她就拉开门飞快的走了,等沈易反应过来,只听得到“砰”的一声,门关上了。   他在浴室里头长长的叹了口气,直到他收拾好东西临下楼之前,才打了电话给宋嫤言问她:“你要回的学校在哪里?我去接你。”   “……呃、不用了,我这边离机场很近的。”宋嫤言愣了愣,忙拒绝他的好意。   沈易又叹了口气,“你别这样……”   宋嫤言这时已经镇定了许多,声音也恢复了往常的平静和缓和,“真的,学校就在机场路上,很方便的。”   沈易也发现了她语气上的变化,原先一直提着的心总算是回归了原位,于是他也不再坚持,“那好吧,你路上小心,我们……明天见?”   “……明天见。”宋嫤言愣了愣,随即回答道。   当沈易见到南琛他们的时候,被他们的黑眼圈和大眼袋吓了一跳,“你们昨晚做贼去了,怎么这个样子?”   “别提了……”南琛的嗓子有些沙哑,“昨晚两点才睡啊……困死我了……”   “你们怎么玩到那么晚?”沈易诧异的问道。   苏凌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道:“幸亏你昨晚走得早,一群人都玩疯了,吃个火锅而已,嗨成李狗嗨啊我靠!”   方浔和程珮珈也加了进来,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昨晚他走之后的事情,沈易听了半天才捋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是昨晚演出将近十一点才结束,之后有粉丝堵住了他们合照,然后又去吃火锅,说好的十二点结束的,偏偏玩起了真心话和大冒险,一玩就玩脱了,回到酒店已经过了凌晨一点了,再洗个澡什么的,可不就是两点才睡么。   “哎,怎么只有你一个,宋嫤言呢?”程珮珈左看看右看看,只看到沈易一个人,不由得好奇。   沈易耸了耸肩,“她刚回她同学那里。”   方浔立刻猥琐的笑了起来,“嘿嘿嘿,你把人家姑娘吃了,还让人家落跑了?”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易怔了怔,随即用力的拍了他的后脑勺一记。   “你要不是心虚,那你脸红什么?”方浔揉了揉自己的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沈易一愣,随即撇了撇嘴,很有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感觉,“我倒是想吃,可是我没胆子啊。”   方浔:“……”见过怂的,没见过这么怂的……    ☆、冬至饺子      新的一周开始了,宋嫤言翻了翻日历,第二天就是冬至了,她转头问晏明月:“阿月,冬至你要吃饺子还是吃汤圆?”   “我两个都要!”晏明月正在梳头,闻言立刻放下梳子,大声的回应她。   宋嫤言伸手按了按额角,嘟囔道:“还真是贪心……”   “你说什么?”晏明月拿梳子的手顿了顿,疑惑的看向她。   “没什么……就是问你要什么馅儿的啊?”宋嫤言撇了撇嘴问道。   晏明月不疑有他,笑嘻嘻的回道:“都可以,你做什么我都爱吃。”   宋嫤言瞪了她一眼,低下头去,又偷偷的笑了起来。   出门的时候天空还没有太阳要出来的意思,宋嫤言仰头看了看天,呼出一口白气,头也不回的道:“阿月啊,今年要过完了啊。”   “不要紧,冬至阳气起,君道长,故贺。”晏明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护耳,揪着垂下的毛线球甩来甩去。   宋嫤言笑了起来,放慢了脚步跟在她的身后,慢悠悠的穿过巷子和街道往店门口走去。   冬至日,一候蚯蚓结,二候糜角解,三候水泉动。过了这一年中白昼最短夜晚最长的一天,阳气来复,合该吃顿饺子庆祝一下的。   沈易一早上完课,中午休息时没去宋嫤言那里吃饭,只发短信说是有事情要忙,宋嫤言愣了愣才道:“那你晚上要来吃饺子么?”   沈易也愣了愣才想起今天是冬至,于是忙应承道:“要的要的,晚上我一定会过来。”   他转身就去找徐知节,徐知节今天有课,在教研室的办公室里休息,见了他就问:“怎么今天中午你在这里,没去宋嫤言那里吃饭么?”   沈易摇了摇头,“我找你有事。”   “有事?”徐知节愣了愣,“什么事?”   沈易也不和他客气,直接就问他:“五年前Z大附属医院发生过一起医闹,你知道么?”   “……医闹太多了,你说的范围那么大,我怎么想的起来?”徐知节揉了揉眉心,没好气的道。   “大概是在四月份前后的,行凶者是个精神病患者,行凶后跳楼自杀了的,你查查?”沈易又道。   徐知节听得皱起了眉头,他想了好一阵,才道:“你这么一说……好像是听说过这么回事,你等等,我上网查查。”   他边说边打开了电脑,很快就不知道从哪个医学网站搜出了一篇报道来,“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沈易凑过去看,文章的标题就是“Z大附属医院再现医闹,医院科室被摆灵堂”,他的心一颤,前面的导语过后就和宋嫤言的讲述重叠了起来,文章中提到一句“一女性医护人员被砍四刀,截止发稿时仍在ICU处于昏迷状态”,文后配的图片赫然是穿着绿色洗手服被满头满脸都是血的宋嫤言。   “砰”的一声,沈易像是听到了自己心里有根弦断了的声音,他的眼睛立刻就红了起来,手指颤抖的点着鼠标,想要关闭了网页,可是却始终没有成功。   徐知节也在看着电脑,此刻叹了口气,“这件事我还记得,说是受伤的那个是学校的实习生,成绩很好,神内科很有名的老专家周教授还想收她做自己的研究生,这件事出了之后周教授多次向有关部门反应,但都石沉大海,只是他老人家从那之后行事作风都改了很多……”   他说完话,久久不见沈易的回答,就转头去看他,这时才发现沈易的反常,忙扶他坐下来,问道:“你怎么啦?”   “那张照片……”沈易低下头,又伸手抱着,“那张照片上的……是宋嫤言啊……”   “什么?”徐知节一惊,忙又去看电脑上的那张照片,照片上的女子头发散乱,颈侧的伤口狰狞得像是刚出闸的凶兽,脸上全都是血,嘴唇发青,身上满是监控各项生命指标的各色线路,她身下的床单上全是一滩又一滩被鲜血浸透了的暗红色痕迹。   他不由得背心发凉,狠狠的颤了一下,他从不曾料过总是温温的笑着的宋嫤言会是图片上这个血肉模糊看不清面孔的受害者,突然想起沈易阑尾炎住院的那天她的反应和动作,以及后来自己的惊讶,“她辛苦读了个名牌大学的医学,就是为了给你们煮粥的?”   如今想来,这样的惊讶真是讽刺,她现今能笑着给他们煮粥都已经实属不易了。   “……她、她好像没有留下什么伤痕?”徐知节吞了吞口水,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沈易苦笑了一下,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有无数力不从心的心疼和悲怆,“她说做了整形手术,是最好的医生做的……”   “她伤到了神经,容易头疼,你以后……别跟她生气……”徐知节心里一软,忍不住替她说起话来,他内心是遗憾的,如果不是这样的事,也许他见到她该是在学术会议的现场,毕竟周教授曾经很看好她。   沈易诧异的抬头看了他一眼,看见他眼中的遗憾,点了点头,却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们同时沉默了下去,不约而同的看向敞开的窗外。从洞开的窗口看出去,天上的阳光很微弱,几乎被白云完全掩盖住了,树木的叶子凋零枯萎,疯呼呼的刮过,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下第一场雪。   沈易突然有些庆幸,她出事时是在阳光暖和的季节,免了在寒冬腊月里看着萧瑟景色的难过。   冬至这天,宋嫤言按照旧俗准备了九九消寒图挂在入门的墙上吧台后面的墙上,一幅是描红书法版的,“庭前垂柳珍重待春风”繁体九字,每字九划,从冬至开始每天填充,直到九九八十一天后春回大地。还有一幅是图画版的,雪白的宣纸上绘制了九支寒梅,每支九朵,共八十一朵梅花,也是每天涂一朵等到“余寒消尽暖回初”。   她提着笔画完后又仔细端详了一番,然后心满意足的取开始做饺子。   面粉中加入适量的温水和成绵软筋道的面团,切出一个个小面团,再用擀面杖压成圆圆的饺子皮,这是中国人传承了一代又一代的家常手艺。   饺子馅的花样就丰富多了。   猪肉馅加了料酒,五香粉,生姜切碎用布包着挤出汁来加进去,充分搅匀之后加入卷心菜跟玉米粒,用来做煎饺。平底不粘锅倒入适量油,先在火上烧一下,待油有些热的时候关火,把饺子整齐的放进锅里,加水至饺子的半身位置,盖上盖子以大火烧开转中火,待水煮干后再加些水后盖上盖子用中火焖,待水烧干饺子底部发脆即起锅装盘。   马蹄剁成小碎块搭配从超市买的冻龙利鱼柳剁碎而成的鱼蓉,为了衬托出鱼蓉的鲜嫩,宋嫤言在馅里加了一个鸡蛋一并打匀,用来做水饺。点过三次水后,饺子争先恐后的在沸水中跳动,慢慢的溢出迷人的香气。   最后在锅里放入油,将肉馅放入锅里炒散,然后加入姜末、酱油、料酒、白胡椒粉和盐,然后放入南瓜粒炒匀,用来做南瓜蒸饺。   沈易进门来的时候饺子刚刚出锅,宋嫤言将手里的碟子放在桌子上,也许是碟子有些烫,她忙伸手捏了捏耳垂,转头就看见沈易现在不远处笑着看她。   宋嫤言的脸忍不住一红,想起那天早上她醒来时看到他的样子,她立即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你……你来了……”   “嗯,今天吃饺子?”沈易看见她不好意思,就笑着用话题引开她的注意力。   宋嫤言慢慢放松了些,也笑了起来,“阿月还说要吃汤圆,可是我不太想吃,就做了三个馅儿的饺子,我是不是很聪明?”   “对对,你真聪明。”沈易忍不住笑弯了眼,伸手去拨了拨她的刘海。   宋嫤言没有躲开,只是愣了愣,随后又红了脸。   煎饺表面酥黄,口感香脆,水饺煮出来鱼蓉鲜香绵软,又有马蹄的清新脆爽,味道鲜淡而深远,蒸饺则口感鲜甜,配上一碟加了姜汁的陈醋,桌上几个人将一桌的饺子通通一扫而光。   沈易拍了拍肚子,又拍拍坐在旁边的宋嫤言的头,“宋……嫤言,你以后非要把我喂成猪不可。”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抿着嘴横了他一眼。   晏明月则看看沈易,又看看宋嫤言,眼珠子转了转,脸上净是意味深长的笑。    ☆、玫瑰花苹果派      冬至的饺子还没消化完,宋嫤言和晏明月就开始紧锣密鼓的准备圣诞节了。   圣诞节虽然是个洋节,多少的人都说不过不过,可是挡不住年轻人的浪漫情怀,以及满大街瞅准了商机的店家毫不吝啬用促销和彩带堆砌出来的气氛。   私厨向来是不做促销的,但也会应景的在平安夜和圣诞节这天提供一些应节食品,比如姜平安果、饼屋什么的。   可是今年宋嫤言不想做姜饼屋了,晏明月一听就愣了,“那咱们不能什么都不卖吧,这好么?”   宋嫤言就白了她一眼,“谁说的,明天平安夜,你赶紧把东西都挂起来。”   说罢顿了顿,又咬着嘴唇继续道:“我打算做玫瑰花苹果派,用它来取代姜饼屋。”   “……嗯?”晏明月愣了愣,有些犹豫起来,“为什么?”   “首先,姜饼屋花的时间比较长,我们俩做不了多少。”宋嫤言掰着手指头给她数,“其次,有些人不喜欢姜饼的味道,做得多好看她也不会买。最后,玫瑰花苹果派体积小,烤箱一炉能做好多个了,我一个人都能忙得过来,而且它也很好看,苹果基本都爱吃的嘛,说不定好卖些。”   晏明月听了之后也点点头道:“好像有些道理,可是我不会,那就……都交给你啦?”   宋嫤言点了点头,笑着道:“老板娘你放心,我一定会搞定的!”   于是宋嫤言就准备了低筋面粉、黄油、细砂糖、水、红苹果、蜂蜜和白糖,准备大干一场。   平安夜那天早上,晏明月一边照顾店里,一边把挑选回来的苹果放入平安果的包装盒里并扎上彩带,宋嫤言则一头扎进了厨房。   她按照食谱教的那样,先是做派皮,将黄油软化后,倒入低筋面粉和细砂糖,用手揉搓直到搓匀,直到混合好的面粉像粗玉米粉的样子,倒入水,揉成面团,静置松驰十五分钟。在等候的时间里将红苹果先切块再切成薄片,加入适量的蜂蜜和白糖用小火煮成糖浆,然后将苹果片放入烫煮一会儿变软,以免苹果片太硬无法卷起来。再将准备好的派皮擀成薄片,切长条,将苹果片排列整齐,折叠起另一半派皮,然后卷成玫瑰花形状,放入烤盘的格子里。依次做好了大约二十个玫瑰花苹果派,烤箱预热至两百度,中层,约四十分钟左右后取出。   时间一到宋嫤言就满怀希望的取出,结果却傻眼了,除了零星几个能看的,其余的都烤糊了,苹果黑乎乎的,派皮也硬硬的,她都不愿意再多看一眼。   她有些沮丧的将失败作品倒进垃圾桶,再回头去看菜谱,也没发觉自己哪里做错了,全都是按菜谱来的啊……   想了半天,她决定改一下,首先就是用牛奶取代了水去做派皮,其次是缩短烤的时间。于是从第一步的软化黄油开始,到最后取出刚烤好的成品,她忐忑了一个小时之后,终于做出了能拿出手的玫瑰花苹果派。   她在新鲜出炉的玫瑰花苹果派上撒了一层洁白的糖霜,看起来就像是覆盖了一层薄薄的雪一样,散发着苹果诱人的香气。   宋嫤言弯下腰闻了闻那种香气,心花怒放的又继续做着剩余的苹果派,她认真的观察着适合的火候和温度,然后不断的做出调整,到了后来越做越顺手,成品也越来越好看了。   她知道这道新的玫瑰花苹果派已经和自己的烤箱磨合好了,于是就认真的在本子上记录下配料、用法、用量和适宜的温度和时间,然后乐颠颠的端着两个去给晏明月尝。   晏明月静静的吃着,然后歪着头咂摸着嘴里的味道,片刻后才道:“味道甜了点,下次可以考虑少放点糖,不过今天就算了,甜点应景。”   宋嫤言点点头,又低头改了改本子上糖的用量,然后转身在白板上写上圣诞节特供的名字,玫瑰花苹果派。   下午沈易尝到这个新的点心的时候,一连吃了两个才停下来和宋嫤言说话,他叹道:“嫤言,你怎么那么多新点子,我还以为今年又得吃姜饼呢……”   宋嫤言还不是很习惯他对的新称呼,先是愣了愣,然后才撇了撇嘴道:“哼,我都忘了你不愿意吃姜了,不然多麻烦我都得亲自给你准备一个姜饼屋。”   “……还能不能愉快的过节了?”沈易被她噎了一下,然后挑了挑眉“哼”了一声。   晚饭之后他对宋嫤言道:“我们出去走走?”   宋嫤言想着店里可能会忙,正要拒绝就听到晏明月道:“去吧去吧,你们好好出去玩,店里还有我和阿钰他们俩呢。”   宋嫤言听了,下意识的看了眼沈易,见他正目光灼灼的盯着自己,像是正在期待她的回答,不由得就点了点头。   于是她第一次和沈易两个人单独出来逛街,平日里他们见面的地方都是在私厨,一个做吃的,一个坐着吃,来来去去的话题永远都绕不开吃喝二字,宋嫤言甚至不知道沈易平时都在做些什么。   而今天晚上,他们借着平安夜里年轻情侣的甜蜜气息和路边昏黄的灯光,第一次开始聊起了食物之外的一些话题。   沈易聊起了工作,有些头疼的叹气,“以前很羡慕老师的,工资不低,地位不低,还有寒暑假,多好,可是等我自己成了老师,真是……分分钟对自己当年的顽劣给老师造成的困扰感到抱歉。”   宋嫤言低低的笑,也叹了口气,“不是都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么,所以你以后还是来厨房帮我罢,否则只知道挑嘴。”   “哎哎哎……”沈易又大大的叹了口气,做出头疼的样子来,“老板娘……我就静静的做个优秀的捧哏不行么?”   “你说呢?”宋嫤言仰着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似乎在说你要是说行的话就看着办吧。   沈易立刻就无奈的望天道:“好好好,以后多多去帮你,只要你不嫌我粗手粗脚的就好。”   宋嫤言忍不住弯着腰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沈易看得一愣,然后伸出手指挠了挠眉心,突然伸手去拉她,“嫤言,我带你去坐旋转木马。”   宋嫤言一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他拉着跌跌撞撞的往前跑了过去,经过刚开始的瞬间错愕和慌乱之后,她开始期待起这一次的游戏来。   沈易拉着她跑到附近的游乐场,拜H大优越的地理位置所赐,周围的公共基础设施相当完善,离广场不远的地方就有个颇大的游乐场。   他们买了门票进去后,沈易先是给宋嫤言买了根魔法棒,就是芭芭拉小魔仙的那种,宋嫤言拿在手里看了看,揶揄他道:“你当我是孩子呢?”   “……我但愿你是个孩子。”沈易定定的看了她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说了这样一句,说完还用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宋嫤言怔了怔,又看了看手里的魔法棒,半天才抬头笑着看他,“说好了带我去坐旋转木马的,现在你想用这个玩具糊弄我么?”   沈易也笑了起来,“我哪敢糊弄你,现在立刻带你去坐。”   他的眼睛亮亮的,像是满天星河全都倾泻在了这一双眼睛里了,宋嫤言忍不住张了张嘴,又马上闭上了,然后把头低了下来。   沈易的眼角留意到她的动作,不由得挑起了唇角,古人都说“灯下看美人”,想来他今天是出卖色相出卖成功了的。   宋嫤言已经很多年没坐过旋转木马了,音乐响起来,木马一圈一圈的转着,她像是回到了最无忧无虑的少女时代,木马经过沈易面前时她还记得冲他挥了挥手里的魔法棒。   沈易站在栏杆外静静地看着她,终于第一次看到她脸上像个孩子似的笑,晚间吃的那两个玫瑰花苹果派的香甜又涌上了心头,明亮的灯光下她笑颜如花,他终于明白了那句话的意思。   爱一个人,若是她涉世未深,就带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   回去的路上,宋嫤言拉着他的衣袖道:“沈易,今天谢谢你。”   沈易低头看着她,和她一起笑,“既然要谢,那就给我打包几个玫瑰花苹果派吧?”   “好,剩下的都给你。”宋嫤言用力的点着头,应得认真。   沈易又笑了,用手揉了揉她的头。   他已经这把年纪了,算得上阅人无数了,如今只要这一个人,为他锅边灶台洗手做羹汤,再不去想那年少时的艳色无双轰轰烈烈。 作者有话要说:  PS:有小天使说好几次都没看见作者有话说了甚是想念,今天就被召唤出来啦! 首先,玫瑰花苹果派……我是没吃过的……我只吃过苹果派和玫瑰花酱……但是不太记得什么时候微博啊到处都看得到它的做法,默默的想象了一下,好像还蛮好吃的样子……于是我就记住了-_-|| 其次,明天是端午啊……已经在办公室吃了一肚子粽子和荔枝……然并卵,三天只能休一天,后两天要连续值班,上完白班上夜班,整个人都快不好了……小伙伴们还要去三亚玩……宝宝受到了伤害哭晕在地上,要小天使抱抱才能起来≥﹏≤ 然后……今天在办公室遇到了难缠的病人,我默默的躲在办公室的门边探头看护士姐姐和病人家属撕逼……老师竟然还让我去那边拿病历本,宝宝磨蹭过去,快被那个气场吓尿了(┯_┯) 讲真,我陪聊了那么久……表示表示好不啦⊙▽⊙(泥垢←_←) 粽子节快乐哟小天使们(^з^) ☆、糖蒸酥酪      圣诞节过后马上就要到元旦了,元旦一到,就意味着学生们要开始考试了,也意味着很快就要放寒假了。   而对于沈易来说,在这两者来临之前,他要完成一件很重要的事,就是出考卷。   一般来讲,出的题目都会是在题库中抽出来的,教研室的老师们会出好几份不一样的卷子,考试之前会抽取其中一份作为考卷,会准备另外一份以防试题泄露用以做备用考卷。   按照经验,很多学生在开学之初就买了练习册,把练习册写完了就差不多了,可是大学的学生终究和中学生不一样,老老实实写完练习册的不是没有,但绝不是大多数,加上大学的教科书内容繁杂,整个学期下来都未必会所有内容都讲完,更何况背下来,这又增加了挂科的风险。   于是每个学生都会眼巴巴的等着老师放大招——划重点。此招数简直是备考终极神器,多少会逃课的学生绝对都会出现在学期末最后一节课上,屏气凝神的听着老师说出的每个字,生怕有个考点被忽略了。   所以当沈易站在讲台上说:“今天是你们班最后一节课了,快要考试了,我们来全面复习一下。”   下面立刻响起整片的“哗哗”翻书的声音,还夹杂着催促的声音,“喂……把红笔给我,老师要划重点了!”   “快快快,老师讲哪儿了?”   沈易无奈的叹了口气,调侃道:“今天恐怕是我看到你们班人最齐的一天了……好了不要再吵了,下面翻开第一章,这一章呢……”   课室里立刻就安静了下来,《管理心理学》这门课课本不算很厚,至少沈易是如此认为的,他本来也不想划重点,可是教研室刚刚更新了题库,学生们开学买的练习册就变得没有什么参考意义了,若是再不划重点,搞不好会一大片不及格的,到头来要他出补考卷就算了,还要被领导拎去骂就不划算了。   “老师!”重点快要划完了,突然有个学生提问,“管理心理学的学科性质和特点会不会出简答题?”   “……你怎么不让我直接告诉你答案?”沈易哭笑不得的拍了拍书,“你敢套我话我也不敢回答你啊,被抓到了可是要扣我工资的,要过年了,你们也行行好放过我好吧?”   底下一片哄笑,其中夹杂着胆大的男生的起哄,“沈老师,那你记得也放过我们,让我们过啊!”   划完重点后还剩些时间,按照惯例,沈易要说些题外话,于是他扫视一眼底下满满当当的人,道:“可能我们的缘分也就这一个学期,未来不管你们会不会成为一个企业的管理者,这门学科教给你们的东西都是有用的,因为女同学们以后要管着老公孩子,男同学们呢虽然可能被太太管着,可是心理学学好了能揣摩上头的意思,不至于让太太越来越生气,简直是居家旅行必备之良品……”   底下立刻有学生高声问道:“那沈老师,你现在也是被管着么?”   沈易笑了笑,故意歪曲了他的意思,“对啊,我妈妈昨天晚上还三令五申让我不得再玩电脑玩到半夜。”   “噫……”学生们立刻就不干了,顿时嘘声一片,明明就不是问这个。   所以等沈易下课后坐在宋嫤言面前说起这件事时,忍不住扶额,“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难对付了。”   “这能怪谁?”宋嫤言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站起身来,“今天有糖蒸酥酪,要不要来一碗?”   沈易不置可否的“哼”了一声,应道:“你也不安慰安慰我……”   宋嫤言愣了愣,也学着他“哼”了一声,“都请你吃糖蒸酥酪了,还不算是安慰你么?”   说罢她就转身施施然的走了,沈易看着她的背影无奈的摸着鼻子笑了笑。   关于糖蒸酥酪的记载,清代沈太侔《东华琐录》称:“市肆亦有市牛乳者,有凝如膏,所谓酪也。或饰之以瓜子之属,谓之八宝,红白紫绿,斑斓可观。溶之如汤,则白如饧,沃如沸雪,所谓你(即奶)茶也。炙你令热,熟卷为片,有酥皮、火皮之目,实以山楂、核桃,杂以诸果,双卷两端,切为寸断,奶卷也。其余或凝而范以模,如棋子,以为饼;或屑为面,实以馅而为饽,其实皆所谓酥酪而已。”   宋嫤言学的做法当然是现代改良过的,并不那么麻烦,沈易甚至觉得要是真的那么麻烦,自己能从宋嫤言手里吃到它的可能性就小之又小了。   将牛奶加冰糖或者白糖融化开放锅上煮至牛奶冒小奶泡关火放一边晾凉,酒酿用滤出酒汁和晾凉的牛奶混合拌匀,包上保鲜膜上锅蒸,中火烧开后换小火蒸一段时间,稍凉后取出揭开保鲜膜,因为天冷,就只需要静置两三个小时即可,吃的时候再加上红豆、葡萄干或是其他的干果和水果。   宋嫤言进了厨房一会儿,再出来时却见到刚过来的林钰坐在另一张桌子陪着一个哭得稀里哗啦的女孩子,正给她递着纸巾不停的劝道:“别哭了,不值得的……”   宋嫤言愣了愣,随即把那碗酥酪端到了女孩的跟前,“呃……吃点甜的心情会好些的……”   她感激的抬头说谢谢,宋嫤言眨了眨眼,想起是林钰那个叫苏菲的大一小学妹。   沈易气得直瞪她,等她过来了就扯着她的衣袖就低声道:“那是我的!”   “……不要那么小气好不好,人家小姑娘……”宋嫤言很无奈的看着他。   一旁的陆廷也叹了口气,拍了拍沈易的肩膀,“沈老师,嫤言姐对你不好我对你好,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多舀一勺蜜豆进去。”   “唉……还是自己学生好啊……”沈易立刻放开了宋嫤言,凉凉的说着风凉话。   宋嫤言撇了撇嘴,回头冲陆廷道:“不许你多放蜜豆,不然扣你工资!”   陆廷:“……”   等到陆廷再从厨房回来,晏明月也凑了过来,一面看了眼隔了几张桌子的林钰她们,一面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回事,小姑娘被欺负了?”   “这个我知道……”陆廷也低下头压低了声音,“她男朋友很爱管她,据说是昨天她和室友去玩没及时接男朋友的电话,然后今早被男朋友逮着骂了一通,话说的很难听,什么不自爱像个□□之类的都骂出来了,小姑娘就受不了了呗……”   晏明月和宋嫤言听了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紧接着陆廷有些疑惑的道:“听说小姑娘高中的时候有个男朋友也这样的,怎么感觉她老是碰到这种人啊……”   沈易紧接着挑了挑眉,还没说话,就听到门口有个穿着破洞牛仔裤高高壮壮的男生冲里面道:“苏菲!你出来!”   几个人都惊了一下,下意识的看向林钰那边。苏菲磨磨蹭蹭的不愿出去,男生一看脸就沉了下来,想要走进来,宋嫤言下意识的想站起来,却被沈易一把按住了。   沈易自己站了起来,冲着门口的方向不紧不慢的的道:“同学,你挡住门口是要做什么?”   沈易在H大并不是什么生面孔,那男生似乎也认得他,于是没有出声反驳,而是看着苏菲用力的瞪她,目含警告。   苏菲犹豫了半晌,还是走出去了,沈易看得皱了皱眉,隐隐的“哼”了一声又坐下了。   等苏菲和那个男生走远,他才问林钰:“你这个学妹家里父母相处是不是有些问题?”   “……呃、据她透露的是,她妈妈是个企业高管,为人很强势,他爸爸是入赘的,比较懦弱些,对她的影响太大了。”林钰皱了皱鼻子,有些不满。   沈易了然的点点头,“难怪,她这是强迫性重复啊。”   他们都愣了愣,沈易就解释道:“我们常常不由自主地与某些特定的人发生或爱或恨的关系,潜意识中借着与他们或快乐或痛苦的深度情绪互动过程,得到第二次机会,去医治过去所受的心理创伤,弥补过去的遗憾,满足童年对自己特别重要却未能得偿的一些心理需求。比如比如有的男生受不了母亲太黏,什么事都要控制,长大后便娶了个很爱管的太太,然后开始第二回合的心理战争,要从她身上重新寻得自己追求了一辈子的尊重,心理空间与独立自主的权利,林钰的学妹就是这样的例子。”   “原来是这样。”林钰嘀咕道,“她妈妈真是……”   晏明月笑了笑,看向宋嫤言,“她妈妈可看不上我们了呢。”   宋嫤言就笑了笑,“管她做什么,看不上我们的东西,我也不乐意让她吃,就是可惜了个那么好的小姑娘。”   “嫤言啊……”沈易此时又喊她了,“我的糖蒸酥酪没了,再来一碗啊……”   宋嫤言“啊哟”的叫唤了一声,埋怨道:“不要吃那么多了,都要吃饭了!”   “我在用实际行动告诉你,我很看得上你的东西的。”沈易理直气壮的反驳道。   宋嫤言顿时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  PS:关于划重点这种事……简直就是我们学校期末课堂的真实写照啊……默默的想起了当年人解老师死都不肯划重点……问及原因,说是有年被学生投诉划重点对平时认真学习的同学不公平(ノ=Д=)ノ┻━┻哪里不公平了嘛!不要让我知道是谁……不然画圈圈诅咒ta一百年(ノ=Д=)ノ┻━┻ ☆、如意元宝酥      元旦是在一场大雪后来临的,自这场雪过后,宋嫤言已经好多天没见过沈易了,倒是每天会收到他的信息,让她知道他在忙些什么。   学期要结束了,沈易变得越发的忙碌,除了学生考试他要去监考之外,还有批阅试卷和录入分数,更有上级的教学质量检查要应付,一直到陆廷和林钰都考完试了,他才稍稍闲了下来。   而此时的宋嫤言,正在和晏明月考虑将剩余的一些不能长期存放的食材使用完,然后好关门歇业回家去过年。   私厨是没有暑假的,但却和H大的学生一道放寒假,每年春节前后歇业一个月,已经是宋嫤言和晏明月不成文的默契了。   沈易坐在一旁看着她们在讨论有什么原料不能放的还剩多少,听着听着就叹了口气。   宋嫤言回头纳闷的看着他,“你叹什么气?”   “在想嫤言你回去了,我怎么办?”他郁闷的看着她,毫不犹豫的说出心里话来。   宋嫤言一哽,随即嘟囔道:“你怎么办关我什么事嘛……”   除了尽量的将原材料用在这几天供应的甜品上,宋嫤言还开始准备一些可以存放一些日子的糖果点心,准备送给陆廷和林钰他们,就当做是新年礼物了。   沈易点名了要如意元宝酥,“我好久都没吃过你做的元宝酥了,其他的我也不要,就要这一个好了。”   “……这个我还要去炸猪油……换一个不成么?”宋嫤言一想到炸猪油那股油腻的味道就有些不愿意,如意元宝酥可比糖果难做多了。   可是沈易不同意,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宋嫤言再要说他,他就撇了撇嘴,十分委屈的看着她道:“我想你晚一些回去,你是肯定不同意的,这个我不能如意,现在我就想吃个元宝酥,你也不肯让我如意一回么?”   宋嫤言一怔,他这么委屈的样子,活似她欺负了他一样,“……沈易,我是没发现啊,你原来那么好口才的?”   “多谢夸奖,可是!就算你夸我了我也还是要如意元宝酥的!”沈易撇了撇嘴,说完之后觉得自己真是亏死了。   于是他顿了顿,补充道:“那……要不你多留几天,那我就不要了。”   宋嫤言脸红了红,也不知道是羞的,还是被气的,她指了指沈易,没好气的道:“……我票都买好了!”   晏明月听完之后默默地在一旁偷笑,然后咳了两声劝和道:“哎呀,你们俩耍花枪差不多就得了啊,沈易你去帮嫤言做不就得了。”   宋嫤言瞥了她一眼,“然后你好偷懒做甩手掌柜是吧?”   “噫……”晏明月纳闷了一下,再看看已经去了厨房的宋嫤言,嘟囔道,“怎么这把火又烧到我身上来了……”   “事实告诉你,别人两口子怎么吵都好你千万不要不要插一只脚进去,免得到时候里外不是人的受不必要的气。”沈易语重心长的教育道。   晏明月翻了个白眼,双手指着厨房怒道:“沈易,你进不进去,不进去就赶紧滚蛋!”   沈易一哽,立马走向了厨房,心道,真是好心被雷劈,明明说的是真的嘛,生那么大的气做什么,宋嫤言一定是被她带坏了……   厨房里宋嫤言正在炸猪油,沈易一见就很惊讶,“你哪里来的肥肉?”   “猪身上来的啊……”宋嫤言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沈易也无语的看看她,随后忍不住笑了起来,一面拿了条围裙穿起来,一面摇头道:“你这个厨房简直是百宝箱,什么都拿得出来。”   宋嫤言撇了撇嘴,“所以啊,年底要清仓就会很麻烦啊。”   然后他冲沈易扬了扬头,指挥道:“你在冰箱找找,是不是还有半盒的莲蓉?”   沈易弯着腰,在冰箱里翻了半天才找到宋嫤言说的那盒莲蓉,“真是冷死我了……怎么那么多东西……”   “不然你以为百宝箱怎么来的。”宋嫤言幸灾乐祸的看着他,转身将炸好的猪油倒出来放进冰箱稍微晾一晾。   待莲蓉解冻,猪油已经晾凉结块,就先将面粉和猪油混在一起,在案板上开始做干油酥,只见她用手掌根部将油酥推出去,利用手上的温度将他们混合在一起,揉好后就放在一旁待用。   沈易好奇的伸手戳了一下,被宋嫤言“啪”的一巴掌拍在了手背上,“别乱碰,你手脏。”   “……我洗手了的。”沈易吃痛,愣了愣,看着她讷讷的道。   宋嫤言不应他,接着开始做油皮,先是在案板放上面粉,挖一个坑,将猪油弄成小块,在坑里倒上热水,先用手将猪油融化在水中,在用刮板将周围的面粉刮到猪油水中,混合后边揉擦边摔打,直到揉成一个光滑的面团后盖上保鲜膜。   等油皮醒好后,宋嫤言将油皮稍微的按压下,将油酥包在里面,并且收口朝上收紧,然后轻轻按压油皮,确保油酥均匀分散到油皮中,再用擀面杖擀这块面团,又叠又擀重复的动作看得沈易有些眼花,“这是要做什么?”   “让它出现酥层啊。”宋嫤言将切好的小剂子用保鲜膜小心的包起来,头也不抬的应他。   接着她拿一个剂子用手压扁,包入莲蓉馅芯,虎口去收口,一边收一边要转动皮子,弄成一个圆形的剂子,将圆形剂子在桌子上滚几下,滚成衣个圆柱体,用手掌将两头轻轻的按扁,留出中间的那块,用拇指和食指去将按扁的两头翻上去,中间留出来的地方就成了元宝的肚子。   沈易看着圆滚滚的元宝,不由得好奇道:“嫤言你教我吧?”   宋嫤言正低着头,闻言手里的动作顿了顿,她抬起头,看见他一脸的跃跃欲试,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好啊。”   然而事实证明沈易虽然爱吃元宝酥,却并没有做元宝酥的天分,做出来的元宝肚子平平的,看起来也不甚圆润,他自嘲道:“这样的元宝是没吃饱的吧,怎么如意得起来……”   宋嫤言忍着笑,打发他去给做好的元宝刷鸡蛋液,“这个你总是会的。”   沈易就一面拿着刷子刷蛋液,一面感慨道:“没想到做个点心都那么多学问,也不比写论文轻松啊。”   “那看来沈博士你写论文很轻松啊?”宋嫤言似笑非笑的“嗤”了他一声,手底的动作一刻都不曾停。   沈易耸了耸肩,“我觉得还好。”   元宝做好了就送进预热好的烤箱,要烤大约二十分钟,宋嫤言嘱咐沈易看着时间别烤过头了,沈易应了一声,神色突然有些怅然。   他倚在案板边上,看着宋嫤言垂落的头发,毫不犹豫的伸手去帮她别回耳后,“嫤言,我是说真的……不能多留几天再回去吗?”   宋嫤言身子一僵,许久才回过神来,“……嗯,票都买好了。”   沈易叹了口气,“我们都好多天没有一起吃饭了。”   “……以后还有机会的。”宋嫤言一怔,心里突然涌起些难以形容的感觉来。   她突然想起了他们在G市的那个夜晚和他说的话来,她想问他是不是认真的,可是犹豫再犹豫,还是问不出口。   宋嫤言不敢告诉任何人,她匆忙又坚定的借私厨歇业的机会决定了回去的时间,原因之一是因为心里的不安,他们的关系明明已经和从前不一样了,可是却谁都没有说出喜欢两个字,她是因为害怕和懦弱,那沈易呢,他是为了什么?   沈易听到她的回答,似乎很失望,良久才点了点头道:“回来的时候告诉我,我去接你。”   宋嫤言低着头忙碌,低低的应了声:“……好。”   彼此都沉默了,直到烤箱里的元宝酥变成金黄色可以出炉,然后他们配合着将出炉的如意元宝酥取出晾凉,再将剩余的元宝放入烤箱。   为了消耗完剩余的面粉和莲蓉馅,宋嫤言做的如意元宝酥数量有些惊人,最后沈易问她怎么办,她只好揉着脸道:“没办法了,你们搞定吧,既然你喜欢,就多拿几盒回去,可以自己吃,也可以送人。”   “那你呢,不需要带些回去吗?”沈易问道。   宋嫤言撇了撇嘴,“谁会带这东西回去啊,坐车就够麻烦的了,我要的话回去再做啊。”   于是沈易搬了一堆的如意元宝酥回家,够家人一直吃到过年,沈母夸它意头好,当做了节礼分送给了亲戚朋友,阿茗尤其高兴,“宋阿姨一定是知道我喜欢吃,所以才做了那么多的!”   沈易耸耸肩不解释,心道,明明是因为我喜欢吃才做的,你这个小鬼头这么自恋是谁教的?    ☆、腊八粥      过了两天H大正式放寒假,同一天私厨关门歇业,所有路过的人都知道老板娘回家去过年了,沈易开车路过时看了一眼关着的门,心里有些闷闷的。   宋嫤言到家的那天是腊月初八,一进门母亲就迎了上来,“煮了腊八粥,你趁热喝一碗?”   宋嫤言点了点头,问道:“妈,我爸呢?”   “你爸啊,去楼顶了,我在上面晾了些腊肉腊肠,到时候你走的时候给你拿些?”宋母端了碗腊八粥放在女儿的面前,顺势坐了下来。   宋嫤言又点点头,然后皱了皱眉,“妈你又自己做,多累啊,买些不就得了……”   “你懂什么,自己做的才好吃呢。”宋母仔细的打量着她,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脖子,“还会头疼不?”   宋嫤言摇了摇头,“……没疼。”   “孩儿她妈,今天炒碟腊肠下酒,我都流口水了……”宋母还没说话,就听到一个大嗓门从门口传了进来,宋嫤言下意识就回头去看。   她喊了一声,“爸!”   宋父似乎愣了愣,随即脱口而出道:“咦,囡囡你怎么回来了?”   宋嫤言一哽,立刻嚷嚷起来,“爸爸你怎么这么说话的,难道我不该回来?”   “没有没有,我这不是奇怪么,囡囡别恼啊,你看我还煮了腊八粥等你回来呢,我煮的!”宋父忙解释。   宋嫤言撇着嘴看着他前言不搭后语的,半晌才道:“算了,我原谅你了。”   宋父立刻如蒙大赦,若是沈易他们在此,恐怕要惊讶,宋嫤言在他们面前从不曾如此情绪外露过,也许是她生性如此,只有在亲人面前才放得开。   宋嫤言慢慢的喝着腊八粥,家里每年的腊八粥都是父亲煮的,这已成了家里的传统。关于腊八粥,清人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腊八粥》说:“腊八粥者,用黄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红豆、去皮枣泥等,合水煮熟,外用染红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穰、松子及白糖、红糖、琐琐葡萄,以作点染。”颇有当时京城特色。   而如今的腊八粥就随意得多了,各家都有自己的做法,宋家的做法,是用的糯米、百合、薏米、莲子、鲜核桃、大枣、小米、白扁豆和淮山药,熬好后加入适量的糖,口感甜甜糯糯的。   粥还没吃完,宋嫤言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沈易的名字,愣了愣,然后连忙接起来,“喂?”   “……到家了吧?”沈易温和的声音透过电磁波,添了几分磁性。   宋嫤言心里下意识的一颤,忙起身走到了阳台上,这才应道:“到了,正在喝腊八粥呢。”   沈易似乎笑了笑,道:“腊八粥啊,我也在喝,你家的是怎么煮的?”   宋嫤言数了一遍,问道:“你家的是这样的么?”   “不太一样,我妈妈用的是大米、小米、黑米、红豆、豇豆、薏米、麦仁和花生米。”沈易低低的笑出了声音,尔后又叹了口气,“嫤言,我真想尝尝你吃的腊八粥的味道。”   宋嫤言的心又是一颤,她觉得自己话都要说不出来了,好半晌才讷讷的道:“……那、那下次煮给你吃好了……”   “好……”   “宋阿姨!”沈易的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个小孩儿的声音加了进来,“小舅舅,我要同宋阿姨讲话!”   “……嫤言,阿茗要和你讲话。”沈易似乎很无奈,说话的语气让她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她笑了起来,问道:“阿茗么?你放假回姥姥家了?”   阿茗听到宋嫤言的声音,立刻咯咯的笑了起来,“嗯嗯,放假了……宋阿姨你今天喝腊八粥了么?”   “喝了,阿茗喝了么?”宋嫤言柔声的应道。   阿茗立刻又道:“刚才小舅舅给我讲了腊八的故事,我给你讲好不好啊?”   宋嫤言本来想说不用了的,可是阿茗已经开始讲了,“当年……大元帅岳飞率部抗金于……嗯、舅舅,抗金于哪里?”   “朱仙镇。”沈易小声的回答道。   阿茗“哦”了一声,继续道:“……抗金于朱仙镇,天气特别特别冷,军队没有吃的,要挨饿呢,就有很多的老百姓给他们送粥,大家就吃了很多人送来的不一样的粥,然后就打胜仗了……那天就是……就是什么时候,小舅舅?”   “就是腊月初八。”沈易又小声的提示道。   “哦对对对,那天就是腊月初八。”阿茗又继续往下讲,“后来岳飞死了,大家为了纪念他,就每年的这一天都吃腊八粥来纪念他……宋阿姨,我们吃腊八粥也是纪念他么?”   宋嫤言愣了愣,才应道:“对啊,可是腊八粥还有好几个故事的,你让小舅舅给你讲。”   “真的?”阿茗将信将疑,可还是立刻去转头去问,“小舅舅,还有别的故事么?”   电话那头没听到沈易的声音,又过了一会儿,宋嫤言才听到他说话,“嫤言同学,下次请不要这样坑我好吗,接下来我估计要给他讲一个晚上的故事了……”   宋嫤言再也忍不住,立刻就笑出了声,到后来甚至抬手去拭笑出来的眼泪。   等她回到室内,宋母问她:“跟谁打电话笑得那么开心?”   “……朋友。”宋嫤言犹豫了一下,低声的应道。   宋母看了她一眼,没再问什么,只是道:“等下要去前头你陈阿姨家拿订好的红泥花生,你和我一起去。”   宋嫤言应了声好,宋母就去厨房做晚饭了,她又站到阳台去,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这座小城也渐渐被笼罩进了夜幕中。   宋嫤言的故乡A县有穿城而过的江水,像宋家所在的这片老城区,他们家这样的两层小楼比比皆是,没有什么前院后院,就是单纯的两三层楼,不远处能听到河水的声音。   这两年县城发展起来了,隔着大半个县城的另一边,高楼大厦和商业中心崭新的站了起来,城市规划有些杂乱无章,好像什么都不太方便,但高铁开通后去其他地方倒是方便了很多。   宋嫤言站了一会儿,宋父也出来了,告诉她:“过几天你去看看你叔叔他们。”   “哎,好。”宋嫤言忙应道,她父亲是几兄弟中最大的,成家却是最晚的,她就成了自己这一辈中最小的了,加上这一辈就她一个女孩儿,叔婶和堂哥们都对她很好,回来了不去看望一下也说不过去。   宋家靠近批发市场,有很多人家都是做生意的,宋母带着宋嫤言去串门的陈阿姨家就是做杂货的,专门卖些饼干糖果之类的东西,宋母在她那里订了过年要的红泥花生。   陈阿姨见到宋嫤言就拉着她的手热情的道:“哎呀,嫤言回来了,又变漂亮了,在外面好不好啊?”   宋嫤言腼腆的笑着应好,接过陈阿姨递过来的苹果,默默地坐在一边的沙发上听母亲和陈阿姨讲话。   难免会聊到儿女婚事,宋家女儿还没结婚是周围的人家都知晓的事情,于是陈阿姨说到了有认识人家的男孩子,问要不要介绍一个,宋母犹豫了一会,转头看了看宋嫤言,见到她也正看着自己,眼中似有哀求之意,顿时就愣了愣。   随后她就笑着道:“唉,不用了,儿孙自有儿孙福,等她自己找喜欢的去吧,反正又不用我们两个老的养活了。”   陈阿姨就笑笑,不再提起这个话题,宋嫤言却是在心里悄悄的松了口气。   她蓦地想起了沈易,想起刚才的电话里,阿茗糯糯的叫他小舅舅和他小声回答他问题的声音,她隔着手机和不知道几百公里的路途,在脑子里不止一次的描摹他的面容,想着他是不是像平时面对她时那样勾起唇角笑着。   只是那眼中必定多了几分对阿茗的疼爱和纵容,那是她得不到的东西。   然而即便没有了陈阿姨的“好意”,也没能少了其他三姑六婆的拉纤保媒,接下来的几天总能听到宋母提到她出门碰到谁家的谁谁要给她家囡囡保媒的话。   宋嫤言虽然知道母亲就是随口一说,可是心里还是忍不住愧疚,有好几次她都快要脱口而出“要不就去见见吧”了,可是到底是心有不甘,哪怕话都跑到嘴边了也还是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讲个搞笑的事。 今早上我坐在那里看老师写病程(因为没有空闲的电脑给我用),中途叫我开个会诊,我听到愣了愣,旁边个老师说,小林姐你家学妹今天有点心不在焉啊。 我老师:她……经常心不在焉的啦(无奈好笑脸),大概没睡好-_-|| 旁边老师:哈哈哈,你和你刘师兄(这个老师带的实习生)一样哎,你们俩好配啊(八卦脸)! 我老师:……你不要挖我墙角好吗? 刘师兄:师妹,和我送个病人去脑病了。 我:……啊?哦。老师,会诊单我写好了你看看,我一会回来。 然后我就走了。我发誓,我就是个很听话的孩纸。 结果……刚出门……我听到了…… 我老师:唉,女大不中留(很忧桑的语气怎么回事)。 旁边老师:小林姐,你看,墙角不是我挖的,都是我的学生太给力了(怎么有种炫耀的赶脚……)。 另一个师兄:师妹怎么可以这样,是嫌弃我吗,昨天都不和我去,小林姐都不管管她咩。 我老师:我能管她的学习,但不能管她的情感问题。 师兄的带教:其实……意思就是,你是弯的,就不要祸害人家了。 我只是在门口等着师兄推个轮子过来……你们就让我听到这么多戏……真的好吗≥﹏≤ ☆、炸油角      都说过了腊八就是年,宋嫤言开始跟着母亲四处置办年货了。   糖果饼干饮料是一定要的,家里腾出了储物柜和冰箱,目之所及的零食,各种肉干、鱼片、豆干、鸡蛋干、糖果、巧克力、饼干、坚果、蜜饯、果脯、膨化食品、罐头食品等都买了一些,量不多,品种却齐全。   小城过年很多店都休市,连新鲜的蔬菜都没有,于是还要提前准备好像青豌豆、玉米粒、胡萝卜、豆类等可以冷藏存放的蔬菜,还有包装的荞麦面等粮食,宋母甚至还买了不少的鸡蛋回来。   宋嫤言提鸡蛋提得小心翼翼的,生怕磕坏了磕破了,“妈你买那么多鸡蛋回来做什么?”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宋母低头看了她的手一眼,“你小心点,别弄坏了蛋。”   到了年二十三,拜过了灶君老爷,二十四是南方的小年,宋母一早起来煮了饺子,宋嫤言吃过之后就开始跑上跑下的打扫卫生了,到了晚上整个人瘫在床上都不会动了。   沈易打电话问她小年吃没吃饺子,她随意的应了声,迷迷糊糊的就睡了过去。   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均匀的呼吸声,沈易忍不住笑了笑,看来是累得够呛,否则以她的性子,怎么都不至于就这样睡了过去。   他挂了电话,站在阳台上往外看,外面很安静,只有路灯昏黄的灯光透过枝桠和围墙照进来,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周围那么的寂静和空荡。   腊月二十六的时候宋母说该做炸油角了,宋嫤言就从储物柜里拿出一包花生米来炒熟炒香,再用石臼舂碎,和炒熟的白芝麻还有白糖一起拌成馅。   做炸油角是母亲娘家那边的过年习俗,油角里为芝麻砂糖或豆沙、薯蓉,寓意钱包饱胀,明年赚钱赚到盆满钵满,各个地方口味不同,所用原料也不尽相同。从宋嫤言有记忆开始,每年都会做,从没哪一年是落下的。   宋嫤言做馅料的时候,宋母和宋父一个和面一个擀面,把做炸油角的面皮都做好了,一家人围在一起,捏一片面皮,包上馅料,两边对折,收好边,用指甲沿边一路轻轻的锁边,捏成麻绳状。包好的油角肚子圆滚滚的,像个荷包的形状,看上去白白的很好看。   等到包了一些后,宋父就退出了包油角的队伍,转而去开火,在锅里放了半锅的油,等到把油加热到筷子放下去时会起泡了,就把放油角放下去炸,一边炸一边翻动,直到炸至油角呈金黄色,用笊篱晾干油才放入在一旁的大碟子里。   宋嫤言闻着炸油角的香气,和父母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话,一会儿是谁家女儿生了个儿子,一会儿是谁家男人找了个小三,大多是父母在说她在听,小城那么小,什么事都能日行千里。   她抬头看看笑着和父亲说话的母亲,一时之间有些眼睛发酸,她小的时候不喜欢吃油角,每年的这个时候都不高兴,可是后来她长大了,离开了家,才突然明白,这其实是妈妈怀念家的方式。   宋母年轻时支教来到这个地方,认识了宋嫤言的父亲,再也不肯回去,外公和外婆用断绝关系来威胁都不能使她就范,后来宋嫤言的出生缓和了父母与外祖父母的关系,可是旅途遥远,她也回不了几次。   过年做炸油角,除了讨个好彩头,更多的是一种习惯,仿佛只要做了它,就还在故乡,还在父母的身边,她未必会吃,可是哪怕是看着,也是好的。   宋嫤言再看看父亲,他已经老了,眼角和额头的皱纹深刻得像沟壑,可是他看着母亲的眼神却是温情脉脉的,即便他们在漫长的岁月里好过吵过闹过,甚至几欲离婚,可是到了晚年,他们像年轻时那样要好。   “爸爸,我要先吃一个炸油角。”宋嫤言噘着嘴像小时候一样撒娇。   宋父嫌弃的看了她一眼,“怎么还这么孩子气,那么烫你想烫坏舌头是吧?”   可是他却还是从碟子里挑了个不烫了的递过来,宋嫤言接过来咬了一口,油角的外皮酥脆,花生和芝麻的香气夹着白糖溶化后的甜直冲口腔,她忍不住又讨了一个,最后干脆把碟子端了过来一个接一个的吃着。   “啊哟,你怎么还敢这样吃,以前吃多了晚上肚子疼第二天拜年都去不了的事你忘了是吧?”宋母见她这样吃起来,立刻就大惊失色。   宋嫤言哽了哽,“妈妈,那都多久之前的事了,还说,有意思么……”   宋母戳了戳她的头,骂道:“没意思,要是真的肚子痛了你就活该!”   接着她又开始唠叨起来,“你说你,回来那么多天了,也没见出去玩,出去多认识几个人不好么……呐,在家也不收拾收拾自己,这么邋遢,谁要你……”   宋嫤言哭丧着脸坐在那里,噘着嘴不服气的顶回去,“我有每天帮你干活啊。”   “啊呀,你还有理了是不是?我跟你说……”宋母见她竟然敢回嘴,立刻就数落起来。   宋嫤言的心里立刻就哀嚎起来,她现在深刻的怀念刚回家那几天妈妈对自己笑脸相迎有求必应的和蔼模样。   晚上的时候她拍了张照片给沈易看,告诉他,“你看,我有得吃,你有么?”   充满了炫耀的意味,沈易当然要不负她所望,抱怨了一番,并且同她道:“你记得回来的时候给我带一点。”   沈易转手将图片修饰一番发上了微博,有人在下面问:“循哥,我在G市,过年就是要做炸油角的,你家也是么?”   玉面飞龙:楼上你是不是傻,循哥是H市的,哪有这风俗,肯定是嫂子做的。   可乐小子:楼上和楼上的楼上,你们出去打一顿吧→_→   沈易看了,心想,你看这样多好,坏心情立刻被分担了。   宋家做了炸油角,是要同往年一样要分给各家邻居的,宋母不得空,就打发宋嫤言道:“囡囡,你把炸油角分些给隔壁的邻居啊。”   “哎!”宋嫤言应了声,快手快脚的拿了干净的袋子分装了几袋炸油角,拎着袋子就出门去了。   隔壁的张家和刘家阿姨见了她都热情相迎,拉着她的手问东问西,临走前还塞了很多吃的让她拿回去。   宋嫤言盛情难却,拎着几袋子的东西往回走,刚走到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叫她,“宋嫤言1   宋嫤言疑惑的回过头去,看见一对年轻男女挽着手站在她的身后,样貌似曾相识,她迟疑的道:“……你、你们好……”   “怎么,不记得我们了,我是刘蓓啊!”那女的烫了大波浪头,身材窈窕妖娆,她染着红指甲的手捂着嘴娇声的笑道,“这是吕城,你忘了?”   “……哦,是你们啊。”宋嫤言总算是想起他们是谁了,刘蓓做了她一年的前桌,吕城做了她三年的后桌,那时大家都说吕城喜欢她,可是她没想到他现在和刘蓓在一起了。   毕业后宋嫤言再没见过他们,至今已经接近十年了,他们就像是完全陌生的两个人,于是宋嫤言便有些拘谨,“……呃、你们还好吗?”   “挺好的,我们都在N市的一家外企工作,工资还不错,吕城都快年薪二十万了。”刘蓓颇为骄傲的说着,脸上尽是满意的笑容,“哎,宋嫤言你呢,你在做医生么,在哪个医院啊,是三甲吧?”   宋嫤言怔了怔,然后摇了摇头,微微笑着,“没有,毕业之后去了H市,和朋友一起来了个店,还能养活自己。”   刘蓓似乎没想到会是这样,于是有些歉意的笑笑,尔后又试探着问道:“那……那你……我和吕城要结婚了,你、你呢,也定下来了吧?”   “……祝贺你们啊。”宋嫤言笑了笑,看到她眼里的些许小心和隐隐的炫耀,仍旧摇了摇头,“我碍…还是一个人呢……”   对方一听又愣了愣,吕城看着她的表情中有担心和不解,宋嫤言突然有那么一瞬间,真的相信了以前同学们说的他喜欢她,可是只是瞬间她就笑了,笑自己的自恋。   又寒暄了几句,刘蓓和吕城走了,宋嫤言站在门口发着呆,刘蓓临走前说的话还在耳边,“差不多就成了吧,怎么可能每个人都能那么幸运的和自己爱的也爱自己的人结婚的,婚姻到头来还不是搭伙过日子。”   她原本也是这样想的,否则哪里会有和妈妈的二十八岁还不能和沈易在一起就回来相亲结婚的约定,可是这些日子过来了,沈易待她亲近了,她又生出了其他的念头来。   搭伙过日子,若那个人不是自己想要的,会不会半路就散了伙?    ☆、阳春面      宋嫤言的祖父母过世之后,宋父就真正是长兄如父了,但其实宋嫤言的叔父们都老了,堂兄们也都结婚生子,实在没有什么需要他去操心的,唯一的不过是年节时几家人围拢在一处吃顿饭罢了。   年夜饭就是在宋家的,宋家所在的地方原本就是宋家的老宅,后来老宅破旧了,就在旁边建了新房,原本那间老屋修缮过后当做了祠堂,供了祖宗牌位,初一十五和年节都要上香放供品。   三十晚上一大家人都齐了,说说笑笑的推杯换盏,也算和谐热闹,母亲年轻时和几个婶婶妯娌之间偶有龃龉,但到了年老,什么都过去了,倒是越发的和谐热络。   宋嫤言这一辈都是独生子女,她是最小的,上面只有三个堂哥,下一代也净是男孩,虽然第一次出了对双胞胎,可宋家是妥妥的阳盛阴衰。   可能也是因为这样,家里没人对着宋嫤言说终身大事要抓紧的话,用宋三叔的话来说就是,“我们老宋家就一个女娃娃,哪是那么容易就出嫁的。”   叔婶兄弟们住到了年初二堂哥们陪堂嫂回娘家,之后就各回各家,年初三时有人来拜年,有母亲以前的学生,也有父母旧时的同事,还有表了不知几千里的表哥表姐,亏得这是个小地方,关系再疏远只要见过几次就能认得人,否则宋嫤言连人都叫不上来。   人多了,话题就琐碎,难免有人又要提到宋嫤言的婚事,听得她头大,心想,难道我就长了张嫁不出去的脸要大家给我找对象么。   所以晚上沈易再打电话来,她就忍不住抱怨起来,“……所以你说,怎么大家都催着我去相亲,惹恼了我,我就去找一个回来就好了,反正私厨还缺一个老板。”   沈易话都没听完,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响,他就知道宋嫤言回去不得,果然一回去就要出事,都叼进嘴里的鸭子扑腾了两天又要飞走了!   “哎……沈易你还在么?”宋嫤言没听见他回答,以为他挂了电话,拿开手机看了一眼,又问道。   沈易怔了怔,回过神来忙应道:“……啊、在……你、你说什么了?”   “……说三姑六婆让我去相亲了!”宋嫤言心里突然就恼了起来,没好气的嚷了回去。   “哦哦……”沈易又愣了愣,然后道,“那个……我还有些事,先挂了……”   说完他也不等宋嫤言说话就挂了电话,宋嫤言瞪大了眼睛看着结束通话的界面,虽然知道没理由生气,可是还是气得快要哭出来。   沈易挂了电话,坐在沙发里发起呆来,他什么都不记得,只记得宋嫤言要去相亲了,早知道那个时候他就不要因为担心吓到了她而那么规矩的,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这一刻他所有的冷静和理智都离他而去,他不是那个对人心可以做出准确分析的沈易,他能在讲台上妙语连珠,能面对所有人侃侃而谈,包括宋嫤言。可是他却从始至终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感情,无论是过去面对路柠,还是现在面对宋嫤言。   楼下传来说话的声音,有父母的亲朋故旧来拜年,沈母上来喊他,没人来应门,她就只好自己推了门进去,却发现沈易正坐在阳台的沙发处垂着头,一副沮丧的样子。   沈母愣了愣,走过去推了推他,“儿子?干嘛呢,来客人了,下去帮忙招呼啊……”   “妈,我是不是特别没用?”沈易抬起头,看向妈妈的眼神里充满了疑惑。   沈母一愣,面前的男人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可是如今却满面的悲伤和怀疑,她像是看到了年幼时因为考试没考到第一而自责的小孩子,她心里叹了口气,上前去揽住他的肩膀,哄道:“怎么了?你怎么会没用,你现在那么厉害,都是爸妈的依靠了,怎么这样妄自菲薄?”   “……是么?”沈易抿了抿嘴,不敢抬头去看母亲的脸。   沈母叹了口气,“是啊……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能和妈妈讲讲吗,像你小时候那样?”   沈易小的时候性子比现在当然要讨喜得多,勤奋、开朗、听话,否则也不会长年累月的成为别人家父母口中的别人家孩子,除了死心眼儿喜欢路柠不肯放这一点外,委实没有什么让沈母担心的。   成年之后的沈易性子变得沉默了许多,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情绪外露,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和母亲这样谈过心了,乍一听到母亲的话,竟觉得有些不习惯。   他怔了怔,然后低声道:“……妈,宋嫤言要去相亲了……”   “宋嫤言?”沈母愣了愣,随后想到了什么,“你喜欢的那个女孩子?”   沈易低着头点了点,闷闷的道:“我以为她也是喜欢我的……”   沈母又问道:“你怎么觉得的?”   “我们平时相处得那样好……”沈易抿了抿嘴,似乎是在调整自己的情绪,“……她对别的人都普通,我能感觉到态度不一样的,她对我和对晏明月他们是不一样的,我们……可是……”   沈母看出了他话语里的欲盖弥彰,应该是有些事他不想告诉旁人的,心里有些许失落,可也相信他的判断,于是便问他:“那你告诉过她你喜欢她吗?”   “我……”沈易张了张嘴就要回答。   “我说的是喜欢这两个字,而不是暗示。”沈母伸手阻止了他,“你好好的想想,不要着急回答我。”   沈易不说话了,嘴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沈母伸手拂了拂他的头发,像他还是个孩子时一样,“阿易,妈妈希望你能够得偿所愿,不要再像以前对小柠那样,喜欢一个人,是要说出来的,如果你不曾告诉她,她怎么敢怎么能确定你是喜欢她的呢?”   “你要知道,再是踏实过日子的女人,也是要些甜言蜜语的,你那么聪明,怎么就是不懂呢?”她微微笑了起来,像是在笑话他的无知。   可是她的眼里全是关切,所以她才道:“既然你放心不下,那就去找她好了,如果她见到你是惊喜或是……总之就是不讨厌,你就赖在她身边好了,可是,如果她不愿意,你就立刻回来,我的儿子不需要别人的任何施舍。”   “妈……”沈易突然吸了吸鼻子,“你会不会怪我?”   沈母拍了拍他的肩膀,“怪你做什么,你和你爸相比,差得远了。”   沈易张了张嘴,突然很小声的问道:“……那、我爸做错事的时候,你是为了什么才原谅他的?”   这个问题和他现在的情况完全不沾边,沈母愣了愣,道:“我以为你不知道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来了?”   沈易还很小的时候,沈父曾经和一个他不知道是谁的女人有过些纠葛,大家子弟,又长得好,就算在考古工地灰头土脸的也掩盖不了他的优势,只要有心,做错事实在太容易了。只是后来不知道母亲用了什么法子,这件事就过去了,只是沈易一直都觉得有点好奇。   “……早就想问了,一直没敢问。”沈易有些讷讷的,对于突然问起父母的旧事心存不安。   沈母却笑了,“有什么关系,那时啊……你爸还年轻,遇到些诱惑把持不住也是有的,可是……阿易,妈妈不希望我的儿媳妇也要像我当年那样,要为了儿女和家庭委曲求全,就算后来你对她再好,她的心里还是有裂缝的……”   沈易沉默的点了点头,她又道:“吃点东西吧?吃了心情会好,你带回来的元宝酥还有呢。”   “我想吃阳春面。”沈易摇了摇头,“吃完了明天我就去找她。”   沈母愣了愣,笑着拍了拍他的头,哼着歌往楼下去了。   这边的宋嫤言气了一阵,也觉得肚子饿了,噔噔的跑下楼去,在厨房把锅碗瓢盆弄得乒乓响,宋母从客厅走进来问她:“你要做什么,像在发脾气一样?”   “……没有,我就是肚子饿了。”宋嫤言矢口否认道。   宋母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洋葱洗净后切成薄片,葱、青蒜分别切成碎末备用,猪油在锅中溶化,然后放入洋葱片用中小火慢慢炒出香味,直到洋葱变得酥脆呈深褐色。炸葱油的同时将面条放入汤锅中煮熟,然后在盛面的碗中放入一勺葱油,放入盐调味,煮熟的面挑入碗中,加入高汤淋入香油,撒上葱花、青蒜末,一碗阳春面新鲜出炉了。   宋嫤言将剩余的葱油放进冰箱里,然后坐在饭桌边看了看碗里的面条,挑一根放入口中,汤清味鲜,清淡爽口,葱油香在口中四散开来。   她喝了一口面汤,在寒冬的夜晚里暖和的不仅是胃,还有整个人,可是她的心里却忍不住骂道,沈易是个大坏蛋!安慰都不安慰一下,真是白对他那么好了!    ☆、阳春面(下)      转天年初四,有些地方年初四是不外出拜年的,宋嫤言不知道自己家这边有没有这种风俗,倒是有个远房表姐带着孩子来玩。   表姐家是两个男孩子,大的读三年级,小的读一年级,正好是男孩子调皮起来狗都嫌的年纪。给过了红包,宋母开始例行的问话,“学习怎么样啊?考试考了多少分啊?排第几名啊?”   表姐和表姐夫在一旁和宋父讲话,宋嫤言坐在宋母旁边,觉得压力越来越大,她念书的时候最害怕就是被长辈们问成绩了,不论成绩好坏,只要一被问起就觉得害怕,至今心有余悸。   于是她忙搬了零食放在桌上,招呼他们道:“来来来,吃零食,这个糖可以吹口哨的哟……”   宋母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她肩膀一缩,往表姐那边靠去,“妈,你看着我做什么……”   表姐揽了揽她的肩膀,笑道:“你至于么,婶娘又不是问你成绩,这话题转移得你不觉得生硬么?”   宋嫤言哽住,半天才小声的道:“很痛苦的好不好,可是我这个小姨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大过年的,宋母也不为难小辈,过了一会儿就去了厨房,两个小外甥是真的到了人嫌狗厌的时候,竟然跑来问宋嫤言:“小姨,我姨夫呢?”   宋嫤言先是一愣,随后愤愤的指着他们对表姐道:“姐,这俩小东西怎么这样,刚才我还帮他们来。”   表姐先是追着两个孩子揍了一顿,然后回头跟她说:“虽然我知道说了不好,可是……这个问题我也想问啊……”   宋嫤言立刻就瞪大了眼睛,撇着嘴还没来得及说话,电话就疯狂的响了起来,她顺手捞起来看了一眼,然后愣了愣,一面接听一面在心里嘀咕,沈易这是要干嘛……   “喂,沈易?什么事?”宋嫤言轻描淡写的问着,一面问一面伸手去摸零食盒子里的瓜子。   “宋嫤言……我现在在你家这边的火车站,怎么去你家?”沈易似乎呵了口气,问道。   宋嫤言愣了愣,“……什么怎么来我家?”   “我说……我现在在你家这边的火车站,去你家是坐公交方便还是打的方便?”沈易叹了口气,又问了一遍。   “……什么?你怎么来了?”宋嫤言这下听明白了,手里的瓜子忍不住抖了抖,掉了一地,“你来做什么?”   “唉……”沈易又叹了口气,“来找你啊……地址是哪里?”   “啊……哦……”宋嫤言有些又反应不过来了,下意识的报了家里的地址,“哎……你……”   她话还没说出口,沈易就匆忙的道:“好了,有话待会儿再说啊,我挂了啊。”   宋嫤言看着手机,看了看旁边的父亲,张了张嘴,连解释都不知道如何说出口。   过了大约二十分钟后,沈易打电话说他到了,宋嫤言立刻像被踩了一脚似的,跳起来就往门外跑,宋母从厨房出来,见她要出去,就问道:“你去哪里?”   “……有些事,出去一小会儿。”宋嫤言随口应道,拉开门就跑了。   沈易是在附近的公交站下的车,距离宋嫤言家大概一千米左右,她跑出门之后又跑了一段路,眼看着就要到了,她却突然放慢了脚步,她突然想到,她并不知道沈易来找她是为什么,没有任何预兆的他就来了。   不可否认,她现在是欣喜的,就像是行走在沙漠的旅人看到了绿洲,可是她不能确定,这会不会是一场海市蜃楼的美景。   随着距离的缩短,她渐渐的看到了前面公交站旁边站着的那个人,她猛的停了下来,再也挪不动一步。   沈易远远的看见她突然停了下来,先是愣了一下,然后忍不住叹了口气,拖过行李箱朝她走去,她不过来也没关系,剩下的路,他来走就好。   宋嫤言就这样看着他走过来,空气中弥漫的爆竹的硝烟都似乎远走,路过的车辆和行人好像都在这一刻远离,她只看得见他。她忽然想起自己刚喜欢他的那个时候,他分开门口的帘子,站在门口微微笑着的样子,像是全世界的光芒都落在了他的身上,美好得不可思议,她觉得此生都无法触碰到他。   可是此时,这个她以为穷此一生都无法和他在一起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眉眼里俱是她熟悉的笑容,“嫤言,我来了。”   宋嫤言怔怔的站在原地,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裤缝,她不敢抬头去看他,只是低着头,语气里俱是慌乱,“沈、沈易……你、你找我……有事么?”   “有事?”沈易“哼”了一声,流露出些不满来,“当然有事,听说你要去相亲,我再不来,女朋友要被拐跑了,你说有没有事?”   宋嫤言一怔,顾不得继续发慌,忙抬头看他,“你……你女朋友?”   “……是你啊!”沈易看着她有些迷茫的双眼,顿时扶额,“你语文是哪个老师教的?”   宋嫤言又愣了愣,“我……我……”   沈易叹了口气,松开拉着行李箱的手,展臂将她搂进怀里紧紧的抱住,他用额头抵着她的头顶,看着她在自己的怀里惊慌失措如同受惊的小鹿,“宋嫤言,我喜欢你碍…”   宋嫤言原本有些挣扎的身子猛的一僵,眼泪一下子就冲破了眼眶,她咬着嘴唇不肯啜泣出声来,只是静静地流着眼泪,只是片刻就湿了整张脸,“……沈、沈易……”   沈易看着她的眼泪,心里既心疼又无奈,只好一遍又一遍的道歉,“对不起,是我不好……”   宋嫤言用力的摇了摇头,她伸手揪住他胸前的衣襟,只觉得这隆冬的风似乎早早就有了春天的气息。   “沈易,你……”宋嫤言哭够了,终于肯抬头看他,心里有些惊疑不定,“你是说真的吗?”   沈易用袖子替她擦了擦脸上的眼泪,又拨了拨她的刘海,“怎么,不信我啊,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摇摇头,“……没有。”   “所以你不必怀疑我喜欢你这件事……”沈易又和她碰了碰额头,柔声的道。   宋嫤言睁大了眼睛,脱口而出的问道:“那为什么从G市回来的时候你不说?”   “……你还敢说这个?”沈易突然就拉下脸来,“我们已经睡过了……”   “没有!你不要乱讲!”宋嫤言一惊,忙伸手要去捂他的嘴。   沈易仰起头躲开她的手,愈发用力的抱住她,“那天晚上我说过以后都不让你再遇上那样的事的,回来之后我连称呼都换了……再说,要不是喜欢你,我做什么要和你睡一起?”   “你还说!”宋嫤言脸都红得像块红布了,既然伸手够不着他,就改做了拍打他,她一面拍着他的心口,一面反驳他的话,“谁都叫我嫤言,你又不说喜欢,谁敢将你的意思当真?”   沈易一哽,随后抿着嘴正色道:“所以我知错了,才订了最早的车票赶来,就怕你真的相亲去了……”   宋嫤言愣了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顿时就笑了起来,“还说我……你不也一样,我只说了惹恼了我如何如何,可没说就一定要去呀……”   “……那、那我是误会了?”沈易也愣了愣,随即诧异的看着她。   宋嫤言抬起手壮着胆子摸了摸他的脸,笑得眉眼弯弯的,“也不算,说不定我就要去找个人来做私厨的老板了呢?”   “……那还是我来吧,不要工钱还倒贴全副身家呢。”沈易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有些无奈,又有些欣喜。   宋嫤言抬头看着他笑,他低头看到她晶亮的双眸,突然问道:“既然大家都叫你嫤言,那我怎么叫才好?你家里人怎么叫你?”   “爸爸妈妈叫我囡囡。”宋嫤言咬了咬嘴唇,“你也要叫吗,你又不是长辈……”   “……那叫你宝宝?”沈易松开她,拉着她往前走。   宋嫤言的肩膀抖了抖,“不要,真肉麻。”   沈易侧头看了她一眼,无奈的笑笑,“那……叫你什么,总不能像以前一样叫宋嫤言,我觉得不高兴。”   宋嫤言愣了愣,随后“哼”了一声,“我不知道1   沈易皱了皱眉,似乎想了又想,然后突然笑了起来,道:“那我以后叫你阿嫤吧,这样既亲近又不会和别人喊重了。”   宋嫤言愣了愣,撇了撇嘴,低着头道:“……随你。”   沈易低头看了她一眼,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惹得她的脸又红了。   他看着她发红的脸,心里忍不住一再的软下去,有风从身边刮过,他却觉得心里暖暖的,像是有个角落终于被填满,所有年少时求而不得的遗憾像是突然就销声匿迹。   两个人手牵手回到宋家的门口,宋嫤言摸了摸口袋,苦恼的道:“哎呀,我忘了带钥匙。”   “……脑子呢?”沈易无奈的又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PS:好了……总算在一起了……不过这个章节名……上一章漏了点什么,我懒得改了,大家知道就好了╮(╯_╰)╭ 立志倒贴全副身家的沈老师:你真是不靠谱→_→ 已经被新收病号搞懵逼了的作者桑:你信不信我把你媳妇儿写没了→_→ ☆、百年好合      宋嫤言对自己忘记带钥匙这件事是无奈的,只好用力的拍门,“妈妈!妈妈!快来给我开门啊!”   随着她的叫声,有路过的人好奇的看了过来,“宋家丫头,没带钥匙?”   “……呃、张叔,嗯我忘了带钥匙。”宋嫤言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你这个死丫头,门都要被你拍破啦!”宋母的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你到底跑出去做什……”   门“哗”的拉开,宋母拉着脸出现在他们面前,见到沈易时愣了愣,“这是……”   沈易也愣了愣,然后忙笑道:“阿姨好,我是……”   “这是沈易!”宋嫤言忙抢过他的话来自己说,然后有些怯怯的看着妈妈,“那个……我出去捡了个男朋友回来……妈妈,我还能进去么?”   “男……男朋友?”宋母大吃一惊,“这孩子好好的怎么就跟你回来了呢?”   宋嫤言“啊”了一声,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怔在了当场,沈易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正了正脸色道:“冒昧来访,还请阿姨见谅,我和阿嫤认识好些年了,只不过是刚在一起。”   他解释了一通,宋母问他:“你是不是当老师的?”   沈易愣了愣,不动声色的笑道:“是的,在大学当老师。”   “哦……”宋母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了然,继而又变成了惊讶,“听说过,听说过……”   沈易注意到她的表情,心里有些诧异,还没来得及探寻,就听到另一个声音在屋内传了出来,“孩子她妈,你让他们先进来啊,站在门口玩杂耍给左邻右舍看么?”   “哦对对,快进来快进来。”宋母忙点了点头,伸手拉着他们进门。   宋嫤言尚且有些发怔,她回头讷讷的问沈易,“我妈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沈易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来,原来她还在想她妈妈见了他说的头一句话呢,于是伸手抚了抚她的背,好心的解释道:“阿姨的意思是,问你是不是撞了大运才和我在一起的。”   “……哦。”宋嫤言下意识的应了一声,随即反应过来了,“咦?好像不是这样的吧……”   沈易低着头,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直到他听到宋父问:“这就是我未来女婿?长得倒挺好看的,以后我孙女是不是也这么好看?”   沈易本来还在笑,此刻听了这话,忙正色道:“女生男相未必是好事,像阿嫤就很好。”   接下来从父母和沈易的对话中,宋嫤言充分领教了沈某人的口才,一面听一面啧啧称奇,我不晓怠酢醮蟮睦鲜κ遣皇歉龈龆颊庋每诓牛嬉饩湍馨讶撕宓猛磐抛?br>     沈易从行李箱里取了礼物,送给宋父的是两瓶好酒,明明是他买的,却要假借沈父的名义,“这是我爸爸让我送给叔叔的,说是有好酒一起喝。”   宋父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转头跟宋母道:“这是未来亲家送的人情,不喝不好意思,等下我要喝两杯。”   宋母看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你就是想喝酒,理由还那么多。”   沈易摸了摸鼻子,取出一盒上好的糕点送给沈母,宋嫤言一看,竟然是H市有名的粤菜酒楼白案师傅做的一盒子点心,除了煎堆、油角、蛋散、笑口枣、牛耳朵外,还有利口福曲奇、蛋卷、杏仁饼、鸡仔饼、凤凰卷、核桃酥等,每一色都是岭南风味。   她愣了愣,抬眼去看妈妈,果然看见她面色有些复杂,沈易则是略略垂了垂眼,然后笑道:“不知道阿姨会喜欢什么,只是听阿嫤提过阿姨的故乡,我就想着这些点心可能是适合的。”   “……适合,适合……”宋母欢喜的看着这盒点心,指着每一样跟宋嫤言说起了以前的事,尽是追忆的意味。   宋父和宋母对沈易越发的满意起来,只有宋嫤言在一旁撇嘴,好么,他一来,她的家庭地位又下降了……   两个小外甥倚在沙发边上,好奇的看着沈易,不知道这个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沈易冲他们招了招手,他们就站到沈易的面前去,却不知道怎么喊他才好。   一屋子的人看着他们笑,宋嫤言笑得尤其幸灾乐祸,沈易瞥了她一眼,指着她对两个孩子道:“你们喊她什么?”   “小姨。”也许是有些怕生,他们对着沈易乖巧得很。   沈易听了回答愈发笑得灿烂了,“那你们该叫我姨父。”   “呃……姨父好……”两个小的愣了愣,然后一齐道。   “真乖,来来,一人一个红包,新年要好好学习快高长大。”沈易一面说,一面从兜里掏了两个红包出来。   宋嫤言顿时就惊呆了,这个人是做了多少准备工作啊,又是爸妈的礼物,又是小孩儿的红包,真是临时起意出门的么,她蹭了过去,压低声音问道:“我说你哪来的红包?”   “昨晚准备的,我就想着你家应该会有小孩儿的。”沈易也压低了声音回答她。   宋嫤言立刻就瞪了他一眼,“哼……进入角色很快啊,才表白就想做毛脚女婿了?未免想得太好了你,要是我刚才不答应你,你要怎么办?”   “不怎么办……”沈易挑了挑眉,“常言说得好,烈女怕缠郎,你不同意,我有的时间和办法跟你耗,你信不信?”   他话说到最后,嘴角的笑愈发的深刻,宋嫤言却看得心底一颤,忙呵呵的笑了两声,“不用了……不用了……”   沈易立刻就转过脸来看她,抿着嘴微微摇了摇头,又立刻笑了起来,颇为自得的模样。   午饭吃过后几个人在客厅里聊天,宋母过来说给沈易安排了房间,让宋嫤言送他上去,宋嫤言应了声就去了。   宋母安排的房间竟然是在宋嫤言隔壁的,沈易看了之后暗叹自家这个未来岳母真是够知情识趣的,可是宋嫤言却道:“为什么偏让你睡这里,妈妈也真是的……”   看着她歪着嘴没好气的样子,沈易看了看周围没有人,竟然一把拉过她进了房间又反手飞快关了门将她抱住,低下头在她耳边笑道:“其实我也觉得这里不好,要是住你那里会更好些。”   他的声音低沉动听如弦乐,可是却让宋嫤言一惊,立时就要挣脱开去,“你做什么,快放开,等下让人看见了。”   沈易下意识的施了些力气将她压在了门板上,“你慌什么,这是二楼了,大家都在楼下呢,怎么会被人看见。”   “慌你个头!”宋嫤言动弹不得,只好鼓着腮帮子低声骂道,“该是我问你,你这么厉害,咋不上天呢?”   沈易笑了两声,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我上天去了,你同我一道么?”   “呸!谁要和你一起。”宋嫤言用力的推开他,抬腿就要走。   沈易忙一把捞住她的腰,趁她还没开口说话之前忙道:“阿嫤,你不在这些天,我的日子都不甜了……”   “……诶、诶?”宋嫤言怔了怔,“你今天吃了糖么,嘴巴那么甜,我又不是我爸妈,能让你三言两语就哄住了。”   沈易低低的叹了口气,“……如意元宝酥吃多了,我想吃别的。”   宋嫤言忽然有些心软,“你妈妈没给你吃好吃的么?”   沈易不说话,宋嫤言就微微侧了侧脸去看他,一下子就撞进了他的目光里,心头猛的又颤了颤。   他的目光里有太多的内容,比她以往见过的都复杂,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就想起了早前他抱着她说终于放下路柠时的样子。   “我想你……”沈易从背后抱着她,用额头抵着她的肩膀,说话的声音有些发闷。   宋嫤言愣了愣,发觉他们的对话既奇怪又驴头不搭马嘴,遂叹了口气,道:“下楼去吧,妈妈昨晚泡了莲子要煮糖水,我煮你吃好不好?”   沈易应了声好,跟着她一道下楼去了厨房。   宋嫤言取了泡好的莲子,又泡了百合,和红豆一起放进高压锅,加水两次后打开盖子搅拌,再加热二十分钟左右,此时锅里的食材已经浓稠软糯了,飘出一阵红豆糖水的香气来。   宋嫤言加了冰糖进去搅拌溶化,然后盛了让沈易端出去,宋母一看就笑了,“我原本是准备做莲子羹的,没想到你倒是做了这个,嗯、挺应景的。”   沈易愣了愣,转头去看宋嫤言,见她的脸又红了,便有些纳闷的问道:“这个不就是红豆糖水么?”   “傻子,这个叫百年好合!”宋母笑着回道,“好意头呢。”   沈易一听就下意识的看向了宋嫤言,宋嫤言对上他的眼睛,目光一闪,飞快的别过了头。   沈易一愣,随后偷偷的在桌底下捏了捏宋嫤言的手,等她看过来时,冲她咧嘴笑了笑。   宋嫤言又把头撇开,小声嘀咕道:“真是个傻子。”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好像……不大会写恶婆婆坏岳母这类的角色……毕竟没真的见过,大表哥带大表嫂回家见父母的时候,家里人都热情得很……当然,我今天听老师聊八卦,听到了个难搞的婆婆中的战斗机-_-|| ☆、炸春卷      沈易来了的事根本就瞒不住,尤其当他拉着宋嫤言的手大摇大摆的在外面走过一路之后,住同一条巷子里的人家几乎都知道了,隔壁陈家的阿姨特地来串门,跟宋母低声咬耳朵,“之前说要给你家嫤言介绍对象,难怪你不肯。”   宋母笑笑,神情里有一丝掩盖得很好的得意,“哪里,她也没有和我讲,我一直都以为她没动静的。”   私底下避开了沈易后,宋母问宋嫤言:“阿易是不是就是你说的那个人?”   宋嫤言点点头,她又道:“那他喜欢的那个人不要紧了吧?”   “……他说放下了,应该是没事了吧。”宋嫤言想到他说的话,目光闪了闪,不管这十几年的感情他是不是真的说放下就放下了,她信他就是了。   宋母听了之后点了下头,又问:“那你的事呢,他知道了么?”   宋嫤言神色一顿,半晌才道:“去年十二月的时候我们在G市碰见,我跟他说过了……”   “那就好,两个人在一起,有些小事瞒一下还好,这样的大事还瞒着,就是问题了。”宋母赞许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一面要走,一面又回头叮嘱道。   宋嫤言忙点头,她是过了很久才知晓,父母早就从蛛丝马迹中洞悉了当年事件的真相,只是她不说他们就不提,等到这件事已经彻底过去之后,母亲曾经隐晦的提过一次,却只说都是一家人有事该一起抗,那时她愣了许久,有浓烈的愧疚从心底升起。   等母亲出了门,她立刻去找沈易,“沈易,和我一起出去一趟吧?”   “去做什么?”沈易拿着手机像是在发信息,闻言抬起头来看她。   “前几天立春,妈妈没做春卷,没吃上总觉得少了点什么。”宋嫤言叹了口气,“所以我想自己做,可是家里没有五香豆干。”   沈易了然的笑笑,“超市有?”   宋嫤言点点头,沈易便站起来,拿了围巾替她围上,“那就走吧,刚好我也可以走走。”   平心而论A城的景色还是不错的,也许是因为工业不发达的关系,连带着污染也少些,天空瓦蓝瓦蓝的,看起来既宽广又高远。   他们坐上公交车,宋嫤言指着外面经过的屋宇向沈易一一介绍,车子经过一所学校,宋嫤言忙拉了拉他,“你看,那就是我中学的学校。”   沈易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A城中学”,白底金字,校门口看着像一本书的造型,有学生进进出出,宋嫤言叹了口气道:“年还没过几天呢,高三又开学了。”   沈易笑笑,“谁都是这样过来的……你在这里读了六年?”   宋嫤言惊讶的看了他一眼,“对呀,从初中一直到高中。”   “成绩一定很好,不然去不了Z大。”沈易摸了摸她的发顶,夸了一句。   宋嫤言撇了撇嘴,“也没有,读了六年书,当了六年的老二,排第一的那个永远都比我多几分。”   沈易笑了笑,又看向了车窗外,宋嫤言也抛开了话头,又说起了其他来。   尽管还是年节里,超市里的人却不少,宋嫤言拿了五香豆干后就到处转悠,沈易推着小推车跟在她的身后,一副任劳任怨的模样。   宋嫤言走着走着就停了下来,皱着眉头不知道在看什么,沈易纳闷的看了一眼,也没发现有什么特殊的,便问:“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宋嫤言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又低声嘀咕道,“真是她么,都快认不出了……”   沈易挑了挑眉,看来她是见到熟人了。   回去之后宋母竟然还没回来,只有宋父一个人在看电视,宋嫤言就问:“爸,我妈呢?”   “哦……去谁家串门了吧。”宋父不甚在意的应道。   宋嫤言努了努嘴,凑过去问道:“爸,我刚才在超市见到原先住在后面那条巷子刘家的大姐姐,他们家不是搬到B市去了么,又回来了?”   “好像是回来了……”宋父皱着眉想了想,又挥了挥手,“这事你妈清楚,等她回来你再问,快去做你的春卷。”   “哦……”宋嫤言应了声,拎了袋子又扯着沈易的衣袖就要走。   宋父突然又道:“豆干放多点啊!”   “……知道啦!”宋嫤言应了声,又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满。   沈易抬手捏了捏她的脸蛋,低低的笑了声,倒是什么话都没说。   宋嫤言打发沈易去把五香豆干洗净,自己将卷心菜拨开叶片、洗净,胡萝卜洗净、去皮,均切丝备用。又将猪肉洗净、切丝,放入碗中,加入酱油、淀粉拌匀并腌一会儿。锅中倒入适量油烧热,放入猪肉丝炒熟,盛出,接着用余油把其余馅料炒熟,再加入猪肉丝及精盐炒匀,最后浇入水淀粉勾薄芡成馅。   “然后呢?春卷皮呢?”沈易倚在一旁看着,问道。   宋嫤言抬眼笑了笑,“着什么急,待会儿就有了。”   关于春卷的掌故,清代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打春》中记载:“是日富家多食春饼,妇女等多买萝卜而食之,曰咬春,谓可以却春闹也。”这样,吃春饼逐渐成了一种传统习俗,以图吉祥如意,消灾去难。   宋嫤言用温水烫面烙制饼皮,起油锅用小火慢慢把饼皮煎熟,晾凉后把春卷皮摊平,分别包入适量馅卷好,又用些许蛋清封好口,放入热油锅中炸至黄金色,捞起沥油后装盘。   一个个炸好的春卷颜色喜人,宋嫤言夹了一个递到沈易的嘴边,“尝尝。”   沈易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点头道,“皮薄酥脆、馅心香软,好吃。”   “去看看我妈回来没,要吃晚饭了。”宋嫤言把剩下的半个春卷塞到他的嘴里,说完话又转身去炒菜了。   等到晚饭时,宋嫤言看着母亲,又问起了稍早时问父亲的那个问题,宋母一听,先是瞪了她一眼:“小人家那么八卦做什么。”   尔后又神秘兮兮的道:“你知道他们家为什么回来么?是刘家大闺女跟女婿离婚啦,被赶回来的!”   宋嫤言一听就愣了愣,“刘家大姐姐该四十好几了吧,不是一直都挺好的么,怎么突然就离婚了?”   “还不都是刘家两口子造的孽。”宋母捧着饭碗叹了口气,“十年前他们两口子风风光光的去了B市就不回来了,一直住在女儿女婿那,可是听说他们啊,总是指手画脚的,要求女儿女婿什么都听他们的,比如夏天不许开空调,因为老人家不怕热,这就算了,女婿把他爸妈接去住几天他们都要有意见,啊哟,人家是娶了他闺女,又不是入赘也不是娶了他们全家……”   宋母叹了口气继续道:“后来女婿受不了了,就说要么离婚,要么让刘家两口子会A县来,两口子不肯,骂女儿女婿不知好歹,你刘家大姐姐性子懦弱,不敢吭声,就这么拖着,拖到去年,儿子也上大学了,她家女婿就非要离婚,据说你刘家大姐姐和她爸妈吵了一架,虽然现在还住在一起,可是连话都不讲的。”   宋嫤言听得一愣一愣的,“难怪我今天在超市见到她都不敢喊她,整个人憔悴到不行,脸都蜡黄蜡黄的。”   宋母叹了口气,问她:“那要是你碰到这种事呢,以后你结婚了,我和你爸非要跟着去住,可是你又不方便,或者是有亲戚朋友去H市,把你那当做不要钱的旅馆呢,你要怎么做?”   宋嫤言愣了愣,咬着筷子想了起来,沈易在一旁听着没插话,却在听到宋母的问题时略微有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见她笑眯眯的同宋父小声道:“你多喝些汤,别老记挂着那杯酒,喝多了死的早知不知道。”   “……呸呸呸,胡说八道。”宋父立刻瞪了老妻一眼。   宋母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上次你去体检,医生不是说你有脂肪肝的么,你再多喝些嘛,到时候变癌症了可好呢。”   宋父立即就讷讷的,默默地将酒杯往一旁推了推。   宋母转头继续问宋嫤言:“你想好了么?”   宋嫤言摇了摇头,宋母叹了口气转头去问沈易:“阿易你呢,要是你碰上这事会怎么办?”   “我会在一开始就拒绝这种事,那是我的家,不是旅馆,我才是那里的主人,不需要任何人来教我过日子。”沈易笑着淡淡的说道,这不仅是他的回答,更是他日后的底线。   宋母定定的看了他一会儿,才嫌弃的看了宋嫤言一眼,“你这个死丫头真是笨,幸亏找了个聪明的,不然早晚跟刘家大闺女一个下场。”   “……怎么又骂我了呢。”宋嫤言撇了撇嘴,觉得委屈。   宋父给她夹了块排骨,道:“你妈不高兴呢,爸爸疼你。”   宋母就戳了宋嫤言一记,“跟你爸一样笨!等下让阿易告诉你。”   睡前宋嫤言又想起这件事,跑到隔壁去问沈易,沈易抱起她坐在自己的腿上,笑道:“阿姨的意思是,让你聪明点,这世上很多人认为拒绝了父母和亲戚的要求就是不孝顺不讲人情,可是你不能因为怕被人说就违心的答应,我们虽然活在别人的目光里,可是也不需要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活,帮助别人,要看自己的能力多少。”   宋嫤言眨了眨眼,“哦……这样啊……”   “对啊,阿嫤,你要记得,任何一种关系的维护,都必须是你情我愿,相互体谅,所有勉强自己或是对方的行为,都不会让这段关系长久。”沈易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循循善诱,“所有让你为难的人,不见得真的在乎你,所以让你为难的事,越早拒绝越好,拖到最后,不是要断尾求生,就是两败俱伤。”   宋嫤言窝在他的怀里,静静地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道:“沈易,以后我不会逼你吃姜的,再不拿姜撞奶给你了。”   沈易一愣,随后笑着低下头用力的吻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PS:好像又好几章没唠嗑了…… 其实这一章,我最想写的,是最后沈老师的那段话……让你为难的人,说是为你好,但却未必站在你的立场上为你考虑过,当年我妈非要我读医的时候……我是很想跟她闹一闹的……但是因为怕她气到,没敢闹咯(┯_┯) 嘤……老板娘读书时做了千年老二……我也是啊……遥想当年高二之后,没有一次能翻身打胜仗的,还和第一名成了闺密……啧,真是孽缘啊啊啊啊(ノ=Д=)ノ┻━┻ ☆、罗汉斋      过完年之后沈易和宋嫤言一起回到H市,他打车送她回和晏明月租的住处去,站在巷口看着她的身影一步一步的隐没进楼道里,然后转身又钻进了计程车。   车窗外的高楼屋宇渐次后退,这一路的风景他熟悉到闭着眼都能找到路在哪里,可是也是陌生的,陌生到他某天突然发现某处又多了间店又多了栋楼。   他想起去年中秋路柠回来时觉得路口拐角那家店变陌生了的事,这个城市每时每刻都在发生变化,他在这里带了三十来年,尚且不敢说对它绝对熟悉,更何况她中途就离开了。   沈易回到家,只有父母在,阿茗刚刚被接回去开学了,沈母见到他回来,忙凑过来关切一番,“……怎么样,过得好么?”   沈易看了母亲一眼,见到她眼里欲言又止的疑问,心里顿时有些许尴尬,“……好、好……挺好的。”   说罢他连忙拿出宋父和宋母给两老准备的礼物,岔开话题道:“这是叔叔阿姨给准备的礼物,妈你收好吧。”   沈母愣了愣,随后笑着拿过东西,一面往厨房走,一面调侃道:“还不好意思了你,真是……我什么没见过没听过,就你们小年轻这些事……”   “……妈,我先上去了啊。”沈易听得心里发窘,忙高声的说了一句,然后脚步仓促的往楼上走了。   转天是周末,晏明月还没回来,宋嫤言却已经要开始准备开业了。   沈易自告奋勇的来帮她,用他的话来说就是,“我起码可以帮忙拎东西。”   重新开业,需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面粉、米粉、澄粉……光是做糕点的粉就已经不知道多少种了,沈易看着几袋子粉皱起了眉头,“你怎么分得清,都是一个样子,不会用错么?”   “……会放到有标签的面粉桶啊。”宋嫤言无语的看了他一眼。   接下来还要买各种东西,例如做红豆糕的红豆,做绿豆沙的绿豆,各种奶制品要用的纯牛奶,还有椰子汁等等等等,沈易跟着她在超市和各个专卖店还有菜市场转来转去,听她和档主讨价还价,几乎要昏过去。   等到终于买齐了东西回到私厨,沈易立刻瘫在了椅子上,任由宋嫤言怎么说都不肯起来,“你让我歇歇!就歇一会儿!累死我了……”   “你不是说要做老板的么,这个样子怎么能行。”宋嫤言将一些轻一些的东西拿去放好,一面整理,一面吐槽他。   沈易一听就不干了,他从沙发上仰起头,反驳道:“你扛几十斤的面粉大米试试,还那么多……”   “既然那么辛苦,不如我炒了你吧?”宋嫤言踱到他的面前,弯下腰似笑非笑的盯着他看。   “你……”沈易眼睛一瞪,又猛的闭了闭眼,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瞎说什么呢……”   他忙起身把东西都吭哧吭哧的搬到小房间去放好,一面动手,一面在心里腹诽,刚才眼睛真是一花,看得他鼻血都快要出来了,以后还是不要让宋嫤言弯腰了,虽然他觉得好看,可是也不愿意别人和自己一个待遇啊……   宋嫤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以为他是被自己吓唬住了,得意的哼起了歌,半晌又停了下来,扬声问他:“沈易,今天你要吃什么?”   “随你吧,你做什么我吃什么。”沈易靠在厨房门口,回答得有气无力的。   宋嫤言回头看着他,笑道:“过年鱼肉吃多了,吃些素的吧?”   沈易点头应声好,就又走出去了,他倒在沙发上看着屋顶上的灯,听到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有油炝锅发出的“呲啦”声,在安静的环境里能够听得一清二楚。他闭上眼睛,突然觉得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等到开饭时,桌上只有一个蛋花汤,一个炒绿叶菜,就只有一盘用了粉丝、荷兰豆和青椒等材料炒的东西,他指着它问宋嫤言:“这是不是那个什么斋菜?”   “罗汉斋。”宋嫤言给他递了一碗饭,“下次有机会给你做鼎湖上素。”   这两个名字沈易都是听过的,不禁扬了扬眉,连声应好,之后他又问:“晏明月怎么还没回来?”   “她男朋头好像要回来了,在处理些事吧。”宋嫤言咬了咬筷子,有些苦恼,“到时候她是要和她男朋友住的,不是我搬走就是她搬走了……”   沈易愣了愣,“她不和你一起住了?”   “她男朋友会回H市来啊……”宋嫤言耸了耸肩,情绪不可避免的有些失落。   “那……要不你搬过来和我住?”沈易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   宋嫤言一愣,随后摇了摇头,“还是不要了,我们才在一起多久……到时候再找找吧,看附近有没有合适的。”   沈易还想说什么,宋嫤言就道:“快吃,等下菜要凉了。”   沈易不置可否的看了她一眼,低着头一面吃饭,一面在心里盘算起来。   晏明月回来的时候,H大已经开学一个星期了,沈易见到她的时候还愣了愣,“……你回来了?”   “嗯,回来啦。”晏明月冲他挤了挤眼,“怎么样,沈老师,美人在怀的感觉如何?”   沈易一哽,想来宋嫤言跟她提过他们的事了,于是便笑笑,“蛮好,听说你男朋友要回来了?”   “对啊,他回来要在一家生物制药公司上班,我在想是在这边附近找房子,还是在他以后工作的地方附近找房子……”晏明月有些苦恼的皱皱眉。   沈易点了点头,“早些决定的好,否则到时候房产新政一出台,不论是买房还是租房,恐怕都要涨价。”   晏明月又叹了口气,沈易踱着步子走到厨房门口,冲里面的宋嫤言道:“阿嫤,说好了的,我今天还要吃罗汉斋的。”   宋嫤言正在洗菜,听到他的话,就叹了口气,“你是不是被下了药啊,都吃了一个星期了,怎么还没吃够?”   “我的药不就是你么。”沈易笑嘻嘻的,冲着她挤眉弄眼的。   宋嫤言脸红了红,挥了挥手里的道,嗔道:“去去去,真是愈发不要脸了。”   沈易回头,看见晏明月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突然脑子里闪过一抹亮光来,“晏明月,我跟你商量个事。”   晏明月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赶紧讲。   沈易看了看身后和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他们了,就靠近了过去,小声道:“我有个办法,你不用再到处找房子,只要等下你配合配合我,怎么样?”   “……犯法的事我不做的。”晏明月看着他略显奸诈的笑,心里猛的打了个突。   “真是没出息,有这种事我也不敢叫你啊。”沈易鄙视的看了她一眼,“你放心好了,这样,待会你找个机会提起这件事,然后跟着我说话,然后我再趁机提出让她搬到我那里去,这样你不就不用去找房子了?”   “……你那里?”晏明月皱眉皱了半天,“你不是和爸妈住的么?”   沈易又白了她一眼,“我又没说我没别的房子了。”   “噫……没看出来啊,你还是个土豪啊……”晏明月“啧啧”了两声,然后点了点头,“就这么说定了,不过先说好,你要是敢对嫤言不好,我给你下药去。”   “……喂,你家有个搞生药的了不起啊!”沈易一哽,随即有些反应不过来。   宋嫤言是不知道他们的小心思的,此刻正在厨房里忙碌,沈易点的这道罗汉斋,原是佛门素斋,讲究的做法是以时令蔬菜、三菇六耳、豆制品、面筋、瓜果等为原料,其中三菇即香菇、蘑菇、草菇,六耳即银耳、木耳、榆耳、黄耳、桂花耳、石耳,经烧、煮、煨、炖而成,特点是爽滑软烂、多香融合,具有咸鲜、清香、淡雅的特色。   然而发展到今天,寻常人家做罗汉斋,早已不会那么麻烦,不过是用些香菇、荷兰豆、木耳、西芹、青笋、青椒、腐竹等材料,热油下锅炒好后加入粉丝煮至收干汁液就可以了。   好不容易可以开饭了,晏明月和沈易果然一唱一和的将话题扯到了房子的事上,俩人像模像样的讨论了一番房价,听得宋嫤言心生忧虑,“这样难啊……那要怎么办才好?”   “多简单,阿嫤你搬到我那里去住,这样晏明月和她男朋友就住你们现在这套房子就好了,多省事啊。”沈易一面说一面冲晏明月使了个眼色。   “……啊、对啊……我觉得这样也可以啊,反正你们也在一起了……”晏明月看着宋嫤言关切的眼睛,有些心虚,说话的底气就不足了。   谁知宋嫤言却道:“我也想过的……可是沈易,这样真的好么……”   “有什么关系,我妈已经帮我把那套房子打扫干净了,只要你一答应,她立马把我扫地出门。”沈易说得可怜,可是脸上却是满满的兴奋,“这可好,以后再没人大早上就支使我去丢垃圾了。”   “……我家的垃圾一向都是晚上丢的。”宋嫤言愣了愣,随后道。   沈易一哽,随即有些不敢相信的睁大了眼睛,晏明月看得好笑死了,一边笑一边道:“快快,嫤言你搬过去,让他晚上去丢垃圾。” 作者有话要说:  PS:刚刚拜访完老师,做了一次小记者,感觉有点新奇……和老师……其实算是大大大大师姐……交流以后,获益良多……高兴,所以早点更╮(╯_╰)╭ 真是任性-_-|| 然鹅……周三那一更,又要请假了呢……没错,又是大夜班T_T 不要问为什么不明天更…… 因为……明天下午要上课啊……真是可以可以,很有医院风格(ノ=Д=)ノ┻━┻ ☆、锦上添花      虽然说是宋嫤言要搬过去,可是也不是说走就走的。   沈易要再打扫一次屋子,然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添置原先没有的生活用具,还要挑个好日子,样样都不敢马虎。   此外宋嫤言还要和家里报备,宋母听了之后也没什么异议,只是道:“你自己的事,自己做决定,自己走接下来的人生,自己去享福,自己去承担后果。”   宋嫤言沉默良久,回头跟沈易说起的时候,还曾犹豫的道:“要不……这件事就算了吧……”   “我知道你怂,可没想到你那么怂!”沈易一听都快要气炸了,他伸手去戳宋嫤言的头,“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退缩,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所有的好或不好都有我陪着你,就算天塌了也是先砸着我,你担心些什么?”   宋嫤言被他戳得头一点一点的,讷讷的不敢再说话。   之后的日子就这样紧赶慢赶的过着,某天就突然发现路上的树叶已经抽芽长叶,变作了郁郁葱葱的模样,街角的玉兰花快要谢了的时候,宋嫤言离开她住了几年的小屋,住进了H大不远处一个小区。   沈易的这套房子是他挣的第一笔钱置办来的,那个时候国内的房价还没有现在这么惊人,沈易轻易的就拥有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套房子,然而之后他再也没有购进过房产,宋嫤言听他说起的时候,一直跌足遗憾,“你要是那个时候多买几套,现在靠炒房都发了。”   “我为什么要多买,又不是没房子住。”沈易不解的反驳道,反而令宋嫤言回答不上来了。   房子的位置很好,八楼,四房两厅,不高不低的楼层,坐北朝南,阳光充足,站在阳台上能看见远处的堤岸,也能看到H大高耸的实验大楼,楼下是个有假山流水的花园,交通便利,出门就是公交站和地铁站。   宋嫤言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敲了敲墙壁,叹道:“这房子放到现在没有几百万买不下来了吧,隔音怎么样?”   沈易倒了杯水给她,“隔音……还不错,有个房间我还做了隔音层。”   宋嫤言愣了愣,“怎么?”   “要用,有时候玩玩配音。”沈易笑着解释道。   宋嫤言又愣了愣,“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爱好,难怪那时候我问你你能讲的那么详细……”   “玩玩而已。”沈易哂笑一下,“今晚好好休息,这两天你先适应适应……”   “……嗯?”宋嫤言眨了眨眼睛,放过了脑子里一闪而过的疑惑,“周末要请大家来吃顿饭么?”   沈易犹豫了一下,“这样你会不会太累了?”   “可以的……”宋嫤言顿了顿,“要请你家人来么?”   沈易愣了愣,旋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其他人不必了,我爸妈说不来打扰我们,到时候我带阿茗来就是了。”   宋嫤言听了心里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早晚会见到他的父母,可是她并不愿意在这个时候见到。   接下来的日子,宋嫤言花了几天的功夫来熟悉周围的地理环境,摸清了从这里到私厨的地铁和公交线路,还浪费了些食材来摸清新厨具的脾气。   沈易嚼着烤得有些过火了的蒜香排骨,叹了口气,“这些的烤箱那么难搞么,不会是你故意的吧。”   “我倒是想……”宋嫤言耷拉着脑袋用筷子拨弄碗里的米,“真是有辱我一世英名。”   熬到周末,宋嫤言总算在请客之前和新厨具们磨合成功,大大的松了口气,同沈易道:“总算是不用出丑了。”   周六的早上,沈易出门去接阿茗,回来时除了阿茗,还有南琛等人跟在后头,她第一次见到了程珮珈的小儿子,虎头虎脑的很是惹人喜欢,她抱着他和阿茗玩了一会儿,又拿了许多零食来哄他们。   程珮珈笑着道:“既然这么喜欢孩子,就早些和阿易结婚啊。”   宋嫤言讷讷,下意识的去看沈易,却看见他冲自己笑得意味深长,一时间竟然愣了愣。   这顿饭其实并不难做,尤其是晏明月特地来帮忙的情况下,两个人分工合作,一边做菜一边说笑,倒是很快就准备好了。   其间宋嫤言问晏明月:“没有我的日子感觉如何?”   “不太好。”晏明月抽了抽鼻子,“有时候我会把他叫成你……你呢,怎么样?”   宋嫤言耸了耸肩,晏明月又问:“你和沈易是分房睡的?”   宋嫤言一怔,随即红着脸点了点头,谁知晏明月却叹了口气道:“他虽然对你好,可是……有时候你主动一些也不是坏事,都住在一起了,有些事早经历早好,万一他不行呢……”   “噫……阿月!”宋嫤言被她说得满面通红,忍不住高声打断她的话。   “阿嫤!你怎么了?”她的声音引起了沈易的注意,以为里面发生了什么事,立时就要过来察看。   宋嫤言忙阻止道:“没……没事了……你不用过来。”   说着她瞪了一眼晏明月,撇着嘴低声道:“我知道了,会考虑的啦……”   晏明月耸了耸肩,换了个话题,“你说要做锦上添花,蟹黄呢?”   “自己做呀,做个人工蟹黄。”宋嫤言一面说一面将蒸熟的螃蟹取出来,“阿月你帮我把蟹肉拆成丝。”   晏明月在一旁拆螃蟹,宋嫤言则将胡萝卜蓉放入锅不停的翻炒,等到它变软了,接过晏明月递过来的螃蟹肉倒进去,翻炒几下变黄了,就成了人工蟹黄。   锦上添花这道菜用的材料简单,除了蟹黄在只有一个西蓝花,将西兰花切成花朵状,用开水焯一下,锅内放少许油,下葱、姜炒香,放入西兰花,加盐、味精,最后勾一点芡,出锅摆盘,最后将熟蟹黄放在西兰花上。   这道菜的色泽鲜艳,吃起来也很爽口,一上桌就引来了大家的关注,南琛吃了一口奇怪道:“这蟹黄是买的还是从螃蟹里拆的?”   沈易看了眼宋嫤言,颇为骄傲的道:“都不是,是用胡萝卜和蟹肉做的。”   “……豆豆,来,吃蟹黄了啊。”程珮珈听了先是一愣,随后立刻舀了一勺蟹黄放到儿子的饭碗里。   宋嫤言愣了愣,沈易就低声解释道:“豆豆从不吃胡萝卜。”   她一听就明白了,恰好程珮珈凑过来问她这个蟹黄怎么做,她立刻心领神会的将方法告诉了她,程珮珈听完之后啧啧道:“啧,我就不信了,这样这死孩子还不吃胡萝卜!”   晏明月捂着肚子在一旁偷笑,“早知道能这样,我就给我男朋友做好了,他那么大了也不肯吃。”   “……亏得他今天有事没来。”宋嫤言愣了愣,随后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   方浔看着她们,对沈易道:“你该早些让珮珈认识她们的,这样不至于除了玩配音外就只剩工作和孩子了。”   方浔和程珮珈是表兄妹,自然事事想得更多些,据他说程珮珈以前有些内向,还是加入了社团才好些的。   沈易苦笑了一下,“我和她们认识也才四五年,比认识你们的年头短多了。”   一桌子的菜被一扫而空,宋嫤言觉得很高兴,送他们出门的时候还让他们多多来家里玩,南琛和方浔勾着沈易的脖子道:“老沈,以后多带你家媳妇儿参加活动啊,带吃的去的那种,以后靠你了。”   “……你们敢不敢把这些话原封不动的告诉给我两位嫂子?”沈易皮笑肉不笑的看着他们,“来做客,欢迎,来蹭饭,滚蛋!”   “噫……没见过这么护食的……”两个人说着,拍拍屁股哥俩好的勾肩搭背走了。   大家都走了,剩下阿茗,沈易看着小外甥,突然有些头疼起来,宋嫤言道:“不然他今晚和我睡吧?”   阿茗听了眼睛一亮,还没来得及欢呼,他就听到舅舅咳了一声,颇威严的道:“不可以,平时都是自己睡的,今天也一样,不能养成不好的习惯,阿嫤你别纵容他。”   帽子太大了,吓得宋嫤言顿时不敢说话了,只好冲阿茗摊了摊手,似乎是在说,喏,你舅舅吩咐的,我也不帮不了你了。   阿茗嘟着嘴看着舅舅,心想,这个人可真够坏的。   哄阿茗睡了之后,沈易坐在客厅里摆弄手机,看到微博上南琛发的微博,“今天去@沈铮循家吃饭,菜很好,人也很好,祝你幸福。”   很多人在这条微博下评论道,“循大有主了,情敌们什么感受[大哭]”   “男神嫁了,真是生无可恋[大哭]”   “我就想知道,@沈铮循有主了,是不是我等单身狗又有机可乘了[坏笑]”   “其实我还想知道,是@沈铮循先主动的,还是嫂子先主动的……”   ……   沈易笑了笑顺手转了一下,还发了个笑脸,于是这条微博下又炸了锅,可是他没来得及看,因为宋嫤言已经在喊他了,“沈易,你快来洗澡!”   沈易洗了澡后竟然走进了宋嫤言的房间,宋嫤言愣了愣,“……你、你怎么进来了?”   “来给我的人生锦上添花啊。”沈易笑得意味深长。   宋嫤言打了个哆嗦,妈妈,大灰狼来了……    ☆、锦上添花(下)      沈易站在床边看着她,看着她的脸一点一点的红起来,也看着她的眼神一点一点的变得慌乱,他的心突然就软了下来。   他忽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她的样子,比现在还要青涩些,像是一个青果子,那时他不知道,有朝一日,他们会在同一个屋檐下,以这样的身份相对而立。   宋嫤言也站在床边,与他只有一臂的距离,她根本不敢抬头去看他,只听得到自己渐渐加速的心跳,还有他浅淡平稳的呼吸。   也不知道这样一个低着头一个默默看的过了多久,沈易突然喊她:“阿嫤。”   宋嫤言抖了一下,条件反射的抬起头来,“……嗯?你、你……你看着我做什么?”   她的声音太小了,小到快要湮灭在空气中了。   可是不知是离得近还是怎样,沈易还是听见了,于是便接道:“看你……好看啊……”   宋嫤言一愣,随后有些羞,伸手欲要推他,“你……”   “我怎么了?”沈易伸手拉住她的,一带一收,整个人就落尽了他的怀里。   宋嫤言立时就不敢说话了,低着头,眼珠子胡乱的瞟着地面的木地板。   沈易趁机抱着她坐到了床沿上,将她放在怀里抱着,他尤其喜欢这个姿势,宋嫤言个子小,被他抱着像是抱了个身量未足的半大孩子,像是这样抱着,她就成了自己的私有物品,他能完全的拥有她。   宋嫤言在他的怀里一动都不敢动,半晌嗫嚅着问道:“你……你是要……要做什么……不去睡么……”   “我正要睡啊……”沈易眼睛含笑,语气十分的正经,“这可是主卧,你来之前我都是睡这里的。”   “那、那我……”宋嫤言想说那她就睡到客房去罢,可是却说不出来,不知是潜意识里不愿意,还是其他的原因。   沈易见她说话说一半吞一半的,也不追问她想说什么,只是凑近过去,啄了啄她的脸,“阿嫤,我有个关于人类基因的问题想要你配合配合……”   宋嫤言怔了怔,然后脸又红了起来,“……沈易,你怎么这样不要脸……”   “……脸是什么,能吃么?”沈易吻着她,从额头划过鼻梁,落在她的唇上,声音有些迷糊,但更多的却是魅惑人心的低沉。   宋嫤言听得身子一酥,忍不住就猛的传了口气,“沈……沈易……”   “我在。”沈易轻轻吮了一下她的嘴唇,满意的看着她的唇变得和她的脸颊一样殷红。   宋嫤言躲闪着他的目光,脑子里突然闪过晏明月说的话,她知道不可能一直都这样下去,沈易是个正常的男人,这种事是不可避免的。   可是知道道理是一回事,要真的付诸实践又是另一回事,否则怎么会有人说,知道了那么多大道理还是过不好日子。   宋嫤言咬着嘴唇,拼命给自己打气,不就是一层膜吗,早晚都要痛一次,早死早超生不就好了……   沈易见她眼神飘来飘去,一会儿是担忧,一会儿是害怕,一会儿又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只觉得有趣,他从来没遇上过一个人,想事情想得七情上面,如此的生动又诱人。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心知是自己情人眼里出西施,不是没有人和她一样,只是那些人都不是她,所以他从来都无暇注意到罢了。   沈易正看着她,宋嫤言却突然闭了闭眼睛,猛的伸出手来,微微一转身就搂上了他的脖子,然后闭着眼睛就用力的亲了上去,可是也许她的方向感不太好,没亲到嘴,倒是亲到了他鼻梁。   “阿嫤……”沈易忍不住笑了起来,无奈的仰了仰头,将她的唇又叼了了进嘴里,等到她快要喘不上气了才肯放开,还要笑道,“你真是蠢……”   宋嫤言懊恼的想要推开他,可是沈易哪里肯,直直的将她按在怀里,低声逗她道:“这样主动的投怀送抱,是答应我了?”   “……门、门没关……”宋嫤言依旧不敢看他,只好看着不远处敞开的门口。   沈易似笑非笑的揪了揪她的脸,将她放倒在床上,看着她的眼睛道:“等关了门,你再想反悔都不能够了。”   宋嫤言嘴唇翕了翕,看着沈易放开她起身去关门,在他转过身回来的那一刻,闭上眼翻身把脸埋在了蓬松的被子里。   沈易见她装鸵鸟,先是低低的笑了两声,然后俯身将她挖了出来,哄道:“阿嫤别羞,多做几次就好了……”   “啪”,宋嫤言突然一巴掌就挥了出去,她红着眼睛吼道:“沈易你这个臭流/氓……”   沈易怔了怔,顾不得摸自己的脸,手脚并用的压住她,恶狠狠的道:“真是反了天了你,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一面说,一面假意扯了扯宋嫤言的睡衣,惹得她尖叫起来,他一愣,忙伸手去捂她的嘴,“我的祖宗,你快别喊,等下把阿茗吵醒了怎么办……”   宋嫤言被他捂着嘴,说不出话来,只好用眼睛使劲瞪他,沈易忙亲了亲她的眼睛,哄道:“刚才就是逗逗你,怕你紧张呢……”   宋嫤言将信将疑的看着他,看了良久,突然在他的眼底捕捉到了一抹掩饰得并不完美的紧张,于是就笑了起来,“……是吗,难道你不紧张?”   沈易一哽,随后有些讪讪的放开钳制住她的手脚,“我、我紧张什么……”   宋嫤言在心里撇了撇嘴,心道,还不紧张呢,话都说不利索了。   可是她却没有揭破,只是伸手揽住了他的肩膀,小声又羞怯的道:“我怕疼……你、你待会儿轻些……”   沈易愣了愣,随后也环抱住她,亲了亲她的眼角,“好……”   宋嫤言不敢再说话了,气氛渐渐又变得暧昧起来,沈易的手不停的游走,卖力的撩拨和取悦她,直到她忍不住轻哼出声,“沈……沈易……”   “我在……”沈易应了一声,将头埋进了她的颈窝。   宋嫤言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觉得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她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一层膜而已,竟然会那么痛的,这是上帝造人时的bug吗……   她忍不住想要尖叫,却被沈易一把捂住了嘴,她用力的甩着头想要甩开他的手,手是甩开了,眼泪也甩了出来,她从沈易的另一边手里挣脱出手来,用力的推着他的肩膀,“你走开……走开……痛死了……说好了轻点的……”   沈易的额头上全都是因为隐忍而渗出的汗珠,他咬着牙,又用手固定住她的身子,倒吸了口冷气道:“阿嫤……你别动了……你痛,我也痛啊……”   宋嫤言怔住,半晌又哭了出来,“我不知道你多痛,我知道我很痛……沈易,我不要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说不要就不要,那我不是白痛了?”沈易气急败坏的拍了拍她的大腿,咬牙切齿的道。   宋嫤言“呀”了一声,想要反驳他,可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堵住了嘴。他柔软而温热的舌头和她的唇舌追逐嬉戏,她半是被迫半是主动的和他一起起舞,原本僵硬了的身子渐渐变软,连带着那些疼痛好像都渐渐散去,只剩下难以启齿的愉悦。   沈易察觉到她的变化,像是受到了无声的鼓舞,愈发卖力的摆弄起来,恨不得将攒了小半生的精力全都发泄在她的身上。   他睁大了眼专注的看着身下的人,看见她媚眼如丝的喘着气,突然心头有些发酸,脱口而出问道:“那个你喜欢的人,你还惦记着吗?”   宋嫤言闻言猛的清醒了过来,她抬起眼皮看到男人发酸的脸,忍不住笑了起来,“惦记着啊,每天都要在心里想好多遍的……唔……”   她话刚出口,沈易的吻就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似乎带着不甘和不解,又似乎带着熊熊燃烧的怒意。   她挣了挣,发现挣不动,只好一边在心里骂自己自作孽,一边被动的承受着他的重量。   直到她喘不过气来了,用力的拍了拍他,沈易终于放开了她,静静地看着她,一句话也不说。   宋嫤言伸手抚上他的眉眼,笑着低声道:“傻子,那个人是你啊,我喜欢你,喜欢了很久很久,一定比你喜欢我要早,哪有人自己跟自己吃醋的。”   沈易一怔,片刻后有种狂喜席卷了他的意识,他颤抖着低下头,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用力的亲吻她,动作也越发的用力起来,直到一场欢爱云收雨歇。   收拾好之后沈易套了裤子,下床去泡了杯温牛奶,扶了她起来,温声道:“累了吧,喝杯牛奶吧。”   宋嫤言低头喝着,淡淡的奶香冲进鼻端,她抬头觑了一眼沈易,见他面色平静,一如既往的温文尔雅,怎么都看不出刚才的样子来,更看不出一丝刚刚吃了一场自己的醋的不好意思,还挺人模人样的,她在心里就哼了一声。   她喝完之后将杯子递给了沈易,沈易接过,低头在她的唇边吻了吻,“这个牛奶味道不错嘛。”   “……滚!”宋嫤言再也忍不住,从被窝里就伸出脚来,忍着酸疼使尽力气踹了一脚,恰好蹬在他的大腿上。   沈易一愣,随后无奈的笑了笑,“乖,别闹了。”   宋嫤言一哽,随后立刻恨恨的将脸埋进了被子里。 作者有话要说:  PS:又一次……没上就有下…… ☆、阿胶蜜枣炖鸡      宋嫤言这一觉睡得不错,她甚至还做了个不错的梦,梦里她去到了一片广袤的草原,骑上了从没骑过的枣红马,穿着华丽的襦裙,去见她的梦中情人。   可是她的梦还没做完,就听到有人在耳边窃窃私语,“小舅舅,宋阿姨怎么还不起来,太阳都升得老高了。”   “什么阿姨,叫小舅母,真是没规矩。”沈易拍了拍阿茗的头,有些不满。   阿茗不解的看了他一眼,伸手摸了摸宋嫤言的被角,“……为什么你和宋……小舅母一起住在一个房间,她就变成了小舅母?”   沈易哽了哽,不知道要怎么用他这个年纪能理解的话解释什么是男女之情,一时间就愣在了当场。   阿茗见他没有立刻回答自己,就又问道:“和爸爸妈妈一样吗?”   “……啊?”沈易被他问得一愣,迟疑了一阵,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嗯,和爸爸妈妈一样,以后……你会有个弟弟或妹妹,阿茗,你喜欢弟弟还是妹妹?”   “嗯?”阿茗侧着头看了看他,想了半天,绞着指头问,“不可以两个都要吗,这样比较威风啊……”   沈易又哽了哽,随后拉了拉他的小手,低声道:“走了走了,让你小舅母睡觉了啊。”   “小舅舅,我要看动画片。”阿茗又道。   沈易“嗯”了一声,道:“去练字,练满一页大字就可以看了。”   他们的声音渐渐被关上的房门隔绝,宋嫤言慢慢的挣开眼睛,银灰色的丝质窗帘遮住了窗外的光线,她抬了抬眼,看见床头柜上摆着一对袖扣,是一对黑色的法式衬衫袖扣,她记得是他常戴的那对。   宋嫤言在被窝里翻了个身,把头埋在枕头上,伸手摸了摸床,另半边的被窝已经冷透了,她吸了口气,发觉枕头上有些不一样的味道,不是她的沐浴露或是洗发液。   她嗅了嗅,分辨出其中的薄荷香,看来昨晚沈易用的是那瓶薄荷香型的洗发液。   宋嫤言又翻了个身,发觉身体并没有不适,也不知道小说里写的女主第二天下不了床的段落是不是真的,要是假的,那是作者编出来的?要是真的,那她没觉得不适,是因为自己天赋异禀?   她在被窝里蹭了蹭床单,考虑着要不要起来,初春的天气尚有一丝凉意,她缩了缩,将自己往被子伸出埋了埋,长长的呼了口气。   一阵浓重的阿胶味突然窜进了她的鼻端,她吸了吸鼻子,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可是没几分钟,这股味道就越来越浓,让她没办法再当做是幻觉。   宋嫤言挠了挠头,坐在床边伸脚勾过拖鞋来穿好,一打开门,阿胶的味道就直冲头顶,她忍不住在心里骂声娘。   她蹬蹬蹬的跑去厨房,越是靠近就越是快要被阿胶的味道呛得几欲转身逃跑,“沈易!你干嘛呢!”   “……呃、煮汤啊……”沈易扭头看见她,惊讶的放下了手中的汤勺,“你怎么起来了,有没有不舒服?”   “你一大早煮的什么汤?”宋嫤言倚在门边,捂着鼻子,一脸的无奈。   沈易弯起嘴角,笑得有几分讨好,“阿胶蜜枣炖鸡,给你喝的,我查过了,阿胶很补的。”   宋嫤言愣了愣,“……我喝它做什么,又没胃疼失眠头晕什么的,确定不是你嘴馋?”   沈易一听就不乐意了,“你昨晚流血了啊!”   宋嫤言先是怔了怔,然后脸就红了起来,“……昨晚……昨晚流了几滴血,你、你到底用了多少阿胶?”   “一整块。”沈易伸了根手指示意道。   宋嫤言一听就长大了嘴,半晌又合上,无力的看着他道:“你一次让我吃那么多,是想让我流鼻血么?”   沈易不明所以的看着她,宋嫤言忙伸手去关了火,然后推了推他,“出去出去,我来煮……”   “可是……”沈易一听就急了,“这……”   “这什么这,你阿胶放过量了,再好的东西一次吃太多也不好,这锅汤喝了我非得上火不可。”宋嫤言嘟囔着,往汤锅里加了些水。   沈易有些郁闷的出去了,等宋嫤言洗漱出来,看见他正坐在沙发上耷拉着脑袋,充满了沮丧的气息。   宋嫤言一看就知道他受伤了,那锅险些要失败的汤伤害到他的自尊心了,她叹了口气,走过去扶着他的肩膀问:“还在不高兴呐?”   “……没有。”沈易不肯抬头,一直低着头,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宋嫤言笑着推了推他的肩膀,略微弯弯腰,伏在他的耳边低声道:“地上有金子么?沈易……不要不高兴啦,你已经做得很棒了……”   “阿嫤,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汤都煮不好……”沈易侧了侧身,终于抬头看她,面色有几分严肃。   宋嫤言愣了愣,随后竟是笑弯了眼,她像是对待阿茗一样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道:“谁说的,不会煮汤而已,更何况你也没有煮错啊,不过是放多了点阿胶,怎么就和没有用扯上了呢?”   “可是……”沈易张了张嘴,想要说话。   宋嫤言却立刻伸手捂住了他的嘴,正色道:“你听我说,沈易,我很高兴,很高兴你记得给我煮汤,你让我觉得,我没有看错人,一场感情就像一场赌博,我不想输,还好你让我觉得我不会输。”   沈易一怔,然后默默地伸手揽住她的肩膀,垂着头靠在她的肩膀上,“我也不想你输……也舍不得……”   “又吃糖了?嘴那么甜……”宋嫤言抬手拍拍他的头,“以前都没发现你那么像个孩子。”   沈易低低的笑了两声,道:“你不知道别人家的男朋友也这样么,在爱人面前像个幼稚鬼。”   宋嫤言顿了顿,惊讶的看着他,“真的?”   “当然。”沈易点了点头,“曾经我有个学生,跑来问我,老师,我的男朋友总是很幼稚,在一起之前觉得他很高冷的,他怎么会变得这么快,她问我为什么会这样,阿嫤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哪里知道,这样也太幻灭了吧?”宋嫤言咬着嘴唇,有些不解的看着他,心想这是不是编的呀。   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沈易笑着道:“我可不是编故事给你听,难道你没遇到过么,一个人不认识或是刚认识的时候是一个样子,可是很熟了以后又发现他是另一个样子,就像我们看到的温文尔雅的明星,可能他们私底下也会骂粗话,没见过么?”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又想了想,突然有些羞涩的道:“好像……好像我自己就是呀……”   沈易愣了愣,突然笑出了声音来,他揉了揉她的脸,“我家阿嫤真是有自知之明……”   他想起在宋家那几天,宋嫤言完全不像他平时见到的样子,宋母杀了鸡,给她留出了鸡腿,她会二话不说就伸手拿起来啃,啃得满嘴是油也不在意,完全不像平时那副斯文模样。   他问她,她还要振振有词的反驳道:“我这样吃,我妈才觉得我吃得高兴了,她也才高兴,还不是为了让大家都高兴么!”   好像就是那一刻,他的心彻底的安定了下来,当宋嫤言理直气壮的说出这样的话时,他就知道,他们成了亲密的爱人,而不是后来他们终于同床共枕拥有彼此。   “亲密关系提供了一种退行的空间,在这个空间里,人会卸下社会化的面具,把原始幼稚的心理成分表达出来。”沈易满脸都是笑,耐心的给她解释,“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她的男朋友很会放松自己,达到了一种平衡。有些人不太会退行,显得太严肃了,严肃意味着不自然和紧张感,是一种面具,面具戴久了会迷失自己的。进退自如是健康心理的特征,该认真时认真,该轻松时轻松,如果一个人放松不下来,那是一种病态心理,就得调整。”   宋嫤言眨了眨眼睛,仍旧有些迷茫,不过还是“哦”了一声。   沈易看她似懂非懂,于是就拍了拍她的头,问道:“那我们说回她男朋友这件事,换了是你,在不那么亲密的人面前,会轻易露出另一面吗?”   “当然不,这多丢面子啊。”宋嫤言立刻回答道,她知道沈易说的另一面其实是指不那么美好的一面。   沈易点了点头,继续道:“所以,她男朋友肯在她面前表现出幼稚的一面,表明她成了她男朋友的心理舒适区,在这里他可以不用成熟不用理智不用带着面具武装自己,他可以任性得像个孩子,因为他把她当做了最亲密的人,并且无条件的信赖她。”   宋嫤言这下听懂些了,于是道:“那她男朋友一定很爱她咯?”   “也许吧。”沈易笑了笑,“所以阿嫤,你不可以嫌弃我幼稚的……”   “噫……原来重点在这里。”宋嫤言立刻嫌弃的看了他一眼,似笑非笑的道。   沈易将头抵在她的肩膀上,点了点,道:“我戴上所有的面具承受这个世界,只将内心的纯真幼稚留给你。”   宋嫤言愣了愣,随后因为这句话心里一动,也许真的如他所说,每个男人其实都是个孩子,只有遇上信任的人才会释放出幼稚的本质。   “沈易,既然这样,那就不要长大了吧。”宋嫤言笑着伸手拂了拂他的发顶,“因为长大……要经历过很多的伤害啊……”   沈易身子一怔,又想起了宋嫤言的事来,他犹豫了一下,正想要安慰安慰她,宋嫤言却说话了。   她看着另一间关着的房门道:“沈易,既然你玩配音,那什么时候给我讲讲故事?”   沈易顿时愣了愣,然后应了声:“……好。”    ☆、清明青团      时间转眼就要到清明,私厨按照往年的规矩,开始准备应节的青团子。   宋嫤言一早就去市场跟熟识的菜贩子订了要用的新鲜艾草,又准备好了要用的馅料。   回来后把艾草洗干净加一点点石灰水焯一下去掉苦涩味,然后加点水,用搅拌机打碎得到艾草汁,又把糯米粉和黏米粉按三比一的量调好,加入艾草汁和成面团,然后加入准备好的馅料,包成乒乓球大小的团子,最后上火蒸,蒸熟后在青团子上面刷一层油,晾凉就可以吃了。   传统的青团子,多是豆沙馅的,但和其祭祀功能渐渐弱化成春游小吃一样,馅料的种类也随着人们的口味发生了不同的变化。像宋嫤言做的这些青团子,个个大小和颜色都均匀,却分成了红豆味、玫瑰细沙味、抹茶味等好几个味道。   做好的青团子一般能保存两到三天,有要多买些带回去的客人,宋嫤言还要用保鲜袋细心的包裹起来装进定制回来的盒子里。   沈易下课后过来,如今宋嫤言已经懒怠招呼他了,他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自己就去了厨房端吃的,跟在家里似的。   青团子躺在瓷白的碟子里油绿如玉,清香扑鼻,带有清淡艾草香气,红豆馅心甜而不腻,香糯可口,蒸熟的外皮入口糯韧绵软,肥而不腴。   沈易低着头默不作声的吃着,吃了一个又一个,连宋嫤言什么时候站在了他面前都不知道。   “你还吃,等下怎么吃饭?”宋嫤言看了他好一会儿,见他毫无知觉的自顾自大快朵颐,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沈易听到她的声音,愣了愣,咽下口中的食物才抬起头道:“不要紧,也没吃几个。”   宋嫤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没说,点了点头就转身走了,沈易看着她的背影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等到吃饭时他才知晓宋嫤言的打算,她舀了一碗汤,问他:“你们要放清明假了吧?”   沈易点了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她继续道:“我明天回家去,你一个人还是回家去住吧?”   沈易愣了愣,“……嗯?”   宋嫤言不说话,就静静地看了他一眼,等他自己反应过来。   片刻后沈易“哦”了一声,问道:“回去几天?”   “三天。”宋嫤言不紧不慢的应道。   沈易一听,又“哦”了一声,随后道:“我放三天假,你回去三天,合着一天都不留给我啊?”   宋嫤言心知他就嘴上说说罢了,也不解释,只是笑了笑道:“其他时间不是都和你在一起么。”   林钰和陆廷回家去了,饭桌上只剩了沈易和宋嫤言、晏明月三个,宋嫤言说完了要回去的事,转头去问晏明月:“阿月,这三天你怎么打算?”   晏明月夹菜的手顿了顿,然后道:“周边地区来个短线游吧,难得他休息。”   宋嫤言点了点头,没再问了。   晚上临睡前,沈易又说起这个事,只有两个人时他颇有些幽怨,突然问道:“阿嫤,你回去了会想我吗?”   宋嫤言正坐在床尾处叠衣服,闻言回头看了一眼斜躺在床头玩平板电脑的那个人,见他不错眼的看着自己,黑色的瞳仁闪亮像是要发光,一时间竟有些愧疚。   于是她挪了过去,拉了拉他的手,软声道:“当然……只是三天而已,很快就过去了的,回来了我好好陪你?”   沈易朝她微微张了张手,看着她自觉的靠向了他的怀里,双手一合就抱紧了他,然后叹了口气道:“好,我等你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   说完后看着宋嫤言把头埋在自己的怀里毫不犹豫的点了点,沈易默默地弯起了嘴角。   宋嫤言第二天一大早就走了,沈易送完她就回了沈家,带着宋嫤言给准备的两盒青团子,沈母见了他顿时就了然了,“嫤言回家去了?”   沈易点点头,将阿茗抱了过来,从盒子里拿一个青团子剥给他吃。   相较于阿茗手里的冷的青团子,宋嫤言回到家,宋母已经蒸好了新鲜的青团子,可是馅心却不是甜的。   宋母将新鲜的艾草洗干净,放锅内加碱水水煮烂后加点油,煮烂的艾草捞起沥干水,放砧板上剁烂,然后在艾草内加糯米粉和粘米粉和成面团备用。   猪肉剁烂,加盐、淀粉、五香粉、蚝油搅匀,冬菇放热水内浸发,去蒂剁粒,冬笋剥壳,切厚片,放清水内浸泡,中间换几次水,然后放锅内加水煮开,再过清水去涩味,剁成粒状,把冬菇粒、冬笋粒放肉馅里搅匀。   将面团分成小剂,分别包入肉馅,用模子印成想要的形状,蒸笼内铺上纱布,锅内放水烧开,放入做好的点心蒸十五分钟左右,然后用油在外面涂一层即成。   这样做成的“青团子”,宋嫤言听母亲说是叫艾粄,“粄”为客家方言里各类糯米或粘米糕点的通称,可是客家人一般将艾粄压成扁圆状,甜味为主,到了宋母的手里却换了个样。   可是却偏偏对了宋嫤言的口味,家里每次做她都能吃好几个,如果不是怕糯米吃多了胃会不舒服,她可能还舍不得停口,宋母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着她。   “能在家待几天?”宋母起身去拿了个篮子,里头装了半篮的四季豆。   宋嫤言拿筷子的手顿了顿,“……三天。”   宋母点点头,又道:“你回去的时候我再做些给你带去吃吧?那里也没有。”   “好好好。”宋嫤言忙不迭的应道。   转天和叔父婶娘们一道去山上祭祖,爬上高高的山上,男人们负责将祖坟周围的野草用锄头锄干净,女人们则将带来的供品摆放好,都是一面做着手里的活一面聊天,一派的热闹。   宋嫤言负责带着几个侄子,几个人在树林里乱窜,一会儿拉拉树叶,一会儿扯扯地上的野草,跑累了就回去拿个面包或是水果,就像小时候一样。   也许就是因为这样跑了一天,晚上宋嫤言累得躺在床上动都不想动,可是越累却偏偏越是睡不着,有时候人就是这样奇怪。   跟回家过年那时想打电话给沈易不一样了,她心里的念头一出现,就立刻付诸行动了,再不会担心会不会打扰到他休息而犹豫半天,现在她仿佛理直气壮了许多。   她将想法告诉沈易,惹来他一通笑,然后听到他道:“可不是么,现在你要是再像以前那样客气,我才要担心呢。”   “……担心什么?”宋嫤言的脑子有些短路,不知道是沈易表达得不好,还是她实在太累了导致的大脑缺氧。   沈易叹了口气,“担心你不同我好了啊,拿有女朋友跟自己男朋友客气的,没见都是理直气壮提要求的么?”   宋嫤言一听就想笑,忙转头把脸埋在了枕头里,好一会儿才道:“沈易……我睡不着……”   沈易顿了顿,然后询问似的道:“那……给你讲个故事?”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欣然道:“好啊,你既然玩配音,给我读些什么吧。”   随后电话那头就响起了一阵翻动书页的“沙沙”声,好一会儿才停了下来,沈易道:“给你念《无非求碗热汤喝》里的,叫《五十个硬币的雨天早餐》。”   宋嫤言“嗯”了一声,然后就听到沈易的声音慢慢的传入了耳中,“她数出了四十个一角硬币,收在一个装纽扣的塑料袋里,五个一元硬币和四个五角硬币则散置一旁。天色微蓝,淅沥声停了,还能闻见雨的味道……”   他的声音从容和缓,有着一份独特的气定神闲的慵懒和随意,又夹杂着丝丝缕缕的喟叹似的。宋嫤言觉得很熟悉,不是平时他们说话时他的声音,像是在哪里听过一样,可是却舍不得打断他的声音来问出疑问。   宋嫤言就在这样的感觉里渐渐的睡了过去,沈易的文章也读到了尾声,“……每当她在梦里蹙眉时,我都希望,她不要梦见罗宾逊的那首惊悚诗,或是其他任何奇怪的东西。”   他停下来,听到电话那头均匀的呼吸,宋嫤言已经睡着了。   沈易把手机放在耳边,舍不得摁下挂机键。他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像是在过往短短的他们同床共枕的时间里一样,他们用同一对枕头,彼此的呼吸纠缠在一起,他想起这些,总是忍不住心里发软。   像是只要这样,他们的生命就会缠在了一起一样,像藤缠树,若树缠藤,牵绊共生直到彼此都枯竭。    ☆、桃花酒(上)      清明祭祖过后,宋嫤言从老家回到H市,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是觉得很累,对一切事物都显得兴趣缺缺。   沈易看得心里着急,拐弯抹角的刺探了好几次,什么也没问出来,宋嫤言看起来正常得不得了,可是又偏偏将情绪的低潮明晃晃的挂在脸上。   晏明月背着她偷偷的问沈易:“她不会是大姨妈来了吧?”   “……呃、没有。”沈易愣了愣,又认真的回想一番,才肯定的回答道。   晏明月没办法了,沈易也没办法,即便他是个搞心理学的,可是也得对方配合才行,然而宋嫤言一眼看上去就不像是要配合的样子,他们只好期待她能自己调整过来了。   宋嫤言似乎不知道他们的担心,一如既往的过着自己的日子,并没觉得有任何的不妥,直到沈易提出带她去散心。   “为什么突然要出去?你不用上班吗?我走了阿月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宋嫤言接二连三的问着,一脸的不解和着急。   沈易坐在她的身边,扳过她的身子,认真而缓慢的道:“我请了假,也和晏明月说了,你不用担心。阿嫤,你没发现你这段时间情绪很不对路吗?”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迟疑着摇了摇头,“……没啊。”   “你近来做什么都提不起兴趣来,话也少了,晚上也睡得不好,总是翻来翻去的,真的觉得还好吗?”沈易拨了拨她额前的碎发,伸手扶着她的肩膀,不错眼的看着她的眼睛。   宋嫤言被他看得发慌,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是……是吗?”   沈易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是,所以我才想着带你出去走走,春天到了,你连点生气都没有,怎么可以这样?”   “……哦。”宋嫤言低下头,有些讷讷的,片刻后才又问道,“那我们去哪里?”   “阿戴的躬耕书院。”沈易笑着应了声。   宋嫤言没听说过这个地方,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等他给自己解释。   沈易低头亲了亲她,低声解释道:“是我一个朋友花了大价钱在一个小村里开的书院,风景很好的,你一定会喜欢。”   “在小村里开书院?”宋嫤言愣了愣,抬起头来看着他的下巴,“有学生会去么?有老师么?”   沈易低头看看她揪着自己衬衫纽扣的手,不若很多女性手指的纤细修长,反而因为有肉而出现了小小的肉涡,他忍不住伸手去握住,然后轻轻的揉搓着。   “学生是村子里的孩子,老师也是有的,还有去支教的志愿者,偶尔还会有些有名的演奏家作曲家画家什么的去采风,顺便还会给孩子们上几节课。”沈易淡淡的道。   而后顿了顿,又补充道:“去了你就知道了,都是些志趣相投的人,去了就是朋友。”   “那……你也会去义教么?”宋嫤言又愣了愣,然后突然问道。   沈易放开他握着的那只手,又拉过她的另一只手来握着,重复着先前的动作,语气平稳而清淡,“嗯,偶尔会去给学生上一次心理课,大多是做些简单的游戏,趁机也休息休息。”   第二天一早,只收拾了简单的换洗衣物,沈易就带着宋嫤言出发了。车子开出了市区,在高速公路上行驶了三个小时,又在山路上行驶了一个小时,沈易将车停在了一个停车场。   宋嫤言坐了那么久的车,觉得有些发晕,“到了吗?在哪里?”   “没有,我们还要走水路,坐船穿过水库,快了,你再忍忍。”沈易看着她有些发白的脸色,虽然心疼,可也没有说要打道回府的话。   宋嫤言抿着嘴点了点,跟着沈易一起上了船,眼看着天变得越来越蓝,水面平静开阔,有风缓缓的扑在脸上,她忍不住笑了起来,转头期待的问沈易:“我们会在这里待多久?”   沈易低头看着她眼里的光,叹了口气,“只能住三天,下次放假再带你来,可以住久一些。”   宋嫤言满足的点了点头,“三天已经不少了……哎,我们到了!”   从船上看向对岸,隐约可见小村三面环湖一面倚山,坐落在一个小山岙里,像把太师椅。左前方的山像龟,象征长寿,右侧的山似象,意寓吉祥。村庄背山面水,宽阔的湖面水光潋滟,远处笔架山遥遥相对。   他们上了岸,有印着书院名字的电瓶车等在那里,见到来接他们的人,沈易愣了愣,“阿戴?怎么你亲自来了?”   “听说你来,我也没什么事,想着亲自来迎接你啊。”唤做阿戴的男人理着平头,穿着黑色的皮夹克,笑容可掬的回答,正是沈易说的书院的主人,“怎么样,待几天?”   “三天。”沈易笑了笑,拉着宋嫤言上车,“都还好吧?”   阿戴开着车在村子里穿梭,一面看着前方,一面道:“还行,你也不带弟妹多住几天。”   “还要上班,下次暑假再来多住些日子吧。”沈易一哂,伸手替宋嫤言将被风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去。   宋嫤言侧着头好奇的看着路边闪过的屋宇农田,等到车子停下,她跟在沈易和阿戴身边,亦步亦趋的往书院走去。   推开书院的大门,踏入院内,沿着一条木质长廊缓缓而行,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座白墙青瓦的传统式院落。再往里走,就是躬耕堂,堂内摆设有仿古纯木桌椅,正是周末,来书院的学生们在国学老师的指导下,齐声朗诵着《三字经》,刹那间,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古代学堂。   宋嫤言站在原地,听着熟悉的字句,心里突然就静了下来。   沈易笑了笑,停了下来陪她,阿戴在一旁也笑,“走吧,待会再回来这里。”   再往后走,便是原生态农产品种植基地,宋嫤言按捺不住好奇,问道:“书院是自己种菜的?”   “忙时躬耕农桑,用最传统的方式种五谷,养六畜,恢复传统农耕。闲来读经观史,开讲堂,造书斋,教授书院的工作人员及村民背诵《朱子家训》、《弟子规》,周末召集全村孩子来书院,由专职教员辅导功课并背诵《三字经》等经典国学。暑假时我们专门为村里小孩开办夏令营,边学文化边进行农耕实践,这些活动通通免费的。”阿戴比划着告诉她。   宋嫤言一时愣住,忍不住打量了好几回面前这个男人,阿戴忍不住好笑道:“你看我做什么,不信?我的理想可是做个千年农夫。”   宋嫤言忙摇了摇头,沈易笑着将她拉回身边,对阿戴道:“桃花酒好了?”   “早好了,就等你来开封了。”阿戴挥了挥手,“反正你也熟,自己带弟妹逛吧,我不当电灯泡了。”   说完他就走了,沈易带宋嫤言看过书院的藏书楼后,走出了后堂,站在路边望去,眼见之处是一大片田园风光,农田高低错落、林荫下鸡鸭雀跃、树枝上小鸟欢歌,小路转角处的几块木板上,分别标着几处方向:榨油坊、豆腐坊、果园、猪舍……   宋嫤言啧啧称奇,“这里真像是个世外桃源。”   “这里的交通不便,在书院落成之前,你要是来了,绝对不会这样想。”沈易微哂,对她的说法不以为然。   宋嫤言愣了愣,歪着头想了想,又看了看他,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阿戴很喜欢一首诗,刻在了藏书楼上。”沈易突然又道,“手把青秧插满田,低头便见水中天;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布袋和尚的《插秧偈》。”宋嫤言在他念完诗后接着道。   沈易笑了笑,拉着她的手紧了紧,“阿嫤,退步原来是向前,不论如何,我都希望你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紧,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不要因为你的选择对谁有亏欠和负疚。”   宋嫤言愣了愣,半天才问道:“你是觉得……我的心里负担太重了?”   “难道不是么?”沈易看着她反问道。   宋嫤言抿了抿嘴,直视着他的眼睛回答道:“我并没有因为我的选择而觉得对不起谁……但是沈易,有些事它会一直都在……我没事的,只是情绪有些低落而已,又不会怎样,你就当我闲的不行么?”   沈易一哽,然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良久突然问道:“醉一次会不会好些?”   “喝桃花酒么?”宋嫤言歪着头,用脸蹭了蹭他宽大的手掌,笑吟吟的反问道。   沈易放下手,拉着她走回书院,“是啊,桃花酒,你要是觉得好喝,到时候我们带一些回去。”   宋嫤言笑眯眯的点点头,走了一段路后,突然又笑了起来,沈易侧过头奇怪的看着她,“怎么了?”   “沈易,你竟然千里迢迢带我来喝花酒!”宋嫤言俏皮的吐了吐舌头,应道。   沈易一愣,随后哭笑不得的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乱讲话,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作者有话要说:  PS:好久又没唠嗑了素不素←_← 这章提到的躬耕书院,是个真实的地方,并不是我想出来的咧╮(╯_╰)╭ 它在杭州的不远(啊其实是我想不起来具体地点了≥﹏≤),那个时候看某个纪录片,提到了这里,一看就喜欢上了,于是就把它写下来了(^_^) 至于桃花酒……哈哈哈哈我才不承认我是个酒量一点都没有但又喜欢各种果酒花酒米酒的酒鬼呢←_← ☆、桃花酒(下)      沈易和宋嫤言到达躬耕书院时已经临近中午,在书院里外转了一圈后,刚好可以吃饭。   餐厅不大,过堂倒是布置得精致典雅,红木桌椅上方的墙上挂着“耕读传家”的标语,墙边的条案上摆着黄玉雕刻的玉如意。   桌上的菜不多,三菜一汤,菜是清炒卷心菜、咸肉蒸蛋、豆腐包烧肉,汤是鱼头豆腐汤,宋嫤言尝了一口炒卷心菜,愣了愣,又尝了一口,“是不是没加味精?”   阿戴冲她竖了竖大拇指,“早就听阿易炫耀你做得一手好菜,果真厉害,一尝就尝出来了。”   宋嫤言抿嘴笑笑,用眼神溜了一眼沈易,看到他眼底少见的炫耀时不由自主的怔了怔,随后笑着别过了眼。   饭后他们在餐厅外的露台上休息,阿戴特地搬了小茶几和三张太师椅出来,还端了沈易提过的桃花酒,清冽的酒香里混合着桃花香,宋嫤言瞬间就想起了金庸先生笔下的黄药师酿的桃花酒。   她端着酒杯闻了闻,笑道:“桃花酒配桃花乡,酒是好酒,地方也是好地方。”   “既然这样,多和阿易来几次吧。”阿戴端着酒杯和沈易碰了碰杯,扭头回应着宋嫤言。   宋嫤言笑着点了点头,又转头看向了远处。   她坐在太师椅上摇啊摇,看着远处层峦叠嶂树木丛生,鼻端的香气萦绕不散,渐渐的竟然醉了过去。   沈易发现她喝醉了,面上顿时一愣,还没回过神来,却突然听她哼起了歌来,“……陈渡小雪,西风里摆下灞陵别酒,粗头乱服,浣纱女巧遇了万户侯,谁见翻云覆雨刀笔手,二十年写一段风流,美人尚小,英雄年幼,挑灯照夜,恰无心翻乱曲三百首,几折传世,我读懂你留下的藏头,满城都唱遍青衫洗旧,冬至大雪白了明楼,无人祭你,在甲子后……”   这是宋嫤言新买的专辑里的歌,他听得又愣了愣,目光逡巡在她因为醉酒而泛红的脸上,桃花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明明是该“人面桃花相映红”的场景,却偏偏徒生出一丝无奈和苍凉来。   沈易的嘴唇刚动了动,就听见宋嫤言口中的音调又换了个,“……我用挽花的手抚满天雪花,它从九霄穹顶曼舞而下,染白我鬓发;临风提酒自斟自饮自诩风雅,昔年红泥封坛,几人埋,一人尝吧……你可曾穿过举世洪荒,悄然予我混沌中第一缕光,它在心海上泛起微茫,伴我走过无数个他乡……“   他本来想说的话顿时就咽了回去,一扭头,正好看见宋嫤言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自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沈易……”宋嫤言突然冲着他张开了双臂,扁了扁嘴,似乎要委屈的哭出来。   沈易忙起身过去拉住她的手,温声哄道:“怎么了?不开心了?”   他一面说,一面用眼角余光扫了眼悄悄走开的阿戴的背影。宋嫤言不回答他,露台上顿时就安静了下来,只听到别处传来的细碎声响,有人说话的声音,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甚至有公鸡打鸣的声音。   宋嫤言定定的看着他,像是受到了蛊惑似的开口,“沈易……要抱抱……”   沈易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搂在了怀里,任由她的头在自己的小腹上动来动去,却奇怪的没有生出哪怕一丝的旖念。   突然,宋嫤言像是极满足的叹了口气,呢喃道:“感觉真的是好啊……你是我的了……我喜欢你啊,喜欢了好久呢……从、从……我忘了,都好久了……”   沈易心里猛的一颤,然后就听见宋嫤言自顾自的呓语道:“好多天呢……我都想好了,要是你一直都喜欢别人,那我就回家去……以后再不喜欢你了……好吃的都给别人吃,气死你……”   “……你想得美,你是我的。”沈易听得愣了愣,随后有些生气的脱口而出道,说完后又自嘲的笑了笑,他怎么和一个喝醉了的人计较这些。   更何况……他摇了摇头,伸手摸了摸宋嫤言粉红的脸,热热的,将他的心也热了。他是何德何能,能得她喜欢,他想过谁那么有眼无珠会不喜欢她,原来那个人正是自己。   沈易叹了口气,弯腰将她抱起送回了客房,然后坐在床边看着她,上一次这样看她,还是她出门采买遇上抢东西那次,可是他的心情却已经迥然不同。   从忐忑的不确定到心疼和微酸,时间一晃,就翻过了一个秋冬,他想到宋嫤言那时眼底的苦涩和倔强,心里一痛,眼泪险些涌了上来,为她的坚持而心疼,也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自责。   宋嫤言醒来时已经是晚饭时分,她问坐在饭桌旁的沈易,“我喝醉了有没有乱讲话出丑?”   “没有,酒品好着呢,喝了酒脸色特别漂亮。”沈易笑眯眯的道,一径的夸她,将她夸得轻飘飘的。   阿戴看向他们的目光立刻闪了闪,然后笑道:“既然喜欢,刚好待会要泡新的桃花酒,你们到时候带些回去。”   宋嫤言惊喜的点点头,忙和他道谢,吃过饭后就去找负责泡酒的阿姨了。   负责泡的阿姨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见她过来看,就笑着跟她招呼她一起做,宋嫤言见她先铺一点白糖,然后再开始将桃花一点一点放进瓶中,就问:“为什么放糖再放花,待会儿还放糖么?”   “放的,桃花苦啊,不放糖喝不了哇。”阿姨笑眯眯的,胖胖的手动作异常的灵敏,“摘回来的桃花要用盐水洗干净泡一泡,用之前要沥干水不能留有生水的。”   阿姨一边说,一边加酒直到淹没桃花,酒是用的清酒,比宋嫤言做荔枝酒梅子酒的酒度数都高,她抽了抽鼻子,忍不住嘀咕道:“难怪我喝醉了。”   醪糟混合清酒、白糖,瓶子里满满的都是散落的花瓣,非常漂亮。阿姨将透明的玻璃酒瓶放好,然后看着它们笑道:“过六十天就能喝啦,女孩子喝了能变漂亮哟!”   宋嫤言也眯着眼笑,直点头道:“这个好这个好……”   沈易来找她,她不肯走,就被沈易半哄半抱的拉了回去,“阿嫤你听话,明早是要早起读书的,不许闹了。”   “噫……还要读书?”宋嫤言一听,立刻就不乐意了,“读《三字经》?我不喜欢。”   她如此干脆直白的说不喜欢,让沈易笑得无奈,“也不要你读,不过能早起呼吸新鲜空气也是好的,晚睡会皮肤变差的。”   宋嫤言撇了撇嘴不说话了,乖乖的去洗漱睡觉,临睡前她突然问沈易,“沈易……我真的没酒后失言吧?”   “……嗯?”沈易愣了愣,“都说没有了,怎么还问?”   宋嫤言翻了个身滚进他的怀里,噘着嘴嘟囔道:“总觉得你好像对我更好了……”   沈易一愣,心里顿时就是一酸,忙眨了眨眼睛拍拍她的脊背,“因为我喜欢你啊……你放心,我会一直对你好的。”   也不知宋嫤言听懂他的意思没,“哦”了一声就合上了眼。   第二天早上,宋嫤言在书院里转了转,然后跑去听沈易给孩子们上心理辅导课。   她第一次看到沈易上课的样子,站在人群前面,面带微笑侃侃而谈的模样,在她的眼里不断的发着光。   她听到他说:“下面我们来做一个经典的心理测试,有五种动物,孔雀、猴子、大象、老虎和狗,你到一个从未去过的原始森林探险,带着这五种动物,四周环境危险重重,你迫于无奈要把他们一一放弃。你会按着什么次序把它们放弃呢……”   过了一会儿,有第一个学生举手回答问题了,接着就有越来越多的学生加入了讨论,课堂的气氛显得很活跃,她不知道沈易平时是不是也是这样给H大的学生上课的,心道回去要问问林钰才行。   等到讨论结束,沈易才公布了答案。老虎代表金钱和权力的欲望,大象代表父母,狗代表朋友,猴子代表子女,孔雀代表伴侣、爱人。   宋嫤言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她不关心测试的结果和意义,她只知道上面那个男人,有着她喜欢的眉眼,有着她喜欢的声音,有着她喜欢的一切。   哪怕全世界都可能对他恶言相向,她也会对他说一辈子的好话,只有这样,才不枉他将所有的柔软留给了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PS:哈哈哈哈这么晚才更是有原因的,因为我去约(chi)会(dong)了(xi)啊←_← 其实是今天太累了,去慰劳五脏庙了,不过今天发生了件事很开心。 大概是我的碎碎念显灵了,早上我去拿艾条的时候护长跟我说,小姑娘一寸针回来了。 我愣了半天,她又说了一遍,你们要的一寸针回来了,以前都不想用现在到处找。 我立刻就惊喜了好吗,啊真的吗太好了⊙▽⊙ 对针灸新手来说,一寸毫针比一点五寸或者更长的要好用多了好吗!简直……一定是护长知道我又多了个要负责的病人的关系……一定是【不要再废话了好吗】←_← ☆、松花糕      三天的时间一晃而过,沈易和宋嫤言结束了躬耕书院之行要回H市去了,临走前阿戴将新泡的桃花酒装好拿给他们,又另外拿了个瓶子给宋嫤言。   瓶子上并无标签,只能透过透明玻璃看到里面黄色的粉末,宋嫤言纳闷的看了看,“这……这是什么?”   “食堂的朱师傅去云南时带回来的松花粉,我们也没人吃,据说可以用来做面膜,你拿去用,不要浪费了。”阿戴摆着手笑眯眯的解释。   宋嫤言笑了笑,点着头道:“那就多谢了。”   阿戴又摆摆手,临上电瓶车前他特地拍了拍沈易的肩膀,却什么话都没说。   车子一动,宋嫤言就扭头看了一眼背后正站在书院门口目送他们的阿戴,隐约见到他目光幽远,她心里一动,忍不住问沈易:“你和阿戴……感情很好?”   “小时候的玩伴,后来就成了兄弟,都是过硬的交情了。”沈易轻描淡写的应道,说着就低头用手掸了掸裤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宋嫤言听了,点点头,不再问了。   回到H市,一切又回到原来的轨道,沈易去上班,忙着将落后了进度的工作补回来,宋嫤言依旧和以前一样不紧不慢的做着点心看着店。   唯一让沈易和晏明月感到欣慰的是,宋嫤言的情绪已经恢复了过来,又回到了重前的状态中,他们无需担心她什么时候就爆发或是情况变得更坏。   这样的宋嫤言又有了对待食物的热情,她兴致勃勃的同晏明月商量道:“我用松花粉做松花糕好不好,虽然没做过,可是我查了查好像不难,应该会成功的。”   晏明月正在挑新买回来的咖啡豆,闻言头也不抬的应道:“你喜欢就好,要是难吃的话你就自己吃了吧。”   宋嫤言嘻嘻笑了一声,兴高采烈的拿出装有松花粉的罐子钻进厨房,取出红豆沙和不知道多久没用过了的木托板,托板洗净晾干,趁这个机会加热豆沙。   将熬制好的豆沙均匀地平铺在木托板上,压平,这些便是潜藏在松花糕底下的甜蜜。松花粉闻上去有一种清淡的香味,入口却是微微地甘苦,加入白糖水搅拌均匀,缓缓地倒在铺好了豆沙的托盘里,最上面撒上一些炒好的芝麻,接下来就是要耐心的等待。   晾好的松花糕切成大小均匀的方块,金黄的松花粉,绛红的豆沙,像是时光沉淀出来的丽色无双。   听说地道的松花糕一定要放在洗净的芭蕉叶上,可是宋嫤言实在找不到芭蕉叶,只好用了瓷白和淡青色的小碟子,寥以充数,至少淡青色的碟子看上去和芭蕉叶有几分相像。   晏明月是第一个吃到这道松花糕的,她看到那松花糕长得可爱,方方正正、蛋黄色的一小块,精致小巧,让人舍不得一口吞掉,尝了一口后发现,新鲜的松花糕很软,含一口在嘴里,温润香软于唇间悄然溶化,微微的松子香、浅浅的清甜味久久不散。   宋嫤言坐在一旁紧张的看着她,“怎么样,可以么?”   “……嫤言,以后咱们自己采买松花粉回来吧,私厨也该推出新品了。”晏明月沉吟了一下,建议道。   宋嫤言听了先是愣了愣,继而高兴的笑了起来,“既然你觉得可以,那以后我们也做这个来卖。”   沈易来的时候看到桌上提前放在那里的碟子,顿时愣了愣,“这是……新点心?”   宋嫤言倚在他的椅子边上,满眼期待的看着他,催促道:“你快吃啊,今天做的都卖光了,好不容易给你留了一块的。”   沈易挑了挑眉看了她一眼,单手端起碟子凑到鼻端闻了闻,“松花粉?书院带回来的那罐?”   宋嫤言点点头,他的笑容深了几分,“你拿来做和顺松花糕了?”   “是啊。”宋嫤言见他认得,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你觉得我做的像不像?”   沈易不回答,拿起小叉子挑了一小块,放在眼前看了看,“云南腾冲的和顺松花糕,是路边的小吃,才卖一块几毛钱,换了个地方,立马换了个身价,果然人靠衣装佛靠金装。”   宋嫤言抿嘴笑笑,“我又找不到芭蕉叶。”   沈易不置可否的笑笑,吃了一口松花糕,然后道:“很好了,起码不是流水线生产的味道,对了有件事要和你说……”   他说着顿了顿,宋嫤言疑惑的看了看他,“……什么事?”   “我妈妈想见见你。”沈易抬头看着她的眼睛,努力的分辨着她的情绪,“阿茗也想你了。”   宋嫤言怔了怔,“……怎么、怎么这么突然?”   沈易皱了皱眉,意味深长的笑了起来,“突然么?她已经忍耐许久了。”   宋嫤言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话,只是有些不情愿的点了点头。   “怕什么,丑媳妇总要见公婆的。”沈易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宋嫤言撇了撇嘴,低下头时又听见他道:“她明天下午接了阿茗就过来。”   “明天?”宋嫤言一愣,随后惊叫起来,“既然是明天,为什么你不早点讲,现在哪里还来得及准备?”   她急得团团转,不远处的晏明月推着陆廷和林钰进厨房去,“进去进去,别在外面……看热闹要躲着点……”   沈易瞟了一眼他们,然后又笑着看宋嫤言,静静的听着她埋怨,等到她停下来,他才不紧不慢的开口道:“你紧张什么,我妈只是来见见你,不管见面结果如何,我站在你这边就解决了一切,阿嫤,我会娶你。”   “……谁、谁要你娶!”宋嫤言怔了怔,然后飞快的红着脸高声反驳道。   厨房里的晏明月一听,立刻捂着嘴巴吃吃的笑起来,陆廷和林钰也忍不住相视而笑。   沈易不以为然,点点头笑道:“好好好,不娶不娶,你嫁我就好。”   宋嫤言眼睛一瞪,“不嫁!”   沈易又笑,却没再说话,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宋嫤言见他不说话了,又有些忸怩,半晌才道:“那……那阿姨来,我要做什么点心好?”   “松花粉还有的话就做这个,没有的话就随意吧。”沈易轻松的道。   宋嫤言“哦”了一声,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满脑子都是在担心明天与沈母的相见。   松花粉还剩下不少,第二天宋嫤言又做了松花糕,依旧和第一次一样只做了一盒,大约有四十块左右。   沈易说沈母要到下午阿茗放学了才能来,于是这段等待的时间就变得无比的漫长,而这种漫长又胜似千年。   沈母带着阿茗来的时候是下午接近四点半的时候,店里没什么人,晏明月坐在角落里抱着毛球逗它,宋嫤言则坐在吧台后翻着一日的流水。   突然门口的风铃就响了起来,随着门帘被撩开,阿茗熟悉的童音也传了进来,“小舅母,我来啦!”   宋嫤言猛的站了起来,有些慌乱的走出了吧台,晏明月抬起眼从角落处看了过来。   阿茗进了门,身后跟着一个穿着白色套装的中年妇女,披肩的卷发,眉目间和沈易很像,却又比他柔和许多,见了她就先笑,“阿嫤吧?我是沈易的妈妈。”   “阿……阿姨好……”宋嫤言有些慌,忙伸手朝桌子那边比了比,“沈易和我说了……”   她讷讷的,也不知道还说什么才好,又向来不善于和陌生人打交道,一时间越发的心里没底了。   沈母看着面前紧张得笑容都僵硬的女孩子,笑容又亲切了几分,“你别紧张,我就是来看看你,顺便……我总是听阿易和阿茗在家提起你,有些好奇,啊还有那么多你做的吃的,每次他们说我都馋得不得了。”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忙又笑了起来,“那我去给您拿。”   沈母笑着点了点头,宋嫤言转身就要走,阿茗非要跟着一起去,进了厨房他才扯了扯宋嫤言的袖子,“小舅母,你别怕,小舅舅说了让我帮你的……而且姥姥很喜欢你的……”   宋嫤言心里不以为然,阿茗这么小能顶什么用,沈母喜不喜欢她还真的暂时看不出来,她也就是随意笑笑,“好,谢谢阿茗。”   沈母似乎对私厨的环境和松花糕更感兴趣,落座后问起的都是诸如一天都出售些什么点心啊定价怎么样啊辛不辛苦啊之类的,一句都没提到宋嫤言的个人情况,也不知是不在意还是早就心里有数。   “这个松花糕,以前阿易小的时候我带他去过腾冲,在路边买到过,就站在桥边吃了,吃完了嘴上半圈黄色的粉末。”沈母端着茶杯同宋嫤言说起旧事,碟子里的松花糕已经所剩无几了。   宋嫤言笑着听,时不时点点头附和几句,心里惊讶难怪昨天沈易见到松花糕会是那样的反应。   她笑着问沈母:“那阿姨觉得,我这个和地道的和顺松花糕比怎么样?”   沈母哑然失笑,“我说老实话你别恼……味道肯定是不太一样的,水土不一样了就连食物都变了味道,更何况现在和那时心情又不同,怎么可能还吃得出那个味道来,说句大话,现在的和顺松花糕和十几二十年前也不一样了。”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摇着头自嘲的笑了笑,“是我着相了。”   沈母喝了一口茶,也摇了摇头,“旁观者清罢了。”   沈母又和晏明月说话,言语间竟是将宋嫤言当做了自家人,“阿月你替我好好看着他们俩,阿姨先谢谢你了。”   晏明月一面在心里纳闷,一面笑着应下来,和宋嫤言眼神碰上的时候,俱是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相同的疑问。    ☆、鼎湖上素      沈易下课后被杂事绊住了手脚,处理好后赶到私厨,已经是傍晚了。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校门口的路灯都开始亮起来,有去上晚课的学生一边喊着“快点要点名了”一边匆忙的从他身边走过。   借着微弱的天光,他看到私厨门口墙上那盏壁灯,白色的灯罩暖黄的光线,好似已经在那里脖颈的等候了无数个时日。   沈易曾经问过宋嫤言为什么在门口安个灯,当时宋嫤言毫不犹豫的就应道:“当然是为了让晚上来的客人看路啊,万一进出摔倒了怎么办?”   实际上私厨晚上的客人并不多,可是灯却一直都亮着,在私厨营业的每个晚上,日落而亮打烊即熄,只要看到灯亮着就表示里面还有人。   这盏灯几乎成了私厨的标志物之一,起先宋嫤言和晏明月并没意识到这点,直到有一天有个穿着学士服的学生过来问能不能在这里照张相留作纪念,她们才恍惚的反应过来。   沈易穿过马路来到对面,透过玻璃窗看得见里面的情景。阿茗正在和林钰看桌子上的书还是画册,晏明月拎了瓶酒从厨房到吧台又从吧台回去厨房,陆廷正忙着擦桌子,母亲和宋嫤言却不见踪影。   他撩开门帘进去,阿茗一听到声响立刻就跳下了沙发冲了过去,抱着他的腿仰着头冲他笑,“小舅舅你回来啦?”   “嗯,回来了。”沈易的手落在他的脑袋上,“姥姥和小舅母呢?”   “在厨房……”阿茗奶声奶气的应道,应完了又放开他跑回了座位上坐好。   沈易也在桌边坐下,晏明月从厨房取了碗筷摆放好,见到他就凑过去低声问道:“你妈来,你都不担心的哦?”   “担心什么,她只是来见见阿嫤罢了。”沈易伸手帮她将碗筷摆放好,语气颇轻描淡写。   晏明月挑了挑眉问道:“要是你妈不喜欢嫤言,不同意你俩在一起怎么办?”   沈易抬起头诧异的看了她一下,“……怎么会?”   说完后又觉得好像这个说法太想当然了,于是又紧接着道:“我很早就已经和家里说过了,如果要不同意,她没必要等到这个时候,更何况……总之你不需要担心,我会照顾好她。”   晏明月愣了愣,随后颇欣慰的笑笑,“有你这句话,我起码能放下大半个心来。”   沈易讶然,他没想到晏明月将宋嫤言看得那么重,心下顿时有些动容。   此时的厨房里,宋嫤言正在将早上特地买来的食材尽量的还原出记忆里的一道名菜——鼎湖上素。   距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原为鼎湖山庆云寺的传统名菜,招来不少食客和香客,由此而名。民间盛传,当年老佛爷慈禧太后品尝鼎湖上素后大喜,下旨把鼎湖上素归入满汉全席,后来成为满汉全席一道名菜。   真正的鼎湖上素,要用鼎湖山的泉水来烹调,制作时将雪耳、桂花耳、榆耳、黄耳、香菇、草菇、竹荪、莲子、罐头白菌、银针、笋花、菜远等,洗净、浸发后,分别以油味料滚煨烹熟,按序取白菌、花菇、竹荪、鲜菇、黄耳、莲子、蘑菇、笋花,一部分沿着盆底拼砌成圆圈,余下各料填满其中,覆扣于盘上,成层次分明的“山形”;以油、酒、素上汤、味精、盐、糖、酱油、湿淀粉烹成芡汁勾芡,淋“山”上,雪耳、菜远、银针围边,桂花耳铺放在上面即成。   宋嫤言极少会做这道菜,只因用料繁多工序考究,她找不到山泉水,只好用矿泉水来代替,自觉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来做这道菜了,成品用色调雅丽、层次分明,她用筷子夹了尝了一口,清香溢口,味道恰好,不由得点了点头。   沈母在一旁全程认真的看着她的动作,用料之精细,工序之复杂,让她有些惊讶,久闻鼎湖上素做工复杂,却从未看过,于是好奇的问宋嫤言:“这么难的菜你是和谁学的?”   宋嫤言笑了笑,道:“我的外祖母闲来无事喜欢研究吃喝,上了年纪后身体不好不能吃肉了,只好花力气研究斋菜,鼎湖上素虽然难,可愿意花心思也做得出来,后来我去G市读书,常回去看她,她喜欢给我做这个,久而久之就学会了。”   沈母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看向她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她不曾听沈易说起宋嫤言以前的事,只知道她似乎因为什么事在G市读书却没有留在那里工作,不由得有些可惜。   当一个人接受了另一个人,总是多少会存在些怜惜的情绪,她如今看着宋嫤言就是这样的感觉。   鼎湖上素盛在较大的圆形白色盘子里,甫一端上桌,众人就愣住了,晏明月咋舌道:“乖乖,嫤言,你上次做这个该离了有两年了吧?”   陆廷打量着盘子里一层又一层的素材,也啧啧称奇,“这就是满汉全席里那道鼎湖上素,豪华版的斋菜?”   宋嫤言抿着嘴笑了笑,“酒楼师傅做出来的鼎湖上素可不是这个样子的。”   沈易提着筷子看了看,沉吟了许久,直到大家开始吃饭,宋嫤言夹了一筷子素斋进他的碗里,他才突然道:“以后我们家过年又有一个大菜了,这样摆出去得多有面子。”   其余人都愣了愣,只有沈母配合的点了点头,“说得没错。”   晏明月抬头觑了一眼宋嫤言,见她红着脸低着头,心里除了好笑,原先的疑惑又冒了出来。   按理讲她应该很高兴宋嫤言得到了沈易家长的认同,毕竟一段婚姻如果没有长辈的祝福,通常都是不完整的,但是沈母从开始到现在表现得都太平和甚至有些急切,似乎生怕宋嫤言会和沈易不好了似的,这让她的高兴里多少有了点疑惑和不安。   其实不光晏明月这么想,宋嫤言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她又比晏明月多了几分其他的猜测。   等到晚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斟酌了许久,终于问道:“沈易,你妈妈……是不是被你吓坏了?”   沈易愣了愣,然后转过头疑惑的看着她。   宋嫤言不自觉的摸了摸右耳,咬着嘴唇道:“我总是觉得她在担心……像是害怕你娶不到老婆的样子,可能就算那个人不是我,她也会笑眯眯的接受的,我就想,是不是因为你……因为你之前都是一个人,她担心得太久了……”   她说得半遮半掩的,沈易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她说的是因为自己喜欢路柠太久无法释怀而让母亲担心的事。   他突然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宋嫤言会想到妈妈因为担心而无条件接受她,那她会不会也想自己是因为到结婚的时候了才选择的她?   两个人相对着沉默了许久,久到宋嫤言已经开始担心是不是自己说错了话惹他不高兴了,沈易突然很郑重的道:“阿嫤,我有没有同你讲起过我和路柠的事?”   路柠?宋嫤言愣了愣,又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是沈易以前一直说喜欢的人的名字,心里立刻就有些不舒服,可是她看到沈易的面色,摇了摇头。   “那我给你讲个故事,你要有耐心些,因为有些长。”沈易笑眯眯的,伸出食指在她鼻梁上点了点。   宋嫤言因为他的动作红了脸,讷讷的点了点头,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   故事的确有些长,贯穿了沈易从情窦初开年过而立,囊括了他和路柠的小半生,甚至关于两个家庭的变化,生活一点一点的改变,到最后连他们的感情也一点一点的改变,直到他直到她生子才终于看到了故事的结局。   “……我们相遇的第一天,路柠生了个儿子,我就想我该放下他了,我需要用更多的时间去弥补对家人和对自己的亏欠。”沈易如是道。   宋嫤言听完后良的沉默,她只知道沈易喜欢路柠很多年,却没想过是这样的过程,一时间心里竟有些心酸。   许久后她才看着他的眼睛道:“沈易,老实讲,我很嫉妒她得你毫无保留的喜欢那么多年,但尽管我心里很不舒服,也还是要承认,她值得你喜欢……只是你妈妈,真不容易……”   她嘴里说着这样的话,脑子里却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自己的母亲,她当初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飞快的接受了沈易,将他奉若座上宾。   沈易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点了点头伸手将她揽入怀中,用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温声道:“我知道,以后我对你很好,你和我一起对她好可不可以?”   宋嫤言点了点头,有些迟疑的问道:“那要是我和她吵架了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让这种事出现。”沈易笑着拍了拍她的脊背,在她的肩胛骨出摸了摸,“再说,我相信你能处理好你们之间的关系,别怕,有我在。”   宋嫤言抬起头默默的看了眼他的侧脸,伸出手去蹭了蹭他的下巴,有些扎手,她心里一痒,忍不住就仰头亲了上去,引得沈易瞳孔一下紧缩,片刻后低下头铺天盖地的将她笼罩在阴影里。    ☆、玛格丽特小饼      这一晚的睡前谈话因为沈易的故事而延长了许久,话题有些沉甸甸的,让人忍不住多想,于是两人去睡的时间也顺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第二天他们都起晚了。   沈易在睡梦中猛的睁开眼,透过窗帘没拉严的缝隙看到外面大亮的天,心里一顿,再转头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立刻就翻身从床上跳了起来,少有的骂了句粗话,边找鞋子边着急的道:“……怎么就八点了呢,要迟到了要迟到了……”   宋嫤言被他的动作惊醒,听到他的话后也紧张起来,毕竟作为一个老师,学校考勤制度严格不说,单就睡过头所以迟到了这个理由,也会让他在学生面前的形象太那什么了一点。   她紧张的看了一眼闹钟,然后往卧室外走,“七点五十,我去给你做早饭……”   “不要了不要了,我马上就走。”沈易飞快洗漱后套上衬衫西裤,拿了公事包就要出门。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跟了过去,“可是不吃早饭,你早上那么多课……”   沈易站在门口,搂过她的脖子亲了一口她的额头,“不要紧,我身体好,我走了。”   说完不等宋嫤言回答,转身飞快的甩门离去,留下她一个人站在门口对着不锈钢铁门一个人站了一会儿后才转身去洗漱。   宋嫤言到私厨的时候其实是比往常晚了一点的,但却并没有影响到她既定的工作。   今天要做玛格丽特小饼,这是个宋嫤言很喜欢的下午茶点心,在私厨的客人中口碑还不错。   宋嫤言最初喜欢这款点心,是因为它和老婆饼一样背后有个浪漫的爱情故事。   玛格丽特有个相当长的学名,叫做“住在意大利史特雷莎的玛格丽特小姐”,据说是一位面点师爱上了一位小姐,于是他做了这种甜点,并把这位小姐的名字作为这款法式甜点的名称。   后来喜欢它是因为玛格丽特是绝对的新手级饼干,它不会用到繁多的工具,也不需要特殊的材料,只要有烤箱和随手可得的材料就能烘焙出来,这样她能很快就将它们准备好并且口味不会差到哪里去,不用担心会卖不出去。   回温后的黄油切丁加细砂糖打发,熟蛋黄过筛成粉筛入打发的黄油中搅拌均匀,筛入混合好的低粉和玉米淀粉,揉成团,分成小团并揉成球状,用手掌压成饼干状,在按扁的时候饼干会出现自然的裂痕,最后入烤箱,十几分钟即可出炉。   出炉的玛格丽特小饼外观虽然简单朴实,味道却是香酥可口,有些类似旺仔小馒头的口感,细腻柔滑得几乎要入口即化,无论是搭配茶还是咖啡或是奶茶都是很不错的一道点心。   宋嫤言的准备工作很顺利,她熟练的将压好的饼干半成品摆放到烤盘里时,晏明月突然进来了,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嫤言,沈易的电话,响了半天也没见你听到。”   宋嫤言忙放下手里的东西,摘了手套接过电话,才一接过,就听见沈易压着声音急促的道:“阿嫤?你回去在书房的书桌上帮我把那个黑色的U盘拿来,我忘记拿课件了。”   “……啊?”宋嫤言愣了愣,随后忙问道,“你在哪个教室?”   沈易来不及多想,顺口就报了了地点,然后又匆匆挂断了电话,宋嫤言将后续工作交给晏明月,“阿月你把饼干放进烤箱去,我回去给沈易拿下U盘。”   “怎么回事?”晏明月拿过手套戴上,问道。   宋嫤言拍了拍额头无奈叹气道:“昨晚睡太晚了,早上差点迟到,他就落了课件在家里。”   “啧啧,真是年轻人……也不晓得保重身体……”晏明月嘀咕道,转头看见宋嫤言出去,忙又提高了音量,“哎,路上小心啊!”   沈易给宋嫤言打完电话后又匆匆回到讲台,对学生再次道歉:“真是对不住了,都怪我粗心大意,已经让人去取U盘了,这节课我们暂时先用着课本,好,现在我们来学习第四章,知觉与广告理解……”   他说着忍不住叹了口气,“本来我是准备了很棒的案例的,可惜啊……下节课给你们看看,非常棒的广告植入……”   宋嫤言紧赶慢赶的回去取了U盘又返回,一节课几乎就要过去了,等她又一刻不停的揣着U盘和刚出炉的一小袋玛格丽特小饼找到沈易说的教室时,第一节课刚刚打过下课铃声。   她在教室门口探了探头,里面很安静,学生们除了趴在课桌上休息,就是低着头刷着手机,偶尔有人拿着水杯进出,并没有看见沈易的身影。   宋嫤言拉住一个出门的女生,笑着小声问道:“那个……同学,请问下,你们沈易老师呢?”   女生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猛的闭上,皱了皱眉,又看了她一眼,突然眼睛亮了起来,有些惊讶的叫了起来,“呀!是师娘啊!沈老师让您去取U盘的吧……他、他……”   女生说着又抬头看了一圈四周,然后指着走廊尽头的方向道:“沈老师在那边!”   宋嫤言回头看了一眼,见到沈易正一边手抄在西裤口袋里打着电话,于是回过头对女生道谢,然后匆匆的走了过去。   女生的声音并没有刻意的放低,她的惊讶惊醒了睡觉或玩手机或发呆的同学,老师的八卦不管大小总是能在他们中间引起或大或小的骚动,也能让他们讨论上几分钟了,有些同学还跑到教室门口或是趴在窗台上扬走廊看去。   宋嫤言走到沈易的背后,犹豫着要不要打断他的电话,正要伸手拍他的肩膀,就听到他对着电话那头道:“是阿嫤啊……对对……宋嫤言……”   她伸出去的手顿时就停了下来伸在那里,她不知道沈易是在和谁讲话,只听到那头有惊叫声若有若无的传过了手机,沈易似乎有些不耐烦的皱了皱眉。   宋嫤言的手还是拍了下去落在他的肩膀上,“……沈易。”   沈易猛的回头,“阿嫤?你什么时候来的?”   “到了一小会儿,我走路你都没听到有声音啊?”宋嫤言抿了抿嘴,心里有疑惑冒出来,“跟谁打电话呢,我认识的吗?”   她一面说一面在随身的包里找着他的U盘,沈易的目光在她不注意的时候闪了闪,然后应道:“嗯,程珮珈和南琛。”   “咦?南琛是老板就算了,珮珈是老师,她不用上班么今天?”宋嫤言掏出U盘递给他,有些疑惑的看向他。   只见沈易很淡定很老实的道:“她今天早上没课,翘班去找南琛商量配音社的活动了。”   宋嫤言“哦”了一声,并不怀疑他的说辞,只是将手里装有饼干的袋子递给他,“给你拿了些饼干,垫垫肚子,一早上的课呢。”   沈易点点头接过去,张开袋子口看了眼,“玛格丽特小饼。”   他说完就拿了一块放进嘴里,眯了眯眼道:“阿嫤,你做饼干的功夫又进步了。”   宋嫤言被他夸了,就笑眯眯的眯起了眼,想说什么偏偏上课铃声又响了,于是她忙道:“上课了,你快回教室去吧,我走了。”   沈易点点头,和她一起往回走,挤在门口和窗台的学生们见他们走过来,忙做鸟兽散,沈易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宋嫤言拐进了电梯等候区,这才转身进了教室。   终于有课件可用了,这让沈易大大的松了一口气,他忍不住和学生们自嘲道:“以前没有多媒体教学的时候,那些老教授就靠一张嘴一本书一根粉笔能讲几十年,现在要是没了课件我都快不会讲课了。”   学生们就笑,沈易接着上节课往下讲,课间的时候有学生来问问题,沈易没得休息,那袋玛格丽特小饼也从温热变得凉了。   后来讲到影响知觉的选择性的因素时,沈易顺手就拿起了它来,“……影响知觉的选择性的第三个因素,是人的主观愿望,符合人们兴趣、爱好、需要、只是经验的事物更容易被人们知觉。比如我手上这袋玛格丽特小饼,我早上没吃早饭,现在有些饿了,那它在我的面前就当然比其他东西容易让我知觉,因为我需要它。”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叹了口气笑道:“不过呢,很快就要放学了,快有午饭可以吃了……后面睡觉的那个同学,快醒醒,饿不饿?”   沈易一面说,一面将手里的袋子递给坐在前排的同学示意他们分吃这袋饼干,还要笑着调侃道:“下次请各位同学踊跃的坐在前排,万一我又带了吃的,坐后面你都吃不到。”   剩下的课和袋子里的小饼一样不多,很快就讲完了,沈易收拾了课本回了办公室,又从办公室匆匆赶到私厨,宋嫤言问他:“饼干吃完了?”   他眼神有些闪烁,道:“嗯……吃了……”   “……说老实话。”宋嫤言看着他的眼睛半晌,突然道。   沈易哽了一下,伸手摸了摸鼻子,讷讷道:“……没吃,没时间,后来就给学生分了。”   宋嫤言闻言叹了口气,说他不是,不说他也不是,只好抚了抚额,“快洗手吃饭,真是……” 作者有话要说:  PS:感觉……这恩爱秀的……让我这个亲妈都觉得受到了一万点的伤害…… 简直比我今天写病历时遇到内外科两个系统对病历书写的巨大差异时受到的伤害还要大(ノ=Д=)ノ┻━┻ ☆、青柠百香果饮      四月份的天气开始变热,虽然宋嫤言一直都坚持不过端午不收厚被子,可是当沈易自己将厚棉被收起来铺上薄点的空调被时,她倒也没说什么。   随着气温的升高,她甚至开始逐渐在私厨的菜单上添上夏季的饮品喝食物。   这天中午沈易吃过饭后休息了一会儿就回了办公室准备上课,他后脚出了门,宋嫤言还透过门帘看着他过马路的背影,就有客人前脚踏进了店门。   来的是两个年轻女性,看起来和宋嫤言一般大,一个留着及腰的长发,一个留着微微蓬松梨花头,宋嫤言忙伸手招呼道:“欢迎光临,请问要点什么?”   长头发的女人不吭声,她的同伴却道:“请问酒水单在哪里?”   像这样的客人一听就知道是第一次来的了,宋嫤言微微笑着,指着墙上的白板,道:“白板上有今日供应,您可以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梨花头女人略略有些吃惊的看了她一眼,然后仔细的看了看白板,嘀咕道:“没什么好吃的啊……”   宋嫤言依旧微微笑着不说话,梨花头女人顿了顿,然后转头问道:“老板娘,上面没写的不能做吗?我听人说你这里的冰镇绿豆沙很好吃。”   “抱歉,现在没有绿豆沙,别说冰镇的,连热的都没有。”宋嫤言仍旧笑着,语气和缓的解释道。   梨花头女人愣了愣,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说,真傻,有钱都不会赚。   宋嫤言抿唇笑着,没有再解释,就在她以为她们要离开的时候,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发女人却突然道:“老板娘,我要一杯青柠百香果饮。”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迅速的看了一眼梨花头女人,见她眼里闪过明显的惊讶,然后迟疑的道:“……那我来一杯拿铁吧。”   “好的,请里面坐。”宋嫤言点点头,然后下了单,又转身对着窗口朝厨房里面道,“阿月,客人点了一杯拿铁。”   晏明月应了一声,放下手里吃了一半的蛋糕,出来时和宋嫤言擦肩而过,然后看了一眼已经坐在了靠近角落的位子的两位客人。   她看到梨花头女人抬手放在了头发上,明亮的光线突然就折射了一下,她微微有些疑惑的又多看了几眼,然后才低头去拿咖啡豆。   宋嫤言进了厨房,长发女人点的青柠百香果饮是今天才加上去的,因为里面有冰块,今天倒是没怎么有人点,但是等天气再热些,这道饮品就会和酸梅汤绿豆汤一样好卖了。   因为天气还不算太热,宋嫤言准备的冰块是百香果汁冰块,先将少量冰块投入果汁杯,然后将一个百香果洗净对半切开,将果肉挖出来放入杯中,青柠用盐搓洗后切片,放进杯子前先将汁液轻挤入杯中,倒入苏打水,最后调入适量蜂蜜。   宋嫤言将做好的青柠百香果饮端出去,送到客人面前时,长发女人看了眼就笑道:“颜色真好看。”   她就笑了笑,黄色的液体里看得到青柠的绿和百香果的微黄,还有微酸的香气,看起来闻起来都极诱人,若是夏天换了薄荷冰块,还能闻到一阵淡淡的清凉香气,很受年轻学生的喜爱。   晏明月做的咖啡很快也送了过来,然后她和宋嫤言就一起回了吧台那边,两个人一个玩手机,一个玩电脑,各玩各的,偶尔说一句话。   突然晏明月怼了一下宋嫤言的手肘,宋嫤言转过头来,见她冲那两个女人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又挤了挤眼,眼神似笑非笑的还有些嘲讽。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看了过去,店里的人少,她们的说话声在安的环境里被放大了几倍,完完全全的传进了宋嫤言的耳里。   她听到梨花头女人道:“哎哟,我跟你讲,我未婚夫送的这枚钻戒啊,三克拉呢,E级哦……哎,你过的怎么样?”   女人的语气颇为得意,宋嫤言收回目光看了眼晏明月,突然想到去年夏天她去参加同学会回来跟自己抱怨的事来,忍不住弯了弯眼睛。   晏明月见她这样,就撇了撇嘴,“撒谎!”   “……嗯?”宋嫤言愣了愣,然后询问似的看着她。   晏明月见她不解,压低了声音用非常小的分贝和她咬耳朵,“那个女的说她的钻戒是E级,撒谎的,我估计是莫桑石。”   宋嫤言又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我之前觉得她的钻戒色散跟钻石有点不同,刚才送咖啡的时候趁机多看了好几下,镶嵌很简单还是圆钻,就觉得像莫桑石,现在她又说是E级,可是莫桑石只到J级,我觉得很可能就是了……”晏明月皱着眉猜测到。   宋嫤言不懂这些,听得似懂非懂的,”那……你觉得她知道么?   “要么吹牛,要么被骗了。”晏明月又撇了撇嘴,语气真是别人有多得意她就有多不屑。   宋嫤言正要说话,就听到梨花头女人突然抬高了声音道:“当然不能要了,你快去医院打掉他!”   她好奇的看过去,见到梨花头女人正挺直着脊背,一副十分着急的模样,也不知道听说了什么。   宋嫤言正奇怪,就听到长发女人也抬高了声音分辨道:“可是孩子也可能没事啊。”   “怎么会没事!”梨花头女人似乎更着急了,“我也试过吃了毓婷后发现怀孕的,当时也抱着侥幸心理,可是后来医生说孩子会有问题,我才打掉了的。”   长发女人的表情立刻变得难看了起来,脸色不断的变换,担忧、害怕、不舍……这些情绪穿过不远不近的距离清晰的映衬进宋嫤言的眼中。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跟晏明月道:“明明不是的,没有明确的实验结果表明吃了毓婷后怀孕会对胎儿有不良影响,实际上,已经有大量医学数据证明,服用事后紧急避/孕药毓婷并不增加这一胎的畸形率,意外怀孕的女性不需要单纯因为服用过此种药物而终止妊娠。”   “那又如何,你要告诉她?”晏明月飞快的反问道,“你觉得她会信你还是信她的朋友?你别忘了你只是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既不是医生也不是熟人,而她的朋友却告诉了她自己经历过同样的事,你觉得谁的说服力更大?”   宋嫤言顿时就怔住,张了张嘴无论如何都给不出肯的回答,想到以前的事,心里的热度一点点的降了下去。   直到两个女人买单离开,宋嫤言都没有说什么,只是忍不住在她们出分时怜悯的看了一眼那个长发女人,也不知道她会不会照她朋友的意见去做,或许她去了医院医生会告诉她正确的做法也未可知。   可是她的心里不得劲,接下的时间都有些怏怏的,一直到沈易下班回来。   沈易一进门就看见她垮着脸在发呆,奇怪的看了看晏明月,晏明月忙将这件事告诉他,然后道:“你快劝劝她,也不知道在烦些什么。”   等晏明月去了厨房,沈易才笑着拍了拍宋嫤言的头,“怎么,觉得没帮到别人,所以愧疚了?”   宋嫤言抬眼看了看他,皱了皱眉,半天才摇了摇头,“也没愧疚,就是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儿。”   “那如果你还是医生,你会怎么做?”沈易问道。   “当然是告诉她没事啊!”宋嫤言毫不犹豫的道。   沈易又笑了,“可是你现在并不是医生。阿嫤,人要认清自己的位置,在其位谋其政,就算你告诉了她,又能怎么样呢?她会相信你吗,她的朋友也遇到同样的事,并且失去了孩子,你说了之后会不会伤害到她?然后,她会不会去找原来的医生闹?”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退一步讲,她相信了你,那如果孩子出生以后真的有问题,那么她会不会不管不顾的将责任推卸到你的身上,然后要求赔偿?”   宋嫤言被问得哑口无言,半晌讷讷道:“那……要是她做掉了孩子,孩子多无辜……”   “如果她是一个足够负责任的母亲,就会自己去查阅相关的文献,解释的术语看不懂,总能看懂最终结论那几行字,况且还有那么多的医生,不可能每个医生都让她去打胎。”沈易的表情十分的严肃,语气也很郑重。   然而他说完之后,语气又缓和了下来,甚至还叹了口气,“阿嫤,是你痴了,这不是你的责任或义务,根本不必放在心上去烦恼,人生在世,顾好自己和身边的人已经很不容易。”   宋嫤言听得一怔,心里隐隐有些不赞同,却又说不出反驳的话来,只好紧抿着唇不说话。   沈易见她这样,又叹了口气,“阿嫤,我知道你肯定觉得我这样太绝情,可是……阿嫤,这个世界的善意和恶意一样多,更不知道何时会突然来临,况且人总是会下意识的推卸责任以求得自己的心理上的片刻轻松,我们总要学会保护自己。”   宋嫤言又一怔,终于点了点头,可是脸色却始终无法放晴,最终也不过是叹了口气,“知道了,我没事,你别担心。”   “……其实我很庆幸你没有做医生,否则你一定活不长久。”沈易犹豫了片刻,还是将心里话说了出来。   宋嫤言愣了愣,心里突然就一轻。    ☆、龙舌兰日出      关于那个女人的事宋嫤言并没有纠结多久。一是如沈易所言,这不是她的责任或义务,她纠结这么多也实在是无济于事,二来她也不想因为陌生人的事让沈易和晏明月担心自己,这样值不值得另说,显得颇矫情就是了。   晚饭时陆廷和林钰听说了这件事,也像晏明月和沈易那样劝她,可是她已经不再像刚才那样犹豫和纠结了,只是笑着点点头,应承道:“知道了,别教训我啦。”   宋嫤言很快将这些事丢到脑后去,翻翻日历才发现,沈易的生日竟然就在第二天,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她匆匆跑到书房去问沈易:“为什么你生日到了你也不提醒我?”   沈易正在电脑前忙碌,脸上戴了副平光眼镜,听闻她的问话,一时间也愣住了,“怎么……竟然到我生日了么?”   “……明明是你告诉过我的,怎么你自己不记得?”宋嫤言颇无语的看着他,无奈的推了推他的肩膀。   沈易伸手摘下眼镜,闭上眼捏了捏鼻梁,“真是……农历的生日,那么忙哪里记得……”   他睁开眼伸手拉过宋嫤言的手拍了拍,“不记得也没关系……”   “你在忙些什么?”宋嫤言不等他把话说完,飞快的打断了他的话,一面问一面伸手揉了揉他的眉心,将那些皱褶抚平。   沈易顿了顿,转过头看着电脑屏幕,“填财产申报表。”   宋嫤言愣了愣,“这不是公务员才要填的么?”   “教师也要。”沈易放开她的手,转过手继续伸手去敲击着键盘,旁放着房产证,正摊开在桌子上。   宋嫤言站在他的身后好奇的看着屏幕上的内容,有没有买商品房、住房面积有多少、有没有租房等等之类的,还要将婚姻关系也填得详详细细。   沈易在婚姻状况那栏填勾选了未婚后,背对着她小声嘀咕道:“怎么那么麻烦,过不多久还不是要改。”   宋嫤言愣了愣,将他的话在心里过了两遍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一时间竟不敢轻易搭话。   沈易似乎也就是嘀咕一下而已,并不需要她的回答,片刻后又道:“阿嫤,到时候房产证要加上你的名字。”   宋嫤言又愣了愣,半晌才确定这不是一句问句,可是又不确定他的意思,“……呃、什么?”   沈易仰头看见她站在自己身后一脸的迷茫,忍不住笑道:“我说,到时候将你的名字加到房产证上去。”   “为什么?”宋嫤言表情顿了顿,“这是你的房子,我又没有出钱。”   沈易眨了眨眼睛,“可是我想分你一半,有道是拿人手短,这样你就不会跑了。”   “可是……”宋嫤言张了张嘴,立刻要反驳。   沈易却不愿意听完她的话,打断道:“好了,就这样决定了,你有空不如去想想私厨一个月盈利多少这种问题,到时候你也是要填的。”   宋嫤言睁大了眼睛,明白过来他话里的意思,半晌道:“……你想得美,谁要填了?”   她说完就甩了甩手出去了,沈易在她反手带上书房门的时候抬头看了过去,正好看见她侧脸的一抹红,先是愣了愣,随后摸了摸鼻子,忍不住笑了起来,竟是少有的得意和满意不停地变换交织的模样。   他们说这些话的时候,正是周五的晚上,天气不太好,入夜时春雨竟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气温随着降雨变得比白天低了许多,宋嫤言抱着被子窝在了床上摆弄着电脑看视频。   过不久沈易推门进来,看见她蜷在床上,就凑了过来,“在看什么?”   宋嫤言伸手将视频关了,坐直了腰,问道:“明天请大家来家里吃饭好不好?”   “……好是好,就是太麻烦了。”沈易有些犹豫。   宋嫤言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察觉到细细的胡茬,忍不住蹭了蹭,“不麻烦,一年就过一次生日呢。”   沈易低头见她眉眼柔和,似一泓轻轻荡漾着涟漪的湖水,心里有个角落一痒,忍不住低头亲了过去,呢喃着道:“听你的……”   宋嫤言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气息渐渐变得有些急促,她听到沈易的呼吸也有了变化,等他伸手握住了自己的手时,以为他就要进行下一步了,身子下意识的软了下来。   可是沈易却突然离开了她的唇,看着她春水似的眸子里的媚意,突然道:“阿嫤,给我倒杯酒可好?”   宋嫤言一愣,搂着他脖子的手一僵,“……什么?”   沈易不说话,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她,直到她彻底的清醒过来,才微微笑着道:“我想,我们需要来点不一样的前戏。”   “那为什么不是你去?”宋嫤言立刻反应过来他话里的意思,不好意思的瞪了他一眼。   她眼角的媚意仍有残留,配合着她瞪眼的动作另有一种风情,沈易身子酥了半边,说起话来也变得有几分荤素不忌,“我要留着力气待会好伺候你。”   宋嫤言正要下床,闻言脚底一顿,转头看见他一脸无赖样,忍不住恨得牙痒痒,想打他又舍不得,只好“哼”了声才走起身走开。   沈易到底还是跟了出去,倚在厨房门口看着宋嫤言取出两个酒杯,在酒杯中各注入盎司的龙舌兰酒,加入三两块小冰块,倒入橙汁到杯子三分之二左右,再各沿杯壁缓缓注入零点五盎司的红石榴糖浆。   这是她常调的一款鸡尾酒,口感偏甜,很适合女性,沈易却很少会喝,觉得没什么酒味。   沈易看着她的动作,挑了挑眉,“龙舌兰日出?”   宋嫤言不说话,递过一杯给他,他接过来用搅拌匙缓缓搅拌了一下,“这个酒适合女性多一点,我喝好像不太适合吧?”   “既然要我来倒酒,那就是这个,你意见那么多,下次给你喝二锅头好不好?”宋嫤言看着杯子里红色在黄色中慢慢升起来像日出一样,似笑非笑的回答道。   沈易闻言立刻就弯起了嘴角,“那还是算了,万一喝大了,可是什么都做不了了。”   宋嫤言愣了愣,“你们男人不是说酒后乱性的么?”   “傻姑娘,能乱性的都不是真的醉了,不要被男人骗了。”沈易举着酒杯微微弯腰凑近她的脸,低低的说了一句。   这种姿势像是情人间情到深处的耳语,宋嫤言的脸腾的红了起来,沈易直起腰,靠在门框上看着她。   宋嫤言脸红了一阵,抬头看着他道:“你不是男人?”   “我不会那样对你。”沈易施施然的道,伸手和她碰了碰杯。   宋嫤言笑了笑,点头道:“我等着看……对了,明天你有什么想吃的么?”   沈易愣了愣,显然没反应过来她的话题跳得那么快,原先开始暧昧的气氛随着她的话被悉数打破,他有些郁闷的道:“……没有,你看着做好了。”   宋嫤言似是没注意到他的郁闷,继续问道:“蛋糕的话……让阿月带一个上来好不好?”   “……行。”沈易斟酌了几秒,喝了口酒应道。   一杯酒很快就要见底了,宋嫤言正要将杯子放下,突然想到什么,又道:“哦对了,客厅的那副画有些久了,你得空画一幅换上。”   沈易皱了皱眉,想了想道:“知道了,明天画。”   “不用着急的。”宋嫤言愣了愣。   “反正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沈易不甚在意的看着手里的杯子,顿了顿又道,“画个春耕图好了,有些野趣。”   宋嫤言还要说话,沈易却已经抢过了她的杯子放到一旁,然后扯着她往房间走,“再不睡就晚了……”   宋嫤言愣了愣,脸又红了起来,虽然乖乖的跟着他往房间走,嘴上却道:“这么着急做什么,像饿了多久似的……”   沈易背对着她的脸色顿时一黑,等到钻进了被窝,动作进行到半路时,他突然停了下来,撑着手臂居高临下的看着身下的女人。   宋嫤言浑身发热正迷迷糊糊的,察觉到他突然停了下来,有些迷茫的呢喃道:“……怎么停下来了?”   沈易定定的看着她,嘴角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来,“阿嫤,方浔去云南采风,带了个汽锅回来,我放在车的后备箱忘了带上来,你明天记得去拿回来。”   宋嫤言一怔,随后恼怒起来,伸手就挠了他前胸一记,“沈易,这种事为什么不早说,非要现在说么?”   她的指甲剪得短短的,施加的力气又小,抓在身上一点都不痛,反而有种瘙痒直刺心里,沈易的眸子飞快的一缩,像是凝聚了欲席卷万物的风暴。   他狠狠地低头咬在宋嫤言的唇上,“这是给你刚才的惩罚。”   宋嫤言脑子虽然有些昏昏沉沉的,可尚能左转,想了好一会儿才回过味来,原来他是在恼她刚才喝酒的时候转移了话题呢。   心里觉得他小气,嘴一张就用力的咬在了他的肩膀上,耳边只听到一声疼痛的呼吸声,继而被他加诸于身上的欲望彻底席卷。    ☆、汽锅鸡      沈易生日这天宋嫤言起得很早,起来时沈易还睡着,吃过早饭后她下楼去取晨报,顺路去地下车库取沈易昨晚说的汽锅。   她用沈易给的车钥匙打开车子的后备箱,借着车库的光线,她一眼就看见一个外形古朴,构造独特,肚膛扁圆的汽锅,揭开锅盖看见正中立有一根空心管,煮鸡汤时蒸汽会沿这根管子进入锅膛,经过汽锅盖冷却后变成水滴入锅内,成为鸡汤。   这就是闻名遐迩的建水汽锅,是建水出产的一种别致的土陶蒸锅,叫“汽锅”,专门用来蒸食物的,真是难为了方浔千里迢迢跨过大半个中国带回H市来。   宋嫤言拎着汽锅上楼,进门就看见沈易已经起床,正坐在沙发上看早间新闻,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碗她刚煮好的瘦肉粥。   “起来了怎么不换衣服,打过电话给你爸妈了么?”宋嫤言把报纸丢在沙发上,一面问,一面走进厨房。   沈易嘴里含了口粥,点点头模糊的“嗯”了一声,视线一直停留在电视屏幕上。   宋嫤言从厨房出来,又进了卧室,半晌后背着手走到他的面前,“沈易。”   沈易的视线被挡住,终于抬起头来看她,“怎么?”   宋嫤言看着他笑,他被看得愣了愣,片刻后失笑,“到底怎么了?”   “这个送给你。”宋嫤言背着的手伸到他的面前,手掌抓着个大红色的锦盒,长方形,长度比一般的笔长些。   沈易笑着接了过来,“生日礼物?”   他一面说话,一面将宋嫤言拉了过来安置在自己腿上,等她坐稳了,才伸手要打开手的锦盒。   沈易双手绕在宋嫤言的身前,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一只手轻轻一掀,锦盒就打开了,裹着红布的海绵中间躺着一支毛笔,竹管下的笔头笔锋尖如锥状,挺立而富有弹性,笔头圆浑饱满。   “素有‘毛颖之技甲天下’的湖笔,紫毫,中楷?”沈易有些诧异的看着她的侧脸。   宋嫤言侧了侧头,期待的看着他,“嗯,喜欢么?”   沈易将笔放回锦盒中去,“啪”的一声合上盖子,飞快的低头在她的脸上啄了一下,“喜欢,你送的我都喜欢,待会就用它给你画幅画好不好?”   宋嫤言抿着嘴笑,然后点点头,眼睛里尽是欢喜的光芒。   电视里的新闻再也没人去看,两人又腻歪了一下,宋嫤言出门去买菜,沈易也跟着起身去了书房。   宋嫤言买菜中途接到晏明月的电话,问要什么样的蛋糕,她想了老半天才道:“……还是你看着办吧。”   拎了大袋小袋从农贸市场出来,回到楼下等电梯时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大声的叫:“小舅母!你等等我呀!”   她愣了愣,随后慢吞吞的转身,还没来得及说话,怀里立刻就拱进了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她无奈的伸了伸手以免袋子碰到他,“阿茗……”   宋嫤言抬眼看见沈母从另一头走过来,身边的中年男人跟沈易有三分相像,想来就是沈父了,她的心里愣了愣,原来沈易真的是肖母多些,连带着肖似沈易的阿茗都是肖祖母更多些。   沈母见她有些发愣,好笑道:“怎么发起呆来了?都买了些什么菜,怎么那么多?”   “……哦、有鸡,有鱼……”宋嫤言回过神后忙应道,神色间仍旧看得出一丝紧张和不安。   电梯来了,四个人进了电梯,沈母细细的问着宋嫤言她和沈易的生活是否习惯有没有难处,宋嫤言也仔细的回答着,尽量的想让她放心,也许是沈母的语气平和,倒没让她觉得有不适。   门是沈易开的,门一开阿茗就扑到了他的怀里,沈易比宋嫤言稳得多,抱住他后问道:“吃过早饭了吗?”   阿茗点点头,“吃了。”   “吃了什么?”沈易又继续问道,等大家都进了门,又伸手“嘭”的一声关上门。   沈母跟着宋嫤言进了厨房,宋嫤言原说让她去休息,她却摆了摆手,“这样显得我是客人似的,让我帮忙,给你们做几个我的拿手菜。”   宋嫤言不再好意思说让她休息的话,一起忙碌着,偶尔说说话,倒也渐渐的能说到一起去,不再像刚开始那样心里紧张。   半晌阿茗跑了进来,“姥姥,小舅母,你们看小舅舅画的画!”   宋嫤言低头,看见他藕节似的小胖手费力的拿着画轴的两端,中间的画纸往下垂着,依稀看得清画纸上的图案,大片的田地和山峦,有耕田的老牛和老翁,有垂髫的孩童拖着柳条编的篮子站在田埂上,好一幅春耕图。   沈母夸了一句:“真棒,阿茗快去帮舅舅挂起来。”   阿茗又蹬蹬蹬的跑了出去,宋嫤言弯起嘴角笑了笑,沈母看了她一眼,见到她眼里的笑意,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歪着头目光有些闪烁。   快到中午的时候,晏明月带着陆廷和林钰跟南琛方浔他们是前后脚到的,都带了礼物,陆廷和林钰送的是书,南琛他们送的倒是一套新的话筒,只有晏明月道:“呐,我是空手来的,是因为我自认为我早就送了礼,我将我家嫤言送了你,抵得上未来几十年的生日礼物了。”   她一副理直气壮的的样子让大家都笑了起来,沈易失笑道:“对对对,以后你来,一定什么都不要带,你带了我也不敢收的。”   晏明月将蛋糕拎到厨房去放好,顺道帮忙,她似乎是天生的交际高手,不消片刻便同沈母混熟了,两个人话赶话的将厨房里的气氛带到了热闹的境地。   宋嫤言侧头看看她们,微微摇了摇头,笑着又将注意力放到手里刚泡发的香菇上。   香菇加盐轻轻揉搓洗去泥沙,和洗净后再砍成小块入锅氽过洗净挤干的鸡块及生姜、盐、葱等配料一道放入汽锅内盖好,然后汽锅置于放满水的比汽锅小些的汤锅之上,中间围了毛巾以便汽锅和汤锅更好的连接,也以免漏汽,然后再放到火上煮。   做汽锅鸡最好是用本地土鸡,而且鸡太大不行,太小也不行,太肥不行,太瘦也不行,肥太腻,瘦子又显腥寡,用刚要下蛋的嫩母鸡或和刚开叫的小公鸡最好。宋嫤言深谙此道,还特地在汤中放了枸杞和天麻,满打满算要做出一道滋补佳肴来。   过了两三个小时,等其他的菜都已经上桌了,汽锅鸡才慢吞吞的好了,宋嫤言将它放到桌子中央,锅盖一揭,浓厚的香味随着烟雾四溢开来,等烟雾一散,锅里微黄的汤液就出现在眼前。   沈易给大家舀了汤,由于汤汁是蒸汽凝成,鸡肉的鲜味在蒸的过程中丧失较少,所以基本上保持了鸡的原汁原味,方浔叹道:“我就说,带个锅回来给你是不会错的。”   宋嫤言抿唇笑了笑,沈易斜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是没想过这个锅我都没敢拎上办公室,走了老远去停车场放好又跑回去上课。”   原来方浔是将锅直接拿到学校去了,沈母哭笑不得的道:“你直接放到阿嫤那里去好了嘛。”   “……哎哟我怎么这么蠢,真是不好意思啊沈老师,让你差点被人围观。”方浔愣了愣,随后拍着脑门嬉皮笑脸的道。   他们说着话,和宋嫤言中间隔了个晏明月的程珮珈却一直都没做声,只是时不时就侧头看眼宋嫤言,眼里尽是好奇、惊讶和探究,甚至还有莫名的兴奋。   宋嫤言察觉到她的目光,侧头看她,压低了声音问道:“怎么这样看着我?”   “……啊?就是……”程珮珈愣了愣,随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可是她又飞快的看了眼宋嫤言身旁的沈易,触及他微眯的眼睛又急忙摆手道,“没……没什么……就是菜很好吃……”   语气颇为言不由衷,甚至夹杂着担忧和不解。   “……嗯?”宋嫤言似乎没想到她的回答会是这样,程珮珈的吞吞吐吐依旧让她觉得奇怪,可是到底不好追问,只好点了点头,“那就多带豆豆来玩。”   等到吃完饭离开始,宋嫤言送他们出去,程珮珈拉着她的手,几度欲言又止,半晌才憋出一句话道:“……要是、要是我们有事瞒着你……看在大家是饭友的份上……别太生气可以么……”   宋嫤言脸上的笑顿时一僵,“……什、什么?”   “你放心,绝对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大约……”程珮珈顿了顿,想想又比了比手指头,“大约就跟沈易偷吃了东西然后跟你说他没吃一样。”   宋嫤言顿时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大事,有什么好生气的。”   虽然她和程珮珈见面的次数不多,可是却能感觉得到她的性格和晏明月颇为相似,否则也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相比较之下宋嫤言同南琛和方浔倒少了些熟稔,虽然也能说笑,却不如和程珮珈说笑时自在随意,沈易将她的行为归结为自发性的自我保护,在遇到陌生人时自动的进入到保护套里去,有礼有节却少了亲热。   只是宋嫤言依旧觉得有些奇怪,她隐约觉察到程珮珈真正想说的话并不是这个,于是回屋后她就问沈易,“……你说她是想说什么?”   沈易的目光闪了闪,沉吟了一下才道:“睡醒觉了我告诉你。”   此时宋嫤言正要午睡,闻言就“哦”了一声,心想不会是什么大事,于是闭上眼睛恍恍惚惚的睡了过去。    ☆、腌笃鲜      宋嫤言并没有能听到沈易说要告诉她的事。   本来午睡时就已经过了平时午睡的时间,只是她素来休息日时习惯了午睡才躺在了床上,可也许早上太累了,宋嫤言这一觉睡得人事不知,醒来时沈易已经出门去了。   宋嫤言挠挠头出了房间门,看见沈母正坐在露台的推拉门边的墩子上晒太阳,沈父坐在沙发上翻着报纸,阿茗坐在地毯上翻大本的杂志看图画,电视机的声音放得低低的。   见到她出来,沈母招了招手,“阿嫤醒了?来,晒晒太阳。”   有阳光透过玻璃门和敞开的门口,从露台处一路洒落进屋子里,宋嫤言走过去坐在沈母的身边,小声问道:“阿姨,沈易呢?”   “他去学校开会了,电话一来就走了,那时你还睡着呢,没让他喊你。”沈母伸手捋了捋她的头发,温声的解释道。   宋嫤言点了点头,和沈母另找了话题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中途沈父去厨房洗了水果切了果盘过来,还细心得替沈母将橙子的皮剥了。   宋嫤言半是说笑半是羡慕的笑眯眯道:“我说沈易平时对我好呢,原来都是有榜样的。”   沈母挑了挑眉,看了弯腰去和阿茗讲悄悄话的沈父一眼,笑了笑,并没有接过话茬。   晚上吃饭前沈易终于回来了,进门时连话都懒得说,只拖着脚步坐到饭桌前,宋嫤言按捺不住心里的担忧,揣摩着他的脸色问道:“怎么了,回学校去有不顺利的地方?”   沈易愣了愣,然后摇了摇头,“那倒没有,不过……”   他顿了顿,神色间的无奈浮了上来,“不过……我明天得去B市参加华人应用心理学大会,不能在家陪你了。”   宋嫤言闻言笑了笑,给他舀了一勺红烧豆腐,“说什么呢,本来也没绑着你在家,当然要先忙工作。”   沈易笑着点了点头,听到父亲问他:“怎么这么突然,不是该提前好些日子准备的么?”   “哦,原来定了要去的陈老师昨晚突发心肌炎住院去了,学院那边就让我顶上了。”沈易咽下口中的米饭,叹了口气解释道。   宋嫤言听了有片刻发愣,等听到沈母说:“你们啊,都是工作起来不要命的随便熬夜,多的是积劳成疾,到时候命都没了,研究成果怎么享受得到?”   宋嫤言回过神来,颇有些担忧的看了几眼沈易,等沈易悄悄对她递来个安抚的眼神,才微微笑着别开了眼。   沈母还在唠叨儿子和丈夫,她早已在几年前办理了内退,搞了一辈子的研究,有过多少辉煌的时刻,受过多少的赞誉和推崇,最后还是想要放下回归到含饴弄孙休闲度日的寻常日子里去。   沈易让父母带着阿茗再多住一天,希望明天能让宋嫤言顺便见到大姐和姐夫,也让他们见见宋嫤言。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手掌牢牢的抓着宋嫤言的四根手指,好似想要以此给她足够的勇气而又不能做得太明显。   宋嫤言有些犹豫,可是沈母却拍板应了下来,“好好好,你放心去出差,我们会替你照顾好阿嫤。”   第二天一早沈易就离开了家,宋嫤言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装作还没睡醒,他俯身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记,“装睡可不是好孩子该有的习惯。”   他的声音还带着清早刚醒过来时的磁性和慵懒,低低的传进她的耳膜,又轻轻的拂在她的脸上,让她的心不由自主的抖了抖。   宋嫤言颤巍巍的睁开眼,脸上红扑扑的一片,声音糯糯的,“……沈易……你欺负人……”   “你还和阿茗一样小么?好意思说我欺负你……”沈易笑着张口咬了一口她的鼻尖,忍不住调笑道。   宋嫤言的脸又红了几分,顿时不好意思起来,沈易见她如此也没再逗她,又亲了她一口,温声交代道:“我走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要注意安全,千万别随意给人开门,晚上记得将门窗锁好,记得了?”   “记得了。”宋嫤言乖巧的点点头,然后嘟囔道,“你才去三天,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沈易笑了笑没反驳她,而是突然道:“我姐她喜欢吃杭帮菜,你会做么?”   宋嫤言眨了眨眼睛,想了想才反应过来他在担心自己,于是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应承道:“你放心,我应付得来的。”   沈易听到她的保证,又仔细的看了看的眼睛,半天才点点头,临走却仍旧不放心,“要是……我知道你不可能和每个人都处得来,要是你和她气场不和,就算了,反正以后你也不是和她过日子。”   他当然想宋嫤言能和家里每个人都相处得好,但是如果实在不行,那他也不多做强求,免得大家都不好过。   宋嫤言笑着摆了摆手催他走,等他走了之后,一个人躲在被窝里,突然就觉得三天变得漫长起来,她心里愣了愣,原来他才刚走,她就已经开始想念。   傍晚时沈容和丈夫来接阿茗,一进门她就拉着宋嫤言打量了一圈,笑着问道:“阿嫤今年多大了?”   “过了今年的生日该二十八了。”宋嫤言腼腆的应着,心里虽有忐忑,但却没有胆怯,沈易的姐姐比他的母亲给她的压力感要小得多。   沈容听了之后啧啧了两声,笑道:“水葱似的小姑娘,怎么就便宜了阿易这头老牛呢。”   宋嫤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心里不由得想像沈易听到这种话会是什么表情。   寒暄过后大家一起吃饭,餐桌上有一道腌笃鲜,是宋嫤言听了沈易的提点后特地准备的,恰好是一道出名的杭帮菜。   将五花猪肉洗净切块焯去血水,咸猪腿肉洗净切块,春笋去壳切成滚刀块,一起入砂锅加姜片、料酒和清水大火烧开,后改用中火慢慢炖一个小时,待汤色乳白、肉酥笋香时加些葱花,若是不够味可加些盐调味。   腌笃鲜口味咸鲜,汤白汁浓,肉质酥肥,笋清香脆嫩,鲜味浓厚,历来受到很多人的喜爱,各样材料调料比例得当的话,又轻易不会做坏。所以沈易一说杭帮菜,宋嫤言头一个就想到它。   沈容觉得很惊讶,“早听说你手艺好,可没想到会这样好,我这个弟弟真是有福气。”   宋嫤言笑着谦虚了两句,就着腌笃鲜的香气,席间的气氛一直都很好,即便沈易不在。   到后来他们回去时,宋嫤言送到门口,沈容和沈母拉着她的手道:“等阿易回来,让他带你回家来,认认路以后有空你就回家来吃饭。”   宋嫤言笑着点头,看着她们走远,回到屋里关上门,再环顾一圈室内,竟生出些她已经成了沈家的一份子的感觉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我又回来啦……因为家有丧停更了一周,还留在这个坑里的小天使我先谢过了(╯3╰) 宋嫤言:作者你出来,说好的沈易要和我说的事呢? 作者菌:哦不好意思啊,字数太多写不进去了,说好了更一章的,做人要有原则╮(╯_╰)╭ 宋嫤言:原则你个球球→_→听说是惊喜啊⊙▽⊙ 作者菌:谁给了你这么大希望的-_-||你猜他会告诉你什么╮(╯_╰)╭ ☆、党参鸡汤      沈易去出差离开三天,这是他和宋嫤言在一起之后的头一回,以前不在一起时好些天没见他一面也不觉得有什么,在一起后突然分开,反而让宋嫤言觉得无所适从起来。   觉得有些难过,不是心里的难受,而是突然就觉得好像一天没什么事可做了,每天就眼巴巴的等着她晚上他得空了打个电话来,见不着人能听听声音也好,这种感觉是连之前清明她回A城那次都没有的。   好不容易等到沈易能回来了,宋嫤言接到他的电话说上飞机了的时候,心里的欢喜一阵一阵的,几乎要长了翅膀飞出去。   沈易到家的时候是晚上九点多了,宋嫤言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屏幕,却支着耳朵全神贯注的听着门口的动静,所以门口的钥匙声若隐若现的传了进来时,她立刻就跑了过去。   沈易似乎对她的出现有些惊讶,可是瞬间的惊讶过后就又笑了,只是他没跟她说话,而是用手指了指自己手里的耳麦。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伸手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箱,跟在他的后头进屋,听到他对着耳麦说:“我才刚到家,你们等等我开个电脑,你们先聊。”   说罢他就钻进他那间小工作室去了,宋嫤言约摸知道了他该是有什么活动,于是便笑了笑,转身进了厨房。   晚上熬了一锅党参鸡汤,整鸡宰杀洗净切块后入沸水焯净血水,捞起放入装有温水的砂锅中,放入枸杞、党参、大枣和调味的姜片和葱段,大火烧开后撇净汤沫,转小火慢炖两个小时,出锅前加盐调味。   原本汤就是打算让沈易回来后能喝一碗的,宋嫤言特地少放姜片,最后还用一个馒头将浮在汤面上的黄色的油吸走。她现在开火把凉了的汤加热,好了之后就去叫沈易。   走到门口,宋嫤言抬手想要敲门,手刚碰到门,门就被推开了一条缝,她心里笑他怎么那么不留心,要是泄露了秘密怎么办。   正想说话,就听到里头传来了沈易的声音,“……那首歌的词最开始的时候不是写给永安帝和萧皇后的……是写给这本书的作者的……灵感的源头是有一天我在门外看见她,早上太阳很好,她抱着一束花,低头用脚去逗猫,我还记得她那天穿了浅蓝绣海棠花的中袖上衣和雪纺的七分裙裤还有白色的平底鞋,猫是银灰色的美国短毛猫……”   宋嫤言心里一顿,沈易说的话莫名的熟悉,总觉得这个画面像是曾经在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出现过。   她不由自主的就继续听了下去,沈易道:“是,《永安帝赋》的作者我认识……开始时不知道……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啊……是在、是在我录到他们在王府说到酥山的时候,我记起她曾经说过,然后还搞了冰淇淋,她以前从不吃冰淇淋的……不、她不知道我知道这件事,她只知道我玩配音……感觉啊……感觉就像知道了一个别人不想告诉你的事,有点微妙……”   宋嫤言终于明白过来沈易在说的是什么了,她也终于想得起,自己有一件浅蓝绣海棠花的中袖上衣,他说的那一身装扮在她的身上出现了数不清多少次,毛球就是那只银灰色的猫……   可是他早就知道堇颜就是她,为什么又从来不问?   宋嫤言脑子一乱,又突然想起好几次他面对着自己意味深长的表情,尤其是他发现自己听《永安帝赋》的广播剧时的欲言又止,自己也好几次觉得里面有个声音很熟悉,还有前几天他生日时程珮珈说的奇怪的话。   他早就知道,可是却不问任何问题。   她突然有些生气,可是她又有什么好生气的呢,他虽然不说穿,可是她自己也没有坦白告知啊……   宋嫤言愣愣的站在门口,只觉得自己像是钻进了死胡同里,知道自己不该也没理由生气,可是又偏偏觉得哪里不对。   她的手突然碰到门,门“吱呀”一声就被推开了,沈易听到声音,脊背猛的一僵,回过头就看见宋嫤言几近面无表情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他立刻就反应过来,她全都听到了。   沈易心里叹气,本来想好好跟她说的,却没料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知道,那她会不会觉得自己骗了她?   “阿嫤……你听我说,那天我本来想等你睡醒了就告诉你的,可是又有工作,所以……”沈易摘下耳机,站起身来。   宋嫤言忙伸手阻止了他欲要走向自己的动作,“沈易,你等等……我现在有点不高兴,你让我一个人静静……”   她说完就要走,可是刚转身就想起自己原本的目的,于是干脆背对着他道:“本来是来叫你去喝汤的,热过了,你趁热喝了休息。”   说完这句话,宋嫤言脚步有些虚浮的走回房间,随着一声“嘭”的关门声,沈易彻底看见她的身影了,忍不住扶额叹了口气。   他转身匆匆的以有突发事件为由下了线,心里有些懊恼,如果今晚没上这场茶话会就好了,那样宋嫤言就算知道了也不至于是这个反应。   加了党参和枸杞的鸡汤颜色微黄,汤味浓厚鲜甜,香味一直传进鼻翼,沈易却提不起精神来,用勺子慢慢的搅着碗里的汤,思绪变得有些恍惚。   他一直都知道宋嫤言不容易相信别人,也难以放下戒心,她甚至最讨厌就是做被狗咬的吕洞宾,还有就是讨厌不被信任的感觉,同样的,她对一个人越是在意越是好,对对方的要求也就越高,他隐约知道自己这种无意的隐瞒是不是已经在一定程度上对她造成了伤害。   沈易担心了许多,却从不觉得自己当初决定不告诉她这件事的决定有错,他只认为自己错在没有好好的跟她说,说我知道你就是堇颜我刚好配了你的小说了。   他喝完汤后去洗澡,洗好了就回房,跟往常每一次一样。   宋嫤言正坐在床尾的沙发凳上,见他进来,就抬起头看着他,定定的看了许久,才道:“你不需要解释什么吗?”   沈易愣了愣,然后点点头道:“我想告诉你的你都知道了,我很抱歉,没有好好的跟你解释。”   “……你不觉得你有错?”宋嫤言听了他的话后,先是要点头,可是又突然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皱起了眉问道。   沈易又是一愣,“错?什么错?”   宋嫤言不说话,沈易隐隐感受到了她身上的低气压,于是又解释道:“我不是故意不告诉你我发现这件事了的,不说是因为我觉得没必要,你从没提起过,我以为你并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写小说这件事。”   “我为什么不想别人知道,这件事很丢人么?”宋嫤言立刻反问道,“以前我们没有在一起,你不说就算了,可是现在呢,是不是程珮珈不说,你根本就不会有那一句睡醒了告诉你的话?”   沈易还没回答,宋嫤言就又说开了,“难怪之前我觉得你有些怪怪的……”   她将自己所有的觉得疑惑的细节全都倒出来,这一切的疑问在这一瞬间都有了同一个解释。   “这件事很重要么?”沈易被她突然爆发的怒火惊了一下,随即而来的是强烈的疑惑,“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都需要自己的空间,你有疑问,为什么从来不问我,你不问我怎么知道你想知道?”   他的语气仍旧和平时一样平和,声音也一如既往的好听,只是在这一刻,他的每个字都在挑战宋嫤言的底线和神经。   她提高了声音飞快的道:“空间空间,借口罢了!我不问你就可以不说,也就是你觉得夫妻伴侣之间可以互相隐瞒咯?那是不是以后你去外面找女人,只要我不问,你就可以为所欲为把我当傻子?”   “阿嫤!”沈易听到她最后一句话,尚算平静的情绪也被挑起了火气,语气陡然变得严厉,“你这是在说什么混账话,这种事是可以乱讲的?”   “乱讲?”宋嫤言丝毫不害怕他的怒气,仍旧高声的道,“小时偷针大时偷金,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谁知道以后会如何,沈易,这件事上,我不计较你没说这件事的行为,但是你的态度很有问题!”   “……我的态度有什么问题?”沈易看着她因为生气而涨红了的脸,心里叹了口气,语气忍不住放软了些。   宋嫤言却丝毫不为所动,呵呵的冷笑了两声,“没问题?你觉得没问题是么,那就没问题罢。”   她说完之后就大步的往房门口走去,路过沈易时嫌他挡道,伸手猛的推开他,出门进了隔壁的客卧,又“嘭”的关上了门。   沈易站在原地,一时间竟傻眼了,怎么好好的突然就变成这样呢? 作者有话要说:  PS:哦终于吵架了╮(╯_╰)╭ 老板娘:不是惊喜也不要吵架吧,作者你粗来我们聊聊人森。 作者菌:惊喜?老板娘,那不符合你受过伤的人设→_→ 沈老师:你确定不是因为要七夕了而你是单身狗? 作者菌:hhhhh汝之蜜糖彼之□□懂不懂? 沈老师:妈哒我不想懂(ノ=Д=)ノ┻━┻ ☆、洛神花茶      这一场争吵爆发得突如其来,也结束得突然,围绕的问题也只有芝麻大小,至少在沈易看来是这样的。然而这晚吵完之后,宋嫤言就单方面的开始了冷战。   可是说是冷战,也就是不和他说话而已,一日三餐照常供应,只是水准比平时低了许多,再不样样精心搭配,最明显的就是该放姜片的变成了放姜丝,还是一放一大把。   沈易只觉得苦不堪言,这些日子下来他早就习惯了宋嫤言在身边的生活,哪怕是晚上睡觉,一个人若是抱着他喜欢的人睡惯了,你再让他去抱枕头,总是会觉得自己很凄凉的。   宋嫤言却并不在意他的感受,仿佛一门心思要让他知晓自己的错误,最好还能吃些苦头。   为此,这些天宋嫤言除非必要,不和沈易多废一句话,连刚认识的时候都没这么冷淡过,沈易刚开始还寄希望于她能自己消气,可是三四天过去了还是这样,他就忍不住慌了手脚。   中午休息时他提早回了办公室,办公室里只有林老师一个人,见他突然回来,奇怪道:“怎么那么早来了,不像你风格啊?”   沈易脸皮僵了僵,“呃……没、没事……其他人呢?”   “休息室去了。”林老师指了指隔壁的方向,“几个女人一起聊天吵的慌,我还是一个人待着的好。”   “这样……”沈易点了点头,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前,拿了支笔转了转,心里的烦躁一阵一阵的,“林老师,请教你件事……”   “嗯?”林老师愣了愣,然后询问似的看过来,“怎么?”   沈易犹豫了片刻,神情十分的挣扎,“就是那个……你和嫂子吵架了会冷战么?”   林老师愣了愣,“会啊,不过都不过夜,当天的问题当天解决最好。”   沈易一怔,顿时有些讷讷,“那……嫂子很生气的时候,你怎么……”   “你……不会是和小宋老板娘吵架了吧?”林老师终于发觉他的不同寻常,皱了皱眉,随后恍然大悟的问道。   沈易立刻觉得有些尴尬,可是又不好意思否认,于是便期期艾的点了点头,“是有些争执……”   于是他将事情的始末说了一遍,林老师听完之后摇了摇头,无奈的笑了笑,“这种事你顺着她来不就好了,更何况她要是不着紧你,哪里会跟你说这些话,你当时就该赶紧道歉写保证书怎么都好,先把人哄回来了再说,道理什么时候不可以讲,非要吵得七情上面的时候讲?”   “可是我觉得这不是什么大事,我觉得彼此有些空间才好,不至于那么快审美疲劳。”沈易紧锁眉头,嘴唇抿得紧紧的,脸绷得像块砖头一样冷硬。   林老师又笑,“既然不是什么大事,为什么你就不顺着她,让自己好过些不好么?你对她的喜欢还比不上你所谓的原则和道理?”   沈易又一怔,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却哽在了喉咙。   “两个人吵架,她不退你不让,相持到最后就是她的心冷了,你也没什么好处,你是搞心理学的,不可能不知道这个规律,只是当局者迷罢了。”林老师意味深长的笑了笑,“说到底,还是年轻啊……”   春天的风从门廊外经过,也从办公楼后面的榕园经过,带起了树梢的“沙沙”声响,沈易独自坐在椅子上,脑海里不停的闪过宋嫤言那天晚上说想要静静时的表情。   有难过,有不解,有悲伤,甚至还有失望,这些他当时没有仔细想的微小表情逐一在此刻放大,渐渐占据了他的所有脑细胞。   下午下课后他回到私厨,进门时看见宋嫤言正坐在桌边玩着拼图,是她之前买的一个苏州园林的立体模型拼图。   店里除了晏明月和陆廷林钰外没有其他人,他犹豫了片刻,深吸了口气,还是走到了她的面前,“阿嫤……”   宋嫤言那些拼图的手抖了抖,拼图掉在了桌上,她也不捡,只是抬起头淡淡的问了声:“有事?”   “我……”沈易看着她冷淡的面色,立刻变得有些踌躇和退缩,“我……我觉得我们需要谈谈。”   出乎他意料的,宋嫤言很爽快的应了下来,“好啊,我们谈谈,谈什么?”   沈易垂了垂眼,坐了下来,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攥成拳,“关于那天的事,我承认,我存心隐瞒了我知道的事,是我错了……”   “不!你没错!”宋嫤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高声道,“你哪里有错!沈易,你根本不知道我在在意什么,更不知道为什么我会生气!”   沈易愣了愣,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宋嫤言,“我知道,你不就是觉得我隐瞒的行为让你生气么,可是阿嫤,先不说我是不是成心的,隐私权我总该有的吧,我并不觉得我有什么错了。”   宋嫤言被他一句话气得说不出话来,她用力的闭了闭眼,又睁眼看着他,“沈易,隐私权是每个人都有的,但是……你的态度很有问题,我和你的关系还比不上它,这让我觉得……”   她顿了顿,也许是太难过,也许是太生气,她的眼眶顿时就红了,仰起头看向他道:“沈易,我以为我们能走到最后的,可是现在……我不敢确定了,你是没错,可是你连哄都不肯哄我一下,我……”   沈易看着她怔了怔,心里一酸又一痛,不由自主的伸手去碰她的脸,语气慌乱起来,“阿嫤你别哭……别哭……”   宋嫤言别开脸,身子往后侧离他远了点,“沈易,你告诉我,是不是以后有什么事我不问你就不会告诉我,哪怕是和我有关的?”   沈易讷了讷,心里的坚持已经开始松动,宋嫤言继续道:“我这个人最讨厌被欺骗被背叛,即便是打着为我考虑的旗帜说出的所谓善意的谎言,沈易,你讲隐私权,那我也要和你讲知情权,好像……我们的三观不合啊……”   沈易猛的愣住,“你……你是要和我分手么?”   他的语气惶惶,像是恋情将要结束又舍不得对方的小姑娘,忙用力的拉过宋嫤言的胳膊,“不可以!你快把话收回去!求你了……”   陆廷和林钰都大吃一惊,想要去劝架,却被晏明月一把摁住,“别过去!”   “可是……”林钰有些犹豫,扭头看了一眼那边的状况。   晏明月把他们拖到角落里,去将打烊的牌子挂了出去,又拉上窗帘不让外面的人看见里面的状况,做完这些事回来后才十分淡定的道:“他们吵不散的。”   林钰愣了愣,“明月姐你怎么知道?”   “他们只是在说一个点,并没有翻旧账,也没有语出伤人,怎么会散?”晏明月施施然的笑着,“别担心了,跟我一起去煮壶洛神花茶吧,说完话了口渴,该喝口茶润润喉的。”   那边的宋嫤言被沈易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懵,随后挣扎起来,“沈易你放开我!”   “不放!”沈易急得眼睛都红了,咬牙切齿的道。“宋嫤言,谁教你这样始乱终弃的,你就这样随便决定我们的关系么?”   宋嫤言一听,火立刻就上来了,她想伸手去挠他,可是又狠不下心来,只好忍着气压低了声音怒道:“沈易!你……你……”   她“你”了几下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片刻后眼泪竟然哗啦的涌了出来,“沈易!你个混蛋气死我了……气得我脑壳疼……”   沈易一愣,电光火石般想起她曾经受过的伤,一时之间什么都变得不再重要,心里的怒火迅速被恐惧代替,他忙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伸手去摸她的后脑勺,“对不起对不起……哪里疼?怎么疼?我们去医院……”   宋嫤言吸了吸鼻子,不说话,也不肯起身,沈易见她仍旧不像消气的模样,于是忙道:“阿嫤,我都答应你,以后什么都告诉你……只要、只要你答应我,不会离开我……阿嫤你是要我的命么……”   “你胡说什么呢!”宋嫤言一惊,抬起头来骂了一句,却在看见他恐慌的眼神时一哽。   沈易听到她像平常嗔怪似的语气,眼睛顿时一酸,忙将脸埋在了她的肩窝里,语气有些潮湿又有些艰涩,“阿嫤,不要离开我,不许说分手……就是死,你也要死在我的后面……”   宋嫤言狠狠地一愣,像是感受到了他的害怕和脆弱,于是伸手搂着他弯下来的腰身,“沈易,我答应你,可是你也要记得答应我的事,我们要彼此信任才能好好的。”   沈易点了点头,静默了片刻后抬头直起了腰,捧着她的脸轻轻的摩挲着,像是抚摸着失而复得的宝贝。   此时晏明月端了茶过来,“说完话了?喝口茶吧,等下就能吃饭了。”   红色的洛神花茶,用洛神花、茉莉花和素馨花一起煮的,有些酸甜的口感,又有茉莉花清香的香气,很适合春天的时候喝。   沈易给宋嫤言倒了一杯,宋嫤言端起来抿了一口,说久了话而干渴的喉咙很快就分泌出了津液。   “你的头……还疼不疼?”沈易打量着她,忍不住担忧的问道。   宋嫤言一愣,她刚才只是被他气得难受而已,没想到沈易会以为她真的头痛到现在,于是“哼”了一声道:“你以后少气我就没事了。”   沈易忙不迭的点点头,讷讷的应是,待看到她脸上露出了笑容时才松了口气。   他在心里暗道,果然还是顺着些的好,林老师说的对,她开心了自己也能舒服,两个人过日子怎么可能非黑即白的算个一清二楚,既然他爱她,怕失去她,那些什么原则也就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作者菌:沈老师你快告诉我,你是不是被下了降头,为什么会这样!这种反应不是小女森才有的咩→_→ 沈老师:你这种单身狗不会懂的,拒绝告诉你→_→ 作者菌:hhhhhh你好样的(ノ=Д=)ノ┻━┻ ☆、流沙包      这场争吵就这么过去了,沈易觉得问题解决了,又可以继续高枕无忧了,于是放下心头大石后吃吃喝喝得眉飞色舞起来。   宋嫤言却不,在和好后的那个晚上,她用目光长久的追随着沈易的身影,充满了探寻的意味。   沈易的反应太过出乎她的意料,也与他的性格还有年龄身份大相径庭,宋嫤言从未见过他有这样大惊失色的时候。   沈易很快就察觉到她的目光,先是疑惑的看着她直到她不自在的移开目光,后来干脆就坐到她的跟前来,捧着她的脸笑问道:“你这样看着我,是因为前几天没正眼瞧我,现在想我了?”   “走走走,自恋什么……”宋嫤言目光闪了闪,做出不耐烦的模样挥开他的手,“像个小孩子一样……”   “因为我爱你啊。”沈易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   宋嫤言一怔,这还是她第一次听到沈易说“爱”这个字,他最多只说过喜欢她而已。   可是再看沈易,眉目舒朗,没有一丝的烦恼或是纠结,他似是想通了关窍一般,极认真的看着宋嫤言的眼睛,“阿嫤,喜欢有时候等同于欣赏,可是爱却包含了责任,我爱你,所以会将你纳入我的未来,再不会发生这样的争吵。”   宋嫤言抿了抿唇就要说话,沈易却飞快的补充道:“所以我也希望你能接受我的所有,包括我莫名其妙的固执和幼稚。”   她忍不住失笑,斜着眼挑了挑眉峰,“你就是提前给我打预防针,说不定下次还跟我这样置气呗?”   “……唉,竟然被看出来了。”沈易笑嘻嘻的将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在她身后轻轻推着她往房间里走。   进了房间宋嫤言就被他推着倒向了床上,然后他自己也仰面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宋嫤言翻了个身,手肘支在床上托着腮帮子,好奇的看着沈易,良久后开口问道:“沈易,你在怕什么?”   “……嗯?”沈易愣了愣,偏头看进她的眼里,看到那里有着似乎洞察一切又温暖柔和的目光,仿佛是一种有生的力量。   宋嫤言就也这样静静地看着他,看到他的目光从怔愣到沉思,再到柔软。   沈易两手交叠在脑后,目光从她的脸上挪开再次望向天花板,明晃晃的灯光照在他的脸上,将他长长的眼睫毛投射出浅浅的阴影。   “害怕啊……”宋嫤言听到他轻轻的开口,一出口即像是叹息,“我怕你真的离开了,我已经老了,不想不敢不愿意承受失去所爱的痛苦,在我年少的时候爱过一个人,却不懂得争取,到了如今,我怕……我每一天都战战兢兢,有一天会因为我的不小心,把那么好的你弄丢了……”   宋嫤言狠狠地一怔,随后竟长长的叹了口气笑了起来,沈易吃惊的转头看向她,一时间竟不明白她在想什么了。   宋嫤言低下头双手环抱住他,将额头抵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平稳有力的心跳,喃喃的开口道:“我也怕呢,年少时喜欢的人因为不懂经营和维持而分开,喜欢你这些年因为害怕而闭口不言,好容易有了今天,我怎么舍得走……沈易,你真是个傻子……”   “……是么?”沈易抬高手臂环着她的腰,另一边手轻轻的抚摸着她的脊背,她的呼吸和缓的传入他的耳内,让他心里原本隐隐约约的不安在一瞬间消失。   宋嫤言低低的笑出声来,“当然是,都说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不过都是……心有挂碍罢了。”   沈易愣了愣,突然脱口而出道:“阿嫤,你以后对我发脾气吧,不要总是一直笑……”   他的话奇奇怪怪的,宋嫤言却奇异的领会到了他的意思,眼眶忽的一热,又拼命忍住,然后推推他的胸口,“你真是有毛病,对你笑还不愿意了,非要我恶声恶气才好么?”   沈易微微低了低头,看见她眼尾疑似水迹的亮光,笑了笑,陡然说起了另一件事,“阿嫤,我明天要去答辩。”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抬头疑惑的看着他。   沈易的笑容愈发明亮了,“明天过后,你或许就是副教授夫人了。”   “……我还没嫁给你呢。”宋嫤言怔了怔才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忍不住出言反驳他,说完以后脸红了红。   沈易笑笑,伸手掐了掐她的脸,主动解释道:“上个学期就申请了,没敢告诉你,就怕没评上丢面子。”   “跟我你还说丢面子这种话?”宋嫤言半支起身子,手指点着他的心口,斜着眼似笑非笑的反问他。   沈易忙讨好的笑笑,手却不安分的搭上了她的胸口,“这不是我先前想错了么,你别和我一般见识。”   宋嫤言“嗤”了一声,翻身滚离他的怀抱,“既然明天要去答辩,那你还不赶紧睡?”   沈易又笑笑,挪了挪身子,伸手关了灯,转身从背后拥住宋嫤言,像他们一直以来的那样交颈而眠。   第二天早上沈易起来,闻到一股蒸包子的香味,愣了愣,随后叼着牙刷去厨房看,宋嫤言看见他,忙摆了摆手,“快去刷牙,别磨蹭了。”   他三下五除二的洗漱后换好衣服,宋嫤言已经将早饭摆好在餐桌上,笑着招呼他道:“快来吃,流沙包要趁热吃才最好吃。”   沈易愣了愣,“怎么一大早就做流沙包,很早就起了?”   制作流沙包,要将面粉、酵母和泡打粉加牛奶揉成光滑的面团后饧好备用,咸蛋黄蒸熟,用刀背碾碎,加糖、少许牛奶和黄油混合调匀做馅心,然后把面团搓成长条状,分成几等份,用手压扁。将馅料放在面皮中间,捏紧收口,收口朝下排列在蒸屉上,发酵至两倍大,上冷水锅,中火蒸十分钟后关火,再过三分钟后才开盖出锅。   步骤有些麻烦,所以沈易才会有此一问,宋嫤言却颇不以为然,“煮粥的时候就把馅心顺道准备了,蒸包子的时候还能顺便炒个鸡蛋,有什么麻烦的。”   她一面说,一面夹了个流沙包放到沈易的碟子里,沈易用筷子一夹,洁白完好的流沙包就从中间一分为二,包子里面黄色的馅心就流了出来。   夹起咬了一口,馅是流质的,口感软绵香甜,尤其是沙沙的内馅,香甜十足,唇齿留香,口感很特别。   宋嫤言只做了四个流沙包,每个比半个拳头大不了多少,她自己只吃了一个,余下的三个通通留给了沈易,然后一面就着炒鸡蛋喝粥,一面嘀咕沈易,“这都什么习惯,拿起来咬不就好了,还要用筷子夹开,浪费啊知不知道。”   “……烫。”沈易吃着包子,口齿不清的回了一个字,惹得宋嫤言撇着嘴白了一眼。   沈易吃完早饭,打了个不出声的饱嗝,然后和宋嫤言一道出门,她去私厨开门,他去学校开始工作,新的一天就此拉开序幕。   因为早上的早餐吃了流沙包,宋嫤言于是决定今天在私厨也提供流沙包。   她背着环保袋去了农贸市场,穿梭在摊贩和主妇们中间,挑拣着最新鲜的还带着泥土气息的食材和应季的蔬果,然后带回厨房中,不需要太多的处理就能得到最原始的美味。   在开私厨之前,宋嫤言鲜少会光顾市场,嫌弃它太脏,还有难闻的味道,熙攘的人群也太吵闹喧哗,宁愿多花些钱去超市选购速冻的生鲜。   然而久居于钢筋水泥的城市丛林中,人们已经甚少能看见柳条抽芽、大雁南飞的景象,宋嫤言和很多人一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直到有一次她为了买新鲜的莲子踏足菜市场,她用同样的方法煮过放了新鲜莲子和泡发莲子的莲子羹之后,她才发觉,原来不管空间和技术如何更改。自然的节奏规律也从未改变。   那些在超市里买回来的反季大棚蔬菜,无论她的厨艺有多好,都做不出熟悉的味道,而菜市场里带着泥土气的果蔬,只是用了最简单的方法和配料,就能轻易的将记忆里的鲜甜唤醒。   从此,私厨如非特殊情况,提供的总是用当季新鲜食材制作的符合季节和天气变化的食物,轻易不做更改。   沈易中午过来吃饭,看见白板上写有“流沙包”三个字,会意的笑笑,然后问宋嫤言:“还有么?给我一个?”   “厨房,自己去拿。”宋嫤言正埋头拼着还没拼完的拼图,头也不抬的应道。   沈易两只手指捏着一个包子走出来,迎面碰上晏明月,被她取笑一番才来到宋嫤言面前。   他一面吃一面交代今早的事,“答辩完了,过了,等任命下来我可能会忙些。”   “哦……”宋嫤言听了不为所动,依旧埋着头小心的粘好湖心亭的围栏,简短的发出个单音节表示自己知道了。   沈易愣了愣,似乎并没想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自己的地位好像有降低的趋势,心里顿时就叹了口气。可即便再不服气,他也还是摸了摸下巴坐到一旁去,侧着头看她低头认真的模样。   这一天阳光很好,他想起小区里的樱花已经渐渐凋落,落在地上让人颇有些遗憾,可是不管花开花落,有宋嫤言陪着他去看,竟也不甚在意那花好不好看了。 作者有话要说:  PS:沈老师听说今天过节要发狗粮,所以他派了作者粗来(⊙﹏⊙) 其实很奇怪,我每次看到这章,都会想起我一个老师,“我一评就过了,就在今年刚刚的事。” 真是蜜汁骄傲,并且我们当时比他还兴奋╮(╯_╰)╭ ☆、红豆薏米水      日历上的时间一天天往后移,到了四月末的时候,H市进了雨季,一阵大一阵小的雨缠缠绵绵的下了一天又一天,气温也渐渐摆脱了初春时的冷意,突然就温暖起来。   气温的冷暖交替加上雨水,使得空气里的水分满得快要溢出来,甚至能轻易闻到水汽和雾气交织形成的味道。家里的抽湿机日夜不停的开着,宋嫤言连门窗都不大敢开,生怕屋内的水汽越来越多。   饶是如此,屋里的地板上仍然免不了潮湿,阳台的玻璃推拉门上蒙了一层白茫茫的水雾,让人轻易看不见外面的景象,就连沙发上都感觉有些湿润湿润的。   宋嫤言生在南方也长在南方,最厌烦的就是这样的回南天,总觉得整个人都是重重的,做什么都有些提不起精神来。   屋里的地板湿哒哒的,尤其是门口,她抱了一堆的报纸像在私厨那样往地上扑着,扑了一层又一层,一面扑一面冲沈易抱怨,“房子大有什么好,扑报纸都嫌报纸不够。”   沈易歪着身子坐在沙发上,用手支着头看着她苦笑,“难道还能为了省报纸就不住了么?”   宋嫤言站起身撇了撇嘴,坐到他的身边叹了口气,“累死我了……”   “躺下,我给你揉揉。”沈易一面说,一面勾着她的脖子将人往自己这边拉。   宋嫤言猝不及防的被他拉着倒在他的大腿上,干脆顺势就翻了个身,变作了趴在他的腿上。   沈易隔着衣服给她揉腰,宋嫤言的脊背不大好,也许是长期的低头工作的关系,她的肩膀也不算不得很好,容易就腰酸背疼的,他一面揉,一面又劝:“你多运动运动,这样身体才好,我说了多少次,你怎么就是不听?”   “不想动啊,我平时工作都好累的,回来还要伺候你。”宋嫤言闭着眼睛享受着按摩,声音模糊又理直气壮的反驳他的话。   沈易叹了口气,正想再劝,宋嫤言就道:“这天气湿湿的,人也变得湿气重了,明天煮个红豆薏米水好不好?”   “……好。”沈易愣了愣,然后应了声好,应完后又忍不住补充道,“你注意点,别太累了。”   宋嫤言听了,漫不经心的嗯嗯了两声,也没往心里去。   沈易评上了副教授,任命书下来之后他的工作变得忙碌许多,除了日常的教学任务,还偶尔会被派去电台或是电视台做心理节目的嘉宾,才过了两三个星期,就已经去了一次了。   宋嫤言说要煮红豆薏米水,晚上睡前就提前将薏米和赤小豆泡好,第二天又早早起床煮了,煮好的红豆薏米水清清的,能看见沉在碗底没彻底煮烂的薏米粒,沈易不喜欢嚼薏米,宋嫤言就将汤水过滤出来装在水瓶里让他带上。   天气不好,宋嫤言去私厨的时间也提前不少,她打开门,弯腰小心的将铺在地上的报纸收起来,将抽湿机打开,又用干的拖把将地面拖干净,连平时会打开的门窗也悉数关了起来。   忙完这些,宋嫤言转身进厨房,将薏米和赤小豆用水泡上,为了快点能用上,她还特地用了温水。   煮红豆薏米水的红豆,需要选用和煮八宝粥时不一样的赤小豆,和薏米泡好后加水煮开,然后转小火慢炖一个小时,体寒着可减少薏米的用量,或是加入桂圆、百合等一类温补的食材,出锅前加冰糖调味。   由于是做生意,宋嫤言特地准备了两种红豆薏米水,一种加了桂圆一种没加,好方便顾客选择,有客人和沈易一样嫌弃薏米嚼着累的,只要提前说一声,宋嫤言就会特地将薏米过滤出来只留下汤水。   红豆薏米水有健脾祛湿的功效,红豆和薏米也是常见的药食两用的食材,煮出来的味道也不是人人都喜欢的,比如晏明月,每次喝都要掺上槐花蜜才肯喝。   沈易这天要去一个实验室,参与一档心理倾谈真人秀的录制,这一期来的是个女生,要和沈易聊聊为什么她的爱情总是夭折的问题,定的主题就叫“为什么我怕的总是出现”。   谈话开始之前工作人员给他们准备饮料,问到沈易是要茶还是其他饮料,沈易刚想说茶,话刚到嘴边就想起了宋嫤言准备的红豆薏米水,立刻就改口道:“不用了,我有水,麻烦给我个空杯子。”   导演递了个杯子过来,奇怪道:“沈老师还自己带水来了?”   “没办法,家里人准备的。”沈易笑着应了声,将水瓶里红豆色的汤水倒了些进杯子里。   对方了然的笑了笑,“太太准备的?”   “……还不是。”沈易愣了愣,随后否认道,眉目间漏出些遗憾的神色来。   导演就笑了起来,“怎么不动作快点,小心人家跑了。”   “我不怕,这事就不会出现。”沈易随意的应了声,不知道是自信还是不在意,说完又笑了起来,想起今天的谈话主题来。   来的女生跟宋嫤言年龄相仿,传媒行业人士,看起来有些内向,像中学时很常见的那种乖乖女,又似乎十分的淡定,沈易不动声色的打量了她一番,暗暗的觉得她的性格里一定有被动的一面,也许就表现在她的爱情中。   果不其然,谈话过程中,女生说起她刚分手的这个男朋友,说他们分分合合了三四次,每次都是他说分手和复合,沈易问她:“那你的态度呢?”   “……就那样的,他说分手,我说哦,他来求复合,我想想也可以,就答应了。”女生抿抿唇,又皱起眉,“有些消极。”   女生说得淡淡的,似乎一切都不怎么所谓一样,沈易突然就想起了太极拳里的推手,你去了我不追,你来我也不拒。   他沉吟了一下,问道:“你和他分手是因为什么事?”   “有天在地铁里,我玩他手机就发现他在微博上关注了其他女生,就是……有点像调情那种,我就质问他……”女生的嘴唇用力的抿了抿,神情有些受伤,“下了地铁之后,他说你要是和我在一起,以后我也会这样,你能不能接受,我说不能,他问了几次我都说不能,他就说,那好吧分手吧。”   说完她就耸了耸肩,似乎有些无奈,又似乎有些不解和难过,“其实那天我和他道歉了,说不该翻他微博,可是他还是很生气。”   沈易点了点头,突然微微笑了起来,“你没有做错,你只是质问他,要是换了我家那位,质问都算太轻了。”   女生笑了起来,沈易趁机道:“我们先休息一下吧,你也喝口水。”   沈易进了休息间,坐在导演对面,拿了杯子喝了几口红豆薏米水,听他说着对这件事的意见,“她说她没安全感,你觉得看起来怎么样?”   “动物在遇到危险的时候,一般有两种反应,一是逃跑,一是反抗,但是也有其他的反应,有种叫木僵,因为恐惧而失去了反应能力。”沈易没有正面的回答这个问题,而是说起了其他。   导演愣了愣,“木僵?”   “对,木僵。”沈易将瓶盖盖上,解释道,“就是遇到危险时,它一动不动的定在了那里。她就是这样,她说她是没安全感,于是她面对问题的时候就恐惧得连反应都没有,这就可能使她被伤害。”   短暂的休息过后,沈易和女生又回到了现场,不再聊她的前男友,而是聊起了以后,半个多小时的谈话就这样渐渐接近尾声。   录完节目后沈易回到私厨,宋嫤言正端了点心送到客人那里然后回到吧台,见到他回来了,就问道:“忙完了?”   沈易点点头,将水瓶递给她,突然问道:“阿嫤,如果……我说如果,如果你发现我在微博上和别的女生暧昧,你会怎么做?”   宋嫤言愣了愣,然后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沈易,你皮痒了?”   “我说如果,做个假设而已,你会怎么做?”沈易忙摇了摇手,却还是想要知道她的想法。   宋嫤言嘟起了嘴想了想,“看你认错态度,认错态度好就罚得轻些,破个财跪个键盘就算了,要是认错态度恶劣的话……”   她说到这里顿了顿,沈易立刻就追问道:“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宋嫤言又像刚才那样似笑非笑起来,“我听说有人拿刀刺人刀刀都避开要害的,巧了,我从前解剖学得还挺好的。”   沈易听了,浑身一抖,眼角抽了抽,原先想说的话马上咽回了肚子里去,果然质问都是最轻的。   宋嫤言见他这副模样,疑惑道:“你不会真的做了什么坏事吧?”   “没有!”沈易立刻否认道,“我哪里敢做什么坏事,对你好还来不及,哪里会对不起你。”   宋嫤言审视的看着他的眼睛,确定他的眼里没有心虚之后,才点了点头道:“就算是骗我,也要一直骗着,要是露了马脚,我会叫你后悔骗我。”   沈易忙点点头,“一定一定……不是,我没事骗你做什么……”   他叹了口气,摇着头踱向自己的座位,深觉自己是吃饱了撑的,这种问题问了还不是自讨苦吃。 作者有话要说:  PS:这一章这个案例,来自于某企鹅视频一档叫《来都来了》的心理倾谈节目,来自于我喜欢的知乎大V李松蔚老师(^_^) 另外!沈老师和老板娘的故事进入大结局倒计时啦啦啦啦! ☆、上汤苋菜      时间眨眼就过了立夏,天气一天热过一天,可是雨水似乎并没有减弱的迹象,偶尔来一场雷雨,空中的乌云厚厚的堆积着,将天压得低低的,像是站在高楼处就能触手可及。   傍晚的时候宋嫤言站在私厨的门口探头看了眼外面,回过头对晏明月道:“这种鬼天气,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晏明月接替了宋嫤言的工作,正在柜台后算着一天的流水,头也不抬的道:“你就当它是天然空调就好了嘛。”   宋嫤言张了张嘴,还没来得及反驳,就听闻门外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了过来,急促的踩在地上,听得到“啪啪”的踩在水里的声音。   她错愕的扭头去看,见到门帘“刷”的被大力掀开来,陆廷扶着林钰跌跌撞撞的往门内走,背后的沈易举着伞,连声道:“小心点,别碰到头了。”   晏明月从吧台后绕出来,抢在宋嫤言前面扶住林钰的另一边胳膊,问道:“阿钰这是怎么了?”   “肚子疼。”陆廷忙应道,和晏明月一起将她扶到沙发上坐下来。   宋嫤言见她咬紧牙关眉头紧锁,一脸焦躁的神色,似乎是疼痛已经持续了一段时间,并且让她已经渐渐失去了忍耐的意志力,正想问原因,却听到门口处有人喊:“老板娘,有快递!”   宋嫤言愣了愣,随即一面走,一面嘀咕道:“怎么会有快递,明明没买东西啊……”   她走到了门边,刚想低头迈出去,就被正在门外准备收伞的沈易拦住了,他递过手里的雨伞,道:“我来签,你把雨伞拿去放好。”   宋嫤言“哦”了一声,接过伞小心的放入门口用来放伞的雨过天青陶瓷大缸里,低声问道:“阿钰到底怎么了?”   “……约摸是生理痛罢。”沈易踌躇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含糊了一句,才说完就觉得脸有点发热,马上就住了口。   宋嫤言点了点头,转头看见他耳根处突然有些红,初时以为他热,刚想问他是不是,旋即又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揪着他的衣袖憋着笑道:“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又不是什么不好的话。”   沈易目光一闪,有些讪讪的,“若是你我倒不会觉得怎么样……只是别人……”   宋嫤言的笑憋得更厉害了,脸都红了起来,眼睛弯成了月牙,她瞅着他就想再说几句笑话他的话。   “大雨天的还有快递来,你又买了什么?”沈易似乎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赶在她开口之前就岔开了话题。   宋嫤言将憋在喉咙里的笑勉强咽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睨了他一眼,然后才低头看了眼快递盒子上贴的单子,道:“大凤寄的,写着是药材。”   他们一边说话一边回了屋里,就这片刻功夫,晏明月已经问清了缘由,见宋嫤言过了来,就将事情说了一遍,果然是痛经的问题,据说林钰已经痛了一个下午了,宋嫤言顿时愣了愣,“真的是?平时也没见她痛成这样啊。”   她这样一说,晏明月也立即就犹豫起来,“那……那怎么办?”   “我先看看……”宋嫤言弯腰隔着衣服按了按林钰的肚皮,又问道,“阿钰,你是不是吃了什么凉的东西?”   林钰眯着眼,一边手抬起来按在眼睛上,闻言断断续续的小声道:“我……我昨天……昨天吃了个冰淇淋……”   宋嫤言一听就忍不住叹气,“明知道自己生理期要到了还吃冷饮,你不痛谁痛?你不爱惜身体,身体当然也不可能让你好过。”   她直起腰来,转头对沈易道:“你去前面那个药店买一盒纯艾条回来好不好?”   沈易愣了愣,然后点头就要走,刚转身又被叫住了,“不不不,还是不要了,艾条燃烧的味道一夜也许散不完……嗯、你还是帮我买两盒针灸针回来好了。”   “针?怎么买?”沈易转回身,难得的有些迷茫。   于是宋嫤言就仔细的道:“你去跟老板讲你要买针灸用的毫针,毫毛的毫,一盒一寸的,一盒一点五寸的,要是没有,你就买一盒纯艾条回来。”   沈易听明白了,又复述了一遍,然后就往门外走,宋嫤言跟在他的后面,又叮嘱道:“记得买酒精和棉签棉球,还有,要是买艾条,记得买纯艾条,我不要清艾条啊。”   “都是艾条,有什么区别,真是要求多。”沈易有些不耐烦了,一边开伞一边嘀咕道。   宋嫤言闻言就拍了他背后一记,“当然有区别,你懂什么,还不快去。”   沈易去买针了,宋嫤言转身就叫陆廷:“你把阿钰抱进小房间里去,让她躺好。”   陆廷应了声好就照做了,宋嫤言跑进厨房用热水袋灌了热水,出来后对晏明月道:“阿月,今晚的晚饭拜托你了,那个苋菜用蒜蓉还是上汤,你看着办吧。”   晏明月点了点头,此时沈易刚好回来,递过来一个装了东西的塑料袋,宋嫤言接了过去,站在门口喊陆廷:“陆廷,你出来。”   陆廷听见她喊自己,忙又出来,“嫤言姐,还有什么事?”   宋嫤言摆了摆手,自己进了房间,反手“嘭”的关上了门,陆廷险险的让门板碰了一下鼻子。   晏明月摊了摊手,“好了,没你们事了,看着门,我去炒菜了。”   晏明月进了厨房后,沈易趁陆廷没注意时悄悄的拧开门把手,从门缝里看了一眼屋内。   只看见宋嫤言正低头在林钰的小腿上扎了针,银色的针身在明亮的灯光下像是隐隐的闪着冷光,他听到林钰呼痛的声音,不由得身子抖了抖,可是宋嫤言却抿着唇一言不发的看着自己的手。   像是发觉了什么,宋嫤言突然向门口看来,沈易一愣,忙闪了开去,门口的那条缝被从屋里窗口吹过来的风一带,“吱呀”了一声,又严丝合缝的闭上了。   宋嫤言眼角的余光瞥见沈易的身影,好笑的叹了口气,转头打量着林钰的面色,问道:“怎么样,好点了么?”   “……呃、好像……好多了……”林钰皱了皱眉,半晌才回答道。   宋嫤言笑了笑,又捻了捻针柄,温声道:“阿钰,以后别这样了,对身体很不好的。”   林钰忙点头道:“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   宋嫤言在这边忙着给林钰施针,晏明月在厨房里也忙得团团转。那道苋菜,她思前想后许久,久到其他的菜都已经做好了,才决定做个上汤苋菜。   宋嫤言白天本就用瘦肉、老鸡和火腿小火慢炖准备了一锅汤,这样的汤自然不能和真正的饭店里用十几斤材料炖的高汤比,但用来做菜也算勉强可以了。   晏明月遂将姜丝和蒜瓣炒香,然后放入准备好的苋菜翻炒,片刻后加入一碗高汤,又倒入事先切好的皮蛋丁,加盖,炖煮至高汤开后撒入适量的盐调味。   饭菜上桌,宋嫤言和林钰也从小房间出了来,晏明月打量了一下林钰的脸色,见她脸色不像刚开始时那样苍白,吁了口气问道:“好了?”   林钰抿着唇笑,“好了,明月姐别担心,我没事了。”   “没事就好,下次可别再在生理期的时候吃冷饮了,不然还要让你嫤言姐给你扎针。”晏明月舀了碗汤放在她面前,又忍不住劝道。   宋嫤言闻言立刻道:“刚才我都快紧张死了,多少年没动过手了,记得的都是皮毛,亏得你是痛经,不然我也不会。”   沈易听了就愣了愣,疑惑的看了她一眼,想问什么又有些迟疑,宋嫤言见他犹豫,也愣了愣。   待到她看见沈易迟疑后又变得关切的目光,虽然不知道他的意思,心里却是一暖,主动解释道:“以前实习的时候医院有中医科,有个老师针灸很厉害的,我中午休息还有闲的时候会跑去她那里看,有很多痛经的女孩子来就诊,看得多了就会了,后来我……嗯、她给我做过治疗,又教会了我手法,于是我也就会了那么一点。”   众人恍然大悟,只有沈易在恍然大悟的同时又有些痛惜,只是这种感受他不能当着大家的面表现出来,只好悄悄的吁了口气,又笑着给她夹了一筷子上汤苋菜。   宋嫤言就坐在他的旁边,离得那么近,自然也就察觉到了他的情绪,却也没有说什么。直到吃过饭后,在回去的路上,她才问道:“刚才吃饭……你叹什么气?”   “……嗯?”沈易愣了愣,回过神来后抿了抿唇,“你明明知道的,这是要装傻?”   宋嫤言抿嘴笑了起来,“不是我傻,是你傻,都过去那么久了,你倒是比我还怕提起那些事。”   “我这是关心则乱。”沈易摇了摇头,淡淡的笑道,“那个人要不是你,我管它。”   宋嫤言也摇了摇头,“自夸起来真是厚颜无耻。”   沈易听了就斜了她一眼,也不反驳,只是挑了挑眉,宋嫤言也学他挑了挑眉,然后飞快的扭过头去看车窗外一闪而过的路灯。   借着外面的光线,她分明在车窗的玻璃上到自己的倒影,唇角弯弯,眉眼里俱是笑意。    ☆、木棉花煲猪骨      宋嫤言收到的快递是许凤从G市寄过来的,打开箱子后是一个白色的塑料袋,里头装着像是干花的东西。   晏明月拈起一朵来,转动着手腕前后上下打量一番,问:“这是什么,干花?”   “木棉花。”宋嫤言将袋子里的干花一朵一朵拿出来,小心的看看有没有坏的地方。   晏明月放下手里的花,倚在旁边,好奇的看着宋嫤言的动作,“几朵花而已,那么宝贝啊?”   宋嫤言白了她一眼,“你懂什么,好东西呢,今天用它煮汤给你们喝。”   晏明月愣了愣,突然啧啧道:“果然是大吃货省,连朵花都不放过。”   宋嫤言失笑,仍旧是白了她一眼,然后将拿出来的花又装回袋子里,拎着它就要进厨房去。   她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听到门口处有人说:“请问,宋嫤言是在这里吗?”   宋嫤言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了愣,脚步一顿,就听到晏明月应道:“啊、是的,她在里面。”   她说着就要喊人,“嫤……”   “容城?”宋嫤言站在吧台边上,手里还拎着装木棉花的袋子,见了来人,有些怔愣,“你……你怎么来了?”   容城用手指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笑着温声道:“来H市参加学术会议,周教授说你在这里,就来看看你,还好吗?”   宋嫤言在他说话时将袋子随手放到吧台上,听到他的问题,先是愣了愣,随后敛了敛眉眼,微微弯着唇角,“还好,没你们忙。”   她一面说一面将人请到靠窗的位置坐下,随意的问道:“绿茶?”   “好。”容城点了点头,眉目间的笑意又多了些,“我还以为你不记得了。”   宋嫤言愣了愣,随后有些尴尬的笑笑,“……呃、还行……你稍等。”   她说完就进了厨房,路过吧台边时忘了带上之前放在那里的袋子,晏明月有些惊讶又有些好奇的看着跟宋嫤言说话的那个人。   一个男人,一个她从没见过的男人,面目轮廓俊秀且气质沉稳温润,与沈易有颇多相似之处,只是沈易比他多了些淡然和从容,眉间的“川”字纹也比他浅得多。   晏明月颇好奇他和宋嫤言之间的关系,眼珠子转了两圈,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跟宋嫤言探探话。   宋嫤言从厨房端了杯茶出来,放下茶杯的时候顺势坐在了容城的面前,“没有什么好茶,别介意。”   容城笑笑没说话,他看了一眼宋嫤言,突然道:“这么多年没见,你变了。”   “谁不会变,你这不是废话么?”宋嫤言失笑,略略歪着头嗔了一句。   容城摇了摇头,“不,你比以前从容很多,是因为生活安逸了的缘故?”   宋嫤言愣了愣,“……大约是吧。”   “听说你还是一个人?”容城又问,嘴角抿了抿,眼皮轻轻向上掀了掀,像是用余光在看她。   宋嫤言听了就摇了摇头,“当然不是啦,我……”   “嫤言,沈易打电话来说有领导来检查,中午不回来吃饭了。”晏明月突然出声道。   宋嫤言顿了顿,原本要说的话就停在了一半处,她回头问晏明月,“那晚上呢,回不回来?”   晏明月又对着电话问了一遍,然后才冲她点头道:“晚上回来的。”   宋嫤言也点了点头,“那……阿月,你拿六朵木棉花和一把薏米泡上,待会儿煮猪骨汤晚上喝。”   晏明月答应着往厨房去了,宋嫤言笑吟吟的回过头来,容城看着她的神色,问道:“说的是你……”   “男朋友。”宋嫤言仍旧笑模笑样的,毫不犹豫尽酢貊了这三个字。   容城愣了愣,随后又似是欣慰的笑起来,“这样啊……对了,木棉花的花粉有激素不能吃的,你去掉了么?”   “去掉了的,大凤寄来的,她还能不知道要处理掉花粉,还是你教我们的。”宋嫤言撇了撇嘴,有些无奈的看他一眼。   容城愣了愣,“……是许凤?”   宋嫤言点了点头,两个人借着许凤这个话头就开始聊一些旧事,间或说几句这些年各自的生活。   过了大约两个小时之后,容城告辞离开,宋嫤言送他到门口,倚在门边看着他走远的背影,突然觉得有些恍惚,好像有些不敢相信他来过,一转眼这么多年就过去了。   她低下头叹了口气,转身抬脚回屋,晏明月见她进来,立即八卦兮兮的凑了上来,“嫤言,那个帅哥是谁?”   宋嫤言皱了皱眉推开她凑过来的脸,撇了撇嘴道:“前男友,怎么,你想认识认识?”   “……呃、不不不。”晏明月先是愣了愣,随后忙摇了摇头,又忍不住嘀咕道,“原来那就是你前男友啊……哎沈易知不知道?”   “我和他的事以前不是说过的么?”宋嫤言脚步顿了顿,问了句,然后又抬脚进了厨房。   晏明月站在原地,想了想,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宋嫤言不理她,进了厨房后把猪排骨放进汤锅里煮沸舀去泡沫,又将泡好的木棉花和薏米洗净后放进锅内,用汤勺拨了拨,盖上盖子等它再次煮沸,转为小火慢炖。   汤在锅里咕嘟咕嘟的滚着,宋嫤言看着锅盖上的透气孔冒出丝丝缕缕的白烟,突然想起许多年前那个叫容城的年轻男子。   那时宋嫤言正对烹饪之事兴致勃勃,他是地道的G市人,即便不下厨,可是说起做法来却是一套一套的,没少给宋嫤言讲哪道菜哪个汤怎么做。   春天时G市木棉花开得正盛,到处都能看到火红的花朵,容城说木棉花能煮汤,带了她去公园捡,“木棉花清热利湿,治肠炎、菌痢,木棉花容易被风吹落,早上去捡最为适宜,要挑新鲜的、刚掉下来不久的,拿回来后用绳子串成串晾在阴凉处自然风干,啊是了,花粉有动物激素所以不能吃的,记得了?”   彼时他面目尚且青涩,远不如现在成熟沉稳,可是语气却和缓温柔,不急不躁的模样,说起话来既循循善诱又逻辑清楚,宋嫤言还曾戏言,他这种性子顶好就是去和家属做术前谈话的。   想到这里,宋嫤言笑了笑,将注意力拉了回来,反正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过去了。   沈易中午没来吃饭,那锅汤炖足了两三个小时,等到晚上舀出来时,排骨已经炖酥了,轻轻一咬就骨肉分离,入口即化,汤里有着浓烈的鲜香味,滋味正正好。   晏明月喝了汤,满足的道:“没想到这用木棉花煮的汤还真好喝。”   “……木棉花?”沈易从汤碗里抬起头,疑惑的看了眼宋嫤言。   宋嫤言淡定的给晏明月装了碗饭递过去,“才几朵花,你能喝出有花的味道?我怎么觉得薏米和排骨的味道多些。”   说完又催沈易:“别磨蹭了,快喝,喝了好吃饭。”   沈易将最后一口汤舀了喝了,递过碗去,问道:“买了木棉花?”   “昨天拿的那个快递就是它,是许凤……就是我在G市的那个同学,她捡了来晒,晒好了寄过来的。”宋嫤言有些啰嗦的解释道。   沈易愣了愣,“这段时间南方到处都在下雨,G市天气能好?”   “阴雨连连,捡回来的花串成串挂在阴凉处,全靠自然脱水,没腐烂已经很好。”宋嫤言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   她拿饭勺的手顿了顿,问道:“你要不要多喝一碗,这时节湿气重,木棉花汤正好祛湿。”   “不了,先吃饭,你多喝些。”沈易不甚在意的应道。   晏明月的目光偶尔落在沈易的身上,忍不住拿他和今天刚见过的那个男人比较,比了好一会儿,也没比出个子丑寅卯来,忍不住有些失落。   林钰正好看见她的表情,于是问道:“明月姐,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她愣了愣,随后摇头否认道,却又看了眼宋嫤言,竟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莫名的心虚。   宋嫤言一看就知道她在想什么,犹豫片刻,索性替她说了出来,“你别管她,今天她见了我那分了八百年的前男友,八成在拿他和你们沈老师做比较呢。”   话一出口,众人先是愣了愣,随后表情各异,晏明月是被识破心思的赧然,陆廷和林钰是好奇,宋嫤言看了眼沈易,见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自己,忙别过头去做没看见状。   宋嫤言到底没多说什么,只是在临睡前被沈易揪着问:“如今你觉得他好还是我好?”   “你好你好,八百个他都比不上你!”宋嫤言被他折腾得没了力气只想睡,听到他的问题觉得真是幼稚,又不得不回应,只好甩出这样一句话来。   这种话一听就知道是敷衍,沈易却不介意,心满意足的搂着她就睡了过去。   到底是这个前男友已经是很多年前的旧事,宋嫤言也曾经说过,听闻已经成家立业,更何况宋嫤言和他离得那么远,沈易再是吃醋在意也有限得很,可是又不是全然心无芥蒂,才问了这么一句。   沈易彻底睡着前想起自己的心思,忍不住在心里好笑,吃醋这种事果然是无师自通的。 作者有话要说:  学校种了不少的木棉树,高高的,每年春天一树红色的木棉花特别好看,每天很多附近小区的阿姨阿叔会来捡回去晾干,然后用来煮汤,我们也试过,那种感觉像是赶时令似的,这大概就是不时不食吧。 下一章大结局咯\^O^/ ☆、糖不甩(尾声)      五月中旬,时节临近小满,天气已经炎热,雨水仍旧充沛,路边的树木郁郁葱葱,已经有了夏天的迹象。   宋嫤言的生日就在这个时候,晏明月和林钰陆廷特地准备了一大桌的菜还有大蛋糕为她庆祝,吃饭时他们起哄道:“沈老师,礼物呢?”   沈易笑着看了一眼众人,又看看在一旁静静地笑着的宋嫤言,半晌才道:“我请了一周的假。”   “噫!你这算什么礼物啊,不走心不走肾的。”晏明月一听,立刻就嘘他,喝起了倒彩。   沈易却不理她,反而直视着宋嫤言说道:“还定了三亚的往返机票,阿嫤,我们去度假。”   “……嗯?”宋嫤言愣了愣,半晌才发出个疑惑的音节来。   晏明月三人也愣了愣,随后齐齐“哟”了一声,纷纷抱怨起来,“沈老师,你怎么可以丢下工作去度假,太任性啦!”   “沈易,你让我吃狗粮也就罢了,还让我一个人劳心劳力一个星期那么久,你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   宋嫤言耸了耸肩,有些不敢去看沈易灼灼的目光,只好将目光放在了桌上的菜碟子上,嘴角向上弯起个好看的弧度,怎么都抚平不下来。   她和沈易去三亚这天正是小满,这一日,一候苦菜秀,二候靡草死,三候小暑至,阳气愈来愈盛,天气也正好,像是他们的心情。   临走前晏明月让他们去了一趟私厨,“给你们准备了一份小礼物。”   “我出去玩几天而已,搞得好像我要走了不回来似的。”宋嫤言觉得她花样多,好笑的嗔道。   尽管这样,他们还是去了,进门时不见晏明月,宋嫤言就问林钰:“阿钰,你明月姐呢?”   “厨房,待会儿就出来了。”林钰眨了眨眼,说完后又紧紧闭上了嘴,像是怕自己走漏了什么风声似的。   宋嫤言和沈易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好奇和疑惑。   又过了一会儿,晏明月终于从厨房出来,手里托着一个竹制的托盘,托盘里放着一个瓷白镶金边的骨瓷碟子,宋嫤言一看就愣了愣。   等她将碟子放到他们的面前,宋嫤言就更纳闷了,“阿月……怎么突然做了这个?”   碟子里整齐的装着五六个圆圆的汤圆大小的糯米圆子,淋了红糖水,上面撒了椰蓉芝麻花生碎,闻到一股甜香,隐约还有淡淡的生姜味,但却不惹人厌。   “如意果嘛,当然是希望旅途如意愉快啊。”晏明月眨了眨眼,笑嘻嘻的递过叉子,“尝尝看我做得好不好?”   宋嫤言笑了笑,伸手摸了摸碟子,有些凉,是从冰箱里拿出来的。做这道甜点,需将糯米和好搓成汤圆,下水煮熟捞起浸泡在冷水中,另取一锅,加入姜片、黄糖、红糖与水,大火煮至沸腾时转小火,再煮三到五分钟后将姜片取出,将汤圆捞出下入锅内转大火再煮,中途注意把汤圆翻几次面,使汤圆上色均匀,将煮好的汤圆捞出置于盘中,浇少量锅中的糖汁,表面再撒上事先炒好的花生芝麻椰蓉碎。   宋嫤言慢慢的吃完了一整颗如意果,然后点点头道:“很好吃啊。”   晏明月就高兴的点点头,又道:“沈易,你也吃啊。”   她的眼珠子转啊转,沈易本来想吃,可是见她这个表情,一时间又有些犹豫,“……你不会放了什么我不吃的东西进去吧?”   “当然不是啊!”晏明月翻了个白眼,嘀咕道,“真是笨死了,看见如意果都不知道什么意思。”   沈易顿时一愣,忙转头去看宋嫤言。宋嫤言见他看自己,脸顿时一红,嗔道:“你看我做什么?”   说完之后目光立刻就别了开去,晏明月一看立刻就笑了出来,“沈易啊沈易,如意果又叫糖不甩,你不如百度一下?”   沈易闻言立刻掏出手机来,查了查,只看见词条解释那里写着:“……如果女方家长同意这门亲事,便煮‘糖不甩’招呼男方。男方看到端上桌上的是‘糖不甩’,知道这门亲事‘甩’不了了,于是大功告成,大碗“糖不甩”越吃越香,吃完一碗再添一碗,表明愿意好事成双。”   看完之后他也忍不住脸有些发热,忙咳了几声以掩饰尴尬,默默地执起叉子吃了一个,半晌才道:“这东西,还是叫糖不甩好听。”   晏明月和林钰陆廷三个一听,立刻就笑了出来,连原本觉得脸热的宋嫤言也抿着嘴笑得眯起了眼。   吃过晏明月特地准备的糖不甩,沈易和宋嫤言经过几个小时的飞行,在三亚的凤凰机场落地,坐上机场大巴前往预定的酒店。   下榻的酒店在一个度假村内,面朝大海的海景房,落地窗外就是广阔的海面,宋嫤言极少见到海,一时间站在窗边看得发怔,连沈易叫她下去吃饭都不肯走。   沈易看得好笑,却也没有再催她,而是选择了客房服务,让人把饭菜送上来,让她不至于错过晚饭。   不能怪宋嫤言没见过世面,她长于江南,走得离海最近的时候是在G市读书那几年,去过海边也是开去匆匆的屈指可数的几次,毕业后到了H市,就又回了南方,也没往北方去过,对江南温柔的水乡倒是熟悉得很,可是对海洋却是陌生。   行程的一切都是沈易亲自安排的,宋嫤言就像个跟着家长出来玩的孩子,什么都不用管也不用想,只要努力的吃吃喝喝玩乐就好。   有一天是去一个很有民族风情的旅游景点,宋嫤言穿了长长的水蓝色沙滩裙,外面罩了一件白色的防晒衫,头上戴着一顶白色的遮阳帽,牵着沈易的手欢快的跑出酒店门口。   他们坐酒店的旅游大巴去,宋嫤言看腻了车窗外重复的绿色后,有些无聊的转头盯着沈易看,定定的,看得沈易颇有些无奈。   沈易伸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嗔道:“你这是做什么,不如我们回酒店去,我脱了衣服让你看个够?”   “流氓!”宋嫤言“啪”的拍开他的手,笑骂了一句,骂完后又腻到他的身边去,挽着他的手道,“沈易……你今天真好看!”   沈易一哽,“……那就是我平时都丑了?”   宋嫤言笑眯眯的又打量他一番,他今日穿了白色的POLO衫和水洗蓝的牛仔裤还有白色的旅游鞋,和平时西装笔挺到衬衫不见一丝皱褶的模样大相径庭,硬是年轻了五六岁有余。   “你回去之后还是穿回衬衫西裤吧,那样比较符合为人师表的身份,免得给我招来些小女生桃花。”宋嫤言突然撇了撇嘴,说得十分不情愿。   沈易愣了愣,随后笑意在眼里飞快的蔓延,他屈起手指弹了弹宋嫤言的额头,“胡说,你也知道为人师表,我总不能违反纪律去招惹自己的学生。”   “那就是说,不是学生就可以招惹了?”宋嫤言立刻不依不饶起来,眼睛瞪得大大的,一副你要是敢说是我就掐死你的架势。   沈易忙哄道:“当然不是了,我有你一个就够好了,既没人家左拥右抱的志向,也没人家妻妾和睦的本事,我作死么。”   宋嫤言听了,这才状似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昂着头骄傲的“嗯”了一声,惹得沈易好笑的掐了掐她的脸蛋,恨不得张口去咬她一口。   旅游景点还颇大,宋嫤言平日运动得少,走了一半就累了,坐在休息区的椅子上趴着栏杆往下看,看弯曲的楼梯上上上下下的游人。   沈易落在她后面,等她在栏杆上趴了一会儿才出现在楼梯处,她忙伸手冲他招呼:“沈易!我在这儿!”   沈易听到她的声音抬起头来,见到熟悉的脸趴在上面,红扑扑的脸蛋笑嘻嘻的,眉目间少了些平时见到的安静内敛,多了些活泼灵动,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无忧无虑的看着他。   他心里一动,竟有些唏嘘,宋嫤言这些年,怕是因为自己的心思,也因为独自在外谋生,极少有这么放松的时候。   沈易三两步上了楼梯,刚站到宋嫤言的身边,就有个拿着单反的游客走了过来,“抱歉,打扰一下?”   “请问……”沈易和宋嫤言都愣了愣,一起疑惑的看向对方。   对方忙解释道:“我是参加景区摄影大赛的摄影师,刚才拍了张你们的照片,觉得很棒,想拿去参赛,希望取得你们的同意。”   说着就调了张照片出来给他们看,正正好就是方才宋嫤言喊沈易时的那一幕,年轻的女孩趴在栏杆上笑嘻嘻的冲下面的人挥手,年轻的男人含笑回望着她,阳光从上而下倾泻在他们身上,像是七色的锦缎,这世间像是只有他们,周遭的游人竟然成了他们的背景一样。   宋嫤言看了十分的喜欢,于是问道:“这张照片可以给我们一张吗?”   “当然,给我个地址我给你们寄……”对方毫不犹豫的答应下来,“哎你们现在住哪儿?”   宋嫤言报了酒店的名字,对方立刻笑了起来,“巧了,我也住那里,不用寄一次了,今晚洗出来就给你们送过去。”   于是沈易留了房间号,和对方道了别,就又和宋嫤言转到了其他地方去。   一周时间很快就过去了,三亚之行结束,在H市机场落地,宋嫤言长呼一口气,“终于回来了,三亚虽好,可还是最喜欢自己家。”   沈易侧头看着她一脸满足的样子,忍不住笑着点了点头,低低的符合了声,“是啊,还是自己家好。”   他们的生活又回到了原先的轨道,各自工作,一起吃饭,一起聊天,闲来一起发发呆或是聊聊天,又或是一起出门走走,宋嫤言有时候会看着沈易发愣,问起原因,她支吾半天,才道:“……总觉得现在什么都有了似的,我最大的愿望都实现啦。”   沈易愣了愣,随后明白了过来,忍不住摸着她的头嗔道:“真是没志气,我在你就满足了?我可还觉得少了些什么,阿嫤……我们还差个孩子……”   宋嫤言红了脸,不敢看他的脸,更不敢回答他的话,只好抿着唇腼腆羞涩的笑,夏季的阳光撒在脚边的地面上,沈易又想起了旧年那个阳光明媚的早上。   阳光笼罩中的小姑娘,在相识了多年以后,猛地在他的心里掀起了爱情的波澜,从此,岁岁年年,他是归人。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大结局啦\^O^/ 几个月真是眨眼就过,沈老师和宋嫤言的故事就到这里啦,其实我也知道,现实中很多的暗恋都会无疾而终,而我们行色匆匆,也未必会有那个时间等到心意被发现或是真的找到那个人,但是,故事嘛,不妨浪漫点甜点对不对*^_^* 其实……我就是很喜欢撒糖……而已。 接下来……我要休息休息……原因嘛……手头没存稿,哪里敢开坑T_T 连载这个文刚好跨过了我三个月的见习期,每天待在医院里,忙忙碌碌的时候也看到了一些故事,有机会在下一个医生文说给大家听啊(≧▽≦) 至于下个文是什么……我现在……很喜欢喝茶……嗯(这个提示真的real明显)^ω^ 总之一句话……别取关啊亲!!!我攒个作收文收不容易啊(┯_┯)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布受天下】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